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门把,推开大门,四张焦灼的脸争相挤入江映水的视线内。
“你去哪了?怎么一天一夜没消息?”身形高身兆修长的室友舒波起急问。
“你男友打了一整天的电话耶,你该不会是跟其他男人跑了吧?”秦展颜蹙着秀气的眉问。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担心得都睡不着觉。”练彤云的眼眶还微微红肿。
“发生了什么事?”仅有二房东向非萼的口气最冷静。
一看到她竟然害得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四名室友为她担了一个晚上的心,江映水惭愧的双掌合十道歉,“对不起,我手机忘了带出去,无法跟你们联络,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很抱歉!”
“我接了你男友的一通电话。”向非萼将她的手机递给她,“他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他要跟你解释清楚。”
“是什么误会?”练彤云好奇的问。
江映水抿了抿唇,“我跟他分手了。”
“分手了?”众人惊愕,“为什么?”
“他背着我还有其他女人。”
“天啊!不会吧!”秦展颜夸张的喊,“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映水将昨日早晨他所接见的一切一五一十陈述。
“他怎么这样!”练彤云忿忿不平,“劈腿的男人都该死,晚上我帮你做一个诅咒女圭女圭,钉死他!让他不举,再也无法跟女人上床!”
江映水充满感激的望着一有不平事就爱做诅咒女圭女圭诅咒人,偏偏还真没半次见效的练彤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不想花力气去诅咒他。”
诅咒这东西,一针一针钉上的同时,不就等于再次唤起那不堪的回忆吗?她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犯错的是他不是她啊!
“不给他一点好看吗?”打架高手舒波起挺想带人去揍负心汉一顿的。
“不用了。”她微笑摇头。而且也已经有人为她出过气了。
“先让我去换衣服,等等还要上班。”
“去上班不是会见到他?”向非萼问。
江映水静默了一下下,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并不想因为这样丢掉工作。”那不值得。
她走回房间换衣服,其他人也像跟屁虫一样跟了上去。
“那你失踪了一整天,是去哪了?”练彤云关心的问。
“我去……”她顿了下,“去散心。”
“看得出来你心情有比较好了。”向非萼那双彷佛能洞视一切的眸子锁凝在她脸上。
“是啊,有平复许多了。”她轻轻关上门。
“我们先去地下停车场等你。”向非萼朗声道。
“嗯,我很快就好。”
“走吧。”向非萼轻拍众人的肩。
“映水心情真的有比较好吗?”秦展颜担忧的问,“你看她不声不响失踪了一天一夜,去哪也没交代,该不会曾做了傻事吧?嗑药还什么的……”
“你想太多了!”舒波起敲了就爱胡思乱想的秦展颜后脑一记,“别看映水文文弱弱的,其实她内心很坚强的。”
“我知道啊!”向非萼淡道,“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
“怎么看?”练彤云问。
“对啊,怎么看出来的?”秦展颜亦不解的问,“我都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个呀,可意会不可言传。”向非萼得意道。
“吼,非萼搞什么神秘啊,真无聊!”练彤云跺脚。
“很多事是要有慧根的。”一旁的舒波起帮腔。
“那波起也有看出来喔?”练彤云眨着崇拜的眼。
“这……”舒波起嘿嘿一笑,“没有!”
“呿!”秦展颜甩手,“我还以为你也那么神。”
“反正她有平安回来就好啦!”舒波起关上大门前,往江映水房间方向多看了一眼,“如果映水不想说,就别勉强,这阵子我们多陪着她吧。”
“嗯。”大伙很有默契的点头。
“晚上找个节目陪她排解心情吧。”秦展颜提议。
“好啊!”难得她的提议没有遭到否决。
“我想一下干什么好,再发简迅通知。”
“就这么决定!”众人附议。
秦展颜想她一定要想些有趣的节目,好让映水忘了被劈腿的失恋痛苦。
可是真的不用去扁那个臭男人吗?
她的手很痒呢!
