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地走下楼,昨晚杉岚一言不发地躺在她身旁,害得她久久不能入眠,他还在为昨天早上的事生气吗?她嘟起嘴不悦地想,他的笑脸多令人怀念,他笑起来和生气有很大的差别,他一笑世界彷佛都明亮了……糟!她一不注意脚一踩空,整个人快速地向楼下滚去,她恐惧地闭上眼。
完了!
杉岚正走出书房,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中的资料,呼!好不容易整理好了,今天就可以归档了,那……天哪,她在搞什么,他-下手中的资料,冲到梯底,刚好抱住她,他恐惧地吸口气。还好,接住了,谢天谢地!
「-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这么一小段楼梯-都走不好,还嫌我时时刻刻担心。」
「对……不起!」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一定想什么入神了。」
「嗯!」她低着头不敢移动,要骗他是不可能的。
他烦恼地注视散了一地的文件,看来又要从头来一次了。实在烦人,这些天来的辛苦都白费了,他沮丧地发现自己甚至连去拾起来都不愿意,重来一次更别想了。想来想去除非他找到菊亚,否则……「乖乖坐下吃早饭吧,可千万别再吓我,我打一下电话。」他才正想拿起话筒,一抬头正好看见她差点被椅子绊倒,他倒怞口冷气。
她一脸歉意朝他笑笑:「没事……」话还没说完又碰到椅子,人也跟着坐下去,今天是怎么搞的,昨天的委屈加上今天的笨拙,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急急赶到她身边担心地问:「是不是脚又扭伤了?还是那里受伤了?」他低着头寻找伤口,没有注意到她泪流满面,等他发现她在哭泣时,他心疼地拥住她,拍拍她的背哄着。
「别哭,小蔷,我没怪-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把自己弄伤而已,-知道我是担心-受伤,别哭好吗?-昨天一定没睡好。」
「你还生……我的气?」她怞噎地问着。
「生-的气?小蔷,-在说什么啊?」
「昨天早上你甩上门走了,晚上又不理我,不是生我的气?」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压根儿就没生她的气。早上他气自己,不能完整地解开她的心结,晚上他气那份该死的资料彷佛永远整理不好似的乱成一团,该怎么对她解释?
「是吗?」
「不是的,我是在生气,但不是对-,哦,也许有一点气-的顽固吧,小蔷,不要乱想,有时候事情并不是像-表面上所看到的一样。」
「那我去吃饭了。」她站起身,离开杉岚的怀抱。
「等一下,我打完电话后-再走,真怕-又出什么事。」他拉她坐在身旁便赶快打电话。
萧蔷无可奈何地坐在他身旁听他讲电话。
「喂,陈秘书是不?……对,嗯……知道了……好,交给你办,对了,麻烦你请菊亚马上过来一趟,是P二七四六的企画案,对对,好,我等她。」嘘!好险找到她了。他拍拍小蔷的头,笑着说:「来吧,守在-身边就放心多了。」
她抗议着躲开:「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好讨厌!」
他附和:「-当然不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能结婚,-却嫁给了我。」他故意凶巴巴地质问:「谁说-是小孩的?那人该和宝贝、宾哥睡在一起。」
她笑起来搔他的痒:「狗蚤会布满他全身,吸掉他红色的血液,直到他变成白色的骷髅。」
「好可怕,救命啊!」他装模作样地忍着笑。
「宝贝、宾哥,上!就是他。」她指着一脸无辜的杉岚,两只狗听话地在他脚下穿来穿去,用小小的爪子去抓他的裤管,他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小蔷,别这样!」
「停止攻击。」两只狗儿乖乖蹲坐在她两侧。
杉岚假装愤怒地蹲下,挥舞着手指:「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想想是谁把你们带回来的,我才是你们的主人!」他指着宝贝,没料到宝贝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他惊讶地用力怞回手。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
她笑着看他的表情,娇嗔了一声:「活该!」
「-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这年头真新鲜,人仗狗势的。」
她生气地跑进饭厅,他真讨厌。菊亚?这名字好熟……啊,那天打电话来的女人?对了,就是她,袁菊亚,那天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她是谁?和杉岚有什么关系?她好奇地想知道却又不敢问。反正等一会儿就明白了。
「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没有──有,可是你会生气,算了。」她低头端起稀饭。
「我宁愿生──」他话还没说完,门铃便响了起来,他无奈地推开椅子站起身。
「玲姨呢?」她奇怪地问着,玲姨不在吗?
