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在广阔的黄沙地上拖着虚弱的脚步往前行,刺目的烈阳、狂肆的风沙几乎席卷了她仅有的神智,就要埋没在这片大漠里。
才刚出了大辽的国界,她就因驾驭不了胯下的骏马,被狠狠地甩落地面,还好她并未受伤。但后来她却发现带在身上的粮食袋内只塞了些不能食用的杂物,水袋也是空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科顺这么不容于她,就连她要离开了也仍要置她于死地?
眼看西夏还有段距离,即使是重返大辽也是这么遥远,处在半路上的她进退都不是,又渴得厉害,可能再也撑不下去了。
又有谁会在这种地方发现她?平日这里多会有些商旅经过,但奇怪的是今天却没有半个人影,难道今天真是她的末日?
好渴……谁来救她?
突然,她双腿一软,两眼涣散地倒卧沙尘上,此时唯一占据她心头的名字——耶律花穆,竟是这般清晰。
永别了……
“殿下,你看那边有个人。”约莫一个时辰后,有支军队经过。
“快去看看。”前头那位气势不凡的男人掉转马头走过去——
“瑕妹!”他大吃一惊,赶紧下马抱住她。
“是文韵公主!”身后众人立即涌上,“公主不是被契丹人所掳,怎么会倒在这种地方?”
“快别问这么多,赶紧将她带回宫去。”李瑕的大哥李豫下令,脸上满是对小妹的不舍之情。
老天,数月不见,她已变得这般憔悴!
那些契丹狗究竟是怎么折磨她的?
还好他为整顿被风沙暴所袭的领地,到边关附近巡逻以防有敌人乘虚而入才发现了她,否则她岂不被黄沙淹没在这儿了……
但愿瑕妹没事,否则他定要耶律花穆好看!
“找到了没?”
耶律花穆率领大批契丹兵前往通往西夏的路径,沿路搜索着李瑕的身影。若依科顺所言,她应该支撑不到半路才是,可一路上除了风沙飞扬外,竟连只蚂蚁的踪迹也没有!
他眯起眼遥望远方,伴随着滚滚黄沙而来的,除了能灼人的风还是风……
这样干燥的气候,他简直不敢想象李瑕在没水、没有食物的情况下,还能支持多久?
该死的!
“禀大王,我发现了‘迅雷’。”有名契丹兵上前报告。
“在哪儿?公主可在?”耶律花穆眼底露出一线希望。
“她……她不在……”契丹兵战战兢兢地回答。
“不在?!”耶律花穆双目如炬,恶狠狠地瞪着他,“快告诉我,迅雷是在哪儿发现的?”
“前面不远处。”
“爷,我过去看看好了。”赫宿往那名契丹兵指的方向奔去。
耶律花穆凛神等着他的回报,不久他终于看见赫宿带着迅雷朝他奔来,然而神色却极为严肃。
“爷,前方不远处有军旅的行迹和马的蹄印,不知文韵公主是不是被人给救走了?”赫宿揣测道。
“是吗?”耶律花穆神情一变,“可查出是哪方的军队?”
“我看那些脚印是朝西夏而去,可能是西夏兵。”赫宿回答。
“她回西夏了?”耶律花穆的眸光回复清冷,凝敛的神态让人瞧不出他深沉诡变的心思。
“那我们接下来是……”赫宿等着他发布命令。
“你先率兵队回去。”他眯紧眸子,遥望西夏。
“那么爷呢?”
“我一个人去西夏找她。”他的眸色转浓,又泛出淡淡的黑紫。熟知他的赫宿知道只要大王的眸光一变,即表示他已下定决心,任何人不得抗令。
只是大辽与西夏的关系向来不是挺好,前阵子又捉了他们的大将吕阳,看来这场仇恨是结定了。
“您一人去太危险了,恕属下不能从命。”赫宿垂首又道:“不过是个西夏公主,就放她回去吧!何必为了捉她回来,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耶律花穆的脸色骤冷,眉宇间已有乌云聚集,“我非去不可。如果你们不听命行事,就赐你们一死。”
“爷!可是您——”
赫宿向来忠心耿耿并不怕死,只是他知道就算死了也阻止不可爷去赴险哪!这时他不得不承认那位西夏公主在爷心目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西夏遭到风沙暴袭击,为维护百姓安全与信心,已调了不少兵力回都,这时边防正值空窗,我一个人潜入绝不成问题。”
如果他连找个女人都没办法的话,还算是耶律花穆吗?
