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长真的很高兴!妹妹能留学国外,而且还是国费生,那可是绝对值得光宗耀祖的事。虽说现在留学的人多不胜数,回国也都从稀罕的海龟变成海带──海归待业,但国费生啊,这可是有钱都没法买到的光荣!这表明什么?他妹妹是天才哪!
很久弓家都没有这么开心的消息了。这是不是也代表弓家终于可以从灰暗走向光明,接着便是大吉大利一帆风顺?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阿长,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应闲表情似乎有点惶恐地说道。
“嗯?什么梦?”弓长的意识被拉回。
“先说好,我说了你不会骂我也不会揍我。”
弓长被对方紧张的神情弄得噗哧一声笑出来。
“放心,你说好了。”
“是这样的,”少年咽了口口水说道:“我梦到我抱了你……”
“先生,同志,这位小兄弟──”
走在天桥上的众人齐齐回头。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出来逛街的弓长和李应闲。
“就是你!我叫的就是你。”身穿长大褂的半老男人从板凳上站起来拼命招手。
弓长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不叫你叫谁?快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半老男人打着嗓门大叫。
弓长皱眉。应闲注意到穿着不轮不类长大褂的半老男人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张画有手掌和人面的粗布。
“阿长,好像是算命的。”
“神经病!”弓长拉着应闲就走,根本不想理那个莫名其妙的小老头。
“喂喂,你别走啊!等等我!”那半百小老头竟拔腿就追。
弓长见此人竟然拨开人群向他们追来,莫名其妙之下拉着应闲加快脚步。那小老头一边追还一边大叫着让他们等一等。弓长听到后面传来的大呼小叫声,原本快乐的心情也被稍稍影响了一点。这算命的怎么回事,怎么跟个要债似的紧追不放?
李应闲心中忽然一动,脚步自然而然慢了下来。弓长跟着把脚速放慢。
“对了,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梦见我们在一起,没有穿衣服。”
“嗯?”
“我们互相抚模,互相亲吻,我们还……”
“停!你说你做了一个梦?不是在故意耍我?”弓长立刻刹住脚步,表情严肃。
少年小心翼翼、担心无比地点点头。
“阿长哥,你说我会不会有什么毛病?我不但梦到我们那样子在一起,我还、还……”少年的眼角带上一抹羞涩,吞吐着,嗫嗫的不知怎么往下说。
“你还什么?”弓长的脸也红了,声音也变得有点低哑。
“我……射精了。”
弓长的脸瞬间变成一块大红布。半天,“是嘛,这个……这个……也许你到年龄了,那个、我想应该很正常。”大马路上讨论这个会很正常?
“真的?你觉得这很正常?”少年的眼睛亮了。
“不是,我不是说你梦到我们在一起正常,我是说……你会有春梦很正常。”弓长结结巴巴的回答。
“为什么?这两者有什么区别?阿长哥,我在国外生活了七年,我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会觉得我不正常……”说话间,少年的眼神中带了犹豫与悲伤。
同、同、同性恋?不是不知道这个词,只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被这么突然一提,这个不算生僻的词汇竟带来十足的冲击性。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做了那样荒唐的梦,而小航竟也梦到了?这代表了什么?
猛然间,弓长有点茫然。
我是同性恋么?如果我是,那我为什么一想起自己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会有股说不出来的恶心感?就算那人是小航。
等等,这一切似乎都太快了。为什么自己事先一点感觉都没有?而这段时间和小航的暧昧,似乎也是从自己做了那个梦开始。
我为什么会做了那样的梦?为什么这个梦清晰到,我现在还能回想起一些细节?为什么这个梦不会像其它梦一样,时间久了就会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完全想不起来?
“阿长,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会排斥我么?”
沉默了许久,弓长才回答道:“我不知道。”他能怎么说?在自己也做了同样春梦的情况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排斥同性恋,他都没有资格去训斥向他说出实情的少年。
这么一会儿闲聊的工夫,他们已经从天桥走到了热闹的新维商城大广场上。本来弓长想去专门的银楼看一看,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那就正好去逛逛,因为他想起该商城的一楼除了化妆品,好像也有不少首饰珠宝柜台,正好可以比较下样式和价格。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吧,你还小,对这种事还比较朦胧,我想这只是青春期的一种反应。也许你这段时间和我太亲密了,又没有其它要好的朋友同学,我觉得你应该尝试扩大交际圈,尽量去认识些和你同龄的伙伴。我想,慢慢的这种症状应该会消失。”
“你这样认为?”少年的神情很平静,“我以为你也对我有同样的感觉。那天晚上在你醉倒之前你曾说过:有些事你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些事你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而我就是你想要却不敢伸手的界限!”
