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散的衣物,凌乱的被褥,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独属于的味道。
微微炙人的初阳,让夕颜自沉睡中转醒,迷蒙中她因为酸疼还无意识的声吟一声。
她微微侧过身,下意识挥动着纤手去触碰身边的人,但不意却扑了个空。
她猛地睁开双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床畔,这才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东方向晚在她耳际说的话,“傻气的娃,你好好休息,在家等我,我得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
当时夕颜听得迷迷糊糊,没什么感觉,可是现下再想想这些话,她只觉得又甜蜜又生气。
甜蜜的是她又再次成为他的“傻气的娃”,昨夜再次接续起他们之间中断了十年的感情。
而让她生气的是,她气东方向晚那个该死的工作狂竟然在经过一夜的纵欲后,还有体力准时去上班。
现在的她只觉浑身酸痛、四肢僵硬,连动都不想动一下,就想继续睡觉,睡到地老天荒。
虽然他依然还是没说爱,夕颜难免感到遗憾,但只要一想到他昨夜的恣意爱怜,她的心还是漾着满心的甜。
突然间,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可是现在的夕颜却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懒,更何况这里是东方向晚的家,就算有电话,找的应该也不是她。
所以她也就不浪费被蚕食得所剩无几的体力,任由电话响着。
“夕颜,你在不在?在的话快接电话,你哥他……”答录机蓦地出现秦方净着慌张的声音。
听到秦方净的声音,夕颜的柳眉一皱,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蔓延,莫非是大哥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种可能,她快速的起身,拥着被子接起电话,“方净姐,怎么了?你怎么会打电话到这儿来?”
“夕颜,你快回美国,快回来!”电话线那一端,秦方净只是不停的重复这句话。
“方净姐,你先别急,冷静些!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夕颜努力的抑下心头的不安,镇定的说道。
话筒那端的秦方净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拾冷静地说:“夕颜,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说明,我是背着你大哥打这通电话的,他刚刚又病发了,医生说他的情况很不好,所以你得尽快回来。”
夕颜闻言一怔,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能愣愣的问:“病发?!他有什么病,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是心脏病!医生已经说了,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移植,那么他可能活不过三个月。”
“怎么可能?!为什么我都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太过震撼,让夕颜的脑子几乎陷入一片空白。
方净姐口中的那个人真的是一向疼她、宠她的大哥吗?为什么她会不知道他有这么严重的病。
“这该不会是他想骗我回去的手段吧!”夕颜宁愿这么想,宁愿将一切想成大哥依然不愿赞同她和东方向晚的事,所以使出这样的手段好让她回美国。
她也不要相信那个总是疼她、宠她的大哥已经陷入病魔的手中。
“你不可以这么说你大哥,你大哥为了你的幸福,几乎费尽一切的心机,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
向来温婉的秦方净在听了她的话之后,顿时勃然大怒的低斥,她不容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污蔑她心爱的男人,就连夕颜这个被他疼人心坎的妹妹也不行。
“你知不知道你大哥的反对都是做戏,他是希望能逼你有勇气回到台湾寻找自己的幸福,所以他隐瞒自己的病情,不愿你为他担心,甚至用合作案来牵制东方向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他。”
秦方净的话语由愤怒转成低语,再夹杂着哽咽,那其中所表现出来的在乎让夕颜心中一惊。
难不成大哥和方净姐?!
