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蕊感觉到温暖的阳光。有好-会儿,她就半睡半醒的处在蒙蒙胧胧的知觉中,按着-阵嘈杂的声音使她惊醒过来。
她发现她躺在一个陌生但柔软舒适的床上,房间有点乱,却不那么陌生。她上次进来时,躺在床上的是沉飞。她-下子坐起来,不禁失笑,有那么一下,她以为她被绑在床上了。她揭开被单坐起来,又赶紧盖回去。
然后她涨红了脸,因为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同时记起了发生过的事。想起她和沉飞激狂的缠绵,她血管中的血液立刻加速奔流。她转头,看见嘈杂声音的来源。一群海鸥在窗外徘徊,有-只停在窗框上,斜着好奇的脑袋打量她。
沉飞走到门口,看见的景象令他屏住了呼吸。她沐在金色夕阳中微笑的酡红脸庞,美得像似-幅逼真的、夺人心魄的图画。
可惜她几乎马上就感觉到他紧盯的目光,望向他。
他仍然近乎全果,只有腰际围了条浴巾。显然他才淋浴不久,头发还是湿的。他强健的躯体再次使她想起他们肢体纠缠的情景。她忽然口干舌燥地不知说什么好。
“现在几点了?”结果她在他走进来时,问道。
“差不多是晚餐时间。”他把托盘放在她腿上。“我在冰箱找到些东西,先给你做了些简单的早午餐。”
“我睡了一整天?”她拂开散乱在脸旁的头发。
“我也差不多。”他坐在床沿,笑了笑。“难得睡得这么长,又这么好,而且在大白天。我从来不曾觉得我需要睡眠。”
她也是。羽蕊拿起一片涂了花生酱的吐司。“你呢?我吃不了这么多。”
“我猜你吃得不多。这是两人份。”他也拿起一片吐司。“牛女乃是你的,要喝完它。”
“谢谢。”她顺从的拿起杯子,喝了第一口后她才发觉她口好渴,而且真的好饿。她一口气喝光牛女乃,叹息道:“好舒服,我不知道我竟然累成这个样子,睡了这么久。”
“我们半斤八两。”他微笑着吃他那片吐司、喝咖啡,视线不曾离开过她的脸庞,“蛋也是你的。”
“唔,”她摇头。“我喝了牛女乃,你吃蛋。”
“唔,”他也摇头。“我年纪大了,要当心胆固醇。”
她嫣然而笑。“你这种体格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当它是由衷的赞美,你也非常令人赏心悦目。”她颊上红晕加深,他的笑意更浓,伸手拂拂披散在她肩上的黑瀑般秀发。“你感觉还好吗?”
她停止吃东西,垂下视线。“世故的女人通常事后如何回答你这个问题?”
他托起她的下颚,要她注视他严肃的表情。“我不是每次都问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外交辞令来说出你的感觉。”
“也许因为你不经常碰到老处女。”
他知道他不该笑的,但他笑了出来。“首先,你没那么老,羽蕊。我问是因为我关心,我在乎你的感觉。”他说,声音无比温柔。“你似乎总有法子令我失去控制。当我进入你,我觉得我粗暴得像蛮牛。”
她的目光再度垂下,这次垂得更低。“我觉得……还好。”
“讨论这种事使你不自在是吗?”他的手掌轻柔地托着她半边颊侧。“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这里只有我们俩,羽蕊,你不需要难为情。”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那么……狂野。”她咕哝。
他大笑。“我喜欢。”她悄悄抬眼瞄他,他笑得更开怀。老天,他想,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激起他如许波涛万顷的柔情。
他的笑声似乎有感染性,她不禁也微笑了。接下他递过来的一片熏肉,她的不自在和尴尬也在瞬间消失。和他这样坐在床上,共同分食托盘里的食物,彷佛是世间最自然的事。
“我不记得我怎么会睡到床上的。”
“你睡得好香甜,是我把你抱上床的。”他愉快地看着她桃红的双颊,深为他眼前的美景着迷。“其实,我好担了一阵心。”她哭得那么伤心,哭得他肝肠寸断、手忙脚乱,除了紧拥住她,他不晓得如何安抚她,虽然他想她或许需要大哭一场。然后当她哭声歇息,他发现她已沉沉睡着。
他不确定该不该提,但羽蕊明了他的意思。“我很好。”她轻轻道:“长这么大,还没哭得那么惊天动地过。”她摇摇头。“对不起。”
“你是有点吓着我了,但我以为是我伤害了你,或你怀恨发生的事。”
他的语气平静,她却读出了他的小心翼翼。她抬起视线。
“你没有强暴我。”
“谢谢你,现在我松了一口气了。”他把他用心的涂匀了果酱的吐司递给她,“否则,想想报纸的头条标题:“妻子控告丈夫强暴”。啧啧,我一世清誉岂不全毁了?”