心中突然痛得厉害,他说了。他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但却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景下说的。是真的么?我早就对小航有那样的想法?
“你因为我未成年,因为我和你同样都是男子,所以你只好一直压抑自己,把我当弟弟看,把我当朋友,把我当成重要的人来关心爱护。可是你应该不止这样想的,不是吗?”
少年越说,弓长的内心感觉也就越发模糊,似是而非。似乎就是少年说的这样,似乎又完全不应该是这样。逐渐的,弓长有了一种迷失在走不出来的老胡同中的感觉。
想清楚,一定要想清楚,也许事情并不像小航说的那样。
“小航,你听我说……”
“总算赶上你们了!”随着一声大叫,一道矮小的身影从两人身边的地下通道内窜了出来。“幸亏我对这里地熟。”老头不满的嘟嚷,恰好拦住二人去路。
弓长收回想要对少年说的劝告,虎起脸看向拦在他们面前不轮不类的小老头,喝道:“你要干什么?”
心烦,连带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恶狠狠起来。这么粗的嗓门,这么凶的态度,一般人见了恐怕吓都吓跑。但小老头似乎没看到弓长难看的脸色一般,凑到弓长面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突然转头看向李应闲。
“离开他!”
什么?应闲眯起眼睛,脸上却适当的作出惊愕的表情。
“你是他的凶星,你的气势越强他就越弱,迟早一天你会害死他!”
“喂!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弓长火大了,他还没理清他对少年到底是什么感情呢,就有人跑出来说什么对方是他凶星的鬼话,这不是在有意触他霉头吗!
“嗨!大小子,说话客气点,我可是为你好,越早离开这个人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别等到……”
“住口!我看你一把年纪不跟你计较,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送到警察局!滚!”弓长发火了,就为了骗两个钱,竟然敢瞎说成这样!要不是看老头差不多已年过半百,他早就一巴掌拍过去。
“瞎说?哼!这位小哥,你可知道你身上的晦气在三丈外就冲到老道我身上了?你以为我想拦住你啊,你以为我无聊来讨骂啊,老道我想赚钱才不会找你们这些五大三粗、动不动就对老年人不礼貌的家伙呢!
“你看,满马路那么多中年妇女、年轻女孩,你怕我没生意做啊!告诉你,老道我的生意好得很!如果不是看你陰德积的多,老道我才不想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大小子,老道我就实话跟你说,如果你想下半辈子都活得舒舒泰泰,家里人平安长寿无风无波,我劝你从现在开始,就离这不明来历的家伙越远越好!不是老道没警告你,你再跟他处下去,轻则诸事不顺、家生变故,重则祸事不断甚至家破人亡!
“好了,老道话说到这,听不听随你,反正我已经把后果告诉你了。看你陰德积的多,这次就算你免费。下次如果你要找老道,嘿嘿!记得捧着大把的钱来啊!”
自称道士的小老头,不带停顿的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嘿嘿陰笑着看了看面带微笑的李应闲,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弓长,嘴里又嘀咕了一句什么,竟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转身走了。
“……神经病。”这是弓长对这个野道士的唯一评价。
真的是神经病么?李应闲望着小老头离去的方向,脑中回味着对方所说的“不明来历”这四个字。这野道士到底是在瞎猫碰死耗子胡说八道妄想骗人钱财,还是……
应闲转头看了一眼身边表情不愉的弓长,还没想好说什么反被对方先开口安慰了。
“别听这些骗子胡扯!十有九个半都是靠嘴皮子赚钱。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就算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神秘莫测的事情,也不是这种人能看出来的!
“什么凶星不凶星的,像我妹看的那什么十二星座还有血型算命什么的,再加上生肖吉凶,生辰八字,还有什么八卦、陰阳、风水之类的,每个说的都不一样。要真信这个,人也不用活了!