脑海中才浮现这样的念头,秦方净的声音再次急切的传来。
“夕颜,我真的不知道他还可以撑多久,医生说他的情况很糟,我知道他很想见你一面,但他又怕会阻碍你的幸福,怎么也不肯让我告诉你,所以我才偷偷的打电活告诉你,你快回来吧!迟了,我怕……”
秦方净心里恁多的恐惧全漾在那未竟的话语中,也让夕颜紊乱的思绪浮现“回家”两字。
“我立刻买机票回美国。”夕颜果断的说完便挂上电话。
她匆匆的整装换衣,拿了护照便要离开。
可走了没几步,她又踅回来,随意的找到一张空白的纸,匆匆写下“回美国”三个字,便提着轻便的行李离开。
除了这张纸条之外,她没有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不得不离去的原因。
她想她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追寻他的爱,这次或许该换他来寻她了。
∞∞∞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褥,这清一色的白仿佛能将人的生命力全部剥除似的。
行色匆匆的夕颜刚下飞机,甚至来不及回家,便急着到医院。
她无声的站在床头,胆战心惊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大哥,心疼的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滑下。
仿佛是被她那几不可闻的啜泣声给惊醒,欧阳天柳紧闭的眼睫震动了下,而后微微的张开。
“咦?!”乍然看到心头挂念的妹妹站在自己的病床前,他随即吐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方净她还是把你叫回来了。”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夕颜低喊一声,眼泪随即狂流而下。
当她在飞机上时,她总是为着自己的自私而自责,想到大哥为了她的幸福这么努力,而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怨过、怪过大哥的强制,她的心便疼得有如刀割。
撑着虚弱的身躯,欧阳天柳挣扎着坐起身,然后张开双臂,任由夕颜带着泪水撞进他的怀中。“傻丫头,哭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虽然明知道答案一定会让自己更加心疼,可是她却仍然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
微微的叹息一声,原本他以为这趟去台湾,夕颜会长大些、成熟些,可没想到还是那么的孩子气。
这样的她是那么的让人挂心,如果不把她托付给东方向晚,难道真放任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吗?这样他怎么能放心呢?
“我若是说了,你便不会安心的去台湾,若是你不去台湾,我又怎能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你有个幸福的归宿呢?”
闻言,夕颜更是泪如雨下,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她呵!
可是这样的为她着想,教她怎么能够接受,如果不是方净姐的那通电话,她甚至不会知道大哥有病,如果她来不及见他一面,那……
想到这里,夕颜又气又急的以手背抹去泪水,半是心疼、半是指控的说道:“大哥,你好自私!你这么做,你的遗憾是没有了,可是我的遗憾呢?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没回来,那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憾恨?”
“傻瓜,你终究不是回来了吗?看到你很好,我也安心了。”
一直以来,夕颜便是他的责任,而现在他希望他的责任已了,能换个人来接手,但他怎么看就是看不到那个值得他托付的男人,于是朝夕颜问:“东方呢?他怎么没来?”
“他还不知道。”
“难不成你没告诉他,就自己跑回来了?”欧阳天柳挑高眉头,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夕颜。
他可不是真的随随便便就让夕颜回台湾,他可是有周全的准备,所以对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东方向晚终于也对她动心,只不过夕颜还在气他执意为她安排相亲的事情,所以故意不理会他。
本来他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雨过天晴,可是怎么也没料到,东方向晚竟会让夕颜一个人回来美国,难不成这期间又出了什么岔吗?
“我干吗要告诉他?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看着大哥不赞同的眼光,夕颜不服气的嘟起嘴,咕哝的说。
“别告诉我,你在台湾待了三个月,还没有任何的进展,怎么我们欧阳家的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魅力?还是东方向晚那家伙该死的瞎了眼?”
没有忽略夕颜在提到东方向晚时眼底那抹遮不住的神采,欧阳天柳视而不见的故意打趣的说。
“大哥!”夕颜不依的低唤一声,其中的娇羞已然显而易见。“难不成你真的那么急着把我推销出去?”
“是啊!”欧阳天柳正色的应道。“不赶快把你推销出去,我怎么能安心的离开呢?”