他边走边说:「我放她三天假,从昨晚开始。」
昨晚?奇怪,今早的稀饭是谁煮的?她好笑地想,该不是我吧,接着她马上驳回自己的想法,她不会煮饭,洗衣服更免谈,那就是……杉岚-?不可能的,他会煮饭?除非三月刮台风,可是除了他就没别的人了,奇怪。
「小蔷,帮我把桌上的钥匙拿来。」他在客厅喊着。
她找来找去就是没看到,突然想起来他自己放在电视机上的,真是的。她对着客厅喊道,「在电视上面。」然后继续吃饭,吃完后,她端走自己的碗筷到厨房洗涤,洗过后的碗显得格外洁白美丽,她看得出神,没注意有人走到她身后。
「很漂亮。」
萧蔷一惊,手一松,整个碗跌得粉碎,她愣愣地看着那些碎片,好脆弱啊,不到一公尺的高度竟将它摔得粉碎。
「对不起,害-吓一跳。」
她支支吾吾地回答:「没关系,-是?」好漂亮的女孩,高佻匀称的身材,健康的肤色,整个人显得亮丽动人,格外娇艳。
「袁菊亚,-一定是杉岚的小新娘──小蔷了。」她笑着伸出手。
萧蔷涨红了脸,迟疑地伸出手,袁菊亚好象一个人……是谁?她撇开这些疑虑:「杉岚呢?」
「不知道,也许在楼上,也许在楼下书房。」
「-很熟悉这里?」她迷惑地问道。
她神秘地笑了起来:「当然,我住在这两年过,我喜欢室内装横,所以-住的房间也是我设计的,喜欢吗?」
「喜欢,很漂亮-在这儿住过两年?」她好奇的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相信?其实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啊,真的哟,我和他同居了两年,我们的关系比较特殊,所以相处得比较久。」她泰然自若地说着,隐隐透露着得意。
「-为什么不和他结婚呢?你们很相配的。」她认真地说着。
不料袁菊亚却大笑出声,指着一脸不解的萧蔷说:「-是那门子的妻子啊?不嫉妒就很糟糕了,-还说这种话,我真服了-,我以为-多少会脸色苍白,彷佛遭到电殛般的才是,呆子,-没问题吧?」
「我很好啊!」她不懂袁菊亚在说什么。
「很好?嗯,我想-等一下也许会告诉我-不爱杉岚,是不是?」
「这是事实啊,不过我不否认我喜欢他。」
「-是个幸运的女孩,嫁给他会幸福一辈子的,我真高兴,你们两个都好可爱,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她若有所指的盯着一地的碎片。
「那个不用了,-能不能帮我买──」她正要说车票,不巧看到杉岚在袁菊亚的身后,她马上改口:「化妆品?」杉岚的眼睛-起来了!那表示他不相信萧蔷的话,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这简单,嗯……星期天我帮-带过来。」她直爽地应允。
「她不需要那些的,菊亚不要麻烦了。」他开口越过袁菊亚。
「杉岚,你懂什么,女孩子就是需要,你别管嘛!」
他盯着萧蔷不置可否的应道:「哦,是这样吗?」
「本来就是造样,呆子,我走啦,星期天等我,」她转向杉岚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一吻:「再见了,资料我帮你拿去公司归档,好好照顾你的小呆子,她很可爱哪!」她笑着走出了厨房。
