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寻常。
一身素服步出丧家,敛起一身的狂傲,缪傲夏在经过这阵子连串意外地洗练,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势更加惊人。
遣去随侍的仆佣,缪傲夏一个人信步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脑中思索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几乎可以确定,的确有只看不见的黑手,在背后躁控一切。
但……是谁呢?
缪家出了事,好友易慕秋和燕怀柳,也是倾尽全力帮他探查,却总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隐隐约约地,他嗅出这件事的不寻常。
会是她吗?那日被他无情驱离,所以恼羞成怒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以莫向晚冷残的性子及背后的势力,兴许有可能,但那么细腻的手法,却不像出自她手。
那究竟是谁?
“大师兄!”
娇腻的低喊叫穿了缪傲夏的心思,笔直窜进耳中,但缪傲夏只觉得烦厌。
“你别来烦我!”再无气力与莫向晚周旋,现在的他唯一渴望的,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回府瞧瞧娄含彤。
虽然不是许久未见,但向来不喜牵挂的他却牵挂上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整个拴在身侧。
再说没他在身边护着,那蠢丫头只怕在府里,多少也要受些委屈的。
唉,可真应了自作孽、不可活这番道理。若不是先前为了要惩罚她的不驯,他特意在府里勾起仆佣间对她的不满,现在他也不用这般忧心。
他本想日后再想法子替她建起威望,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谁知道事与愿违,那后头一连串的意外让他几乎自顾不暇。
所以今日一旦得空,他就恨不得能立刻奔回府中,除了一解相思之苦,也顺便做个戏给底下那些仆佣瞧,好让他们不敢再怠慢于她。
“大师兄何必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今儿个来,可是特地来帮你的。”巧笑倩兮,今日的莫向晚,完全没了以往那骄纵任性的模样。
冷冷抬眼,缪傲夏可是一句话都懒得同她说,直接举步与她错身,完全当作没她这个人的存在。
“你别这样嘛,我今儿个来真的是来帮你的,我大哥说了,只要你愿意娶我为妻,那么无论你想要什么,他都能为你解决一切问题。”
“不必。”若是他稀罕那种不劳而获的荣华富贵,他又何必老是据她于千里之外?
更何况,她爹是谁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他可是巴不得能月兑离他的掌控,又怎会傻得去自投罗网?
“为什么?”虽然早就知道他会拒绝,可再次被他冷然拒绝,莫向晚依然沉不住气质问道:“你明知这天下是我家的,娶了我怎么样也比娶那个小丫鬟强!”
虽然无公主之名,但莫向晚其实是前皇遗落在外的龙种,因为宫中的倾轧斗争,所以前皇不敢将莫向晚母女接回宫中,只要求当今皇上要好生照顾他们母女。
正因为这样的亏欠,所以前皇在世时,对莫向晚可说是予取予求,只要她想要的,莫不想尽法子弄来,然后双手巴巴奉上,就是这般宠溺,才养成她这般骄纵任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缓缓抬眼望向她,缪傲夏字字句句皆毫不留情,“我没兴趣和一个心若蛇蝎的女人成为夫妻。”
“我究竟是哪点让你视若蛇蝎了?”扬声,莫向晚理直气壮质问,就是不懂为何原本好好的师兄妹情谊,到头来全都变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小师妹因为受辱,自尽身亡是出自何人之手?”
“你……”完全没料到缪傲夏会在此时提起这陈年旧事,莫向晚脸色蓦地大变。
“难道不是你因为瞧我疼宠小师妹,心中生嫉,所以找人羞辱她?”再也没耐性与她周旋,缪傲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没有!”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她明明做得天衣无缝,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你大概不知道,两年前,那个当年受你支使的贼人,已落入官府手中,这一切皆是他亲口所述,若非你宫中那位‘大哥’压下这事,你以为自己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吗?”
“你……”莫向晚那心虚的表情一闪而逝,但随即又恢复成原本神色自若的模样。
这事,不是她的错。要不是师妹倾心缪傲夏,而他又对她多所疼爱,她又怎会这么做?
她没错,错的人是他们!
