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襄有灯光,隐约传出来电视的声音。敬桐坐在车子里,看灯光,听声音,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终于他坐不住了。他下了车,走向栅门。它半开着。他停在那,不晓得站了多久。屋内的灯依然亮着,电视声音响着,他还是一个人待在外面。
敬桐忽然挺想念咖啡和红茶。它们「欢迎」他的方式虽然老令他暗暗捏一把冷汗,可是说来奇怪,没有了它们充满威胁的危险热诚,他还真怪不习惯的。
客厅门关着。他想去敲门,问题是,说什么好?
他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猫。他从没养过鸟,或其他宠物。这会儿他却寂寞地站在一个倾倒的篱笆外面,想念着一只怪鸟和怪猫。
更想它们的主人。而想着她,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他无法想象她经历她所描述的那种生活的过程。
下午陶易风一阵飓风般扫进他办公室。因为她来势汹汹,云菲企图拦阻她,教她有力的手一推,差点跌在地上。
「你到底对她怎样了?」易风劈头就凶巴巴地质问他。
「请坐,陶小姐……」敬桐试图以礼相待。
她长手一挥。「少来虚伪的假客套!你嫌她日子过得太太平了,是不是?」
「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谈,陶小姐?」他维持风度,静静问,尽管他自离开嘉茹后,胸膛间即波涛万顷。
「有什么好谈的?」易风气唬唬地坐下来,跷起腿,点上一支烟。
他客气的把茶几上的烟灰缸为她拿过来,然后自己才坐到办公桌后面。
「我不知道嘉茹跟你说了什么……」
「说?」易风大声打断他。她的表情仿佛恨不得拿那个水晶烟灰缸砸他。「我认识嘉茹十几年,从来没见她像这样哭过。她妈妈害得她必须嫁给那个老头子时,她也没掉一滴眼泪。你的本事倒不小,才多久,就让她哭得泪水翻江倒海似的。」
「这其间,我想有很大的误会。」
「舞会?哈,我还要开个大派对呢!」把怞了半截的烟放在烟灰缸上,易风打开皮包拿出支票薄。「嘉茹愿意再一次为了钱咽下自尊,我可看不下去了。你给她多少,我如数开给你。我就算把艺廊卖了,也不要她再受这种气。」
「我还没有付钱给嘉茹。」敬桐说。「我问过她该付多少订金,她坚持等设计蓝图完成,给我看过以后再说。」
听他如此一说明,易风更加地火大。
「而你还一口咬定她是个拜金主义的女人!」
敬桐皱着眉。「我没说过这种话。我承认我对她曾有些误解。今天上午之前,对嘉茹过去的遭遇,我委实一无所知。」
「据我所听到的,和嘉茹谋面之前,你对她的了解不仅相当透彻,你晓得的还都是我——」她翘起一只大拇指指向自己。「--这个和她相识十几年的老朋友,听都没听过的怪事。」
对她的讽刺和讥嘲,敬桐无言的受下。
「陶小姐,你是嘉茹的好朋友,她的一切,你了如指掌,因此你见她受了委屈和伤害,为她感到义愤和不乎,我能了解。」他温和却自有其威严的轻轻一个举手手势,拦阻了欲张口的易风。
「反过来呢,嘉茹的父亲,我一直敬如尊长。对我来说,他是亦师亦友,亦若长上。同样的,我在他身边也有十几年了,就某方面来说,陶小姐,你我立场相同,出发点相同,仅是所闻与所见有所不同而已。你能了解吗?」
他看着火气逐渐由易风眼中和脸上消褪。她熄了烟,注视他的目光由审讯转变为端量。而此刻回想起来,她的快人快语令他不禁感到莞尔。
「我了解不了解有个屁关系?嘉茹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岂是旁人所能了解体会的?我除了替她难过,生气命运待她的不公平,也只能做个旁观者。她接受我的关心,已经很『宽宏大量』了。我只要有那么点念头要拿钱帮她,她马上用绝交来威胁我!」
敬桐亲眼所见,及从嘉茹的亲密好友处所听到的,完全推翻了他以前所相信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嘉茹她母亲的事?」
