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果然是他,和慕天席臆测的完全一样。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那么胆大妄为到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步。
如此的光明正大,可见他在这三年之中,已经掌握虖夏朝中绝大的势力。
「你们来得还真是巧啊!」
像是丝毫不意外会看到慕天席和皇甫念柔的出现,望着他们的皇甫少刚脸上浮现出邪佞的一笑。
「王兄,父王呢?」
看着屋内满布的重兵,她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不懂,真的不懂。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眼前的这一种。
因为真的没有道理,王兄是天生的王者,他生来就是要继承虖夏王朝的,如今他这么做有任何义意吗?
「那个老不死的不正睡在床上吗?」
随意的伸手一指,皇甫少刚的态度一丁点恭敬都没有,反而还带着一丝睥睨。
「为什么?」望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兄长,她忍不住问道。
她记忆中的大哥不是这样的,他从来都是谦冲有礼的翩翩君子,她真的不懂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其实也没有为什么。」他耸了耸肩,对于妹妹一脸失望的质问,更是毫不在乎的模样。
「因为他竟然打算除掉我,所以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王兄,你怎么会这么说呢?父王向来这么疼你,也一心想要让你接掌王位,他怎么可能打算要除掉你呢?」
他是脑袋有问题吗?怎么能说出那样可笑的话来。
皇甫念柔怎么都不可能忘记,父王对王兄的期许有多深,他早就在盘算着要把虖夏国交给王兄,然后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悠哉日子。
「呵呵!」闻言,皇甫少刚只是冷然一笑,「父王的确曾经对我疼爱有加,期望很深,可是,那却是在他还不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之前。」
「你说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惊呼了一声,一双水眸漾满震惊。
王兄怎么可能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呢?这种荒谬的事情压根就不可能发生的。
「妳没听错,我的确不是皇甫家的血脉。」
曾经他也很希望这不是真的,但是偏偏事与愿违。
从他出生之后,他的生活、他所受的教育都是在为接掌虖夏国做准备,可谁知道,向来疼爱他的父王在得知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之后,态度大变。
他甚至还准备让念柔来接掌皇位,也选定了慕天席这个能力卓绝的男人来辅佐她。
明明该属于他的天下,却要拱手让人,这样的打击让他怎么接受?
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当然他第一个要铲除的对象是慕天席,第二个对象就是皇甫念柔。
「这是不可能的。」尽管皇甫少刚说得斩钉截铁,可是皇甫念柔还是很难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她摇了摇头,忍不住转头看向慕天席,只见他面无表情,似乎对于方才皇甫少刚所说的话没有半丝的诧异。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妳尽可以不相信,反正事已至此,妳相不相信跟我已经无关。」
深吸了一口气,她勉力要自己下要慌乱。「就算你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可是他至少养你、育你,难道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别跟我说什么骨肉亲情的大道理,在这世上唯一重要的就是权势,妳还不懂吗?」
早被对权势的索求渴望掩盖了自己的良心,对于她那晓以大义的话,他压根听不下去。
再说,早在三年前,他开始进行他的计划时,所有的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王兄,你……」
「不要这样喊我!我不是妳的王兄。」冷冷的回绝了任何会教他软弱的亲情呼唤。
现在的皇甫少刚只知道,一旦除去了眼前这两个碍眼的人物,那么虖夏国就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你……」瞧着他那利欲熏心的模样,皇甫念柔心寒极了。
原本还透着孺慕的眼神在转瞬间变冷,她直勾勾地瞪着她,眸中含着深浓的控诉。
「本来我还在懊恼派去中原的人这么没用,竟然杀不了妳,现在倒好,妳自个儿送上门来,倒也省得我烦心。」
他话声一落,立时手一抬,原本就严阵以待的卫兵们马上将两人团团包围住。
「原来那真的是你派去的人。」皇甫念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喊了十几年王兄的人竟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心寒的望着眼前的刀光剑影,她却没有半丝害怕的感觉。
突然间,她冰冷的手被纳入一双温暖的大掌之中,她回头,撞见慕天席眸光中对她的心疼。
他无言地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那当然是我派去的人。」到了现时今日,胜券在握的皇甫少刚不觉得自己还需要费劲的隐瞒自己的作为。
就算是他一时发发好心,让她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也好,毕竟他们也曾经兄妹一场嘛,就让她做个明白鬼吧!
「这俗话说的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妳身后的那个男人就是我最好的借镜。」
这话似乎是在暗示什么,聪慧的皇甫念柔立刻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她忙不迭地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告诉妳也没关系,妳以为这个为爱痴狂的傻瓜真的会无缘无故的在成亲之日搞失踪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既不为我所用,那么我当然要毁了他。只可惜他福大命大,就算已经只剩半条命要去见阎王了,竟然还能九死一生地活了过来。」
说到这里,皇甫少刚还颇觉可惜的扫了慕天席一眼。
如果当初他下手再精准一些,或许现在的阻碍就会少一些,但也没关系,他很快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皇甫念柔整个人呆若木鸡。
这么多年的恨原来起由于旁人对权势的贪求之中,而慕天席不过只是一个无辜可怜的受害者。
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说,任由她这样恨着他,不肯为自己辩驳半句。
为什么?
