“爷,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博特垂首问道。
“你说。”武逸躺在长椅上,一手撑着额,状似沉思。
“您不该将盼盼姑娘关在那种地方。”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实在是太苦了。
“那是她自找的。”武逸闭上眼。
“可是……”
“别说了,陪我出去走走。”武逸站起来,走出房间,博特没辙,只好跟上。
然而就在他们走近后花园时,却瞧见巧隶儿在后门口探头探脑,似乎在找机会溜出去。
博特正欲上前察问,却被武逸阻止,“别惊动她。”
“为什么?”
“你等着看吧!”武逸坚定的口吻让博特定下心,跟着主子躲在树后观察。没多久,就见到从围墙外飞进了一颗石头。
“这是……”博特惊讶地问。
“发现没?这阵子东边不都有人放着彩烟吗?”武逸悠哉地问道。
“没错。属下想也许一年一度的烟火节快到了,贝勒、格格们在放着玩呢!”自从洋人引进彩烟,就成了贵族们新鲜的玩意儿。
“不是,那是贺达打出的暗号,暗示他将派人前来查探消息。”武逸说着,冷冷勾唇一笑。
“那我立刻派人去府外堵人。”
“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怎么还是这么莽撞?”武逸抓住博特,低声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
“我就是要她将消息放出去。”武逸扯开嘴角,眼底隐现着他专有的智慧光影。
“这……”博特不明白武逸的用意,却也不敢再问。
“反正你就等着瞧吧!”武逸的目光朝盼盼被关的密室瞄了眼,“博特,你刚指责我不该将她关在密室,可你知道我的用意吗?”
“我不明白。”
“我是在救她。”武逸脸上出现深深的情感牵绊。
“救她?”博特更不懂了。
怪了,爷最近说的话他怎么都听不明白呢?是他变笨了,还是爷受了盼盼姑娘的刺激,话也说不清楚了?
这时他们瞧见巧隶儿将身上藏着的一张纸包着石头就往外一扔,然后蹑手脚的离开。
“爷,她……”
“正合我意。”武逸勾起嘴角,“走吧,我们去喝茶。”
武逸掩下眼,同时也敛下对盼盼的满月复情潮,随即移步偏厅。
而博特却傻傻地立在原地,仍是不懂武逸的意思。
贺达心急如焚地在府邸内等着消息,随着时间消逝,却不见来人回报,他更心急了。
前阵子他派人去武陵亲王府外查探虚实,得到盼盼被囚禁的消息,而他却只能束手无策的守在这里,他怎么对得起盼盼呢?
“别等了,她不会回来了。”葛亚托靠在门边笑说。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一见到葛亚托恣意地在府中走动,贺达只能摇头兴叹养儿无用。这回他要是被武逸抓了,他可是卖老命都救不了他。
“被关烦了,出来晃晃而已。”葛亚托走进屋里,“阿玛,你就是不肯把她送给我,否则在我掌控之中,她怎会被劫走?”
“去你的!你连行动都不自由,还想掌控谁?”一听葛亚托这么说,贺达就火气上扬。
“是呀,至少我充沛的精力可以挽留女人的心,请问你拿什么让她为你留下?”葛亚托居然对父亲口出秽语。
“你……”贺达气得快中风了,这时,派出的人正好回府了。
贺达闻声赶紧冲出厅外,“怎么?可有消息?”
“有,这是巧隶儿丢给我的字条。”来人赶紧递上。
贺达急促地打开一瞧,眼眶都热了,“我最贴心的盼盼呀!”
葛亚托疑惑地怞走纸条一瞧,上头居然写着盼盼为了贺王爷不肯屈服,而被武逸关在不见天日的密室,甚至还拒食,结果被武逸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怎么可能?”葛亚托喃喃念着。
“怎么不可能?这个武逸简直就是变态!”贺达气得胡须都颤抖起来。
“阿玛,我真难以想像,你居然把她制得服服帖帖,你到底使的是哪一招呀?”葛亚托好奇地问。
“我……我招数可多了,只要你乖点,我就传授给你。”说起这个,贺达倒是挺自豪。
葛亚托心底却是极度不甘,原以为他去通风报信,便可制造贺达与武逸之间的对擂,而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可没想到……啐!