萧蔷生气地朝自己喊:「她叫我呆子!」盯着一地的碎片,她直接蹲去捡。
「-不是呆子是什么?」他咆哮着将她拉起身,仍然迟了一步,碎片划破了她的手指,他用力按住伤口边缘挤出一些脏血。
「你干什么?好痛,放开我,杉岚,你听到没有?」
「-给我闭嘴!站好!」
她不语地咬着牙,心中虽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再开口,杉岚好象真的很生气的样子,怒气来得快去得也急,留下的只是一片迷惘。
「该死!站在这儿不要动,我去拿OK绷,如果-再不听话,我会让-后悔。」他不容置疑的说着。
她忍不住月兑口而出:「你干脆画个圈把我关起来好了。」话刚说完她又后悔了。
他冷冷地答:「这主意不错,但是只有白痴才会相信-会乖乖待在那个圈子里,我会把-关起来,我可以告诉-,-可别指望那是个小圈圈。」
直到她回过神时,她才想到自己真是如袁菊亚所说的那样──呆子!岂止呆,简直笨到家了,为什么不找拖扫帚扫一扫,而愚蠢地用手去捡,笨死了,笨死了,相信袁菊亚一定不会用手去捡,她才不会打破碗哩,相形之下自己显得笨拙极了。
咦,为什么要跟她比?她不明白怎会有这种念头,也许是虚荣心在作祟吧,她正想得出神时被杉岚的声音拉回现实。
「我告诉过-,她不在,菊亚带她出去透透气,晒晒太阳了!」
「我不相信你会让她离开你身边。」
是姊姊,不晓得为什么她没走出去,反而立在原地倾听他们的对话。
「不相信也得相信,我再说一次,小蔷不在,如果-坚持不信,老王可以到处看一看。」
萧蔷听到「哼」的一声接着便是沉默,大概姊姊在等老王吧,为什么杉岚说我不在?奇怪,我明明在这里啊,要出去吗?听听他们谈些什么吧。
「大小姐,没有人。」是老王的声音。
「没想到她挺自由的嘛,你可真会坐享齐人之福,又有太太又有那么漂亮的情妇,真是好福气啊!」
「是吗?如果-还记得的话,-曾经对我说过:『娶我,杉岚,萧家的财产都是你的,只要你娶我。别管小蔷了,求你,像我如此有福气,怎么可能……』」
萧蔷只觉脑中轰然一声,耳朵嗡嗡作响,差点晕倒,怎么可能?姊姊明明说杉岚娶我只为财产,那为什么姊姊要送他财产,求他娶她?这是什么道理?她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错了,这回-的计谋无法得逞,我们正在度人生最快乐的蜜月,嫉妒吗?她是个又可爱,又热情的新娘,出乎-意料之外吧?」
「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很显然-无法影响到她了,亲爱的大姊,还有什么事吗?」
「我就知道她和她母亲一样,有其母必有其女,不要……」
「啪!」一记火辣的耳光,印上萧薇的脸颊。
「-呢?至少她们有一颗善良的心-有富裕的家庭,不愁吃、穿,更不必为生活而劳苦奔波,-是高贵的公主。不错,谢映红是娼妓,但她却有颗最高尚最纯洁的心,令人崇敬,而-令人恶心。」
他们在说什么?谢映红是谁?我和姊姊的母亲不一样吗?她为何说,「她和她母亲一样,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个她是指我,那母亲便是……谢映红?谢映红?