紧抿的唇瓣勾勒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对于她的疑惑,慕天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在事情还没确定之前,我不愿妳伤神。」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无数的情意在其中,她深受震撼。
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掌,这是三年来的第一次,她毫不挣扎的就像往常一样的亲近他。
原来,他受的委屈远比自己所受的要来得多,他甚至还要承受自己的怨恨。
「你们的浓情蜜意可以留到阎王面前去表演,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那个老不死的刚刚已经咽了气,现在只等解决你们,我就可以称霸一方了。」
自觉大势已定的皇甫少刚狂妄地说着,他早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的到来,这次他不会再大意,就算他们插翅也难飞了。
「你以为你会赢?」
「我没道理输!」
「是吗?」虽说这场意外来得突然,但是慕天席也非省油的灯,若是全力一搏未必没有胜算。
再说,为了念柔,他拚死也得要杀出一条血路。
「当然有把握,因为……」
话都没有说完,皇甫少刚突地扬手往墙上一按,慕天席心中才觉不妙,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大洞。
猝不及防的慕天席只来得及护住一样往下坠去的皇甫念柔,用自己的身子做肉垫,只求不要伤到她一分一毫。
「我当然胜券在握……因为我早知道你们要来,你说我还能不准备充份吗?」
用围捕的方式,或许慕天席这只九命怪猫可能有逃月兑的机会,可是他就不相信在这个铜墙铁壁之中,他还能逃得了。
呵呵!
人究竟可以不吃不喝地撑上几天,他一直很好奇,就拿他们来试试吧!
在得意的狂妄笑声之中,地上那大洞缓慢地自左右阖上。
「念柔啊念柔,毕竟兄妹一场,别说我对妳不好,瞧,我还让妳在临死之前,死在心爱男人的怀里,妳该知足了……」
那狂妄的声音在幽暗的洞中盘旋,久久没有散去……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皇甫念柔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原来以为该恨的人其实才是最无辜的人,她为他心疼,也为自己曾经对他有过的恨意心中有愧。
「傻瓜!」一如往常般,慕天席伸手柔了柔她的头,然后将她拉至自己胸前,紧紧的抱着。
「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三番两次被王兄害。」
烬管明知向来疼她、宠她的他不会介意,然而她真的很难释怀,频频地向他道歉。
「知道对不起我,那就罚妳一生一世的陪着我。」
「我……」很想,真的很想!
误会终于冰释,那些被深埋在心中对他的爱意,此刻犹如滔滔的江水将她完全的覆盖。
可是……她举目四望,瞧着包围他们的铜墙铁壁,她知道这次王兄是铁了心的要置她于死地。
而且就算不说他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只要一想起她对关云扬的承诺,他们也不会有未来。
以为她的不语是忧心两人的生死,慕天席柔声安慰,紧紧握着她的手,怎样也下肯放松分毫。
「以前,妳王兄也以为困住了我,可以置我于死地,但我还是逃了出去,所以这次他也绝对会很失望的。」
如果皇甫少刚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毫无防备之心的慕天席,那他将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因为上了一次当,却还不能学上一次乖的话,那么就算死在这里,恐怕也怨不了别人。
「告诉我,你那段日子经历了些什么?」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出去,能与他在这里相守,生同裘、死同袕,她便觉得满足。
毕竟若他们真的能活着出去,可却又不能相守,那她宁愿就这么静静地待在他的怀中死去。
「也没什么,只不过在成亲的前一晚,着了妳王兄的道,被人下了毒,装进了麻布袋里……」
慕天席说得轻描淡写,她却听得惊心动魄,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怎么都不敢想象,如果说不是老天垂怜,他或许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耳里听着他的惊险过往,她觉得自己过往恨得多么可笑。
她是那么的爱他,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在不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似乎意识到她的惊惧,慕天席好笑的伸出一手来轻抚着她柔女敕的脸颊,「小傻瓜,那些都过去了,妳瞧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嗯。」她点了点头,又偎近他一些,聆听着他的心跳,她有感而发地说:「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当然会好好的活着,我不会让妳有事的。」这是一个承诺。
因为他的轻忽大意,让她受尽了委屈,他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了。
对于他的承诺,她但笑不语,现在能这样窝在他的怀中,对她来说就是绝对的幸福了。
她不会、也不想再奢求太多。
不再言语,她阖上了眼,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她的心底很清楚,不论后来是死亡或逃离,像这样的时刻都不会再有,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该说天不从人愿吗?
她想死,老天却偏生要让她活着。
再次睁眼,看着四周的光亮,皇甫念柔知道自己已逃离了危险的牢笼。
可是她的心底却没有一丝开心和庆幸,反而觉得失落。
活着,要面对的反而比较多吧!