“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葛亚托不屑地说。
“行了、行了,快回石洞去吧!我很忙,没空再跟你闲聊。”说着,贺达便转身要走。
“阿玛,您要去哪儿?”
“想办法把盼盼救出来。”贺达意志坚定地说。
“你又不会武功,怎么救人?”葛亚托就是想扯贺达后腿。
“能不能是我的事,你自己管好自己吧!”瞪了葛亚托一眼后,贺达便快步走出府邸大门。
望着贺达的背影,葛亚托仅是撇撇嘴,一副不屑的嘴脸。
盼盼被关在密室中已经十天了,整天除了吃饭睡觉、睡觉吃饭外,几乎什么事都不能做。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闷死,好不容易拟定的计画也将功亏一篑,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如果生病了……武逸总不会再将她关在这里吧?
可是如果假病的话,像武逸那么精明,一定一眼就瞧出来;可若不装病,她要怎么将自己弄病呢?
像她身体这么好,连涞水都淹不死她,要生病似乎挺困难的……
“哈啾!”远远的,盼盼就听见巧隶儿打喷嚏的声音,不久就见她端着晚膳进屋。盼盼立即好奇的走向她,“巧隶儿,你病了?”
“只是鼻子痒痒的……哈……啾!”
瞧巧隶儿这副样子,似乎真的染上风寒,听说和生病的人接触就可以被传染,于是盼盼连忙说:“巧隶儿,你快过来,我们靠近点。”
说着,盼盼便将整个身子贴在巧隶儿身上,又柔又拧,还不时在她嘴巴前深呼吸,吓得巧隶儿张大嘴,完全不知所措。
“对,嘴巴尽量张大点,让我闻……我要闻……”
盼盼的鼻子不停地朝巧隶儿的嘴巴靠去,吓得巧隶儿立刻推开她,尖叫地冲了出去,“啊……救命啊……”
“怎么了嘛?那么小器,分一点儿风寒给人家又不会少一块肉。”盼盼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行径,在巧隶儿眼里根本是种病态,她还以为盼盼被关久了,所以神智不清,发疯了!
现在没人传给她风寒,盼盼只好想办法让自己生病了。于是趁夜慢慢加深,她便将衣裳全给月兑了,然后大胆地躺在地上。地上十分沁凉、上头通风口又不时灌入凉风,让她打了好几个哆嗦!
“快!快让我生病呀……呃,好冷。”盼盼蜷起身子,脑子却不停想著「生病”两个字。不知过了多久,她就这么睡着了!
而从密室跑出去的巧隶儿不停地大吼大叫,不但引来府邸所有下人,在口耳相传下,也很快地传进武逸耳中。
“你说什么?盼盼疯了?”武逸迅速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来传讯的博特。
“巧隶儿是这么说的,她说……她说……”博特似乎有口难言。
“她说什么?快说!”武逸走出桌案,黑眸迅速掠过一丝急促。
“她说盼盼姑娘对她又抱又黏,还要她把嘴巴张大,直在她嘴里吸气,弄得她头皮发麻……爷,您要去哪儿?”博特话还没说完,就见武逸已迅速冲了出去。
“去看看她,你去安抚那些下人,要他们别乱传话。”武逸撂下话,便快步朝密室走去。
一走进密室,武逸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弄得一愣。
他下意识地赶紧将门合上,防止有人闯入,接着快步走向盼盼,却发现她全身发烫,该死!这女人到底在干嘛?全身赤果的躺在地上,是想诱拐谁呀?
“醒醒,你快醒醒呀!”武逸着急地拍拍盼盼的脸蛋。
盼盼这才缓缓张开眼睛,望着眼前不甚清楚的脸庞,“我……我怎么了?”
“你病了!”
武逸赶紧为盼盼穿上衣裳,可意外的是,他居然见她咧开嘴笑了,嘴里还喃喃念着:“我病了……哈……我真的病了!”