“人觉得那个灵,那是因为总有会被说中的地方,人嘛,经历啊感情啊环境啊,地球六十多亿人口有类似的也不奇怪。有一、两个地方被说中就觉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了。说白了,算命就是统计学!”
弓长直摇头,他虽然相信这世上有难解的神秘,但他并不迷信。很多事情其实只要想想就能明白。
“也许我真的是你凶星也说不定。我知道国内对同性恋的看法,如果你因为我对你有感觉而避开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胡说什么!我干嘛避开你。”
看着面前低着头语气寂寞无比的少年,就算弓长他真的打算今天之后稍微和对方拉开一点距离,如今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不但不能拉开距离,哪怕日后只要对少年稍微有点颜色,恐怕对方都会以为自己相信了野道士所言想要离开他。
女乃女乃的!你这个死道士可害死我了!老子要是变成同性恋,都是你害的!
“走吧,陪我给我妹挑礼物去!别被这种小事影响心情。”不想再在同一个话题上打转,弓长硬拉着对方向商城走去。
商城的一楼热闹却井然有序,活泼中又显出品味。围在今年新出款香水柜台的年轻女孩们正兴高采烈地说些什么,并互相打开香水瓶盖嗅一点味道,评价衡量与自己是不是合适。弓长两人正在仔细挑选礼物,自然也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那些年轻女孩。
“阿长,你觉得这条手炼怎么样?你不觉得很别致,而且符合你的要求?”应闲点点玻璃台面。
弓长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小姐,麻烦你把这条手炼也拿给我看一下。”
“好的。”
这是一条上挂八个小扁铃的手炼。扁铃只有装饰作用并不会叮当作响。只是挂了扁铃倒也不是特别稀奇,有意思的是八个堪称微型的扁铃上又各刻有一个汉字,合起来正好是:青春永驻吉祥如意。
而且手炼炼身的设计也很别致,如菱形一个一个相连,菱形为中空,中间就镶嵌着一个个可以随意转动的精巧小扁铃。
柜台小姐笑咪咪地介绍道:“这是专门为年轻女孩设计的,所以用上了青春永驻四个字。最适合送给女友或心上人。”
弓长看了也非常喜欢,直夸应闲眼光好。一看价格,他噎了一下。
竟然比项链还贵!一条手炼就卖到了两千八百八。
柜台小姐一眼就看出弓长在为难,主动提出他们这个品牌的白金饰品正在打折,现在买的话可以打八折,但只到这个星期为止。又说这种款式只此一家,这个价格也包含了设计费等等。
弓长清楚这只是柜台小姐的促销手段,打折期肯定会延长再延长。但一个是他急着买,另一个也确实喜欢这条手炼的样式和蕴含的寓意,更何况这种款式还只此一家。
咬咬牙,买了!
“小姐,帮我们开票吧。”没等弓长开口,应闲已经示意销售员包装那条手炼。
不远处围在化妆品柜台旁的某个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向这边看来,随即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拿来!”弓长一把夺过票据去付款。
应闲笑笑没跟他争。他不是笨蛋,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去刷弓长这大男人的面子。
“航哥!”
应闲转过头。
“你怎么在这里?”其实李银想问的是,你钱筹到了吗,怎么会有闲心来逛商场。
“李银,是你啊。今天没上课?”倒还真巧了。
“我们本来就在放暑假,我的暑假补习也结束了。到开学为止我还有将近二十天的完整假期,现在我当然是在放假中。”
李银甜甜的笑,终于忍不住问道:“航哥,你怎么还有时间在外面乱逛?你可知道我哥已经……”
“我知道他已经着手跟你们父亲的老战友们筹措资金。小银,你在担心我吗?谢谢你。”李应闲面带真诚的道谢。
“航哥,不用谢,我们都是一家人。可你知道我哥他……你就不担心一旦我哥坐上家主之位,你会被流放到很远的地方?”