易风不屑地啐了一声。「她是我所见过最不负责任,最……XXX的母亲。」
敬桐几乎失笑。
「XXX?」他问。
她撇撇嘴。「嘉茹不许我用恶毒的话批评她母亲,但是在我看来,那个女人该下八十八层地狱。」
「地狱有这么多层吗?」
她白他一眼。「多走几趟就有了。」
终于,敬桐朗声大笑。他发现他很欣赏易风的串性和爽朗。
「嘉茹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她点第二支烟的手停住,斜睨着他。「你和邵逸达是好朋友,却不知道他老婆的名字?」
「邵老提起她时,只说:『嘉茹的母亲』。」
或简单一个「她」。那个女人显然伤透了邵逸达的心。
「事实上邵老极少谈她,」敬桐又说。「他念念不忘的是嘉茹。」
火苗又在易风眼中闪现。「他真这么念着她,为什么嘉茹写信给他,他一个字都不回?」
「这也是我困扰和纳闷的地方。我可以证明邵老写了信」我本人就替他寄了好几封。嘉茹求学期间,他不断的寄零用钱、生活费、学费给她。这一点他的律师可以证明。」
「岂有此理,嘉茹在意大利读书时,在我和朋友合伙的画廊打工。从我认识她,她一直都是自力更生,常常还要寄钱给她妈妈。我可以做证,她没有拿邵逸达一分钱。她最苦的时候,吃白面拌酱油,都不肯接受我在经济上给她任何协助。」
「所以我很想知道,她父亲寄出去的那些钱都到哪去了?」
易风当然没法回答。她离开他办公室时,和他几乎也可以算是朋友了,她的握手和她的为人一样,干脆明快。不过除了咬牙切齿的诅咒嘉茹的母亲,其他的她要他自己和嘉茹谈。
「我答应过关于她的事绝不向任何第三者说。身为她的好朋友,我有义务尊重她要保护隐私的意愿。」
敬桐没有说嘉茹已告诉他一件对她而言,该是她最最不愿透露的事。祖安竟是嘉茹的亲弟弟。这个事实至今仍震撼着他。
再三犹豫、考虑之后,敬桐打了电话给邵老。他果真在医院,但是坚持他只是遵从医生的指示,住几天医院,做个详细的健康检查。
既不确知邵老的真正身体状况,敬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怕邵老知道嘉茹执意不见他,会受不了打击。
如今看来,他唯一的途径仍是设法说服嘉茹。看到她那么痛苦,他如何忍心对她施加压力?尽管是无心之过,他还是伤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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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茹放下笔,闭上疲累的眼睛。初步设计蓝图总算完成了。她明天必须带着它去「捷英」,看敬桐有没有意见,若不须要修改,就可以准备开始装修了。
想到要见他,她的心情沉重起来。她多么希望他不是她父亲的手下,或者他不要这么不死心的非要管她的私事,一切便要简单得多。
她吸一口气,又叹一口气。短短的时间内,她居然让一个男人彻底的颠覆了她的生活。先是容许他进入她的家门,进而进入她的屋子,严重的影响了她的生活,破坏了她严守的自定原则;今天更让她一古脑地说出了她多年来闭口不提的许多家丑。
她母亲再怎么不检点,再怎么不是,终归是她的母亲。嘉茹因此总竭尽全力保护她的母亲早已自毁的尊严。
其实真正可怜的是祖安。她跳起来,疾步走出工作室。她太专心绘图和写计画了,忘了电视画面一片花白地嘶嘶响,祖安歪倒在地板上睡着了。咖啡趴在他的旁边,和他头碰头地打着鼾。红茶站在电视前面,斜着黑脑袋,转着眼珠,似乎在纳闷萤幕上为何无声亦无影。
嘉茹关掉电视,弯身轻轻叫了祖安几声,结果还是得抱他上床。他瘦伶伶的身子勾起她一阵心酸。咖啡钻到床脚毯子底下,红茶飞上床头,大大打了个呵欠。
「「晚安。」它说。
嘉茹微笑。「晚安,红茶。」
她出来关客厅的灯时,听到院子里有异声,便走到窗边往外探。漆黑的夜襄,她依稀瞥见院子里有个高大的人影。
嘉茹在这住了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小偷。小偷来到这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偷。三更半夜的,那个人在她院子里做什么?」