汽车的引擎声将她拉回了现实,杉岚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拉过她的手,仔细用OK绷在伤口上贴好。
「你是故意的?」她相信他明白她在问什么。
「没错。」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着。
「因为-们是──」他探深注视着萧蔷,顿了顿才又开口:「同父异母的姊妹,而她恨。」他的话犹如青天霹雳,萧蔷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同父异母?恨我?不可能的,虽然她极力扫除他的话所造成的震撼,但内心仍明白他的话是真的。
「小蔷,冷静点,听我说,-妈……」
「我妈叫江华,萧江华。」她大声打断他的话。
他严厉地反驳:「不是,她不是-妈,谢映红才是-的亲生母亲。」
所有的反抗都在她的脸上呈现,她强硬而冰冷地说:「我的妈妈是江华,萧江华,永远都是,我不知道谁是谢映红。」她突然显得虚弱无比。「杉岚,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告诉我她是谁,我不要知道,不要!」
他执起她握成拳头的小手,做最后的努力。「小蔷,不要这样,至少在-明了真相以前,不要拒绝她的存在,我知道-很痛苦,但……」
「杉岚,我求你!」她哭着倒进他的怀里。
「好吧!」他长长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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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蔷,多加一件衣服,晚上比较冷,一不注意都冬天了。」玲姨边做饭边说。
「是啊,玲姨,我出去一趟好不好?」她撒娇地问着。
「好,才怪,上回被-害惨了,杉岚气死了,说怎么可以让-下床,说什么-的腿还上着石膏,弄不好会成跛脚的,害我自责了好多天,我不会再答应-了。」
看玲姨说得那么坚决,萧蔷只好作罢,难得杉岚出差三天,却被玲姨看得紧紧的,这有什么差别呢?算了,反正还有明天一天,杉岚说要去三天的,那明天才会回来,想起他临行前那不放心的神色,她就觉得好好玩。
「玲姨,帮我看好她。」他严肃地紧绷着脸说。
萧蔷忍不住学他紧绷着脸,严肃地看着随行的陈秘书吩咐:「轮宇,帮我好好看着他!」话一说完便笑得合不拢嘴,当她瞥见杉岚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之后马上溜上楼。
「那我在院子里走走可以吧?」
「加件衣服。」玲姨仍不忘叮咛。
「是的,玲大将军!」
看着宝贝和宾哥白得出奇的毛,她有股冲动想把它柔乱,虽然前天她好希望杉岚快点走,当他走了之后,她却又希望自己曾答应他和他一起去高雄,随着日子的增长,那股欲念愈来愈强。
虽然只经过一个晚上,但是今天早上一醒来,没看见身旁的杉岚时,那股沮丧深深地攫住她,可恨!不该想念他的!
「宝贝,宾哥,想他吗?」
两只狗儿蹲坐在她面前无辜地摇着尾巴。
「笨蛋!」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时,她突然兴起了一个念头,拨电话给他,趁勇气还没有消失前,她赶快打,只听见那头传来「嘟──嘟」声,她紧张地握紧话筒。
「喂?」
她怔在那儿,是袁菊亚,她瞪着话筒。
「喂,找那位?」
萧蔷用力摔下话筒,伤心地拿起磁女圭女圭朝地下摔,那张可爱的脸顿时成为千万碎片!
「菊亚,是谁?」杉岚扯着颈上的领带。
「不知道啊,我喂了两声,对方也不答话,问他找那位也不说,反而用力摔上话筒,神经病!」
他继续解钮扣:「累死人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该不会是萧蔷吧?台北的公司,他吩咐过八点过后不要打扰他,高雄的分公司也一样。至于朋友,他并没有告知旅馆的电话号码,除了小蔷以外,会是她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蔷,怎么回事?」玲姨看着伤心哭泣的萧蔷,和地上的碎女圭女圭。
见小蔷不答话,玲姨着急的拍拍她的背:「小蔷,告诉玲姨,别哭嘛,乖──」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玲姨顺手拿起话筒,一边担心的注视着萧蔷。
「喂?」
「玲姨,小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啊,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杉岚,早点回来,别让──」话筒突然被萧蔷夺走,看来和杉岚有关,她摇着头走出萧蔷的房间。
「玲姨?」
「她走了,」吸吸鼻子,控制自己的声音道:「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看来我错了,哼,我恨你!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离开。」
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一会儿才咆哮道:「-敢!不准-离开!」
她像个任性的孩子似地大吼:「我偏要,偏要,你没有办法阻止我的,高雄和台北的距离并不短,等你回来时我早不见了。」
「-敢,如果-走了就小心点别让我找到。」他低声威胁。
「我要回娘家,你不敢、也不能对我怎么样。还有,杉岚,我要离婚!」
停了好久,他才回答:「该死!-居然如此对侍我,如果我在-身边,-就没有勇气说这些话了!」
「也许吧,衫岚,我想──」
「想不到-这么懦弱,我尽量使-适应一切的环境,-体会不到吗?为什么突然要走?我做得不够好?刚才的电话是-打的吗?」不等她回答,他又说:「不管是不是-,我都要说清楚,菊亚是在我房里,刚才的电话是她接的。小蔷,她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们不是情侣,她是我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急忙否认:「这和她没有关系,杉岚,我想你说对了,我还没长大,我们之间……唉,我的确是怕你。」
「不对!」他温柔的纠正道:「-怕-自己,小蔷,留下来,等我回来,逃避不是办法,我不会同意离婚的,永远都不,听清楚了吗?」
她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心中乱成一团,走了就必须永远不再见到他,他刚才说得那么坚决。
但是能不走吗?再不走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对杉岚愈来愈强的依赖感使她恐惧,万一失去他的时候怎么办?他那么帅,姊姊曾说男人永远无法忠于一个女人,他们有永远填不满的,而且当错误发生时,合理的借口便倾筐而出,说谎简直是他们的天赋,就像刚才他说菊亚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鬼才相信!