他在开玩笑,但她没笑。“妻子?丈夫?”
“你亲口告诉我,你答应了。反悔了吗?”
羽蕊不语。
他倾身向前,在她唇上轻轻-吻。“吃完你的早午餐,到沙滩来,我们散散步,看夕阳。”他低语,站直身子。“不要带枪。”
她怔怔地看着他走出去,呆坐了好一会儿。她努力地再吃了两口吐司后,便把托盘推开,从床上跳下来,冲进浴室,很快地冲了个澡。
穿回她的衬衫和裙子时,她看到衣服上的皱痕。她望着自己在镜中闪亮的眼瞳和发光的脸庞,生平第一次,她很高兴她是女人。她感觉像个十足的女人,这感觉美好得教人晕眩。
这一刻,现实世界里的一切都彷佛好远,和她不相干。
她找到一把梳子刷直她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条长长的马尾巴,把床上的托盘带进厨房放在水槽里,然后出去找沉飞。
他站在她上午看到他的沙滩边,杳无其它人迹的沙滩上,他伟岸的身躯站立的姿态,彷佛他拥有这整片广大的天地。
急切的渴望使她加速脚步,跨过廊板,跳下阶梯到沙地上。她不清楚她何以急于到他身边,就她所知,在他眼中,她是他仇人的女儿,即使他们有了亲密关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沉飞听见她穿过沙地跑向他的脚步声,也感觉到他的脉搏企盼的悸动,和他的血液亢奋的奔流。
他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向水边。夕阳播散着柔和的余温,温暖着两颗孤单多年的心一段温馨的静默后,沉飞静静地先开口。
“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他说:“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真想后半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你不能吗?”蠢问题,她懊恼地骂自己。他是“沉氏”的董事长,多少责任和重担都在他肩上。
“能也不能。”他轻快地耸肩,读出她的想法似的,他说:“太年轻就扛上个沉重的大头衔,弊多于利。幸好我没有被名利冲昏头。我小时候很皮的,你相信吗?”
“我想你还是很皮,只是被你的大头衔压住了。”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暗自感激他化解可能变僵的话题的幽默方式。
他朗笑。“我们三兄弟里真正最严肃的是老二。”
“沉威?”她有些惊讶。“看不出来。”
“小威向来是个不多话的孩子,他和小靖个性完全不同,可是两个人又常不约而同做出同一个表情,说一样的话。”他顿住,低首看她。“我记得你提过你家也有一对双胞胎。”
她点点头,“芙莲和芙音。”
“芙莲还有个姊妹?”
“芙音是妹妹。”
沉飞目光-闪,“那么我在你家见到的是芙音了。”
“就是她告诉我你去了那边。”
他眨眨眼。“她给人的感觉有点……我说不上来。”
“古怪?”她微笑。“我第一次看到她时,以为她是幽灵。芙音有种很特殊的预感能力。”
他两眼闪着趣味的光芒。“真的?你是说先知那类的?”
“我不是开玩笑。”羽蕊认真地说。他们并坐在一块突起的石块上,俯瞰海水。“碧翠丝,芙莲和芙音的母亲,我后来叫她翠姨……”
“后来?对不起,继续。”
“父亲初带她们母女三人回家来时,我恨透了她们,同时我又有点怕她们。芙莲,有些像你形容的沉威。她不多话,总是一张陰陰沉沉的表情,好象随时随地都在算计着什么。翠姨……芙音很像她。”
沉飞留意到她提到“翠姨”时的犹豫口气,似乎犹有余悸。
“这个“翠姨”,她是巫婆不成?”
她注视他一下。“她很美,她的美没有任何文字或语言可以形容。”
“老天,我想见见这样的美人。”他捏捏她的手。“轻松点,羽蕊,你在发抖。”
她缓吸一口气。“我只是想起她们母女出现的那-刻,我感觉被一股无法言喻的魔力包围住。她们是夺走我父亲的人,是她们害我的父母失和,我恨她们,可是那股力量把我吸向她们,让我想接近她们,和她们亲近,做朋友。”
“你做了什么?”