李银脸上有着担忧也有着怜悯。
李应闲温柔地笑,“有什么关系呢?其实我觉得让你哥做家主也挺好。我想我的性格可能不适合跟人硬争什么,如果争不过也就算了。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挺开心。”
“真的吗?”李银的眼睛睁大,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开心,“航哥,你真的这么想?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我去跟我哥说去,让他不要对你太过分。
“还有……航哥,刚才那位先生是不是你朋友?我好像见过他,不过一时想不起来。”总觉得刚才那人似乎并不像什么有钱人。
“你当然想不起来,他不是你们那一阶层的人。”应闲失笑,“他就是拾宝街卖馄饨的,今天我是陪他来给他妹妹买首饰的。
“你知道我和你哥的零花钱都被封了,你哥还有自己一个小公司可以运作,我嘛,只有帮人洗碗混碗馄饨吃了,我就是这么和他认识的。”
“什么!航哥,你在给人洗碗?你!”怎么可能!
李银根本无法相信,能和她那个厉害老哥一起竞争家主之位的李航,就混到给人洗碗混饭吃的地步。难道李航有别的什么目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会和一个街头讨生活的馄饨摊主搅和在一起?
怀着一肚子疑问,李银被同行的朋友们叫走。临走时,还回望了一眼付完钱过来找李航的那个馄饨摊主。很有男人味的男人,但不是她喜欢的那一型。
“谁?”弓长把单子递给柜台小姐随口问。
“我堂妹。”
弓长偏了偏头,隐约想起很早很早以前,李航好像是跟他提过他有一个妹妹。
“阿长,”李应闲忽然开口,“上午我陪你,下午你陪我好不好?”
“干嘛?我还要出摊呢。”弓长小心接过精美的礼品袋。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声,转头一看,那未成年正用一种哀怨以极的眼光看着他,配上他那张孩儿面,那样子真是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朝天翻个白眼,“说吧,你想去哪里?”
某实际年龄已三十六的少年咧开嘴笑眯了眼,“游乐园!新开的最大的那一家。”
自从李应闲告白以后,好吧,姑且让我们把那段对话叫做告白吧。应闲对弓长的蚤扰也日益变多,而且还正大光明。就因为他太正大光明,弓长那几个朋友倒也没有看出应闲对弓长的特殊心思,只道两人感情好而已。
当然,这其中也有像徐天这样双眼明亮人又精出油的社会老油条,每当看到两人在一起时脸上都会有些思索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明显动作,那样子倒有些像在等待什么发生一样。
而这什么也真的发生了,不是弓长和应闲两人之间有了什么,而是那个骗了邻居钱财,丢下家小失踪七年多的弓老爸忽然回来了。
弓老爸出现的那天没有天打旱雷,也没有八月飘雪,更没有天崩地裂,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一个普普通通的瘦高男人,拎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走进四合院,敲响了弓家大门。
那时,弓长刚好起床。听到敲门声也没多问,拖着拖鞋就去开了大门。
弓老爸的变化不大,顶多就是人瘦了些、皮肤黑了些、样子枯燥了些。整体看起来也就跟迈入中年的其它男子一样,就那个样!
弓长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自己再次看到父亲后的场面。大多数都是直接挥起拳头把人揍一顿,然后把人赶得越远越好。
本来他是这样想,当时也想就这么做的,但在看到父亲活生生的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弓长慢慢放下举起的手臂,发现自己的愤怒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平静得几乎不像平时的自己。
“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短短的对话结束,两人都避开了对方的眼光。
“咳,我坐了一夜火车,有点累。我和你妈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吧?”
“嗯。”
“你爷爷女乃女乃还没起来吧,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别吵醒他们,邻居们看了也不好。对了,你上班了吧?你妈呢?”
弓长不说话,转身走回屋里拿了洗漱用具,走到院里的水池边洗脸刷牙,洗漱完回屋拎了钱箱准备出摊。
直到看到大儿子做着七年多前与他同样的事情,弓老爸才喏喏开口小声说了句:“你在卖馄饨啊。”
徐天接到弓长电话的时候有点吃惊。
弓长竟然约他出来喝酒,而且不是在他的馄饨摊上,是真的去下馆子。
徐天答应了,他没告诉弓长,这天晚上他必须去陪一个很重要的客户吃饭。
朋友,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不是吗?
