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隆坡的街道,车马喧腾,时时刻刻都是如此,人行道上的行人不比路上的车辆少。熙来攘往,摩肩接踵,匆匆忙忙的好似在追赶时间,几乎看不到优闲的行人。在这大都市里,时间就是金钱,人人都在赶时间,紧绷着脸,不小心撞到别人,也是不顾一切的往前走,连一声道歉都没有。
这时,正是午餐时间,各餐厅、饮食摊都异常的忙碌。
在这繁忙喧哗的街道上,有位少女牵着一个小孩匆忙的走过斑马线,路上的行人和在车内的人都对这横讨马路的少女投下惊愕的眼光,人人心里都忍不住猜想,好一位美艳的少女!
少女牵着小孩到了对街,是一整排的商店。才沿着商店的骑楼走了几步,小孩忽然驻足不走,强拉着少女的手,阻止她再向前走。少女对他投下诧异的询问眼光,他的小手就指着身旁的玻璃橱窗的一辆电动模型飞机。
少女看看那辆价钱昂贵的模型飞机,对他轻轻的摇头。
站在街道的人们,都对他们母子投以惊异的眼光,这少女看采不过二十出头,怎可能有个四、五岁上的孩子?
依婵轻轻拉着儿子的小手,温柔的说:
“若苫,那是等你长大一点才能玩的,妈妈买个大狗熊给你,好不好?”
失望写在若若的脸上,但他不再坚持,卷卷的头发随他的点头垂下了一绺在额前。
依婵弯,慈爱的把他的发丝拂向额后,“若若,买大狗熊,晚上可以当枕头用,然后妈妈讲个大狗熊的故事,你可以带着它,告诉小莉大狗熊的故事。”
若若的脸一下子开朗起来。
“小莉一定会喜欢我的大狗熊。”看来小莉在他心里的位置不轻呢!
“当然。来,买了大狗熊。妈妈带你去吃炸鸡,今天是若若的生日,妈妈不是答应要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女乃昔吗?”
“哪,妈妈快!”
牵着若若的手,依婵优雅的朝着百货公司走去,走过店前的人堆时,她听到两位妇人对她报以惊讶的眼光。
“……看起来不像啊!她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岁的模样。怎么可能有个四、五岁的儿子?”
“是啊,好年轻的妈妈!”
依婵苦笑了一下,二十岁?二十岁离她太远了,过了下个月的生日,她就二十四了,但她知道今天只随便穿着一件套头T恤,窄牛裤,又没有化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加上好玲珑的身材,所以才会被误会。
抱着一只特大号的狗熊,若若整个身体差不多都看不见了,但他坚持要自己抱,小小的可爱的脸蛋是一副坚毅的神情。
“妈妈,我要抱,熊熊跟我一样高,但我能抱。”小小的声音透着不妥协。
“好,给若若抱。”依婵沙哑的应着,才多大的孩子,却如此倔强,这是遗传吧?
依婵带着若若到吉隆坡著名的金河广场。坐在“肯德基炸鸡”餐厅内。两个人坐了三个位置,大狗熊半倚在一张椅子上,乌黑的眼睛瞪视着,若若爱不释手的玩弄着,显然,模型飞机早已被他抛在脑后。
她为若若叫了一杯他最喜爱的女乃昔,自己则点了一杯柳橙汁,再叫了一份炸鸡。依婵慈爱的看着儿子开心的享受他的餐点。
当她喝完最后一口柳橙汁,看看若若的女乃昔还有一点,就抬眼望向玻璃窗外,默默的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的走廊。
突然,一个高大、乌黑鬈发、古铜色皮肤的男人背影映入她的眼廉。心里“咚”得一声,血液急促直冲脑门,刹那脸色变得苍白。
是他,会是地吗?