“我逃走了,逃到房间里。”她兀自失笑。“我开始计画如何抢回父亲,抢回他的爱。
母亲认输,我不。”
这次沉飞没有作声。这和他顽强的开始-步步和曹英峰对抗的心态很相似,他想。
“母亲带我搬出来,在你的重建区租了间小屋子,她不要父亲的赡养费,也不要他给的任何东西。我们过得贫迫,但苦日子使我的意志更坚强。为了表明和父亲完全断绝关系,母亲改了我的姓。我们在那常受人欺凌,一方面我们是孤儿寡母,又是那个地区唯一的黄种人,他们眼中的弱小民族。”
沉飞握紧她的手。当她也握住他,他满足地微笑。
“煤球是我们仅有的朋友。”她轻轻说:“他叫我“羽毛”。他常把他不知从哪弄来的食物分给我们,母亲用她的手工编织品和他交换。他把它们拿去卖了,得来的钱分-半给我们。”
她仰望光线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眼底沉浸着过去的回忆。“有时候你会惊讶人生的变数何其多。由于煤球拿了母亲的手工编织品去摆摊,一个德国人因此经由他找到母亲,同她大量订购,最后雇她到他工厂工作,再后来他娶了她。”
“你的继父是德国人?”
她点点头。“而我仇视的芙音,在我将出一次危险任务时,救了我一命。除了我的上司,没有其它人可能知道我要去何处、做什么。她寄了封短篓给我,叫我随便用任何借口,推掉那次任务。我只是个饵,而我会因此送命。我自然不当一回事。但我出发的前一晚,她突然出现在我的住处,很坚决的表示我若非去不可,她就陪我同行。我望着她,忽然间像失去了自主能力似的,听从她的指示,打电话给我的上司,谎说我临时发疹子,没法出任务。”
“发疹子?”沉飞喃喃。
“你不会相信的,在对我上司说谎时,我真是不知道白己说了什么,像被催眠了。”
“我相信你。我见过芙音。”他说,忆起那个正如羽蕊说的幽灵似的女人。“于是你没出那次任务。”
她徐徐吸进一口气。“他们另派了一个人,他死了,睡着时中了好几枪。”
“哦,老天。”沉飞低语。“你是否把他的死归咎于你自己?”
她发出一声短笑。“听到消息时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感到庆幸,冷血是吧?”她自嘲地抿抿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把她的手指勾在指间。“我比你更庆幸你还活着。”
真是匪夷所思,他想。他纳闷芙音那天早上何以惶急地赶他离开,莫非他当面揭穿曹英峰的陰谋,那老小子去拿枪准备杀他灭口,芙音晓得了,特别来警告他?
他们回到屋里时,已是华灯初上。现在不是假期,因此只有凯斯这幢木屋亮着灯,他们竟有些忽然与世隔绝了似的。沉飞还真希望如此,无奈他不能在此久待,不论他多么渴望和羽蕊就此无忧无虑天久地长下去,有太多事情是他的责任感不容他忽视的。
“不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巴士站有多远?”羽蕊说着,语气里难掩和他相同的不舍,让他扬起满心欢愉。
“巴士站?做什么?”他明知故问。
“我身上有些钱,或许我们可以搭巴士回去。”
再待一晚会如何呢?天要塌也不在这一刻。沉飞当下作了决定。
“我不知道哪里有巴士站,何况我没衣服穿,这个样子,就算走去巴士站,大概也会被人当疯子。”
羽蕊睁着一双大眼。“哦,对不起,我忘了你没穿衣服。”
“嗯,很高兴你习惯我这副模样。”他说着伸手去解他腰上的浴巾。
“不……要!”她结巴间,毛巾落下来,露出他完美的昂藏身躯,羽蕊顿时感到呼吸困难。
“不,还是要?”他挪愉她。
她喉咙突然塞住了般,她的目光也兀自在他身上流转,她全然没法控制它。他-定看出了她眼里的渴望,她燥热的想。
嘲弄的神情逐渐自他脸上褪去。他们静静地凝望彼此,一股愈来愈热的空气笼罩在他们之间。他情不自禁地移向她,而她脚下踩着黏胶般无法移动,任由他温柔地一一宽解她的衣服,其间,他们四目始终牢牢地凝望对方。