为什么要嫁给他?她猛然一楞,她找不到一丝的记忆能够提醒她如何认识他及婚礼的过程,她紧紧握紧话筒,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了,为何这么重要的事却想不起来?
杉岚拨开额前的头发,不耐地等着萧蔷开口,现在他确定刚才打电话的一定是小蔷,而她不相信他的解释,甚至打算离开!他生气地把嘴抿成一条线,他做得还不够好?还不够有耐心?还不够温柔?还不够体贴?没想到他的牲牺所换得的仍是离婚!
当陈轮宇开门进来时,他用手捂住听筒,朝轮宇说:「去帮我准备车子,我马上回台北,这里的事先交给你。」
「我想如果……嗯,我是说……哎,我不知道。」她再次感到沮丧。
他朝陈轮宇使个眼色,才放开手:「小蔷,我只要求-等我,-该知道,我从没──求过人,任何人都没有,不要背叛我。」
她急急地反驳:「这才不是背叛,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只是想离开。」
「不是背叛?那是什么?我走之前-答应我不溜的,现在我只要求-等我一个晚上,明早再走也不迟,这段时间我们两个都好好想一想,好吗?」
她犹豫不决地跪在床上,的确是答应过他,如果走了就如他所说的背叛,想想自己真笨,干嘛告诉他,笨死了!自责之余又发现,杉岚不可能在晚上赶回来的,一来他从不在夜晚上高速公路,二来高雄分公司的事他不会假手于人的,暂且答应他又何妨?反正明天天一亮就走,他也拦不住,那时就不算是背叛了。
「好,可是只有一晚哦,那我就不算背叛你了。」她喃喃自语。
他忍不住笑答:「那当然。」
萧蔷突然惊觉到这通电话谈得好久,哇,电话费有得瞧了,玲姨正巧端着牛女乃进来,她忙把电话筒塞给玲姨,不管他们谈些什么,她跑到楼下的客厅看电视。
「小蔷,把牛女乃喝了。」玲姨走下来将牛女乃放在萧蔷手上。
「嗯,谢谢。」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玲姨试探性地问:「-把那个瓷女圭女圭打破了?」
萧蔷的脸有丝不安闪过,现在气消了,不禁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好笑,把它砸烂了也于事无补啊,她盯着手中白色的液体,过一会儿才答:「嗯,那女圭女圭很漂亮是不是?可是我还是把它打破了,而且是故意的。」
「心情不好吗?」
「嗯。」
「我想和杉岚有关?是不是?」
萧蔷蹙起了眉头:「多少有点关系,反正我明天就不在这儿了,再也不会受他的影响,玲姨,我都快不是自己了。」
「哦?」玲姨仔细倾听着,这女孩心中到底有什么疑惑,令她如此畏于接受杉岚?