石兰成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候。
张开眼,忆及自己身在何处,他几乎是跳起来的,还差点摔下沙发。
“傻蛋?”他郎身在空荡荡的屋内喊着,“小姑婆?”
无人回应。
看时间,都已经下午三点了,她该不会趁他睡觉的时候离开了吧?
“要走也不说一声!”然后再想,“她可能是不想吵醒我吧!”
那女人清醒时是属于温柔贤淑派的,是有可能这么做。
然而,当石兰成看到梳妆台上那定着短短三字的信纸,还有五张千元大钞时,他的面色僵凝了。
怕是看错,他将那信纸翻了过来又翻了过去,确定只有“谢谢你”三人字,其他什么信息也未留下。
他颓然一坐上梳妆椅,头靠在椅背上,仰头瞪着天花板。
“啧!真是白痴!”他嘲笑自己,“不过就是萍水相逢,是在期待什么?”
他昨天拉着她东奔西跑,说不定她千百个不愿意,却还是委屈自己成全了他,能得到“谢谢你”三个字,就该偷笑了。
而那五千元是跟他算个清楚吧!
“唉,是自己心术不正能怪谁!”两指柔着酸痛的眼,心头一片失落。
昨天他出门想买早餐,才出了巷口就看到她掉着眼泪走过他面前。
一开始是好奇,可见她泪不曾休止,怕她出意外,而默默的跟在她后头走了好长一大段路。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心头都闷了,索性将她叫住,用他自以为是的方法,想排解她的心情。
当他听到她被男友背叛的故事时,他的心跳了一下。
不只是因为他曾有过同样的经历,还有在当时闪过脑海的想法——若是我,一定会更懂得珍惜你!
就因为如此,他才强拉着她四处游玩,还趁她酒醉头脑一片胡涂时,偷亲了人家。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企图的!难怪老天爷不想帮他,让他睡得跟条猪没两样,就连人走了都没发觉。
石兰成用力抓了抓头,无奈的回身拿起手机与钱包塞入大衣口袋,离开了饭店。
虽然贺久坊是江映水的顶头上司,两人在同一家人力银行工作,但她并不认为因为两人分手了,就该有任何一方得因此辞职。
于是江映水仍如往常的态度平静的上班,在面对顶头上司,也就是客服部主任贺久坊时,一样不改其色,公事公办。
他们之间因碍于是办公室恋情,所以保密得很彻底,当初是怕受到太多的关注,现在却庆幸还好他们当初选择了保密,否则现下的麻烦恐怕不少。
然而,虽然江映水冷处理,但贺久坊可不这么认为。
他心中想结婚的对象还是只有江映水,其他的女人只是打发时间、发泄精力而已,所以他想尽办法想挽回她的感情,动作大到办公室的同事都察觉到两人不对劲了。
同事因而好奇的打探,贺久坊索性摆出哀兵姿态,说明他们两个其实已经交往半年的时间,日前因为误会导致江映水不开心,而与他冷战中。
他的态度摆得卑微,让办公室内的同事均对他产生同情,纷纷到江映水的面前替他说项。
他没有说出真正的实情让江映水十分不悦,尤其他的说法好似是她太无理取闹、心地强硬,更加深了她与他划清界线的决心。
同时,她也记挂着一件事——那个人为何都不曾打电话给她?
是他没发现手机内的号码吗?
可是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再怎么样,通迅录里头多了一个号码,也该发现了吧!
怪只怪她当时急着要上班,没想到该先打一通电话到自己的手机,这样她就有他的号码,不用干等。
“映水,要不要一起去吃中餐?”一位女同事过来邀约。
江映水看了下时间,已经一点了,是她们这组的用餐时间。
“好。”她拿下通讯用的耳机,正要起身时,手机突然响了。
她迅速拿起手机,一见是陌生的来电号码,心跳直奔两百。
“喂,你好。”她的声音不可克制的颤抖。
“请问是江小姐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入耳。
“我是。”他怎么这么客套的叫她江小姐?而且他电话中的声音比本人还要稍微高亢一点。
“我这里是幸福健康食品公司,请问最近有收到敝公司寄过去的DM吗?”