“既然你已知情,那我也没有在隐瞒的必要了,没错,这就是我对付异己的手段,你若不肯迎我为妻,你那个小丫鬟,绝对会落得同样下场。”
痴恋了几乎一辈子,要她放手,断无可能。
莫向晚的眸光逐渐疯狂而迷离,水眸一扫,迎上缪傲夏那满是愤怒的眼神。
“你……”听到她的威胁,缪傲夏怒目一瞪,恨不得能立时掐死她。
“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护她周全?”就算她不过是个流落民间的公主,但要捏死那样一个既无家室、亦无背景的丫头,又有何难。
“你敢?”即使只是听到她这么讲,缪傲夏便浑身紧绷,脑中不经意浮现小师妹当年死去的惨状。
娄含彤和小师妹的脸孔在他脑海中交错着,虚虚实实之间,竟也让向来无惧的缪傲夏,心中惊惧翻腾。
踩着款款生姿的步伐,莫向晚带着一脸笑,步至缪傲夏身旁,浑身上下散发出胜利者的骄傲。
以前,她虽心恋缪傲夏,可却怎么也找不着他的弱点,可以逼他就范,如今正好,他有多愤怒,就代表着他有多在乎娄含彤。
一个人只要有了牵挂,那份牵挂,就能成为供人利用的弱点。
“你再想想,如今缪家此值多事之秋,我若再弄出点乱子,难保皇兄不会龙颜震怒,到时你和你的小丫鬟,也别想这么快活了。”
“你……”咬牙切齿,如果目光能取人性命,此刻的莫向晚只怕早已是千疮百孔,香消玉殒了。
“只要你打消与她成亲的念头,娶我进门,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反正你只不过是要一个妻子而已,那谁都成。”莫向晚说得理所当然,那副天经地义的模样,更让她那张艳丽的脸孔显得狰狞。
她真的爱他吗?他倒觉得莫向晚想要的,只是那种巧取豪夺的块感罢了。
“如果我不肯呢?”
“我要不到的,谁也别想要。”
“你认为我会答应?”缪傲夏勾起一抹冷笑,神色变得邪佞而飘忽。
那是最令她着迷的笑容呵!
莫向晚眼神几乎疯狂地望着缪傲夏的笑容,心中想要得到他的决心更甚。
追逐这么些年也够了,如若这次她再不能赢得他的心,那么就一同下地狱吧!
“你会答应的。”她自信满满。
“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因为你很在乎那个小丫鬟,若不想她少一根寒毛,我相信你会答应的。”既然不顾一切求得一个豪赌一次的机会,她自然是有备而来。
“关于这点,你倒是说对了。”
依然是那抹笑,缪傲夏凝着她,缓缓朝她倾身。
那有棱有角的薄唇几乎贴上莫向晚耳侧,热气吹拂,红了莫向晚的耳根,但他轻吐的话语,却几乎让四周空气都凝结成冰。
“因为我很在乎她,所以只要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不介意亲手取你性命。”
“杀了我,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
打小,她娘就告诉她,她是个尊贵的公主,前皇也曾因为不舍她们母女待在民间,而多次微服出巡,有几次就是当今皇上随侍在侧。
及至先皇驾崩,虽然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却一心向往侠女生活,所以缠着皇上让她去学武,皇上拗不过她,又怕她孤身在外习武会有意外,所以特地安排她跟着缪傲夏拜入同门,共尊“玉散道人”为师,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也正因为那日日夜夜的相处,她才日渐迷恋上眼前这个狂霸的男人。
谁知,他的目光却从不曾落在她身上,让她怎能不怨不恨。
“如果黄泉路上有娄含彤相伴,你以为我会在乎自己独活?”缪傲夏一点也不在乎莫向晚的威胁,只是冷冷嗤笑一声。
“你……”真的那么爱吗?爱到甚至不愿同她虚与委蛇一番,更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底。
一抹心酸倏地自她的眸中浮现,但她的骄傲却不允许她摇尾乞怜,她眼神漠然望着自己几乎爱了一辈子的男人,语气坚定说道:“若不能让你爱我,那么让你恨我一生一世,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对于他冷凝的威胁,莫向晚的语气亦冷硬,颈项一转,那红唇就要擦过缪傲夏的薄唇。
对于这样放浪的行为,缪傲夏虽然眼明手快回避,却仍让莫向晚在他颊遍偷得一吻。
他想也没想的伸手,一脸嫌恶地直接在她面前擦拭她的气息。
心,还能更痛吗?