当他的目光终于移开去浏览她优美的曲线,她觉得他的目光像一条电线,每移一-,她的身体便燃烧起一-,直到她想她可能会在他目光下烧成灰烬。
然后他将她抱了起来,走向卧室。
“今早抱你上床时,我告诉自己,下次,我们要在床上。”他嘎哑地低语,“这不是我的床,但目前我们先将就吧。”
她发现她一点也不在乎床或地毯。当他放下她,她将他拉向她,他却往后抬起身子。
“我说过我喜欢你狂野的样子,及你带给我的狂野感觉,但也可以非常温柔的。这一次,我们要温柔的慢慢来。”
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羽蕊觉得她的皮肤好象一——地被他用双唇剥开了似的,露出每一部分敏感、脆弱的神经。当她躺在那儿,以为她已化作水,甚至无力呼吸时,他以一个有力但温柔无比的动作,在她体内注入一道坚硬的生命力,带着她滚入激情的狂澜里。
经过第一次,她若以为那就是的极致,她可是大错特错了。在他的带领和引导下,她跟随他温柔的步调,学会了品尝、享受、分享、撷取和付出。看着他似愉悦似忍受折磨的表情,知道自己可以做一个女人能做的事””在床上取悦一个男人,并使他渴望她、要她,她领会了交融以外的另一种满足。
当温柔变得不能满足他,他开始吞噬她,急切的让两人合而为一。
“他从来没有这样不交代一声的不见人影!”难得脾气失控的沉威,在沉飞的办公室,对着沈靖和方雯绢吼:“一天一夜了,连个电话都没有。他肯定是出事了!”
“你又不让报警。”方雯绢说。
“不能报警。”沉威沉声道:“项羽蕊也不见了,这件事一定和她有关。外面的人都知道她是“沉氏”的安全主管,是大哥的贴身保镖。传了出去,公司会大乱不说,几件正在进行或尚在交涉中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曹英峰说不定就等着看我们乱阵脚。”
“那怎么办?”沉靖皱着的眉几乎要打结了。“不能报警,又毫无头绪,如何查大哥的去向?”
“你们为什么会怀疑到项小姐身上?”方雯绢奇怪地问。
兄弟俩互望一眼。方雯绢在“沉氏”几十年了,他们三兄弟一直信任她、尊重她。但魏伯也是他们信任的长一辈“沈氏”元老,项羽蕊是他极力推荐的。他在沉飞和项羽蕊双双下落不明之际出城了,这里面的蹊跷可大了。
“好了,你们不必告诉我。”方雯绢平静地说,“有什么我可以做的,我就在我位子上。”
她出去,关上门后,沈靖望向沉威。
“我也不想怀疑她。”沉威懊恼地咕哝。“该死,弄得草木皆兵了。”
“不报警,我们就得快想想办法。”沉靖说。
“头脑最精、主意动得最快的人失踪了,我们能想得出什么法子?”沉威用爬梳头发。
“你还在这里呀。”沉靖说:“公司就靠你们两个一秤一陀,我才是有麻烦时从来插不上口、便不上力的人。你先冷静下来,这么焦躁,你没法思考的。”
“思考?从遇上那个邪门女人,我就像大哥碰上项羽蕊一样了。慢着!”沉威使劲一弹手,“哈!谁说你插不上口?你-语惊醒梦中人了!”他拍拍沉靖的肩。“我们分头去碰运气。我去医院,你去南区。”
“医院?你去医院做什么?”沉靖纳闷地问。
“找那个医生。大哥跟踪羽蕊时碰到她,记得吗?我看没那么简单,那说不定是个调虎离山计。”
他打开门快步走出去,沉靖紧紧尾随。
“那你应该去她住的地方,你去医院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在上班,所以我们分头进行。”沉威告诉他那幢屋子的地址。
“你到了那儿,守在外面就好,万一看到她出来就跟着她,十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她如果不在医院当班,我马上过去和你会合。”
“什么?等一下,我不认识那个医生,我没见过她,我怎么知道我看到的人是不是她?”