他们去了东南路一家火锅店。反正喝酒嘛在哪儿都行,弓长不挑剔,徐天喜欢吃火锅,两个人就来到了这家每天都忙得热火朝天的火锅城。
“你说现在为什么什么地方都喜欢加个‘城’字?就这么鸡大点的地方也叫城?不就两层楼嘛!如果照此推断,我那馄饨摊不也能叫个馄饨乡、馄饨村啥的。”弓长酒喝多了开始发牢蚤。
徐天苦笑,他不讨厌出来陪弓长喝酒,但他讨厌喝醉酒后不讲理的弓长。而今晚上弓长明显有把自己灌得烂醉的趋势。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打听出,弓长到底为了什么要拉他出来喝酒。
“哎,徐天,你那女朋友呢?就是上次来摊子上吃馄饨的那个满洋气的女孩。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我和她还没到那个分上,只是先处处。”徐天把羊肉片涮进鸳鸯锅中不辣的一边。
“处处?你不会在玩弄人家小女孩吧?我记得你好像已经跟她处了快一年了吧?”弓长皱眉,示意徐天给他斟白酒,他不要喝啤酒了,害得他老往厕所跑。
徐天摇头,“弓长,你想法也得改改了,不是男女处一阵子就得谈论婚嫁。这年头女孩子比男人还开放,我不是她第一个男人,相信也不会是她最后一个男人。况且就算我想结婚,也得对方答应啊。”
“哦?她不答应?为什么?”
“为什么?”徐天再次苦笑,“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邻里帮你介绍你也不要?”
弓长不吭声,拿起桌边推车上的羊肉盘,一古脑全部倒进火锅里──辣的那一边。
徐天骂了一声,想抢救已经来不及。
“嘿嘿,阔少,今晚你付帐。”
“凭什么!”徐天气,叫来服务生重新要了一盘羊肉片。
“凭我比你还穷!”
“少来了,我要是阔少,还会为了买房子买车心烦?唉,女人哪,跟你交往要看你有没有钱途,考虑跟你结婚要看你有没有房子、车子和票子,真要结婚了就连你的工资卡也不放过。”
“所以还是哥们好啊,顶多叫你请吃一顿火锅……顺便借你钱不还,嘿嘿。”
“不还?想得美!爷我这是在放高利贷,看准你这个劳力鬼将来准是赚大钱的货色,现在借小钱,将来让你还大头。到时候我也不用贷款二十年买房买车了,呵呵,你就是我的明天呀!
“弓长,你实话跟我说,你叫我出来陪你喝酒到底为了什么事?”
弓长把锅里的羊肉捞起,也不沾佐料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填。
“再给我加瓶酒,我要五粮液。”
“还茅台呢!休想!”
徐天要了一瓶剑南春,弓长顿时乐了。
“你要真不想说,就跟我聊聊你和那小鬼的事吧。”徐天给他把酒满上,心想今晚得叫弓武来帮忙一起把这大块头扛回家了。
“小鬼?你说小航?”弓长扒拉扒拉那一头硬发,神色间有点迷糊。
徐天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谈话时机,也该是解开那小鬼密底的时候了。用他二十五、六年的社会经验打赌,那叫李航的少年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明明那少年看起来就是一个有着一张女圭女圭脸、还会害羞的无害大男孩,但不知为什么他每次看到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他想知道为什么。
“我看你和他关系很好。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不见他住在附近?”
“小航啊,他就住在这附近啊。”
“哦,是吗?他家哪里?”
“徐天,你问那么多干啥?那孩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也不容易。”弓长模模鼻子,上面辣出了汗,“有时候我看着他都觉得胡涂,我对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你说什么?”徐天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
徐天看着面前绝对不是因为酒精而变得面红耳赤的大男人,只见他右手在脸前乱挥着,似乎在试图赶走什么一样。
“他说他也做了一个梦……”弓长的表情一变,两手抱头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低声喊:“烦!真他妈的烦!偏偏都在这时候来烦我!小航烦我,他也烦我……靠!”
他?谁?
“他回来了……”弓长透过徐天望向不知名的地方,“坐牢的时候我甚至想杀了他,可……”
“弓长,你话说清楚好不好?”徐天有点后悔放任他喝这么多酒了。
弓长收回目光望向他,眼光迷乱,表情甚至有点疯狂,猛灌了一口酒,砰一声放下酒杯,用一种像说秘密的表情对徐天小声说道:“他就这样回来了,哈!还很惊讶的对我说:你也卖馄饨啊。哈哈!”