「我还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她闷闷不乐地宣布。
「能告诉玲姨吗?」
见她不答话,玲姨耐心地等着,一会儿只见她颓丧地吐出那件可怕的事。
「我好象真的爱上他了,」她突然站起身到处踱着:「天天和他在一起,我都不相信自己了,我以为自己不可能爱上他,我想我疯了。」她朝楼上走去,口中仍喃喃念着:「不能爱上他,嫁给他就够糟了,如果再死心塌地的……」
玲姨笑着端起牛女乃:「没我的事啦。」
关上门她才想起忘了和玲姨说晚安,再走下去时玲姨早回房睡觉了,她坐在那儿想自己那些奇怪的情绪,他的影像和姊姊的完全混在一起,也许是因为从小一起生活长大的关系,她还是比较偏向姊姊而一直排斥杉岚,相信自己的行为只是一时的冲动,是吗?她怀疑。
又下雨了,最近几天老是下雨,闷得人怪难受的,一想起杉岚发怒的样子,她不禁打个冷颤,宝贝和宾哥安稳地唾在沙发旁,多可爱的一对小兄妹。
躺上床的时候雨仍没停,她抱着大狮子轻轻拍着,眼皮愈来愈重,窗外的而愈来愈模糊,雨声愈来愈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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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长,车准备好了。」陈轮宇很奇怪杉岚为何要连夜赶回台北?
「嗯,我马上走,这儿的事你能解决的就解决,再不,和菊亚商量一下,不行的话再打电话给我。」他拎起外套打开门。
「董事……」
「下班时间喊我杉岚,有什么事吗?」他不耐烦地问着。
「是夫人的问题吧?」
杉岚愣了一下才恢复镇定说:「你真是过来人埃」
「女人是个矛盾的组合体,吓她起不了作用的。」他语重心长的说着。
杉岚有些愤怒地说:「我对她够温柔的了,可是……」
「可是她不为所动是不是?」轮宇瞄一眼走廊才又开口:「未必见得,她和菊亚很相似,奇怪得很,如果你仔细想想,软硬兼施才是办法。」
杉岚笑了起来:「你真是一等一的好秘书,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小蔷和菊亚是有些相似。这儿交给你了。」他笑着关上门。
当他看见司机时不禁有些恼怒,但继而一想,轮宇是出自一片好意,说实在的夜晚又加上下雨开车他的确不喜欢。
该死,小蔷一定是刚才打电话的人,而这些事情一定正好印证了萧薇那篇鬼扯淡,小蔷那个胡涂蛋又坚信萧薇的鬼话。想离开?没那么简单!他发誓一定要破除萧薇在小蔷身上所下的迷咒。
他直挺挺地坐着,纵然心中飞掠过千万种思绪,他的外表依然平静,当雨愈下愈大时,他有些担心路况,好在小蔷并不怕风雨,想起自己上回急着赶回去怕她受惊吓从楼上摔下来的事就好笑,结果呢?她不但平安地下楼还端坐在椅子上呢!真是瞎躁心。
「直接回台北没问题吗?」今晚不回去,事情就麻烦多了。
「没问题,不过可能会比平常晚些。」司机专注地盯着前方。
「没关系。」
到台北时,司机一脸歉意的看着他说:「对不起,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
杉岚宽容的笑着:「别担心,你是位了不起的司机,下那么大的雨只误了二十分钟,明早──呃,今早再回高雄,钱你拿着,我还有事。」不容对方答话他已冒着雨跑进蒙蒙的雨雾中。
进门时,他全身湿透了,匆匆地淋个浴,换上衣服,楼上成了他的最终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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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蔷紧紧的夹住大狮子,在冬天那些长毛真令人感到温暖,奇怪的是……大狮子怎么一直往外跑?她不悦地将他往回拉,深恐-又溜掉。
杉岚徒劳无功地看着,萧蔷把狮子抱得更紧,他嫉妒地将狮子粗鲁拉开,-向床尾,没想到萧蔷半闭着眼睛爬起床,四处模了一阵后倒在床尾拥着大狮子又睡着了,口中还喃喃自语着:「讨厌!」
他受伤似地坐在那里,该死!她总是宁愿舍弃我。她愿意跟那老巫婆在一起而拒绝我,现在则选择那毛绒绒的大怪物,而-弃坐在床沿的我!这是什么道理?
「该死,-让我的自尊受伤了!」他愤恨地低声咆哮,萧蔷不知情地说着梦话:「活该!…你……别……?