“我看你是神经病。”武逸气得怒骂出声。
她压根不知道当他看见她光果着身子躺在地上时有多紧张,还以为她真如巧隶儿所言--疯了!不过看这情形似乎也不乐观,或许她精神方面真的出了问题。都怪他……都怪他为了怕她逃走,竟将她关在这里。
“你好凶喔!”盼盼这才看清楚武逸那张暴怒的脸,于是噘起唇嘟嚷着。
“我还想打你呢!”武逸湛深的黑眸直凝在盼盼脸上,表情中唯一看得见的只有杀意,看来他不但想打她,还想杀她!
盼盼赶紧噤声,脑袋发沉地说:“我……我头好痛。”
“你自找的。”将扣子全数扣好后,武逸便将盼盼抱出门。
“你……你不关我啦?”发现武逸这么做,盼盼可是兴奋极了,早不在乎自己现在发热的身子有多痛苦。
“别得意得太早,如果你以为离开这间密室就溜得掉的话,那就错了!”武逸面无表情地抱着盼盼往客房走去。
“我……”他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怎么连她想干嘛都知道?
“躺好,我去请御医来为你诊治。”武逸进入房间,轻柔地将盼盼放在炕上,凝神望了她好一会儿后,便旋身离开。
“等等,我有话对你说。”盼盼急急地坐了起来。
“有事等病好了再说。”武逸头也不回地说。
他不听她说话并不是气她、恨她,而是怕自己一接触她,就会隐忍不住想紧紧搂住她的冲动。
可隔墙有耳,他凡事还是得谨慎才是!然而,就在他打开房门的刹那,贴着门偷听他们谈话的巧隶儿就这么摔了进来!
“啊!”巧隶儿大叫了一声。
“你鬼鬼祟祟地待在屋外做什么?”武逸的黑眸闪过一道幽光。
“大……大统领,我……我不知道您在里面,正要进去伺候主子。”巧隶儿一看见武逸,吓得声音都发抖了。
“我只是说说你,你怎么害怕成这样?”武逸笑望着巧隶儿紧张的模样。
“没有,我没怕。”巧隶儿连忙澄清,却反而愈描愈黑。
“照顾你主子吧!我去请御医。”
“大统领,宫里御医我还认识几位,由我去好了。”
“我可不要随便的大夫。”武逸回头睨着巧隶儿,哪会不知道她想乘机回去通风报信?
“我……”巧隶儿失望地垂下脸。
“进去吧!”武逸往房门望了眼,就快步离开了。
巧隶儿皱起眉,原以为她可以逃离的,可现在她居然还得伺候一个神智有问题的主人,唉!她进了屋,就见盼盼坐在床上噘着唇,她只好怯怯走向前,“盼盼姑娘,您……您舒服些了吗?”
“不舒服!我浑身都不舒服!”为何他不肯听她说话?为何他连多陪她一会儿都嫌累?愈想愈不甘心,盼盼开始摔东西,大哭出声。
巧隶儿只好赶紧躲到屋外,就怕遭到池鱼之殃。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御医来了,经过把脉后,确定盼盼只是得了风寒,只要准时用药便可痊愈。
可偏偏盼盼一直耍性子,说什么也不肯吃药,直说那黑色药水像墨汁,她不敢喝。其实她不过是故意闹情绪,只希望能引他过来,上回他将大夫请来后便不见人影,还真是让她伤心。
难道他真的绝情到不管她的死活了?唉……
见盼盼又是叹气又是皱眉,巧隶儿好说歹说怎么也没办法劝她吃药,只好任她去了。
“晚了,你先退下休息吧!”盼盼见巧隶儿直在一旁盯着自己吃饭,觉得挺不好意思,自己的任性倒是害苦了她。
“可是您……”
“我等会儿就会把药喝了,你去睡吧!”盼盼敷衍地说。
“好,那您别忘了。”巧隶儿吐了口气,这才离开。
盼盼闭上眼。没吃药,病怎么会好呢?可她就是想试试看武逸还会不会关心她?莫非他真以为她要嫁给贺达,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就要恨她一辈子?
双颊发烫、脑子发沉,禁不住病体的折磨,盼盼还是缓缓睡去了。
不久后,房门突然开启,一抹暗影步入里头,油灯随即被点亮,这才瞧清楚原来来人就是武逸。
武逸坐到床边,望着盼盼那张仍带着红热的脸庞,再看看桌上不曾动过的药汤,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个小女人!果然没有乖乖吃药,否则一场轻微风寒,怎会拖那么久?