“这……赫宿有点被说动了。”我再说一遍,回去。还有……“
他又命赫宿附耳过来,交代了几句后,随即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不再迟疑地直往飞驰而行。
而赫宿却楞在原地!爷……怎么叫他做那些事?
原来爷早就——
良久之后,他才带着释然的笑容率兵折返辽国。
李瑕只觉得头好沉,身子好痛,眼皮更是重得怎么也张不开……
她才轻轻抬了下手,便听见耳边传来了隆隆声响,这里究竟是哪儿?
“公主醒了……王妃,您瞧公主的手在动耶!”鲁儿开心地呼喊着,又哭又笑,“太好了,公主终于醒了!”
“瑕儿,睁开眼睛看看母后,快啊!”王妃急促地在她耳边低呼。
咦,好像母后在叫我,我要睁开眼看看她,看看她好不好……
李瑕拼命想让自己将眼睛睁开,却欲振乏力。
“公主,求你快睁开眼吧!”连鲁儿也等不及地催促道:“那两只蛐蛐已长大不少,你若想看看它们就快醒醒吧!”
蛐蛐,她的蛐蛐……李瑕在梦里笑了,急着将眼睛睁开。她不停与昏眩的感觉像对抗,终于困难地将久闭的双眼完全打开了——
“瑕儿,你没事吧?”王妃紧紧抱住她,泪不停滴落在李瑕脸上。
“母后!我……我回来了?”李瑕亦含着泪,有丝惊讶地问。
“太好了!”鲁儿也兴高采烈地笑说:“我就知道公主遇到任何危险都能否极泰来的。”
“我怎么会回到西夏的?”她不是快渴死在半路上吗?
“是你大哥在巡察边境时发现了你,把你救了回来。”王妃拿出手绢,轻轻拭去她鬓边的汗珠儿。
“是大哥救了我?”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就要与世永别了,再也见不着心爱的亲人,想不到居然会被自己的大哥所救!
“一定是老天帮助公主的,它知道公主人长得漂亮、心地又善良,舍不得让你离开我们,所以才会让殿下遇上你。”鲁儿的嘴巴就是这么甜。
李瑕被她惹笑了,“鲁儿,你的本性还是不改。”突然,她又想起了风沙暴的破坏力,担忧地开口,“国内还好吧?我听说上回的风沙暴带给我们很大的灾难。”
“你别担心,咱们的族人都很坚强,这点儿灾难是打不倒咱们的。”王妃笑说。
“那就好……”李瑕终于放下心地闭上眼。
“鲁儿,公主刚醒,你去吩咐厨房准备点营养的补汤过来。”见宝贝女儿如此疲惫又憔悴,王妃满心的不舍。
“是,我这就去。”
鲁儿退下后,王妃立刻问出了心底的担忧。“这几个月你在大辽还好吗?听说那位耶律花穆监禁了你,是不是这样?”
“母后……”一听闻这个名字,她便哽了声。“我……我很好,他并没有监禁我,给了我很多自由。”
但他已囚禁了她的心,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解月兑了!
“没有吗?”王妃皱起眉,“说也奇怪,自从我们遭到风难后,有几个边境小族直想对付咱们,但都被那个耶律花穆给打了回去。我就是搞不懂,他不是与我们为敌,又干嘛暗地里帮助我们西夏?”
“您说什么?他暗中帮助我们……”李瑕心中一动!
“你大哥可气极了他的嚣张气焰,不屑他的帮助,带你回来后就嚷嚷着要替你报仇。”王妃又道。
“不,不要……您去告诉大哥,他没亏待我,别去找人家麻烦。再说他好意帮我们,我们又怎能恩将仇报?我……我看还是由我去说吧!”李瑕急坏了,拖着疲累的身子就要下床。
“你被冲动啊!”王妃赶紧扶她躺下。
“我一定要去见大哥……”
“好好,我帮你去把他找来,你先躺下。”王妃安抚着她,就不明白女儿究竟在着急什么。
“麻烦您了。”他仍不放心地恳求着。
“我这就去。你在歇会儿,别胡思乱想了知道吗?”王妃千交代万叮咛后,为她放下床幔,才摇摇头退出女儿的香阁。
此时夜已深,王妃同时摒退了一干下人,好让女儿安安静静歇息。
李瑕闭上眼,心底直纠缠着母后方才的那些话,怎么也无法安心入睡。就在她决定亲自走一趟大哥的寝宫时,突闻门扉敞开的声音。
“大哥,是你吗?”透过床幔,她瞧见一个慢慢走近的黑影,于是轻轻呼唤,“大哥……瑕儿求你别去找耶律花穆的麻烦好吗?”