她打开客厅门,走了出来。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之前,她已认出他的身影。
「敬桐。」嘉茹吃惊地喃喃,然后冷着脸,她朝他走过去。
「不要问我这时候在这干嘛。」他先开口。
眼睛一转,嘉茹更吃惊了。他几乎钉完了所有他上午带来的木桩。
「你疯了。」嘉茹低语,仰向他。「你这是做什么?」
「你要听真话?」他表情和声音俱十分苦恼。「自从见到你,我就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了。」
这个人,他总有本事教她一颗心波澜万顷。她不自觉地伸手拍他挽起的袖子上的泥土。
敬桐就势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向他。
「不。」她身子往后欲退开。「不要。」
「不要太靠近-?太迟了,嘉茹。」他用双臂圈住她。
「不……」他身上的汗味、泥土味和男性特有的气息令她晕眩无力。
「不要吻-?现在不会。现在我只想抱着你。你也需要有人抱着你。」
「我不要……」
「要,嘉茹。」他不容她退却或反对,拥紧她,把下颚轻轻靠在她头上。「需要别人不是罪恶,也不表示软弱。你一个人承担一切太久了,嘉茹。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是请你容许我抱着你。」
她半晌无语,慢慢地,她放松了紧绷和抗拒,把脸挨靠上他的胸膛。
「不要让我哭。」她低语。
「-若想哭,我不会阻止你。我们都有需要大哭一场的时候。」他柔绶地轻抚她的头发。
「我没有发泄的权利,我负担不起。哭过后没有让我好过些,我只觉得更喘不过气来。」
「告口诉我,嘉茹。有什么苦和委屈,都说给我听,我就在这。」
她仰起脸,睫上闪着泪光。「不要给我太多,不要逼我说得太多,否则明天我会后悔,会恨自己,会恨你,而恨是无济于事的。」
「没关系,你恨我好了,但是不要后悔。我不后悔认识你,嘉茹。我只后悔没有能早一点认识你。」
她轻叹。「我希望能在别种情况下认识你。」
「嘉茹。」他轻吻她的前额,然后嘴唇滑下她的鼻梁,来到她的唇上。
「不公平。」她低声说,却并没有真的抗议或反对的意思。
「什么?」他微微拉开一些些距离。
「凌晨一、两点是我最脆弱的时候。」
他嘴角间漫开一抹温柔的笑。「我会记住。」
当他的唇再落下来,她的双臂绕上他的脖子,迎接他的吻。
这一吻包含了安慰和需要--对他们两人都是。他非常轻柔地吻着她,但他的气味性感、强烈而诱人-那之间,加了进来,他们都感觉到血液开始沸腾。
他们的唇开始由轻柔的接触转为纠缠,身体不自觉地向对方靠紧。她全身悸动,他也一样。
上次那一吻之后,她一直禁止自己去想它。这一刻,她明白了她多么渴望它再发生。在他唇下,世间、生活裹的一切丑恶和重担,似乎都不翼而飞,因为它们才是她真正要忘记
吻她肯定会上瘾。只有这个时候,她不会用冷漠和自卫的冷硬外壳把他隔开。这个时候,她不是令人费解的凌嘉茹,也不是他处心积虑要挖掘底细的邵嘉茹。她是个他想要的女人。哦,老天,是的,他要她。他可以感觉到她也要他。
但是她有太多禁忌。她关闭自己太久了,她不习惯一下子暴露自己,而他已使她揭开了
嘉茹把自己拉开。「我不该这么做。」她喘息地低语。
敬桐用指背轻抚她发热的脸颊。「-不用怕我,嘉茹。」
「我不怕你。」她怕的是他对她的影响力。
「我倒很怕我自己。」敬桐轻笑一声。「我怕一不小心再说错话,你再也不肯见我了。」
她回避他话中的意义,环视他完成的工作。「你来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好几个小时吧。」他耸耸肩。「我要为我白天说的一些话道歉。原谅我好吗?」
她静默了一下。「不怪你,你不知道内情。」
「我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
「它们原本就在那。我很少想起,回忆……太痛苦了。」这男人何以总能令她说出心底的的话?