沉威一想,也对。“那么你去医院,我到南区去。”
南区?!沉威先开车走了以后,沉靖突然想起来。陰错阳差的,他还真避掉了一次去南区的可能。莫非那奇怪的电梯女人的警告是其有其事?他摇摇头,不可能的,凑巧罢了,若人真的能预知危险,然后警告他人,岂不早就天下无战事?人与人之间也不会有如此复杂不清的纠纷了。
到了医院,沉靖很容易就问到了芙莲医生,他在几个人的指引下,搭电梯上楼去特等病房。
芙莲一走出茉莉的病房,便看见走廊另一头朝她走来的男人,她起先吓了一跳,随即不知怎地,她立刻知道他不是她上次在电梯里遇到的同一人,只是看起来很像。
像极了,当他停在护理站询问,护士朝她指了指,他使笔直愈走愈近,芙莲诧异地想,他和那个男人简直家……双胞胎。
“你是芙莲医生吗?”沉靖问,同时看到她的名牌,“你是芙莲医生。”
芙莲从他身上也感受到一些……磁波,只是没有另一个那么强烈,震撼得她第三扇心灵之窗洞开,看到了吓得她魂不附体的未来。
她从容的把手放进她的白色外袍口袋。“我认识你吗?”
沉靖有一会儿十分迷惑。“我不确定。我好象见过你,可是……”她绝不是“她”。她看上去百分之百的正常。而且,他提醒自己,她是医生。
“也许你曾是我的病人。”芙莲用歉然的语气温和地说:“对不起,我记不起你的名字。”
“哦!我还没告诉你,我叫沉靖。”沉靖伸出手。
芙莲的手一碰到他的,立即一股亲切的暖流穿进她手心。像是碰到亲人的感受,-那间,她脸上出现和他相同的困惑表情。
“沈先生,你找我吗?”
“我……”沉靖忽然忘了他为何找她,他搔搔头,“糟糕。”
芙莲笑了,奇怪何以两个面貌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前一个对她造成强烈冲击,这一个却可爱得让她觉得他像个有点迷糊的弟弟般可亲。
沉靖也有同样迷惑。“对不起,你和一个人长得好象,可是你们又完全不-样,我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他曾见过芙音吗?芙莲暗忖。不大可能,芙音几乎是绝少出门的。
“没关系,你若要看病,恐怕现在已过了门诊时间了……”
他连连摇头。“不,不,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找你是有别的事。”他想起来了。“你昨晚或今天有没有见过我大哥?”
“你大哥?”他叫沉靖,他姓沉,难道是……
“沉飞。”
芙莲表情不变。“沉飞。原来你是沈先生的弟弟。不,我这两天没看见他,不过他的朋友就住在那边那间病房。”
朋友?沈靖没听说沈飞有朋友在这住院。他纳闷地走向芙莲指的病房门。
“他是……”他转头,芙莲不见了。走廊那头没有人,这边几步过去是太平门。这是怎么回事?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芙莲医生?”沉靖回到护理站询问先前他问过的一个护士。
她看他的眼光彷佛他神经有问题。“你刚刚不是在那边和她说话吗?”
“没错,但是我一转身她就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她从哪儿离开?”
“我没有看到她。”护士低下头做她的事,不再理他。
沉靖在走廊来回走了几遍后,又几乎问遍整幢医院,没有人再看见她,她彷佛遁地消失了。
“我们这儿没有人认识你说的人,听都没听过。”
茜蒂的斩钉截铁仍拦不住门外的沉威,他坚决地走进房间。
直到沉靖来,他没看到半个人影在这幢楼出人,但听了沉靖的叙述,他越发肯定那个叫芙莲的医生嫌疑重大,便要沉靖留在车子里继续观察,他则亲自上来查探。
“喂,你干什么?我要告你非法闯人!”茜蒂大喊。
“抓小偷!”巴伯从房间跑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凯斯也闻声走进客厅。
“你们这儿人还真不少。”沉威说。
“奇了,现在的小偷这么气派,穿这么讲究的西装。”巴伯好奇地打量沉威。“你挑错地方了,先生,我比你还穷。”
“你是谁?”凯斯不客气地质问。
“他来找人。”茜蒂站在沉威后面,警告地对凯斯递眼色。
但他没有看她,他盯着沉威在屋里转动的眼睛,“看出来没有?这里没有值钱的东西,除非你是螂蛛、蟑螂、蚂蚁收藏家。”
“你的朋友已经说了,我来找人。”沉威说。
但他的话被巴伯的恐怖大叫掩住了,“你告诉我你做掉他了!”按着,巴伯一坐上一个五斗柜,还提高-双腿使它们离地。他的重量使那个本来就少了一只脚的柜子看起来十分危险,彷佛随时会崩倒。
沈威扫视巨人般的大个子一眼,冰冷的目光瞪住在他面前的凯斯。“你把他做掉了?我没听错?”