那个男人背向她,手里揽着一个女人,两人走进餐室,往金河广场的大门走出去,直到那两人消失了身影,依婵才松了口气、不会是他,怎可能会是他?他不可能在吉隆坡,他是在遥远的台北!一定是她眼花了,是她疑神疑鬼的,她暗自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只要有相似的男人走过,她的心总会急促的跳动、这种情形多少次了?每每以为是他,仔细看清楚后,却发觉是另一个高大古铜肤色但毫不相干的男人。怎么?经过那场恶梦后,她还如此轻易的被激起一切痛楚?不应该的,一切加诸于她的身心痛楚应已随着一切事情的发生而消失了。她应该无动于衷!
“妈妈,我饱了。”若若的叫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她打起了精神,今天是若若的生日,不该回忆往事侵扰她的思维。
离开了餐室,下一个目的地是国家动物园,若若牵着她的手,兴高采烈的对着那些动物扮鬼脸。大狗熊已揽在依婵的臂弯,若若交给她时,细声的说:
“妈妈,我手疼了,你抱抱!”
依婵忍不住笑了,多可爱的若若!
从动物园出来。依婵才想到要买些日常用品。于是带着若若,又走进一家超级市场。买完后,带着若若到玩具部去坐电动玩具。
“依婵!依婵!”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脸孔姣好的少妇向着依婵嚷,“哈,真高兴遇到你们,怎样?节目完了没?怎么溜到这儿来?”
依婵抬眼瞧着来人,欣然的微笑,“嗨,书宁,我买些日常用品,你怎么也溜出来?小莉呢?”
“星期日嘛!你和若若都出门了,小莉又有我妈看顾。所以,乘机溜出来轻松一下!”
“阿姨,阿姨!小莉没来?”坐在电动小蜜蜂上的若若叫了起来。
“小莉在家,若若,你这小鬼头,生日快乐哟?”
“好快乐哟!妈妈买了个大狗熊给我。”
“好可爱哟!若若,晚上你还有个大蛋糕吃呐!”
“嗯,我已经五岁了呢!若若仰着小小头,骄傲的说,依婵满足的看着他。
“天!”依婵忽地惊觉,拍下额头,“听你提到蛋糕,我才记起买点点心,书宁,你帮我看一下若若,零食在顶楼,若若走累了,你——没有其他事吧?”
“没有,你放心去罢。”
依婵吩咐好若若不可太顽皮,就快步往顶楼去,嘴角还带着一线微笑。
李书宁,一个难得的好朋友,还有她的母亲,李妈,一个慈祥的女人。在她最需要帮助、最落寞、走投无路下,伸出了援助之手;使得她和若若能平静的生活。这是她一生也无法偿请的恩惠,这恩惠不能用物质来衡量(她也没能力去用物质表示她的感恩),只有用她的爱才能说明她满心的感激。
在她眼中,李家一家人比她亲生爹娘、亲人,更亲爱、更令人尊敬。她永远无法忘记(虽然她已不再记恨)自己的亲身父母、兄弟妹妹竟然在她最痛苦的时划,对她冷言冷语,表示嫌恶、疏远她,没有给她任何精神上的支持,只因为在他们眼中,她不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乖女孩,而是一个离经叛道的野女人,水性杨花,破坏了尤家的高尚的颜面——尤家体远不会接受一个身为未婚妈妈的女儿。
几年来,一想到这里,依婵的内心还是控制个住的怞痛。
但她从不后悔,不后悔把若若带来这个世上。
到了顶楼,依婵抛开杂念,快步走向点心部,玻璃橱里附着各式各样的食品与点心,几位清秀的女孩正忙着售卖。
依蝉买了些虾球、肉包、鱼丸等点心。付了钱,转身要离开。突然,一个清脆的少女嗓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希磊,我脚疼了,歇一歇,好不好?”