不是他……
极度失望的她放下了手机,不自觉的切断通话,完全没想到她很没礼貌的挂了电话。
“是谁?”等着她一起去吃午餐的同事好奇的问。
“呃……噢……”江映水恍若大梦初醒的抬起头来,“推销的。”呃,她刚是不是毫无意识的就把人家的电话挂了?
“是喔?”同事探究的眸光在她细致的脸上转了圈,“你是不是在等电话?”
水眸不解的回视,不明白同事怎么会这么问。
“我看你刚接电话的样子很急,好像正等着谁的来电。”
她的表现有这么明显吗?江映水错愕。
“没有啦!”她尴尬的笑了笑。
“等主任的?”同事口气很八卦。
江映水面色一正,“不是。”
“你不愿再给主任机会吗?”
“我跟他之间没有可能了。”她非常严肃的摇头。
“为什么?”同事未待她回答,又自顾自的说下去,“因为你另外交了男朋友了?”
“什么?”
“你刚在等新男友的电话?”
“才不是!”江映水又急又快的否认。
“主任说你不肯回头,就是因为你交了新男朋友了。”
“我才没有!”他怎么可以胡乱造谣!
“他说你有带一个男人去揍过他。”
江映水错愕瞠目。
“是这样吗?映水?”
江映水深呼吸了口气再一口气,仍是遏止不了胸口的勃然怒气。
她双手在胸口紧握成拳,愤怒的吼:“我决定跟他分手,是因为他背着我在外头另交女朋友!是我捉奸在床,是我亲眼见到一个女人躺在他的床上,他还骗那个女人说我是他妹妹!现在他又乱造谣,这样的男人,我为什么要跟他复合!”
辞职信爽快的丢在经理的桌上,不管经理怎么好说歹说,江映水就是不肯继续留职,坚持要走。
原因之一是她再也不想见到贺久坊了!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在自家人力银行资料库里头瞧见了一则征人启事——国内最大的兰花栽培园正在招募客服人员,负责人的名字就叫石双业。
她记得很清楚,这是他爸爸的名字。
她也记得他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他爸爸决定从事兰花培育的那一年,他刚好出生,于是就为他起了一个一事无成的名字。
于是她做了一个她这一生最最勇敢的决定——
两人之间断掉的线,由她来接上。
进入石家的兰园工作之后,江映水没有一天不是在忐忑的心情下来上班的。
她每日都期待着与他相见的那天,一想到他错愕的脸,她就忍不住窃笑。
到时她要用什么样的脸来面对他呢?
是要爽朗的跟他打招呼,还是调皮的说:“嘿,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想了很多可能,编了很多剧码,可太了解自己的她,大概也猜得到她可能会五官死板板,全身僵硬,假装云淡风轻的说声“嗨”而已吧!
然而,她都很难得很难得这么勇敢的决定来找他,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在自家的兰园工作,所以她上班快一个月了,都没见到他人。
后来他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兰园以外,石双业还另外成立了一家公司专门负责行销,而这家行销公司则由他儿子负责。
石兰成不只要负责公司的业务,美国那百公顷的栽培地,他也得定时过去巡视,更别说还有国内外各式大大小小的展览了,就连农业学校的技术指导也是由他负责安排。
他非常的忙碌,所以很少过来兰园。
而电话,仍是不曾接到半通。
她的热情逐渐冷却。
她的心逐渐平静。
回头想,她都不知道自个儿的冲劲是打哪来的!
再细想,她觉得自个儿脸皮真的好厚,就这样冲来人家的公司工作,是想干嘛?是要倒追他吗?
拿手捂着脸,她觉得羞耻得好想去死。
没打电话给她,不就清楚明白的表示他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交集了吗?
他心地善良,一定是那天看到她哭得唏哩哗啦的,动了恻隐之心,嘴上说是要她陪他,其实是他陪着她抒解心情。
他不过是同情,她却自作多情的以为他也许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还好他没在兰园上班,也还好这一个月时间他都未出现,要不然若看到他错愕为难的脸,她一定会直接往旁边的墙一头撞上吧!