徐天想到是谁了。一想到现在谁在弓家,徐天更加后悔让弓长喝这么多酒。怎么办?今晚让弓长睡他那儿?
一瓶剑南春去了大半,弓长喝酒的速度仍旧没有慢下来,只是表情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嘻嘻哈哈,一会儿又红了双眼。
“你说他为什么回来?你说他那行李箱里都装了些什么?
“如果装的都是钱该有多好啊,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又是从哪儿骗来的还是偷来的,只要能用在我们身上。这样小音也不用愁拿不到国费生名额,小武也能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交个好女孩,爷爷女乃女乃也可以安心养老,老妈她……她也肯回来了吧?
“你看,徐天,我到现在还在做梦!我都告诉自己多少次,不要再去做一些不现实的梦了。可是呢,我还是会偷偷去买十块钱的彩票,做一些能中大奖的美梦,嘴巴上却说着我已经认清现实。人哪,还真他妈的贱!”
徐天去夺他的酒瓶,被弓长打开。
“徐天,你知道么,我好想去上大学。哪怕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不会放弃了,怎么样我也不会……”
徐天看着捂着眼睛的他,抓起酒瓶默默为他把酒斟满。
许久,久到徐天以为弓长已经就这样睡过去,正想掏电话。
“徐天,我妈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在一起五年了,但那个男人现在离开她了,因为嫌她老……我躁他祖宗的!
“一年半前她回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借钱给她做生意,我借给她了。有时我会去看看她,她老得很厉害,看起来倒比那个男人更苍老一些。你知道么,我妈原本比那人小五岁……”
徐天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弓长从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他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他。忍不住想,除了这件事以外,弓长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呵呵,养儿防老……这句话还真没错!老了,就都回来了……没有一个是衣锦还乡,都等着我这个儿子养他们呢!行啊,我养。他们生养我十八年,我养他们二、三十年……也是应该的。只是……真的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弓长去抓酒杯没有抓到,抬起头看向自己最好的朋友,怪笑着:“徐天,我是不是个很糟糕且不孝顺的儿子?其实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在乎家人对么?其实我更想……”
更想什么?弓长没说,徐天也没问。
弓长低下头,声音几乎变成呢喃。“小航……”
嗯?
“徐天,我对小航……”下面的话无论徐天怎么努力都没法听清楚,弓长醉了,剩下四分之一的剑南春倒有一大半倒在了桌子上。
沉默了一会儿,徐天掏出手机打给弓武,让他来帮忙送他大哥到他家过夜,十分钟后来的却是弓长那个专用洗碗工。
徐天发现,自己很不愿意在这时候看见这张明明很讨人喜欢的女圭女圭脸。
李应闲像是看不出他脸色一般,很腼腆的对表情不善的徐天解释,因为晚上没看到阿长出摊有点担心,到他家去,找结果他弟正好接到徐天打来的电话,而他弟因为家中有事一时走不开,他就自告奋勇来帮忙了。
徐天皮笑肉不笑地说句麻烦你了,正要扶起瘫坐在椅子上醉眼朦胧的弓长,却被李应闲快手接了过去。“我来吧,我劲大。”
李应闲对徐天笑,把弓长一只胳膊搭到自己脖子上,微一使劲就把人担了起来。
“你明天还要上班吧?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你要带他去哪里?”徐天从椅子上站起身。
“我家。是他弟拜托我的,在电话中听你说他哥醉了,立刻拜托我今晚让他哥先住我那儿。”
“不用,弓长住我家就可以了。麻烦你帮我把弓长一起……”
“我答应他弟的。”高大少年微笑着毫不让步。
“你确定你一个人没问题?喝醉酒的弓长可相当沉。”徐天改变战术。
“没问题。就这点路,不行我会叫车。”李应闲立刻堵死对方所有进路。
人在李应闲手里,徐天就算担心也总不能上去把人抢过来。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瞒着他,不过想来弓长一个大男人总不会吃什么亏吧。这样一想,也就一边说着路上小心的话一边目送二人离去。
看不出来这小鬼年纪不大劲头倒挺大,担着酒醉的弓长走路竟没一点摇晃。徐天放心之余拿起桌上的账单结帐去了。至于李航的底细,改天他会记得好好审问弓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