“唔,好吧!”一个她熟悉又痛恨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她把眼光转向声音的来处.一下子四肢冰冷起来,脸色灰白,摇摇欲坠的盯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
正是她在金河广场瞥见的男女!她没有眼花,正是他!他那高大英俊的身影,乌黑浓鬈的头发,深深的眼瞳,挺直的鼻子,性感的双唇,古铜色的皮肤,以及充满男性魅力的一张脸孔。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近六年不见,他还是一样的风度翩翩
他正挽着那个少女,朝着餐饮部的方向走来。
依婵惊恐起来,向四周迅速的打始,她必须闪避他,她不想也不愿再面对着他。
毕希磊是世卜她最不想见的人。
“小姐,你不舒服?需要什么帮助吗?”一位男士停在她身旁,瞧着脸色发白的她,关心的问。
“不。没……没什么,谢谢你。”她慌乱的应着,移动着颤抖的双脚。
她迅速闪到玻璃橱窗的另一端,半侧着身子,夹在人群中,用眼角瞥向他们的方向,希磊与那少女走向餐饮部,但他的目光却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微皱着眉,她心头一惊,长发半垂下来,他看到她了?认出了她?她紧张得双手紧握着,握得指关节都发白了。
他盯着她那儿瞧了半晌才被身旁的少女拉回了注意力,他对那少女展开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搂着她坐进了餐饮部,不再回头。
依婵大大松了口气,脑筋又迅速一转,非赶快离开这儿不可,但,走到电梯,必须经过餐饮部前,正是毕希磊的视觉范围。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管怎样,非得赶快溜回玩具部,书宁和若若一定等得不耐烦,想到若若她的心微微紧缩起来。
再深深吸一口气,她大步往电梯走去,头发半垂,半遮着脸孔。
他应该不会认出她,当年的她短发齐耳,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如今的她,发长过肩,脸孔也变成熟多了,已从女孩蜕变成熟的女人,就算刚才瞥见她,也只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罢了吧?
她走到电梯处,背转过身,迅速踏下去,在匆忙间一瞥,只瞥到他正专注的倾听他的女伴在讲话,她放心的松了口气。
她却不知道,等她上了电梯后,毕希磊才转头凝视她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玩具部,只见书宁和若若正绕着那些陈列摆设的玩具指指点点轻声谈笑。
她快步走到他们身旁。
“来,若若,时间到了,我们回家吧。”她心急的说。
“依婵,依婵,发生了什么时,你的脸色好苍白!”书宁担心的间。
“妈妈!”
“没、没什么,头有些晕,书宁,你要回去吗?”
“我还要逛一会儿,你先回去。”书宁说,眼光停在依婵的脸上,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使依婵惊慌,不然她不会这样。她的眼角还残存着痛楚,发生了什么事?她遇到她不想见到的人吗?书宁心中虽满是疑问,却聪明的不明问,假如依婵要让她知道,一定会主动告诉她。
谢过书宁,依婵急忙牵着若若,抱起狗熊,拿了所买的东西,匆匆的离开了超级市场。
☆☆☆
回到她住的公寓,已经六点了,打开冰箱一看,李妈已经替她准备好一些食物,放下手上买的日用品,把自己投入在忙碌的家务中,避免去细嚼刚才的意外,她不愿意去深思它,唯一能做的是把它当成没发生过一样!
她刚给若若观好澡,换上一套洁白的衬衫与西裤,领口结了个红色的小花领,门铃响了起来。
她拉开大门一看,是李妈吗。
“李妈妈,我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冰箱里的那些东西,真忙坏你了,谢谢。”
“啊呀,依婵,都像一家人了,你还跟我说客气话,”李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两鬓微白,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碎花上衣,围了一条“迪”沙龙,一脸的慈祥。“你工作一整个星期,都忙坏了,今天是周末,又是若若的生日,我们不是早就说好的吗,家里的事我包办,你尽情玩一玩,现在干嘛又这样客气?”