黑影不说话,只是徐缓地走向她。
“大哥……你答应我好不好?”见他不久不回应,李瑕着急地追问。当她困难地坐起身,打算掀起床幔时,突然那道黑影钻进了幔中,压缚住她的身子。
在苍白月影的掩映下,她看见了一张教她心痛迷惘的脸庞——
他氤氲着双眼,眉宇纠结,神色犀锐地凝住她,子夜暗瞳闪着莫测难解的暗芒。
“怎……怎么是你?”
她找回了声音,涩然地问,这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尤其那袭鼻间的男人味是这么熟悉又令她思念。
花穆……她心爱的男人……
“你怎么能不说一声就离开?若非你大哥找到了你,这辈子我可能得永远失去你了。”他脸上的表情是如释重负,暗哑的嗓音中蕴着藏不住的兴奋。
“你?”她懵懂地蹙紧眉,不明白他这乍现的温柔是为什么。“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没被其他人发现吧?”
李瑕陡然思及这里不是他的大辽国,再看看他一身西夏服饰的打扮,才恍然大悟,“你……你该不会特地为我而潜入西夏国吧?”
“没错,我是为你而来,一心只为抓你回去。”
“就只为了把我抓回去,不惜冒着生命危险?”
李瑕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来找她只因为不能容忍一个俘虏擅自离去吗?其他什么都不存在?
“我并不认为会有什么危险。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待在你面前吗?”耶律花穆带着他一贯的自傲,得意洋洋地说。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李瑕转向墙面,不想面对他如此霸气的表态。
他究竟还来找她做什么?她为了逃离他差点儿死在大漠,难道他非得将她的心割剐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你说什么?!”耶律花穆俯,逼视她那双闪避的眼。
“你已经要娶科顺为妻了,还要我回去做什么?你就那么残忍,真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俩恩爱?还是打算把我永远软禁在大辽的冷宫里,一辈子不见天日?”她心碎低语,微颤的眼睫泄露了情绪的波动。
他凝住着她那双含怨的似水秋瞳,转瞬间笑了,声音搀入浓烈如酒的情意,“吃她的醋?”
李瑕的粉颊蓦然翻红,回开脸瑟缩着:“我只是无法承受,干脆眼不见为净,或许心里会好过些。”她一双无涯似海的眼定定放在他森俊的脸庞上,“另外,我想奉劝你,千万别太滥情了。”
“滥情?!哈……”耶律花穆笑不可抑地反问,“我哪一点让你认为滥情了?”
这个女人的形容词实在太妙了?他西院大王身旁美女如云实属天经地义,可从没人说他滥情哪!
“你难道不觉得你有太多女人了?这样对你的妻子一点也不公平。”
说到这儿,她的心居然酸楚起来,眼底的泪水也缓缓占据了眼眶。
“我没有妻子。”他气定神闲地说。
“你就要娶科顺郡主了,怎么还说这种话?”李瑕忍住想哭的冲动,愤然地顶了回去。
“科顺,科顺,我曾几何时要娶她了?她恨不得置你于死地,你还老替她说话!”耶律花穆也光火了。
他费尽心思来这里找她,要的可不是她这种“慈悲为怀”的语气与“大方奉献”的精神!
“姑且不论她有没有加害于我,我只是将心比心。”她噘着嘴。
“好个将心比心!那我呢。你的心里可有我?”
耶律花穆瞅住她的大眼,肆无忌惮的目光胶着在她微怔的瞳仁。
李瑕被他的话所震,呆愣了半晌还回不了神——
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她的心吗?
不不不,她怎么可以又因为他这句无心的话,把自己好不容易抚平的思绪又弄得一团乱!