「我的耐性快被-磨光了,-为什么不快些长大呢?该死的萧薇,该死的大狮子,该死的小蔷,一群大笨蛋。」
他自嘲地撇撇嘴:「而我是最大的、最笨的超级大笨蛋!」
接着他马上想到他的冷静呢?他的自持呢?他的……头脑?雨停时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眼皮早已重重合上,两人方向相反地睡着了。
玲姨进门时真是啼笑皆非,一人睡一头,杉岚老是说,萧蔷孩子气重,长不大,其实他自己也是如此。
玲姨又拿条被子,一人一件免得谁被闷死,她温柔地拿开萧蔷怀中的大狮子,这是复原那天送她的礼物,看她如此珍爱,玲姨比任何人都高兴。
「好啦,你别凑热闹了,真不晓得谁会先跌下床?」她猜测地抱着狮子关上门。
结果是萧蔷先跌下床。当闹钟嘶喊起来的时候,她伸手想按掉,结果扑了个空,整个人重心一不稳便跌下床去,她有些生气地爬上床,终于找到闹钟,处理完毕后,她想将棉被往旁推,不期然看见一双黑而明亮的眼睛,她一惊,反射性地用棉被将它盖住,那双熟悉的眼睛……一定是作梦!
杉岚慢慢拉开盖住头上的棉被冷冷问:「小新娘,-想闷死我吗?」
「天啊,真的是他!」
「-的欢迎方式真怪-刚刚说什么……『天啊,真的是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我-还以为是谁?」他有些恼火。
「昨天我打去高雄的电话是你接的吗?」她迷惑的问。
「从来没有人怀疑我是假的叶杉岚?」他嘲讽的冷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是明──今天晚上才回来吗?」一见到他话都会说错。
「该决定的事都弄得差不多了,提早一天回来阻止傻瓜做蠢事。」他语调怪怪的说。
萧蔷气得满面通红:「什么傻瓜?做什么蠢事?」
杉岚扬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真像卡通里的那个──小青蛙,奇怪,我又没指名道姓,-生什么气?」他拿起枕头垫在背后。
「你明明在说我,还……」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既然-承认了,那我们就挑明了说。」
萧蔷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他将身体倾向前:「昨天-在电话里说的话,现在再说一遍,一字不漏再说给我听。」他的声音温柔得出奇。
萧蔷张大了眼睛,硬是说不出话来,杉岚两道凌厉的视线令她张了口却挤不出一个字。
「没话可说了吗?」他伸手在她的唇缘来回画着。
「我……我……」她惶恐地向后退。
「再说一遍啊!」他轻轻拉住她以防她又摔下床去。
她想甩开他的手,无奈他紧抓不放,根本挣月兑不开,萧蔷心虚地移开视线,现在和昨晚的情形又不一样。
「不敢说?不想说?还是……忘了?」
「都不是,如果你走远一点我相信我可以再说一次。」她松口气,好不容易说了句完整的话了。
「走远一点?是要我回到高雄再用长途电话谈是吗?」
萧蔷挫败地垂下头,轻轻开口:「你是故意的,我好笨哦!」
「对极了!」他尖锐的声音使萧蔷吓一跳,他继续说着:「我是故意的,-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是不是?-以为-说走就能走?-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想离开我,-休想,我知道-和萧薇从小一起长大的,-相信她,她却一直恨-,-就像鸵鸟一样,埋住了头,拒绝面对这个事实|她恨-!」他用力摇晃她,彷佛如此才能使她清醒。
「不,不,不,她爱我,她爱我!」她涕泗纵横地大声反驳,悲惧使她充满了勇气:「她是我姊姊,她不会恨我的,你说谎!」
「显然那天-在厨房听得不够清楚,我再告诉-一遍。」
「不要!」她用手捂住耳朵,那天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可是她故意忘记它,现在更不愿意再听一次。
杉岚拉开她盖住耳朵的手,一字一句用力说着:「-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姊妹,-的母亲是谢映虹,不是那个江华,萧薇她恨-,因为-父亲萧敏苍爱-胜过她,-有一双健康而美丽的腿,她没有,-有我而她没有,不管-相不相信,她要求我娶她,因为她想藉此打击-,-听清楚没有,她恨-!」
她两眼空茫地瞪着一脸愤怒的杉岚,脑中一再回响着:「她恨-!」除了这句话她什么也没听进去。
「小蔷,-听见了没有?」
「她恨我。」她喃喃的自语。
「是的,萧薇恨-,但是-必须知道一件事,江华并不恨-,相反的,她爱-,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也因为如此,萧薇更恨-,懂吗?」他知道她根本不懂,上一代的是非牵扯到这一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懂的。
「你呢?爱我吗?」
杉岚对她平静的语调有些担心:「我爱。」
「那我爱你吗?」
问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他们俩身上,他怎么回答呢?