敬桐凝视她,无法用言语安慰她。他看看屋子。
「祖安睡了吗?」
「嗯。」
「我进去拿两张椅子出来,我们坐在院子里聊聊,好不好?你困了吗?还是我回去,让你休息,明天再来?」
她该说明天再谈的,可是她发觉她真的需要他在身边,即使做一会儿伴也好。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好现象。
「我不困,不过你--」
「啊,我经常工作到早上三、四点的。」
唯恐她改变主意,敬桐很快地进屋,到厨房拿了两张椅子出来。
夜空星辰闪烁,一弯上弦月柔和地挂在天幕。黑夜,对地而言,难得地有一份安详。通常它是另一个充满压力的一天的过渡。
「我下午和你父亲通过电话。」
他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宁谧,可是事情紧急,他不知道邵老还有多少日子。
嘉茹不说话,可是也没有再反对他谈她的父亲。
「他在医院。」
她仰望天空的脸转向他。她目光中的等待和关切,令敬桐舒了一口气。
「听起来他还好。不过认识你父亲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他愿意听医生的嘱咐接受详细检查。」
她还是不作声,只拧着眉。
「我下星期要回去看他。」他温柔地伸手过去,握住她按在膝上的一只手。「我希望你改变心意,和我同行,嘉茹。」
她抿抿嘴。「你下午对他说了什么?」
「关于你?」敬桐摇摇头。「我遵守了我对你的承诺。可是他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嘉茹。」
她的视线调向前方的黑夜。「晚上易风来电话,说她去找过你。」
他微笑。「真希望我也有个这么忠肝义胆的好朋友。」
她也微微一笑。「我很幸运认识她。」然后笑容逸去。「易风把你跟她说的话告诉我了。」
「其实我也对你说过,-不相信我。」
「易风相信你。」
「-呢?」
她低头看着他握着她的手。如果他知道他多么接近她内心里从不让人接近的部分,那最最脆弱的一环……或者他已经知道了。
啊,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需要……需要一个来自异性的肩膀,让她偶尔歇息,喘一口气。但是她没有能力向现实示弱,她没有倒下去或停歇的权利。
「我输不起。」嘉茹轻轻说。
「假如事关输赢,要输也不会只输你一个人,还有我呢。」
她奇怪地看他。「你?」
「对,我。」他的表情严肃。「你算算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至今,我向你道了多少次歉了?我的自尊早就输掉了。」
嘉茹突然看见他眼底一点黠光。「你在逗我。」
「你领会幽默的幽默感真是无与轮比。」他捏捏她的手。「不过我说的有一半是实话。若求你有用的话,我愿意求你。」
「蒋小姐告诉过我,为了我父亲,你会不惜肝脑涂地。」
他不知道她是否有注意到,这是她首次承认邵老为她的父亲。他将之视为一个重大转机,而他知道何时该掌握时机。
「现在已经不单是为报答令尊对我的恩情了,嘉茹。」他诚挚、恳切地倾身向前。「你须要打开心绪,只有和你父亲见面,你才能释疑。」
「或者是听他的-面之词?」
「你母亲等于是用另-种方式把你推入火坑,你尚几不遗余力地为她掩饰,原谅她的过失,为什么对念着你二十几年的父亲,如此硬心肠呢?」
她怞回手。「我母亲的糜烂和颓废,是因为我父亲把我们赶出来,她伤心已极。她也许不够坚强,用了错误的方法应付她的痛苦和绝望,但她从来没有放弃我。」
「你父亲也没有。尽管他不停地付出他对你的关爱,不曾放弃他身为父亲的责任,却没有得到你半点回音,他仍然没有放弃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我说过我写了很多信给他,你不相信我,何必再多说?」
「我相信-,嘉茹。可是你何不让你父亲也听听你的解释呢?」
「我不欠他任何解释。」她态度又冷硬起来,只不过这次表情里多了挣扎和困顿。
「那就给他个机会,澄清你对他的误会。」
