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航飞一趟香港,除了陪新娘子采购之外,当然也买了衣服、饰品回来讨好女儿,哪里知道宝贝女儿完全不领情,像只寄居蟹般躲在自己房间里。
他这个做老爸的面子完全挂不住,真糗,只好摆一张臭脸坐在客厅里。
林家老二只好追来妹妹房间充当和事佬罗。
“祖儿,拜托你给老爸留点面子可以吗?”浩然拱手拜托自己的老妹。
林祖儿盘腿坐在床沿用手指着林浩然说:“你不要说话,你现在不跟我同一国,我不跟你说话。”
“祖儿,不要这么孩子气好不好!”浩然用手贴在额前,一副完全受不了祖儿这种行为的模样。
“哼!我根本不指望你们了解我!”祖儿的眼神痴痴的望着母亲的照片。
“就算你反对老爸再婚,也不必连他带东西给你都拒绝吧!他疼你,你不是不明白,何必给他难堪呢?”浩然的确觉得祖儿过分了些。
但是,祖儿完全听不进去,她只觉得自己是被人遗忘的小可怜,为什没别人都能有完整而幸福的家庭,她却没有?
况且就算有哥哥,但哥哥也总是成天忙着自己的事情,这个家,究竟有谁真正的关心过她?
不虞匮乏的物质享受?她并不稀罕这些。
于是祖儿站起身,拎起背包,穿上皮外套,推开浩然,“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浩然问她。
“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祖儿犀利的态度教人吃不消。
祖儿离开房间来到客厅,林远航以为女儿气消了,立刻向前迎上笑脸:“祖儿!”
“爸!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要跟谁结婚是你的事,总之,我是不会出席你的婚礼,我出去走走!”
祖儿丢下话,迳自出门去了。
林远航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对自己的这段感情会反弹这么大,他该用什么态度来让小女儿释怀?
林祖儿背着双肩带的背包,她的手放在肩带上来回晃动。她已经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了一个多小时了。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她只是不想回家。祖儿不想去找同学或是朋友,他们只会带她去什么迪斯可、KTV,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具有建设性的事,不能让她快乐。所以她压根没有念头想去找什么同学朋友。
祖儿只想要安静,安静的让她自己度过这个晚上。
但是,坦白说一个人还是挺无聊的,有什么事情是一个人去做也能自得其乐的呢?
她想了想——啊!有了,去吃晚餐,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吃晚餐就会比较好。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该去吃什么好呢?
左思右想——干脆去吃日本料理吧!因为她视线正巧落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的招牌上。
想都不想,她立刻进门准备好好的祭祭五脏庙!
范仲雅恰巧在怀石园中宴请日本客户,自从他接管公司以来,他就多方的和各国客户应酬,他总是希望范氏家族在他手上必须有新的蜕变。
他必须让大家知道,他做事的方向和他父亲是不同的。新的世纪来临,范仲雅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他谦恭有礼,但他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眼光准,范氏在他接管以来,盈利的数字一直在上升当中。
而他招待客户也有他一贯的原则,像今日接待的这些日本客户,范仲雅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明白的让他们知道,他只款待这顿晚宴,餐后的馀兴节目他则不奉陪,他对脂粉味的花酒向来不感兴趣。
当然,他指派底下的经理全程奉陪,男人为了生意似乎总是少不了得去花天酒地之所。
他看客户们都吃得差不多了,他明白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意这家餐厅的料理道不道地,每个人心里惦记的都是赶赴下一摊吧!
于是他招来接待经理签了今晚的帐,随着业务经理一起送客户走,当然他不加入他们的下一摊。
从包厢走出来,沿着走廊到大厅,那些日本客户还在怂恿他,要他跟着去,范仲雅带着笑容向他们婉谢,直到他送走了这些日本客户,他才松了口气。
突然想起自己的皮夹忘在包厢里,他站在厅前,等着接待经理去包厢替他找皮夹,他束张西望,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矮屏风后的榻榻米的座位上坐着的,不正是上个礼拜遇见的那个小可爱吗?
接待经理拿着他的皮夹缓步走向他:“范先生,您的皮夹!”
范仲雅接过皮夹,再度望了一下祖儿,他问接待经理,“那位小姐一个人来吗?”
接待经理朝范仲雅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看是林祖儿,立刻露出笑脸,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说:“这位小姐食量真大,可以去参加大胃王比赛了,她一个人来,可是点了好多菜呢!而且吃得津津有味哦!”
“真的吗?”仲雅有些狐疑,但他还是对接待经理说:“把这位小姐的帐记在我帐上。”
“是!范先生!”
范仲雅走向屏风之后,大刺剌地拖下鞋在祖儿的对面坐了下来。
“一个人吃得完吗?”他问她。
祖儿正夹起一片牛肉要往嘴里送,抬起头一见是范仲雅,立刻放下那片牛肉,有些讶异,“是你!”