“别……别说!”几乎是恐惧听到“离开”这两个字,夕颜伸手捂住欧阳天柳的唇,不让他说这些丧气的话。“你别以为可以将我随随便便的推给别人,我告诉你,我可是缠定你一辈子。”
“傻话!”食指微曲,轻敲在夕颜光洁的额际。“你以为哥哥能养你一辈子吗?小心你未来的嫂子也不依。”
知道夕颜不爱听他说丧气的话,所以他索性不讲,顺着她的玩笑话说下去。
“方净姐才不会不肯呢!她可疼我呢!”这是一种试探,夕颜承认,可是谁教他们要秘密恋爱,连她都瞒住,所以她只好当起刺探他人隐私的小人。
“方净她……”果不期然,一提到秦方净,欧阳天柳的脸色便黯了下来。“她和你一样是个对感情很执着的女人,所以她和你一样让我放不下,只是我怕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照顾她,所以你得帮我,好吗?”
“哥,你可以自己照顾她,我们都要有信心,不是吗?”握着那双宽大的手,夕颜不停的为他打气。
“傻瓜!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能够看着你穿白纱,也看着方净为我穿白纱,但只怕真是不允许了。”
这阵子,他的情况愈来愈糟,他有预感自己的时间不长了。
“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看到我们穿上白纱,如果我让你的希望实现,那你也一定要答应我,要有信心,有我和方净姐陪在你的身边,我们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
“可惜东方没来,要不然我就能把你亲手托付给他了。”
“谁说我没来?”突然间,一记低沉愠怒的声音传进病房,东方向晚一身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病房门口。
夕颜和欧阳天柳同时一怔,眼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落在门口。
只见不该出现在此的东方向晚倏地出现在门口,双眸中蕴含怨怪的眼光笔直的射向守在床畔的夕颜,跟着大步的走向她。
夕颜倒怞一口气,忍不住蹲,借以逃避东方向晚愤怒的目光。
而他也不急着去抓那个让他情绪几乎失控的小女人,径自走到病床旁边,皱着眉头审视欧阳天柳好一会,并且毫不客气的对着一脸病容的欧阳天柳批评,“兄弟,你看起来真糟。”
“嘿!你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欧阳天柳毫不示弱的反击。“想不到你这次追得还挺快的。”
“不追快些行吗?”微微的勾起一抹笑,东方向晚的眸光倏地往旁边一扫,将夕颜锁定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跟着他对着欧阳天柳说:“我想我有些话要和夕颜当面讨论,请容我们暂时失陪。”
语毕,东方向晚大踏步的走向夕颜,一把将她自地上捞起,然后紧紧的锁在自己怀中。
“你快放开我!大哥……”从东方向晚偾张的肌理,夕颜可以知道他的愤怒指数有多高,所以她开始将求救的目光落在欧阳天柳身上。
没想到她惟一的希望竟然很没义气的平躺下去,然后说道:“你们有话要说就快走吧,我这个病人得要休息了。”
“大哥……”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挣扎无用的夕颜也只能任由东方向晚将她抱离病房。
∞∞∞
抱着一脸瑟缩的夕颜,东方向晚在医院里如人无人之境的随意踢开一间闲置的病房房门,然后毫不客气的将夕颜给抛在病床上,接着转身锁上门。
她还来不及自病床上起身,东方向晚便将一张被柔烂的纸条扔到她的面前,然后恶狠狠的逼问:“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告诉你,我要回美国啊!”气喘吁吁的夕颜理所当然的回答。
就知道她不会心甘情愿的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他冷着一张脸,再一次重申他的问题。“我问的是,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你甚至不愿拨个电话告诉我,就自己回美国。”
面对他的问题,夕颜无辜的睁着眼,当然不能告诉他,她希望他能来追她,只好随意的找个借口,“那时我心急,而且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
“什么叫做该死的没有关系?难不成昨天晚上在我床上声吟的女人不是你?”