「妳醒了。」
一记熟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举目望去,见着了一身劲装的风云。
虽然风云给人的感觉还是那样的俐落,但隐隐约约间,她察觉到风云不太一样了。
「妳……」
风云端着仍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近床畔,将药碗递给她。
「把药喝了吧!」
无言的接过了药,她却不急着饮下,用疑惑的眸光注视着风云。
「妳是不是觉得我不一样了?」
「对。」她直觉点头。
自在的在床畔落坐,此时的风云浑身上下毫无一丝下人的卑微。
「其实,我是慕天席的小师妹。」
「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皇甫念柔瞠目结舌的模样活像是瞧见了什么令人惊恐的妖魔鬼怪。
她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她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待在她身边任她使唤这么多年?
「妳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进宫,待在妳身边吧?」
「对。」她依稀曾听慕天席说过,他有个师妹,出身富冑,既然如此,那她为何委屈自己进宫为婢呢?
「我会进宫,是受了师兄的托付,他嘱咐我若是有天他出了事,要我一定要照顾妳。」
似乎总有不断的惊奇呵!最近她听到的事情总是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他……怎么可以默默的承受那么多?
知道的愈多,她愈为他心疼,却也无法为他多做些什么。
皇甫念柔静默了,什么话都没说的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萧索的气息。
等待了一会儿,等不到她的任何回应,风云也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的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的手堪堪触及门扉的那一刻,原本沉静的人儿突然开了口--
「是妳救了我们吗?」
除了她,皇甫念柔想不出他们是如何逃离那个铜墙铁壁的陷阱。
「是的。」久候不至他们回来,她就知道他们一定出了事,所以她不顾一切的去救人。
但……她真正想救的是慕天席而不是她,皇甫念柔的小命只是她顺便捡回来的,她并不需要她的感谢。
「他呢?」
「他带着三千精兵模进城里去了。」
「什么?」
仅仅只有三千?!
难道他不知道若是王兄知道他们已经逃离,绝对会布下天罗地网来等他们吗?
而他竟然还傻傻的只带三千精兵就去送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想到这里,皇甫念柔哪里还能静静地待着,她忙不迭地跳下床,直觉就往门口跑去。
「别去连累他了。」望着她的举动,风云心知肚明的出声一喊。
「妳已经连累他很多了,若不是妳,他不用几次濒临险境,更不用差点儿连小命都玩完了。」
听到这含着怨慧的话,皇甫念柔倏地回过头来,双眼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她在为他抱不平,虽然态度并不激动,可是意思很明显。
风云是不是也喜欢慕天席?
应该是吧!
否则她怎会为了一个请托,就牺牲三年的光陰,待在任性的自己身边。
「妳……爱他?」
「是的。」风云也不打算隐瞒,很大方的承认了。
她爱着师兄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她甚至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自己望着他、追逐着他,可他却总是望着她、追逐着她。
「妳……」她的承认让皇甫念柔哑口,她似乎没有立场可以去理会风云是不是爱着慕天席。
因为她终将放开他的手,为了一个承诺,也为了他。
「如果终究是要伤了他,那么我希望妳离开,因为再多的纠缠也改变不了你们必须分离的事实。」风云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意有所指的道。
「妳知道?」
「没错,我知道妳和关右相的协议。」如果不是知道她与关云扬之间有协议在,或许她不会出手救她。
多年的爱恋而不可得,对皇甫念柔这个情敌,她多少是有怨的。
「那……」
「现在误会冰释,妳当然可以选择不履行妳和关右相之间的协议,但是一旦妳这么做了,若是皇上下旨治妳欺君之罪,妳想师兄他会袖手旁观吗?」
「他不会。」几乎完全不用思考,皇甫念柔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他为妳做了那么多了,难道,妳还要他继续再为妳牺牲下去吗?」风云再问。
多么一针见血的问题呵!
她的话笔直的射入了皇甫念柔的心房,也让她的呼吸跟着一窒,无法多置一词。
「妳自己考虑吧!如果妳真的爱他,就做对他好的事情,我想妳也不愿看到他那样的将才,为了妳而隐姓埋名,徒然浪费自己的才能吧?」
清浅地留下了这一段话,风云径自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陷入挣扎的皇甫念柔。
是留?!
其实风云说的很对,他已经为自己牺牲那么多了,她又怎忍心再拖累他呢?
是走?!
她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走,可是心头却是多么的不舍……
他对她的宠溺呵护历历在目,就连她还无知的恨着他时,他依然处处为她设想。
可她呢?
总是将他的善意扔到地上践踏,这样的她,还有资格再待在他身边吗?
她留在他身边,只不过是徒然增加他的负担罢了。
她瞧得出来,风云真的很爱他,能够拥有这样的爱,就算没有她,他应该也能幸福吧?
应该吧……
只要他可以过得好,其他的事她都可以不在乎。
突然间一阵嘈杂声响窜进她的耳中,打断她的思绪,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属于慕天席的胜利。
看来,英雄就是英雄,纵然只有精兵三千,也足够他做到他想做的事了。
他替她完成了心愿,虖夏这片故上,已没有什么再值得她牵挂的了吧!
I逗样很好……真的……很好……
眼泪在心底那一声声的很好中不断的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