或许这样痛到了极致,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即使面对缪傲夏的残忍,但莫向晚仍坚强的不让自己的泪落下。
打出生,就被父皇留在民间,虽也是锦衣玉食供着,可她娘亲眼里,却不曾有她,所以从小,她就觉得自己孤零零的,直到遇上他,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再孤单,可谁知因为他的不爱,她依然只能待在那永无止境的孤寂之中。
她不能,亦不愿做这样的失败者。
抬起头、挺起胸膛,莫向晚在缪傲夏冷冽的目光中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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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再看向义父义母那心满意足的脸庞,娄含彤心中虽然也是开心不已,但一颗心不知怎地就是闷闷的。
她一向知足乐观,如今好不容易终于能和义父义母团圆,照理说,她应该乐得要飞上天去了。
可就是一股气闷,自从晌午因为见到思念许久的义父义母,就想亲口跟缪傲夏说声谢谢而出府寻他,没想到……
她竟在大街上瞧见他与莫向晚的亲昵举措,一股闷痛就在她胸口缭绕不去。
她不该太过在意的,她所瞧见的,只不过证明缪傲夏与她爹一样,只是个男人。
一个绝对不可能忠于一个女人的男人。
从娘的身上,她早该学到这点才是,她不该在乎的,反正本来就不过是一出可笑的闹剧。
一个低下卑贱的丫鬟,一个坐拥无数家产的富贵公子,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好结局。
她不断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脑海中甚至浮现她娘为了她爹伤神、心碎,甚至疯狂的模样。
她该引以为戒,可偏偏力不从心。
“丫头,他们都说你要嫁给缪家的主子爷,这是真的吗?”一顿酒足饭饱,王大一连忙拨些心思关心起自己和家中婆子都疼入心坎里的女儿。
“没的事。”娄含彤苦涩回道。
虽然不懂为何之前看起来水火不容的两人,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前嫌尽释,但既然缪傲夏已同莫向晚这般亲昵了,那么他要成亲,这新嫁娘的大位就该换人坐了。
“怎么没的事,我听看顾我们的小丫鬟说得信誓旦旦,前阵子不听说庭子里的红彩都结起来了吗?”因为那丫鬟的话,他方才从别院过来的时候,还特地仔仔细细地瞧过了,可却没见着半条高挂的红彩和灯笼。
“是那些小丫鬟胡乱说的,我与主子爷没的事。”娄含彤神色平常,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阵子缪家发生了些大事,成亲一事迟迟无下文,红彩灯笼也都暂时先收下,就连新嫁娘……也得换人了。
“是这样的吗?”
“老爷子,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含彤向来是个知道自个儿要什么的孩子,咱们别插手这件事,知道吗?”终究是女人家心细,从娄含彤再次踏进院子里,王大娘就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瞧了整晚,果然总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有时连饭都给拨到桌面上去了。
这孩子在心烦,虽然不知道她在烦什么,但做了她这么多年的娘,这丫头平素什么事都藏不住,这次一会儿说要与缪家主子爷成亲,一会儿又说全是误会一场,想来她的心烦,怕是因为这桩婚事变了卦。
一颗为娘的心缓缓怞疼着,她就不懂,这么心善甜美的丫头,怎么尽遇上这种烦心事。
眼睁睁看着亲爹别恋,再眼睁睁瞧着亲娘为爱发疯而亡,最后更因不见容于爹亲的新欢,而被迫放弃富家千金的生活,跟着他们两个四处流浪受苦。
唉!
“我怎能不管呢?”听到自家婆子这么说话,王大一自然不服气了,一开口就叨叨念道:“咱们疼丫头是疼进心坎里的,她要嫁人,自然也得嫁一个疼她的,这家大业大有啥用处,瞧咱们姑爷不也家大业大,可却让咱们家小姐吃尽苦头,抱憾而终,我可不能眼睁睁瞧着咱们家丫头,也这么遇人不淑啊!”