“如果你不小气,可以请我一起吃吗?”他问祖儿。
祖儿看看满桌的菜肴,两个人吃是比一个人吃有趣多了,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事实上,仲雅还真佩服祖儿,她点了海鲜什锦牛肉火锅,有鱼、螃蟹、虾和牛肉,还有一堆菜,盘盘碟碟的堆了满桌。
“你是食欲好还是食量好?”面对一桌菜肴,范仲雅忍不住对祖儿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祖儿抬头看看他,这个人很爱发问,也很会发问,顾不得什么礼仪问题,她边咬着牛肉边回答:“看到这些东西,好可爱;像玩家家酒,觉得食欲好,食量则与心情有关,我心情不好只要吃东西就会变好!”
仲雅看看她,她是认真的在回答,小孩子有她自己的一套哲理。
刚才的晚宴也没好好的吃,那么就趁现在好好吃吧!于是他招来接待经理又点了几道菜与甜点。
“那工我们来大吃一顿吧!”
他开心的对祖儿说,捞起螃蟹开始吃了起来,就像祖儿所说,吃日本料理的确像玩家家酒。
祖儿因为有仲雅的陪伴,真的是吃得不亦乐乎,连原有的戒心也一并撤除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她问。
听见祖儿这么问,仲雅笑脸盈盈的抬起头答她:“我以为你要一直喊我喂呢!”他笑了笑,向她自我介绍,“我姓范,范仲雅!伯仲的仲,文雅的雅,你呢?”他反问她。
祖儿拿着筷子夹起炸豆腐到碗里,扬起笑脸说:“范——仲——雅!”她重复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喂!挺好听的哦!”
“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可以不要叫我喂了吗?”仲雅对她说,祖儿点点头继续向菜肴进攻。
“那——我总不能也一直叫你喂吧!”仲雅问她。
祖儿把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以十分慧黠的眼神看着他说:“我叫祖儿!”
“祖儿?好可爱的名字。”
“对啊!和我的人一样!”她可是一点儿也不谦虚。
两个人边吃边聊些不着边际的话,祖儿这才仔细的看清楚眼前的范仲雅。
范仲雅有那种忧郁小生的气质上双深邃的双眸,炯亮有神,看起来有些城府,但又不至于太难以亲近。
祖儿家里有三名帅哥,但比起眼前的仲雅好像就变得逊了些。
与平之、浩然相较,他是属于那种后青春期的男人吧!!
“范仲雅,你是做什么职业的啊?”
仲雅看看祖儿,她的眼底尽是纯真,他笑了笑,“我做贸易啊!进出口嘛!很简单的那种!”他不想太招摇,于是避重就轻的解释。
“哦!”祖儿似懂非懂的点头,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懂不懂。
“那你呢?”仲雅问她。
“学生啊!”
“学生?!”
“是啊!我还在念五专,去年就该毕业了,可是被留级一年,好几科被当!”她说得轻松。
“那你是念什么科?”
“商设!”
祖儿的食量大得惊人,吃完了晚餐,她斜倚在靠背上大呼,“好涨,怎么办?不行,一定要去运动!”
“运动?”
“对啊!走,我带你去逛街!”祖儿兴奋的说。
真是奇妙的一夜,范仲雅竟陪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女孩到处瞎晃。
祖儿真是所谓的逛街高手,她除了对百货公司热门熟路之外,哪条路上、巷子里有什么精品店,她可是了若指掌,一点也不含糊,范仲雅忍不住的问她:“你没事就在街上乱逛啊?不然怎么知道这么多家店!”
祖儿拎着一个又一个的购物袋,对仲雅说:“你答对了,我没事就爱在街上乱逛。”
仲雅有点怀疑的看看祖儿,祖儿突然露出哀怨的神情,幽幽的说:“这是我排解寂寞的方式!”
她皮包里一张又一张的金卡,加上那晚她在婚纱店前哀怨的表情,范仲雅不禁要怀疑这个祖儿该不会是别人的情妇吧!
她已经拎不动自己的购物袋了,于是,顺理成章的,身边这个男士只好代劳了。长这么大,范仲雅可从来没这样为人服务过上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这小妮子厉害!
“买这么多东西你都需要吗?”
“不需要,只想气死那个付钱的人而已!”她答得很自然,仲雅的疑虑更加深了。
“我累了,找个地方坐坐吧!”祖儿说完便领他至一家小巧精致的咖啡屋。
他平常可没这种闲情雅致陪女人逛街、喝茶,今天——居然还是陪个小女孩,真是——唉!
但究竟该称她为小女孩还是小女人呢?
祖儿为自己点了水果茶,喝得津津有味,她翻翻袋子找出一个盒子递给范仲雅。
仲雅接过纸盒,纳闷的看着祖儿,“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谢谢你陪我啊!”祖儿笑得很天真,似乎送礼物给人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天经地义。
仲雅接过礼物,有一股温馨的感觉流过心底,这个小小的举动,充分地表露出这小女孩的体贴、温柔,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呢?她真的是某人的情妇吗?