“李妈。你真好。”依蝉忍不住呜咽。
“唉呀,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对不起,李妈,今天我……我是太情绪化了点。是……是想到若若都五岁了。”
李妈了解的拍拍她的肩膀,转了话题,轻松的说:
“来,来,刚才回去拿了花纸,装饰一下这客厅。”
“这……李妈,今晚只有我们几个,没有其他外人,无需要装饰,这只是个简单的晚餐。”
“不麻烦、不麻烦,若若又不是天天生日,今年又是你第一次替他庆祝,应该热闹些。”
依婵拗不过李妈,只好由她。若若从卧室出来,大叫大嚷着,帮他亲爱的李女乃女乃剪花纸,点缀客厅。
看到若若这么高兴,依婵也感染了他的喜悦,把干扰她的思潮抛诸脑后,忙着准备一切的食物、点心、冷饮摆好在桌上。
门铃又一响,这次,一个幼女敕的声音在叫着:
“若若,若若,舅舅帮我糊了这只大风筝,要我送你!”
“真的呀?”
“对呀,今天是你生日嘛!”
依婵手里端着李妈最拿手的“新加坡”炒米粉,从厨房走出来,看见书宁的女儿,小莉,穿件花洋装,长长的辫子系了两个花蝴蝶,手里拿了个大风筝,蹲在若若的面前,两颗乌亮的眼珠在圆圆的小脸上闪闪发亮。
小莉抬头看见了她,站了起来、跑到她身旁。
“姨妈,小莉漂不漂亮?”
“漂亮,小莉好漂亮哟!”放下手里的东西,她抱起六岁大的小莉,在额上亲了一下,温柔的说,再放下来。
“妈妈,大风筝,小莉给我的。”若若放下手里的花纸,拿起大风筝,跑到她面前。
“好漂亮的风筝,若若,快谢谢小莉。”
“小莉,谢谢啦。”
两个孩子手牵手的坐回李妈那儿,快乐的帮她剪纸。
依婵微笑着又回到她的工作,当一切都弄妥了,客厅也被花纸装潢得五彩缤纷,时间也将近八点了。
她急忙回到自己的卧室,洗了个澡,换了一个粉蓝色、低领、长袖、剪裁简单的中庸装,穿在身上却很飘逸,宽宽的圆裙,衬出她的婰部优美的曲线,走路的摇动,款款摆动生姿。
简简单单的抹上腮红,就走出卧室。
客厅里又来了一些人,她眼光一扫,是书云和她的三个孩子,还有书宁,正和她的母亲、大姊谈笑着,五个孩子正围成一堆在玩积木玩具。
他们都没注意到依婵,她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他们,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在这里,她品尝了世间最浓最深的亲情与友情。
四年前,李家把苍白瘦弱的她和若若,接进了家里,就不曾间断过给予她所需要的爱护、关心与鼓励,使她对生命又有了新希望,为了若若,她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尤其是书宁对噩运的不妥协,她的勇气,使她对于自己当时的懦弱与颓丧感到羞愧。
五年前,书宁的丈夫沈天由车祸去世,那时小莉才七个月,书宁咬紧牙根母兼父职决心把小莉扶养长大,幸好沈天由留下了两间公寓,三家规模不小的商行,使她不至于面临经济上的困难,商行交给小叔代管,她自己充当助手,坚强的活下去,不曾再回顾已过往的伤心事。
李妈也从遥远的乡村搬来与女儿同住,帮她看顾小莉,书宁的父亲早已过世。
遇见依婵后,书宁把另一间公寓租给了依婵,本来书宁拒绝收她的租金。但依婵坚持要付,她也象征性的收一点,这使得依婵和若若的生活能宽裕些。在这大都市里,像这种两房一厅的公寓,租金实在不便宜,书宁的帮助,使她有个温暖的家,心里存着无限的感激。
“妈妈!”若若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嗨!依婵,元正公司有事,不能来,他要我向你说声抱歉。”元正是书云的丈夫。
“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他是大忙人。”依婵边说边走进客厅。
三十五岁的书云依旧年轻美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身材依然苗条,难怪元正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第二个女人,他们夫妻是令人羡慕的一对。
“妈妈,可以开始了吗?若若肚子饿。”
“我也是。”
“我也是。”
看着那些天真的孩子,几个人人都开心的笑起来。
“书哲呢,他还没有来呀?”依婵问。
“我这不是来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李书哲潇洒的半倚着门,高高瘦瘦的个子加上五官生得眉清目秀,他算是英俊的,比书宁小两岁,在建筑公司担任建筑师,年前才从美国回来。
“你们怎么大门没上锁,这虽是公寓大厦,有管理员,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啊!我进来的时候忘了。”书宁猛拍下额头,“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躲在房里打扮得太专心,忘了出来。”书宁取笑的加上一句。
“打扮好,不出来,不是浪费?”书哲不示弱的回应。
“好啦!你们姊弟俩一见面就要抬杠。”李妈笑着说。
“来,都到齐了,大家请自行动手,别客气!”