“巴伯说的是蜘蛛。”凯斯说明。
“他怕死蜘蛛了。”茜蒂补充,对巴伯嫌恶地喊:“你下来好不好?柜子快被你坐倒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巴伯,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把他杀了丢进垃圾筒的。”凯斯说。
“蜘蛛是“它”。”沉威峻声道:“你们说的是个人,一个男人,可能正好是我要找的人。”
“那只蜘蛛是男的。”茜蒂说:“巴伯,下来啦!凯斯真的弄死他了,我作证。”
“你们在搞什么鬼?”沉威一个个扫视,“别以为来这套小孩子玩的把戏就可以蒙混人。”
可是屋里的三个人突然都忘了他的存在似的。
“你骗人!”巴伯对凯斯喊,又转向茜蒂,“你帮着他来吓我,因为我昨晚没付啤酒钱,让你付了。”
“蜘蛛有什么大不了的嘛!真受不了你。”凯斯咕哝。
“告诉你死了就是死了,难道还要我把他的尸体从垃圾筒里翻出来给你看,你才相信?
还有,你啤酒钱还是要还给我。连同上次,一共七瓶。”茜蒂说,纤手以着她的细柳腰。
“拜托你下来行不行?”凯斯叹一口气。“这么大一条虫,害怕小小的蜘蛛,太难堪了吧!你真丢男人的脸!”
“你发誓你杀了他了。”巴伯坚持。
“我发誓。”凯斯举起右手。
“他发誓了,你作证。”巴伯对茜蒂说。
“行了,我作证,现在你快下来,去上班,你要迟到了。”
“最讨厌当晚班。”巴伯埋怨,从五斗柜上跳下来,“我的夹克呢?”
“在这。”茜蒂拿起放在凹陷沙发上的一件灰夹克递给他。
巴伯看也没看屋里的陌生人一眼,朝门走去。
“站住!”沉威喝道。
巴伯转过头,表情困惑。“咦?他是谁啊?茜蒂,你的新男朋友吗?”
“你怎么还没走啊?”凯斯意外的说。
“除非你们把人交出来,今晚谁也不许离开这里。”沈威冷冷道。
“搞了半天,原来是警察。”茜蒂不屑地撇撇嘴,“你看我们有谁像逃犯?”
“我要迟到了。”巴伯嘀咕,“很高兴见到你,警察先生,但我要上班了。”
“等一下……”
“哦,老天。”
沉威回头看那个发出细柔的声吟的声音主人,他登时呆怔住了。竟是……不,他摇摇头,不是她,他定晴看赤足站在客厅门外走廊、睁着双大眼睛的芙音。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她披着如瀑般过婰的黑发,身着一件白色宽松、长及脚背的长袍,直让人有种看到幽灵的感觉。但是她并不令人害怕,刚好相反,她浑身透出练练渺渺的灵逸气质,那张脸庞美得教人出神。
他皱皱眉,天底下怎么能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孔,却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除非她们和他自沉靖一样。
“你是……”他问,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近。
“他们不在这里。”芙音告诉他。
沉威愣了半拍,才明白了她的话。“他们在哪?你知道我找谁?”
她点点头。“他们在哪儿我不知道,不过他们没事,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们在一起吗?”
她又点点头,然后转向凯斯,“屋里还有一只蜘蛛,凯斯。”
沉威注视她缓缓地转身。
“等一下,小姐。”
她回肩微微一笑,这一笑使沉威彷如受了魔咒般,他闭住口,原先想问的问题消失无踪。看不见她以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们在吗?”沉靖问。
“他们在一起。她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沉威皱着眉注视他才走出来的那幢建筑。
“谁告诉你的?”
“一个……女人。”沉威晃晃脑袋。“真是诡异!她说他们没事,我竟丝毫不怀疑,而我根本不认识她。”
“现在如何?”
“先回去吧!”沉威又对那幢房子皱皱眉。“那里面住了一群又疯又怪的人。”
“不用等芙莲医生回来了?”
“不。我有个感觉,她不会回来这里。至少今晚不会。”
他们的车离开街道不久,一辆深蓝迷你车从一条巷道中开出来,经过他们先前停车的街道,转进建筑物前的车道,芙莲由车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