“谢谢!祖儿,你说,你想气这个帮你付钱的人,他是?”仲雅试探性的问她。
祖儿正专心一意的赏玩着每个纸盒,一派事不关己的说:“当圣诞老公公的感觉很好,你看——这个手套可以送给小芳,她骑车;这盒化妆盒可以送给美美,她晚上还有兼差。嗯——这件毛衣,女圭女圭想了好久……”
她叽哩呱啦的一直在讲话,仲雅看她看得出神,忍不住的问她:“你常这样吗?”
“怎样?”
仲雅指着那一堆礼物,祖儿立刻展开笑靥回答:“当然啊!我送礼物给我的朋友,她们会很高兴,那个付钱的人又会气得牙痒痒的,不是很好吗?”
祖儿口中那个为她付钱的人,显然令她很不满意。范仲雅心想。也就更加好奇地想知道那个人是何方神圣。
“喂!范仲雅,我下次要逛街时还可以找你一起出来玩吗?”祖儿闪着晶亮的眼眸对仲雅说。
仲雅点点头,然后试探性的问她:“那个付钱的人不会生气吗?”
“啊?!”祖儿看他一眼,然后又展开笑靥说:“不会,不过,我倒希望他会生气,最好气死他!”
仲雅掏出一张名片,在上面写下自己的专线和行动电话,然后递给祖儿。
“那——你有空就打电话给我。”
“一言为定哦!”祖儿接过名片,然后露出她惯有的愉快的笑脸。
说实在的,因为有仲雅的陪伴,才让她今晚有这么好的心情,让她暂时忘却烦人的事情。
祖儿看看腕表,时间也不早了,便拿起所有的束西站起身来要向仲雅告别。
“我要回去了!”祖儿向他眨眨眼。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改天一定要再陪我出来玩哦!”祖儿对他挥挥手。
仲雅目送她那俏丽的身影离去——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情会随着这么一个小女孩而有所起伏!
林祖儿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进门,林家三个男人正坐在客厅等待着她的归来。
见林家大小姐满载而归,三个男人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浩然的确佩服这个小妹,只见她食量大得惊人,却怎么吃也吃不胖,什没衣服都穿得下,真是怪到极点了。
“祖儿,你又去大血拚啦?!”浩然向她发问。
“是啊!”见她回答的音调还挺开心的,平之见状立刻又问:“那么心情应该好一点罗!”
祖儿将一堆东西放下,一坐进沙发中,伸直两条长腿,一副累惨的样子。
林远航清了清喉咙,对祖儿说:“祖儿,爸爸有点事想和你谈!”
“如果你是要谈你的婚事,那你就谈吧!我没有任何意见,因为根本不关我的事,家里多个人或少个人都与我无关!”
祖儿的个性是彻底的叛逆,一点也不止日妥协,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林远航了解她这倨强的个性,“女儿!爸爸对雨亭是很真挚的情感,她加入我们家并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不会吗?对你当然不会,你只是多了个美娇娘嘛……对我们不会吗?我们要叫她什么?阿姨?小妈妈?,还是小姊姊呢?以后雨燕和平之是什么关系?我又要怎么去面对同学们的‘特别关心’呢?”
祖儿整个人气鼓鼓的跳了起来,对着林远航气极败坏的说。
平之、浩然与远航都用讶异的眼神看着祖儿,的确,他们都忽略了祖儿的心清。
“我知道,你们平常都很忙,我并不求你们要怎么来照顾我,我只是希望你们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能想想我的立场。”
她说完之后立刻拎起所有的束西,转身准备回房去,远航满是深情的喊住祖儿:“女儿已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参加婚礼!”
才跨上楼梯没几阶的祖儿,停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对林远航说:“老婆果然比女儿重要,够了——我会去的。”
她临上楼前的那个眼神,是哀戚?是幽怨?他们都分不出来。
林祖儿回到房间后,扔下手边的束西,无力的坐在床沿,根颓然的,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以前那个幸福的家庭,从妈咪过世之后就不存在了,现在只剩下她和她心底残存着关于幸福的回忆而已了。
“少爷,怎么这么晚回来?”
老管家沈伯看见范仲雅回来问了一句,“要不要吃东西,我叫沈妈去准备!”
雅园之内,除了范仲雅之外,就只有沈伯、沈妈、司机了,范仲雅固定请园丁来整理庭院,家中简便的事物才由沈伯、沈妈来做,连他的衣服也都送洗。
沈伯、沈妈在雅园的身分虽是佣人,但实质上却是在雅园安养天年,他俩在范家是看着仲雅长大的。
范仲雅的双亲都移居加拿大,雅园和公司全都交由范仲雅掌管。
对于这唯一的主人,沈伯、沈妈也是忠贞不二。
见沈伯如此关心,仲雅立刻回答:“您别忙了,早点休息吧!我今天吃得很饱。”
“那您也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
沈伯叮咛着他,仲雅点头示意,“我知道了!”
范仲雅坐在沙发上,痴痴回想这一整晚的情景,仿佛梦境般,他竟和一个小女孩相处了一晚,而且——这时他开始思念她的一颦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