东方向晚气急败坏的口不择言,现在的他只要夕颜有一丁点想要撇清他们之间关系的意图,他就急得想捉狂。
“你……”一听到他提到昨晚的缠绵,夕颜白皙的脸颊便飘上两朵红云,可她还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她咕哝的说:“这种事在现今这个时代,又不是一定得要有关系才能做,谁又知道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更何况方净姐电话里说得紧急,我又不敢打扰你的工作,所以只好自己回来啦!”
“去他的工作!”东方向晚忍不住握住她的双肩,想要将她摇出一丁点的理智。“自从你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以前那个嗜钱如命的工作狂就已经不存在了!”
东方向晚语气很粗鲁,但动作却很轻柔,这样的他让夕颜更是甜在心里,她得寸进尺的说:“可是你也没说你爱不爱我啊?你不说谁又知道。”
“你该死的难道不知道我爱你吗?若是不爱你,干吗要在意你是不是要和那个该死的骆震迈约会?”
相较于东方向晚的气急败坏,夕颜则显得气定神合,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他,“你真的爱我吗?”
“我——该死的爱——你!”东方向晚咬牙切齿的说。
“看你说得不情不愿的,一定不是真的,我还是不要相信得好。”红艳艳的樱唇一翘,夕颜娇声说道。
“欧阳夕颜!”终于看见夕颜眸中频频闪过的顽皮光彩,原本的气急败坏顿时被一抹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可奈何所取代。
“什么事?”夕颜应得很自然,在知道他的真心之后,一颗惶惑的心终是安定下来。
锁着她跟波流转的灵眸,东方向晚很认真、很认真的说:“我爱你!”
没有东方向晚预期的狂喜,夕颜只是像尊木头人似的坐在原位,然后怔怔的看着他。
他真的说了吗?夕颜不敢相信的自问。
等了十几年,她真的听到这句她梦寐以求的话了?
“我爱你!”看她像个傻掉的人偶似的一动也不动,东方向晚再次俯身在她耳际说道,然后既快且准的攫住她的红唇,一尝这几近一日一夜的思念。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不懂爱的,可怎知对夕颜的,爱来得这样快且浓,让他不得不臣服。
“你……”真的说了吗?”终于,夕颜在他一声又一声的爱语中回过神来,傻愣愣的问。
“我爱你!”毫不赚烦的又说了一次,然后东方向晚扯着夕颜的手,将她拉下病床。“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夕颜还是愣愣的像个木偶似的任由东方向晚拉着。
“结婚!”毫不迟疑的说道,他在来美国的路上就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非得要用婚姻才能拴住这个小丫头,那么他愿意试一试。
“可是我哥他的病……”
“我不敢保证他一定没事,但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他找来一颗心脏,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让他安心。”东方向晚停下步伐,认真的对她说。“而且你也得让我安心,所以我们结婚。”
不知怎地,原本忧疑惊惧的心,因为东方向晚的话而平稳下来,她点点头,信任的看着他,但不一会她又摇头说道:“可是我答应要让震迈哥参加我的婚礼,所以我不能现在和你结婚,否则他和朱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去他的骆震迈,我干吗要让,他来参加我的……”东方向晚忿忿的道,但婚礼两字还没说完,朱薇萍的名字跟着蹿进他的脑海。
“你的意思是骆震遣和薇萍是一对?”东方向晚眯着眼问,那敢情自己前阵子醋全都白吃了?”
“是啊!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夕颜微微的笑着,犹然不知死期将至。
“你没说!”东方向晚咬着牙道。“我还以为你快要被那个该死的男人抢走了,所以……”
“要我说抱歉吗?还是你希望我真的去爱震迈哥一回?”夕颜扬起一抹甜笑反问,“难道你不喜欢我自始至终,心里都只有你吗?”
“我该死的喜欢极了!”东方向晚狠瞪她一眼,然后再次屈服于她的无辜眼神下,不能骂、不能怨,只能展开双臂将她抱个满怀。
是他欠她的吧!谁教他的固执让她苦苦追寻十年,所以现下他也只能认栽的追在她的身后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