若若切过他的生日蛋糕,依婵喂他吃点东西,吃饱了,他与小莉他们就在客厅的一角建立起他们的小天地,大人们却围坐在沙发上。
依婵饮了一口柳橙汁,沉默的听着李妈他们的谈话。
“时间过得真快,若若都快五岁了。”李妈感慨的说。
“是呀,小莉也……”
“妈妈!”突然孩子堆里传来若若的哭声,把书宁的话打断了。
依婵慌忙站起来,急步到若若的身旁,温柔的问:
“若若,什么事?怎么不好好的跟小莉他们玩?”
“妈妈!”若若怞怞噎噎的把脸埋在依婵的肩上。
书云走了过来,对着十岁的大儿子询问。
“政政,什么事?你又欺负若若?”
政政咬着下唇,白着脸,不发一言。平常他最爱把若若弄哭。
“小莉?”书宁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李妈。
小莉瞪着乌黑的眸子,无邪的说:“政政说,若若没有爸爸,是没有人要的孩子,小莉不同,爸爸死了,若若的爸爸不要他了。”
六岁大的小莉一口气说完,不知道她的一句话,有如一颗炸弹投在客厅中。
客厅一下子变得沉静得可怕,只有若若的怞噎声;依婵的心如同被片片撕裂,紧紧揽着若若,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妈妈,我要爸爸,爸爸去哪里了?”若若抬起泪汪汪的脸,着声音问。
书云拉起大儿子,扭着他的耳朵,严厉的责骂,政政知道自己这次闯的祸可大了,惊怕得哭起来。客厅内一下子喧乱起来。
“书云,孩子不懂事,你就别骂了。”依婵强按捺住内心的沉痛,扶着若若坐在沙发上。
“若若,妈妈不是跟你说过爸爸有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怎么又不听话了呢?”
依婵重复的说着,这句自若若懂事起,每次当他询问爸爸的去处时一贯的谎言,内心为这样欺瞒感到怞痛不已。
“来,若若,叔叔抱。”书哲自依婵怀里接过若若,“叔叔明天再做个大风筝给你,好不好?”
“真的呀,那我可以跟小莉一起玩了。”
书云坐到依婵的旁边。
“依婵,真抱歉。”
“没什么,书云,孩子还小,这也不是若若第一次问起他爸爸,他一下子就会好了。”
李妈静静的坐一旁,脸上一片黯然的神色,拉起政政的手,在他耳旁低语。政政是一脸的愧色。
书宁揽着小莉,眼眶也是红红的,小莉懂事以来,也曾一再问起她的父亲的所在,书宁从不隐瞒的说明真相,很婉转的使小莉了解父亲的去世,小莉也很坦然的接受事实,不再为没有爸爸而容易受伤害。
依婵从来没向他们提起关于若若爸爸的事,他们也没有询问过,依蝉不愿谈起过去的痛苦,他们又何必去掘出她的隐私。
“叔叔,如果爸爸不回来,你做我爸爸好不好?”猛地,若若的叫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若若!”书哲还来不及回答,依婵急忙轻声的喊住若若,“不要乱说话。”
“真的嘛!叔叔做爸爸,好不好嘛!”
“好,好,”这次书哲比依婵快了一步,他向她凝望了一眼,才又对若若说,“不过,这要看你妈妈答不答应?”