“不要再玩弄我了,我已不是你的俘虏更不是你的玩物,请别再说这些话来侮我,我再也承受不起!”
李瑕捂着耳朵猛摇头,就怕自己心又被他攻陷了!
她真的好怕……怕他毁灭性强大的魅力会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冷静给击毁。
耶律花穆沉下脸,表情抑郁的像被人倒戈了一般。“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没对任何女人用过情,唯独你一人,你相信吗?”
他深沉的眸子迸射出漆暗的幽光,仿佛一道深不可测的旋涡,要将她吸纳吞噬……
李瑕霍地傻住了,深如秋水的澄眸定定盯住他那双幽邃凝敛的紫瞳,“你……你说什么?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
她已忘了该怎么反应他的话,只是疑惑着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莫非这只是他骗她回去的手段,当她傻得信以为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上了一次当!
她到底该不该信任他?
“要不你认为我是因何而来?”他一双眸子泛着磷磷青火,脸色灰白难看。
李瑕内心百转千折,泪水滴至枕上凝聚成珠,哽塞地说:“你不会骗我吧?让我又一次措手不及变成一个无地自容的大傻瓜……”
耶律花穆如炬的双眸摄住她的心神,声音由喉咙中挤了出来,“你仔细想一想,从开始至今,我曾几何时当你是俘虏了?”
“就算不是俘虏,也只是一个玩物,那全都是你说的。”她一双冷艳的大眼回眸他。
耶律花穆脸色骤变,陰沉的脸色宛似卷起了暴风雨,“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若是再说这种话气我,小心我掐死你!”
这个丫头为什么就是说不听?他可从不曾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过!
面对他冰冷蚀骨的低吼,李瑕的小脸立刻飞掠过一抹惊骇的颜色。“你敢说从没说过那句话?况且你刚才还说一心只为了抓我回去,分明就是打定主意要摆布我的一生……”
说到这儿她不禁哭了起来,那细细碎碎的哽咽声几乎将耶律花穆的冷静一点一滴全颠覆了!
“别哭了,不准你哭!”他突然抱紧她,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
“可是……可是你刚才好凶……”她还是怞噎不止。
“小傻瓜,难道你看不出我是在虚张声势吗?反正这又不犯法。”耶律花穆的笑容里含带着情意,嘴边的微笑透着温柔。
他知道他再也不是以往那个铁心无情的耶律花穆了,只要面对他的小女人,就再也无法洒月兑如从前……
李瑕看着他那抹罕见的温柔笑意,居然看傻了!她不哭也不说话,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他嘴角邪扬,说出口的话语霸道强悍,但声音却是低嘎温醇。“不可再猜测我的心,你是要我悔恨懊恼一辈子吗?”
“你……”李瑕有点软化了。
“可知当科顺告诉我把你放逐大漠,身上没粮食又没有水的时候,我的心揪得有多疼吗?”他的眸子沉如镜,紫光幽幽。
“我以为……以为你不会在意。你一直恨我跑去地牢见吕阳,但我只是基于朋友的情谊想救他,那时候我已明白自己的心里除了你再也放不下任何人了。”她涩然地说。
“你……你说心里只有我?”耶律花穆终于吐了口气,他以为自己的无情已伤她极深,永远也进驻不了她的心了。
李瑕点点头,“而且吕阳会逃出地牢也不是我放的——”她垂下眼,如扇的长睫掀啊掀地,抖落了几许愁。
还记得那时他对她有多么凶狠,甚至不愿听她的任何解释。
尤其是他当着科顺的面毫无余地地指责她时,那种疼痛足以透入皮肤、侵蚀心骨,锥疼难抑。
“我知道你没有放他,是科顺放了吕阳。”耶律花穆轻拂她的发,云淡风清地笑说:“为了让吕阳与她配合,她还堂而皇之在地牢内献身给他。”
他扬起嘴,鄙视地谴笑。对科顺这种女人他早已心知肚明,怎会看上她呢。
“什么?”她怔住了。
“她为了嫁祸给你故意这么做的。这些全在我的猜测中,但为了拿到证据,我必须牺牲你。可知道我每说你一句,我的心就痛一下?尤其看见吕阳那把厉刃划伤你的颈子,我得花费多少气力才没有冲上去一掌毙了他!还有,我现在只要想起他压制住你,强吻你的画面,就恨不得杀到地牢将他五马分尸——”他蹙紧眉,眼底有着万般悔恨与疼惜。
“原来……”她幽幽吟了声。
“可是你现在却不和我回去,还真狠心。”他抚着胸坎,装模作样地露出受伤极重的样子。
这副耍宝德行倒逗得李瑕又哭又笑,拼命抹泪。姑且不论他是为了什么样的证据必须牺牲她,但光瞧他为了让她开心做出这副以往绝不可能做出的逗趣样,就让她心动了!