“干爹,丫头不会遇人不淑的,丫头这辈子都不嫁,就陪着你们两个老人家。”努力拂去心头那份烦闷,娄含彤可以扬起笑容,撒娇似的对着王大一说道。
“那也不成!”一听到娄含彤说的傻话,王大娘连忙开口说道:“姑娘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否则等到咱们两腿一伸,你依靠谁去?”
“干娘,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至少吃得下、睡得着,也不闷。
从以前,她就没想过自个儿会嫁人,要不是遇着缪傲夏,她甚至只想攒些银子,然后和义父义母守着一间铺子,照顾他们颐养天年。
“哪儿好了?女人若是没个老伴和孩子,很辛苦的。”王大娘对于娄含彤的想法恨不能认同。
“难道,嫁给了想爹那样的男人,就幸福了吗?”娄含彤轻声喃道,此话一出,果然王大娘顿时哑口无言,万般话语全化成一声的长叹。
“对了,你方才不是说,在街上遇着了二少爷?说了些什么吗?”
虽然已不是向府的奴仆,但当初若非夫人受屈而死,他们不得不带着娄含彤离开向家,但他们还是尊称向云天为二少爷。
“我只说他认错人了。”对于王大娘的问题,娄含彤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虽然明知这种的谎话向云天绝对不会信,可这些日子以来,她没再碰过他,于是她忍不住希望向云天相信自己的话,已回到杭州的向家去了。
她出自爹亲的骨血,打小就被捧在手掌心中疼宠,说不在乎亲生父亲,是骗人的,可偏偏他却放任自己的新欢折磨他的旧爱,甚至伤害她这个女儿,对于那种视而不见,娄含彤却又怎能不恨?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选择离开,这对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是个多么艰难的决定,就在她踏出向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不再爱了。
所以她选择平平淡淡过日子,用娘亲遗留给她的首饰和银两,他们一家三口日子也算过的不错。
若非义父生了病,花光所有积蓄,她也不会为生计,进缪家当丫鬟。然后又莫名其妙碰上缪傲夏,栽进这纷纷扰扰中。
“丫头啊,我瞧这里我们是不能多待了,若你和缪家的爷儿不成亲,我看咱们还是尽早走了吧!”愈想心里愈不安,想那向家如今的当家主母,可是恨死娄含彤,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她娘过世之后,几次三番暗地里伤害她,好不容易躲了这么些年,娄含彤这才平安无事。
这回要是二少爷回府一说,那女人又派人找上门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爹,这事咱们再说吧。”她其实也是想走,可……她心中却有说不出口的为难。
要走,也得要缪傲夏肯放人。
“可是……”
“老头子,我看你就别唠叨了,这事我相信丫头心里自然会有盘算的。”眼见娄含彤眼中的为难,王大娘于是开口阻止自家夫婿。
她明白事情绝对不像娄含彤说的那样简单,看来她的找个时间,好好私底下问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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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着眼前好整以暇喝着酒的男人,易慕秋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此刻正是良辰吉时,他与那京中花魁向艳艳打得火热,偏偏就有人挑这个时候前来。
大脚一踹,踹坏了他的房间不说,还大剌剌差人将向艳艳给打包送走,坏了他一夜春宵不说,还就这么赖着不走了。
“我说……你家没酒了吗?”跑来这儿喝酒,有没有搞错?
易慕秋一脸没好气,可缪傲夏却全然不理会,径自豪迈地将那千金难买的佳酿往嘴里头倒。
那种喝法,真让坐在一旁瞧着的易慕秋心疼不已。
终于,他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缪傲夏又要倒酒的手,然后开口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三个好友深夜把酒言欢不是没有过,但像缪傲夏今夜这么莫名其妙闯进来,还闷着头喝酒,可还是头一回。
他直来直往的性子,向来不兴借酒消愁这套,有架就打、有气就出,从来就不曾见过他这样闷不吭声的模样。
缪傲夏的嘴依然闭得比蚌壳还紧,只是那眸中的陰沉,却让人瞧得一清二楚。
“难不成是你要娶的小丫鬟,给你气走了?”