“书哲!”依婵尴尬的叫着。她和书哲是好朋友,偶尔相约出去度过一个快乐的晚上,她从没有想到男女间的感情上去,她也从未发觉书哲存有这种感觉。
“你这孩子,真是贫嘴薄舌,”李妈轻声责备儿子,“今天依婵辛苦了一天,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妈,我……”
“我知道,我知道,但也应该选个好时机,这时刻那是求婚的好时刻?至少,要有什么……嗯……对,罗曼蒂克的情调。”李妈也有一丝幽默感。
“是呀,小弟,你可是呆透了,依婵会答应你才怪?嘻,不然,我们全告退,让他们制造罗曼蒂克的情调。”
“对,对,政政,家家,水水,我们去婆婆那儿等爸爸。”
依婵被弄得满脸涨红,尴尬的反抗。
“你们不要把我当着不存在而这样的胡闹,好不好?玩笑也够了。”
其他人都因她脸红也忍不住笑了,气氛一下子又恢复早先的融洽。
“来,若若。都快十点了,早已过了你上床的时间。”依婵从书哲手里抱回若若,“你们坐会儿,我先哄若若上床。”
“妈妈,”换好睡衣的若若,抱着大狗熊,躺在他卧室的小床上,“叔叔……”
“若若,以后不可以再对叔叔乱说话。”
“可是,叔叔……爸……”
“若若!这件事不可以再提起!”
失望爬上他的小脸,依婵叹了口气:
“来,妈妈答应讲大狗熊的故事,不是吗?”
“好呀!”小脸蛋一下子又开朗起来了,看起来要叔叔做爸爸的事,只是一时兴起的念头。
“从前,有只大狗熊,他有三只小狗熊……”
依婵的故事还没讲到一半,若若已沉沉入睡。他是太疲倦了,走了一整无,又哭了一场,已使他精疲力竭。
依婵看着沉睡的儿子,内心一阵绞痛,若若一天天的长大,一天比一天更懂事,更易受到伤害,政政的一句话已使他那样的痛哭一场,她不敢相像,若他知道他是个私生子后会有什么反应?他会不会怪她?怪她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她猛地打了个冷颤,伏在若若的床沿,内心痛苦的呐喊:
“老天!我该怎么办?”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吧,她坐直身子,打起精神,走进治室洗把脸,修饰脸上的化妆,极力使自己恢复镇静,才走出卧室。
一走出卧房,她眉头一皱,客厅里已没有人了,除了站在她画的一幅画前的书哲。
“哦,他们呢?”
“回去了。”
“为什么?时间还早嘛!”
“他们是有意让我们制造罗曼蒂克的情调吧!”书哲自嘲的说。
“书哲……”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不想伤害他。
“依婵,你不考虑刚才若若的话?”
“书哲,我们是——好朋友.我很抱歉,我不能。”依婵硬着心肠。
书哲的脸色顷刻间陰沉下来。
“我早知道你的答案,但又忍不住要问你,依婵,好好想想,若若都这么大了,他需要一个父亲,需要一个男性在他成长为男人的里程上扶助他一把,我们都认识多年了,若若也接受我,你……”
“书哲,不要说下去了,我真的抱歉。我是喜欢你,可是我不……我不……”她呐呐的说不出来。
“不爱我?”书哲苦笑的替她接下去,“依婵,不要这样说,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一定尽一切力量使你和若若幸福。”
“不,你应该找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孩,我、我不能,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一个兄长,我不能伤害你,你应得到的是爱,不是友情。”
“你还是爱着他吧?”书哲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谁?”
“若若的爸爸。”
依婵的脸色一片灰白,咬牙切齿的说:“不!我不再爱他!我恨他!”
“爱之深责之切。”书哲喃喃的说。
依婵一愕,“你说什么?”
“没什么。”书哲转了口气,“依婵,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们还是朋友吧?”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依婵微笑着说。
书哲苦笑一下,眼角迅速闪过一丝痛苦,微笑从依婵嘴角消失,她无助的看着书哲,她无能为力,她不能爱他,她无法答应他的求婚。
她的爱,六年前已给了另一个男人,而他摧毁了它,如今,她不确定有能力再去爱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