她犹疑地再度沉默。敬桐等待着,凝视着她脸上交错的复杂感情。他的心因她终于开始信任他,愿意流露出心底的情感,而激动得剧跳不已。只要她肯答应,他惊讶地发现,他想保护她、爱她、珍惜她一辈子-
那间,他憬悟了他何以无法在电话里向邵之提起嘉茹的事,-方面他对她有过承诺,一方面他不知如何对邵老启齿。
他能怎么说?「邵叔,我找到你女儿了。她美丽又坚强卓绝。她不肯见你,可是我爱上她了。」
他没有把握他们父女见面之后,是否果真能前嫌尽释,或者嘉茹是否会受到更多创伤。
而后者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不论如何,他一定会守在她身边。为她摒除外界的伤害。
慢慢地,嘉茹深吸一口气,望着他。
「我若和你去新加坡,祖安怎么办?平常我有事,易风可以暂时代我照顾他,可是我不在的时间若太长,祖安找不到我会害怕,我也不放心离开他太久。」
敬桐露出松弛的笑容。「这好办,我们带他一起去。」
嘉茹张大眼睛。「你不是说真的吧?」
「有何不可?你不必太多虑。祖安不过智力不足,又不是钟楼怪人。带他出左玩玩,说不定对他有意想不到的帮助呢。」
她想了想,摇摇头。「他长这么大,最远也只去过易风的艺廊。她试过带他上街,他吓得蹲在地上,紧紧抓住易风不放,哭着要找我。」她又摇头。「行不通的,只要离开这个家,除非坐在车子里,祖安无法适应一定的安全范围外的世界。」
「那就不带他到车多、人多的地方。我们来回都坐头等舱,周围不会有很多人-、我就在他旁边。必要的话,我可以整天在酒店陪他。我是说,万一你需要出去的时候。」
她还在犹豫。
「和我一起去新加坡,嘉茹。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要不要见你父亲。如果到了那,你还是不想见他,我绝不勉强。就当我们带祖安去散心旅行也无妨。」
月光下,他的眼神诚恳得令她很难不动心。
「下个星期?」
敬桐的双眼亮了起来。「我预定下个星期,不过可以配合你的方便。」
他一再的迁就,他的真诚和锲而不舍,终于让她觉得她若再固执下去,似乎太不近情理了。
「我明天送设计图给你,到时候再告诉你我的决定。我没法说走就走,尤其还要带祖安出远门的话。」
「我了解。」他讶然看着她。「设计稿完成了?」
她点点头。「明天你看过以后,若没有其他意见,就可以动工了。」
「嘉茹,你果然名不虚传。」
一抹红云飞上她双颊,因为她把它在一个晚上赶完,是想及早摆月兑他。
「时间晚了,」她站起来。「明天再说吧。」
「我明早九点来接你,会不昃太早?」他看一下表。快凌晨三点半了。他以前不管工作得多晚,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
「你不必来接我,我有车。」
「其实你不必特地送去我办公室。我过来在你这看,需要讨论的细节,在这谈也一样。如此你就不用麻烦易风来帮你照顾祖安了。」
「可是……」
「别跟我客气,嘉茹。而且我想看祖安。同时呢,你也许不相信,今晚在门口,没有咖啡和红茶的『迎接』,我还感到若有所失呢!」
嘉茹不禁莞尔。「明天可别又要喊救命。」
难得她露出轻快的娇俏模样,看得敬桐一阵心弦荡漾。他俯向她,轻轻吻她的唇。只是温柔的一触,他怕若真正地吻她,他会停不下来。
还有明天呢,而且她非常有可能会同意和他去新加坡,光想到这个,已足以令他雀跃不已了。
当他抬起头,见她对他蜻蜓点水的一吻似乎有些失望的表情,他更是在心里无声的欢唱。
「我会一直想你到明早来见到你。」
他临走前的低语,直到嘉茹躺上床,犹轻柔地在她耳畔呢喃。
好久好久好久以来,她未如此刻这般期盼明天的来临。沉入未曾有过的甜美梦乡之前,她想的是天明之后不久又可以见到敬桐,而不是担心要不要和他去见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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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刺客!意大利刺客!」
院子里的喧哗夹杂着红茶的尖叫、咖啡的咆哮,和祖安开怀的咯咯笑。
嘉茹看向床头的闹钟,还不到八点。难道敬桐已经来了?