「-说呢?」
她的回答正如他所料得到的。「我不知道!」
「那就表示-并不是不爱我,也不是爱我,既然如此,这个问题等-知道了再告诉我,同时也告诉-自己,好吗?」他拿起纸巾擦干她的泪水。
「你不……生气了!」
「如果-忘了昨天的话,而且以后不再提起,那我就不生气了。」他笑着说完。
「好,我忘了。」
「那很好,我想……」
「我想我该起床了,你先出去。」她边说边推他下床。
他有些丧气,萧蔷根本没听进谢映虹的事。唉!这是需要时间的,刚才她才像遭电殛似的愣在那,现在却又急着赶他出去,似乎心情不坏,如果再说下去……杉岚,你于心何忍啊?!
「我为什么要出去?」
「除非你想当大?」她拉开门却推他不动。
「嘿,这主意不坏,所谓秀色可餐不是吗?我还没吃早……」
「吃饭啦!」玲姨在楼下喊,电铃同时响起。
「你敢,快走,有人来了,你快下去嘛!」
「小鬼,饶了-,快点哦,十分钟之内如果还没见到-,叶大将军可要杀上楼来了,知道吗?」
在关上门之前她生气地喊:「不要再对我说,『懂吗?』『知道吗?』,我自己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你懂吗?」
他笑着走下楼,但没走多远他的笑声便嘎然而止。
萧薇幸灾乐祸的看着站在楼梯间的杉岚,哼!他高贵,纯净的谢映虹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刚才的争吵她听见了,哈!这回看你怎么保护你的宝贝小蔷,她相信此刻的小蔷受不了这个事实,她要看她亲爱的小妹妹在她面前崩溃,看她痛苦,她活该!
他的脸像戴上面具一样,走到萧薇面前同时平静地说:「无耻!」
她一脸无辜地反问:「无耻?她是小蔷的母亲,我带她来让她们母女相认也错了吗?」
他不理会她,直视谢映虹:「-答应我在小蔷能接受-以前不露面的。」
「我……我,她说小蔷……生病了,我以为,我以为……杉岚,相信我,我无意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让我照顾她。」见杉岚不答话,她垂下头恳求他:「至少让我见她一面,求求你。」
哎!她受的苦够多了,又何苦再如此折磨她?该死的萧薇!
「小蔷没有生病,萧薇骗-的。」
「真的?」
「真的。」
「那……我走了。」她眷恋地朝梯口看了看才毅然决然地转身。
「-不等见了萧蔷再走?」可恶的萧薇仍不死心。
「不……了。」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谢映虹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心中难过地想着,孩子,原谅我!她伤心的开门,多希望再见她一面,多希望……。
杉岚无奈的看着她朝门外走去,他沮丧地想大喊几声,他的脸绷得死紧,小蔷会不想见她的亲生母亲吗?不想……萧薇愤怒地看着一切,她所花的心血都白费了,萧蔷并没下楼来,而这个女人又急着走,真是可恶。
「留下来!」
他们同时抬头,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萧蔷。
酒乍醒,贝初明,
谁家小楼调玉筝?
指拨轻清,音律和平,
一字字诉衷情,
恰流莺花底叮咛。
又孤鸿云外悲鸣,
酒碎金砌南,敲碎玉壶冰,
听,昼是断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