趁着汤药还温着,武逸端起汤药,以单手撑起盼盼,“醒醒,吃药了。”
“不,我不吃药。”昏昏沉沉之间,盼盼只听见“吃药”两个字,直觉就是拒绝。
“再不吃,我可要亲自喂你了。”武逸警告着盼盼。
盼盼转开脑袋,不肯就范,“好吵……我想睡……别叫我吃药。”
“不能再睡了,快吃药。”武逸嗓音略微提高。
盼盼这才从迷迷糊糊中惊醒,一见到是武逸,先是露出欣喜的微笑,随即又板起脸色,气他对她不闻不问。
“吃药好吗?”武逸没办法,只好放软声调,“再不吃,可会丢了小命。”
“少唬我,我不过是头有点儿疼、身子有点儿热、四肢有点儿酸麻,这样就会死啦?”盼盼鼓起腮帮子,柔了柔太阳袕。
武逸摇摇头,“快喝!喝了你就可以说了。”
“说什么?”
“你那天不是说有话告诉我吗?”那时候是因为巧隶儿在,他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是因为……”她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张倨傲的神情,心火又瞬间扬起,“我不想说了。”
“既然不说,那就吃药吧!”武逸将碗缘抵在盼盼的红唇上。
“唔……好难闻,我不喝!”盼盼捂住嘴巴。
“你真的很让人生气。”武逸皱起双眉。
这丫头究竟要怎么样?把自己弄了一身病不说,还搞了个乱七八糟的局面让他去收拾,他没打她就不错了!再说目前他仍不能对她过于软化,虽然这小妮子单纯到演不了戏,就怕那个巧隶儿迟早会穿帮。
日前他终于抓到当时潜入府邸偷取他官印的幕僚,据他所言,贺达非但涉及盗用官印一事,甚至还暗地里与白莲教勾结,养精兵数千,打算取他性命。
看样子两人的仇愈积愈深了……
而今他就是要让贺达误以为他恨盼盼,而盼盼喜欢的是贺达,好扰乱贺达的心绪,让他求助于白莲教,调派精兵劫人。到时候抓到铁证,他便可将贺达逮捕到手,不但可还自己一个清白,也可将白莲教一网打尽。
“是不是要我故计重施?”武逸说着,便喝了口汤药,然后扣住盼盼的下颚,将唇覆上她的,强行将药汁输入她口中。
“咳……咳……”盼盼呛出了泪,“你好过分。”
“那是你自找的。”武逸冷眼望着盼盼。
盼盼的、心稍稍一紧,小拳头掐紧又放松,“你究竟要怎么样?你还要关我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你的霸气让人很讨厌!”
“那就继续讨厌吧!”武逸将药碗搁在桌上,吹熄灯火,就要离开。
“等等。”盼盼坐直身子,放软声调,“你什么时候才要放我走?”
“等你病好些,我会让你住回原来的密室。”她一心想跑,他不得不防。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盼盼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武逸紧紧闭上双眼,“就让你恨我吧,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为什么?”盼盼心情瞬间低落,无力地问。
武逸暗吐了口气,他能说什么呢?告诉她,他早料到她不可能心甘情愿嫁给贺达那老头?告诉她,他已笃定她爱他的心?还是告诉她,其实在她说她要嫁给贺达、喜欢贺达时,他便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
可是目前他还不能说……他必须利用她的恨来辅助他,让巧隶儿放假消息出去。刚刚巧隶儿又偷偷跑到后门丢出字条,他肯定上头写的是“盼盼姑娘重病”,贺达那老头就快要沉不住气了。
“我是决计不会原谅一个背叛我的女人的。”武逸留下这句话后,便故作冷漠的离开了。
盼盼的脸庞掠过一丝苦楚,泪水就这么滂沱而下……
忍不住气懑的感觉,她对着门外大骂道:“武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以为我真的逃不掉是不是?我这就逃给你看!”
盼盼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口边,晕眩眩地爬上椅子,可还没站稳,就发现椅子在摇晃,想抓住窗棂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连人带椅子地翻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