她赤足跑进客厅,由窗子往外看。真的是他。
很快地梳洗过后,换上简单的T恤和短裤,嘉茹走出来。
她眼前的情景和她几分钟前看到的一样。红茶站在敬桐头上,咖啡不知怎地吊在他右手臂膀上,祖安荡秋千似的挂在他另-只手臂上。
「早。」敬桐愉快地说,接着瞪大眼睛。他每次见到地,她的头发不是挽上去,就是编成发辫扎起来,今天她让一头秀发披在肩上,但是——「你剪头发了!」
嘉茹抚抚头发,「剪了好几天了。」
「那么长的头发,你不心疼吗?」他的口气倒很惋惜。
「它还会长的。」嘉茹朝他身上的男孩和鸟、猫擞擞下巴。「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咖啡今天很高兴见到我,祖安觉得它欢迎我的方式很棒,决定效法。之后认为很好玩,就不想下来了。」他说明着,眼睛往头顶翻了翻。「红茶嘛,不知怎么地,对我的头发很感兴趣。我希望-不是打算在我头上筑巢养小八哥什么的。」
嘉茹笑出来。「红茶是位先生。咖啡、红茶,」她拍拍手。「下来,你们太不象话了。」
「我不介意。」敬桐说,不过那一鸟一猫遵从主人的命令离开他身上时,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妈,来玩。好好玩哦!」祖安还挂在敬桐膀子上,弯曲着双腿晃来晃去。
「你也下来,祖安。」嘉茹柔和地说。「何大哥累了。」
「意大利刺客,累了,不象话。」红茶尖着噪子喊。它停在一支新木桩上。
「你的鸟对造句有奇特的天分。」敬桐咕哝。
「不象话,不象话。」红茶抗议地边喊边扑翅膀。咖啡在木桩底下研究如何才能上去。
「还好你没训练你的猫说话,否则健力氏纪录的编纂人就要来拜访你了。」
嘉茹大笑。「也许我该考虑开始训练它。」
「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美?」
她的笑声嘎然而止。
「你该经常笑的。」他微哑地又说。「幸好此刻有好几个第三者在,你逃过了一劫。」
他充满暗示的语气和闪着热情光芒的眼神,令她心跳加速。
「什么劫?」
「等只有你和我的时候,-就知道了。」
「再摇,再摇。」祖安央求道,打破了他们四眸紧紧街接进放的火花。
「不摇了,小子。走,我们干活去。」
他仍用一只有力的臂膀举着祖安,转身走向他的车子。祖安又开心地咯笑个不停,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和他玩过,嘉茹自己不可能如此单手举起他。她知道祖安必定快乐得不得了,她也看出敬桐是真的喜欢这个男孩,真心的对他好,而不是同情或怜悯。由是,她分外地感动。
敬桐使不情不愿的祖安站回地上,不过他车子后车箱的东西立刻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他扛出那包帆布袋时,听到嘉茹发出一声声吟。
「你又买木条来了?」
他支撑着帆布袋大部分重量,让祖安跟在后面,「帮忙」他抬着-小部分。
「这么早你去哪里买的?」
嘉茹注视他们把帆布袋放在院子里,祖安煞有介事地喘了几口气,跟着就迫不及待蹲下去拉扯捆往袋口的绳子。
「我六点不到去敲开木材店的门,」他做个鬼脸。「老板差点拿木棍敲我,还好我们是多年好友。」
他打开帆布袋,和上次一样,倒出又一包光亮、齐长的木条。
「哗,好多积木又来了。」祖安兴奋地欢呼。
这个人,他不用睡觉的吗?她很难想象他一身无穷的精力从何而来。嘉茹惊讶地看见祖安自动跑去屋角,把上次敬桐教他使用的小圆锹拿了来。
「啊,太好了,祖安。」敬桐模模他的头奖励道。
祖安羞涩地大大咧着嘴,自己也伸手模模头。
「这么早,你一定还没有吃早餐。」嘉茹说,看着她尚未完全说出口的邀请在敬桐俊朗的睑上,绽开惊喜的笑容,她觉得她似乎也和得了夸赞的男孩一样开了心花。「嗯,我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我可以烤些多士和煎蛋。你喝不喝牛女乃?」
「多士煎蛋加牛女乃,嗬嘀,好丰富的早餐。我已经饿了。来,祖安,」他把手伸给男孩,
虽然他真正想的是搂住嘉茹。「我们先吃早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