“她不是小丫鬟!”完全忘了自个儿之前还认为娄含彤是只小耗子,现在人家只不过喊了声小丫鬟,他就忙不迭纠正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易慕秋却清楚听见话里护卫之意,他微微一愣,但旋即漾起一抹笑。
看来,他这个兄弟这回是真的栽了。
“她是怎么惹你啦?”他向来不插手家务事,现在委实忍不住问道。
“她很好。”就是因为她很好,才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伤害,更是因为她很好,才会犹豫自己究竟该不该将她拉入这趟浑水之中。
虽然知道自己就算拼了他那条命,也会护她周全,可是就像莫向晚那个女人说的,以她的身份和身后的势力,想要捏死娄含彤,的确想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所以,他怕了,也慌了。
“咦!”听到缪傲夏的说法,易慕秋更好奇了,既然不是娄含彤惹他生气,那他这会儿在气闷什么?
“既然她甚好,那你干嘛在这儿喝闷酒?”他十足不解。
缪傲夏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却突然有人开了口——
“他啊,是桃花缠身,这才不得不烦。”
一道男声破空而来,两人同时寻向声源,只见燕怀柳端着一抹温文浅笑,不疾不徐跨过门槛,然后踱至桌旁坐下。
“桃花缠身?”这话说得易慕秋一头雾水,却惹来缪傲夏没好气的一瞪。
就说这个男人笑里藏刀、棉里藏针,看似温文儒雅,但这天底下的事,仿佛没一件逃过他的法眼似的,心里贼得跟只狐狸没两样。
“是啊,不但是朵桃花,还是一朵极为棘手的桃花。”朗朗笑语带着颇多同情,燕怀柳成功为自己赢来一记白眼。
“此话怎讲?”听到燕怀柳的说法,易慕秋忙不迭追问。
通常以缪傲夏的性子,遇着烂桃花,踢开就是,他那流窜全京城的恶名不就是这么来的。
“那桃花是先皇遗留在外的龙种,是个道道地地的刁蛮公主,你说难缠不难缠?”
“你怎么知道的?”这句刚问完,缪傲夏就知道自己是白问了,于是抿了唇,闭了嘴,又闷了。
“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其他的。”
“你还知道什么?”事主不问,易慕秋到是好奇急着追问。
“我还知道你家那个小丫鬟,不是真正的小丫鬟。”莫测高深地话,就像扔出去的饵,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结果大鱼儿还没来得及上钩,易慕秋就迫不及待朝着那诱人的香饵咬了过去。
“不是小丫鬟,难不成她也是个公主。”就说皇帝风流,宫里三宫六院还不够,还非得要在外头猛播种。
“不是公主,但却也相去不远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终于,事主还是咬了饵。
事关娄含彤,缪傲夏一点也不想错漏。
“她啊,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
会知道这事,也得拜缪傲夏之赐,若非因为怀疑那日与娄含彤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男子身份,燕怀柳也不会派人出去查探娄含彤的底细。
这一查可不得了,原来娄含彤竟是江南织锦世家向家的闺女儿,因为不堪二娘侵扰而离家,宁愿为奴为婢,甚至改从母姓,再未踏进向家大门一步。
他佩服着姑娘的傲气,也终于知道为何缪傲夏会独独倾心于这样的姑娘。
即使遭遇不幸,可却依然心善如昔,毫不怨天尤人,依然努力活下去,就冲着这点,他对娄含彤的好感便多了许多。
毕竟莫向晚便做不到这点,白费了一个美人如斯,却没有善良的心性。
“既然你已查明娄含彤的身世,想必也已得知那日那个男人的身份?”男人终归是男人,最在乎的不是娄含彤拥有什么身家,而是娄含彤与那名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别那么酸溜溜的,向云天是娄含彤同父异母的哥哥。”怎会不知道缪傲夏的心思,燕怀柳眼角含笑,打趣说道。
心中翻腾数日的酸楚,终于因为燕怀柳这句话全数退去,但……棘手的问题依然存在。
仿佛可以看穿缪傲夏的心思,燕怀柳笑看缪傲夏一眼,一派轻松说道:“别担心,我有法子可以助你月兑离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