“我可不是随便让你唬唬就算了。到底是什么证据那么重要?”李瑕带泪笑眸着他。
“科顺的父亲兀恩罕通女真叛辽,我对科顺百般宠溺只为让兀恩罕松懈戒备,终于在日前让我逮到了他谋反的书函。”耶律花穆自得轻笑。
“那你去东寨不是为了提亲?”她眨着水灵灵的眼望着他。
“提亲?”
“是啊,将军府的人都是这么传说的,就连科顺也是这么告诉我。我自觉留下已无任何意义又烦忧着西夏的家人,所以……”她忸怩地低下头。
“所以你就这么逃跑了?”他托起她娇小的下颚,突地脸色一凛,“该死的,那八成是焚雪那家伙造的谣。”
“他为什么这么做?”李瑕不懂。
“还不是……”还不是要揪出他那颗死不承认已爱上她的心!只不过这个字眼他可不要在这种极没情调的地方透露。
“嗯?”
“还不是跟我有怨。”他没照实说。
“我。”李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地她像是想起什么地睁大杏眼,“花穆,你快走,快走!”
“我吐露了那么多真心话,你还要赶我离开?”他脸色迅速一沉。
“不……不是的,我母后刚才去请我大哥过来,我想他就快到了,你再不走就太迟了。”她可不希望见到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起冲突。
李瑕忍着疼爬起身子,拼命推抵着他的胸膛,说什么也要赶他离开。虽说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她不能眼睁睁地见他遇险。
花穆虽然武艺不凡,就连大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西夏兵众多,他双拳难敌四手啊!
“你不希望我死?”他的语气是纵容的柔情。
“你说什么晦气话?我不要听!你快走啊——”她从没见过有人是这样的!死到临头了还嘻皮笑脸。
“我不走,我要向西夏王表态要娶你为妃。”他抓住她的柔荑,坏坏地抵着她的额头,锁住她的视线。
这话虽然让李瑕感动得无以名状,但她也能想象父王和兄长会用各种手段刁难他了!
“不可以!”她激动又紧张地问:“你要怎么样才愿意离开?”
“嗯……”耶律花穆重锁眉头、故作沉吟。
“你快说啊!”李瑕不时看看窗外,观察有没有任何动静。瞧他仍一副事不关己的气定神闲状,可知她有多焦虑!
“除非你和我一块儿走。”他笑意盎然地说了。
“什么?不可能……”她怎能才回来又走呢?
“那么我就不走、永远和你在一块儿。”耶律花穆说得义正词严、冠冕堂皇,仿似受到危险的人是她。
“你无赖!”她嗔视他。
哎,时间已不早了,大哥就快到了,绝不能再拖下去!“好吧,我和你回去。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家见父王母后?”
“放心,你可先留封书信,我保证总有一天会带你回来。”他执起她的小手,笑得魅惑。
李瑕偎在他怀里点点头,可对于未来,她仍充满迷惘。
她甚至不知道回辽后他是不是还这么珍惜她……这样扑朔迷离的男人,又怎是她能懂的?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李瑕一惊,完了,母后和大哥来了……
“花穆,怎么办?来不及了!”
“放心,交给我吧!”
耶律花穆的轻功了得,用被子将李瑕包裹住,扣紧怀中即夺窗而逃,转瞬间已消逸无踪。
“我还没写信!”被他揽在怀里的李瑕惊喊了声。
“回到大辽后我自会派人送信过来。”他倜傥的俊容覆上温柔多情的笑意,低头看着怀里心爱的女人。
出了西夏边境不久,他吹了声口哨,李瑕竟看见“迅雷”远远的朝他们奔驰而来!
耶律花穆搂着她跃上马背,便朝辽境驰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