可是他这个月没来,不表示他以后都不会来啊!
如果他哪天突发奇想,或者想来看看他的父亲,或者有事得来兰园,刚好撞见她在这里上班,那怎么办?
她是不是辞职比较好?
辞职好了!
下了决定,江映水离开柜台,快步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石家的兰园规模虽大,但员工主要都在温室工作,办公室内的员工人不多,办公室也不大,位于最后端的董事长办公室没一下就到了。
她举起拳头,牙一咬,敲下门。
“请进。”慈祥的老者声音传来。
她推门走入,“董事长。”
正在沙发上优闲喝茶看报的石双业抬起头来,“映水啊,什么事?”
石双业是名慈祥的老者,长年的运动习惯让他保有健康的身子,嗓音也很宏亮,光滑的面皮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已年近六十。
跟他那个老起来放的儿子还真是天差地别啊!
“董事长,我……”她惴惴不安的双手在背后绞扭。
“嗯?”石双业神情和蔼的望着她。
呜……别这样看着她!他跟他儿子的眼睛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光灿明亮,她觉得她好像正在与他说话,小脸不自觉的燥热起来。
“董事长,我想……”她的汗在滴。
“想怎样?”
“我想我可不可以做到这个月底就好……”
“爸!”
身后突如其来的呼喊让她的背一僵。
石兰成大踏步走入,直接来到石双业的面前,“我把美国那边新品种的资料带回来了。”
“真的吗?”石双业开心的接过带盆兰花,花瓣上细数可见七种颜色,晕染得绝美,让他大为惊喜,“让我看看,到底是怎样育种成功的!”
“育种的资料都在这。”石兰成将厚厚的一大叠资料放入父亲手中。
趁着父子俩开心的讨论时,江映水悄悄的背对着他们转身,蹑手蹑脚的打算偷溜出办公室,直接整理私人物品,不告而别!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短短的距离却仿佛有千里远。
她凝着心听着北后热络的交谈,不断的祈祷他别转头、别发现、别转头、别发现……
“映水!”石双业突然想起办公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而且话说到一半尚未说完哩,“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完了!
江映水像木头人一样僵立原地。
“谁?”石兰成回过头来。
他刚是不是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一个跟他母亲一样恶心得要命的名字?
“董事长……”江映水刻意压低嗓音,好让他分辨不出,“你们先谈,我的事待会再说没关系。”
“没关系,不差这一点时间,你说吧。”
“那个……”冒着汗的小手抓住裙摆,“我可以等等……”
“喂!”
低沉雄厚的嗓音就在她背后响起,估计离她不过两步远,她吓得心脏停止跳动,瞳孔放大,几乎快晕过去了。
石兰成站在她身后,两手叉腰命令,“转过身来。”
不行!她不能转过身去!她得逃才行!
“你们谈……”
“我叫你——”大手扣住纤肩,“转过身来!”
她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强迫转身,入眼,是大片厚实胸膛。
这么高大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江映水?”他眯眼。
噢,她不可以让他识破她的意图,不能被他察觉她的心情,否则她就真的直接一头撞墙算了!
“我不知道这是你家的公司。”她僵着小脸,一字一字平板的像在背稿,“我是这两天才知道的,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来这上班了。不过因为我知道了,所以我正打算辞职!我来找董事长就是因为我要辞职的关系。请董事长……呃……总经理……呃……反正请准许我辞职。”一连串的话完全没经过脑袋思考。
“辞职?”
“对。”呃,她刚说了什么?她有没有不小心泄漏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思?
“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了!天啊!她就的他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家的公司,所以我……”
“跟我认识很丢脸?”石兰成的面色狰狞。“有我在的地方你就不想留?”所有再见到她的喜悦消失无踪。
“咦?呃?”她说的话听起来是这样的意思吗?
“那你走。”他咬牙点头,“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