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整,傅宸刚打了通电话到办公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公司加班、另外六十五天有三十天在国外飞来飞去出差当走自家厨房的执行副总,居然破天荒请了一天假!
也不是说人家不能有私事,只是,这的确很反常。
十点多,石誉硕一身轻便地踏进“千誉”,一身休闲POLO衫和运动长裤,还有头上那顶棒球帽,怎么看都和商贸大楼的紧张气氛不同,再加上他肩上那套高尔夫球具,就更不搭轧了,不过,会以这种打扮出现在上班场所的人,只有—
“总裁,”刚上二十五楼,秘书就已经严阵以待,跟在他身后报告。“副总稍早来电,他吩咐今天和日本『优朗』的会议由您出席,至于下午两点的……”
“什么?”被唤做“总裁”的男子停下他那春风得意的脚步,一转头,俊朗的眉间堆起一脸狐疑,接着轻薄有型的双唇怪叫一声,“为什么是我”
“呃,因为副总……”
美男子总裁挥挥手,“那种事情叫他去就好啦!”
“呃,可是副总……”
“别可是了,卫秘书,你帮我评评理,你也知道平常我就没在管事,现在突然要我去学那些有的没的……这不是要整死我吗?”
“但是……”
“再说啦!反正我也不懂,请总经理出席不也一样吗?”
“总经理出席了。”
“呃?那还要我干么?”
“副总特别吩咐,因为与日本人做生意都要给足面子,原本是协定由他出席,但现在他临时有事赶不过来,所以您非得出席不可。”
“我”
“是,”卫秘书凑上前低语,“细节交给郑总经理就可以,总裁您负责握手跟打招呼就行了。”
喔……原来只是这样啊!
石誉硕抚抚胸口,按捺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这样我就不能跟Landy去打小白球了耶!”
“是啊!但您可以跟Landy小姐共进晚餐。您桌上有两张潘朵拉餐厅的预约券,是副总千方百计为您取来的。”
一听见“潘朵拉”这三个字,石誉硕的眼眸瞬间发光。那可是间一位难求的法式高级餐厅,“不怕你不来,怕你进不来”,正是他们的招牌口号。事实也证明,他们真的很难订到位子。
去年他和女友吃过一次后,对它们的庭园造景和美食留恋不已,原本还想再重温旧梦一次,没想到,服务生却说订位预约已经到明年年中了。换句话说,想再来?可以,明年暑假见!
这下有“潘朵拉”的位子,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对了,宸刚人呢?会不开,他跑哪去了?”
“不清楚,副总请了一天假。”
傅宸刚请假不来公司?石誉硕模模下巴思索着。公司要倒了吗?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私事。”
私事?他有什么私事好处理的?他家那一票爷爷姥姥不早就被他气死的气死,发疯的发疯,生病的病死光了吗?他还有什么私事?
走进办公室,他拨了电话给傅宸刚。
“你怎么了?怎么没来公司?”
“就说是私事了……”捏捏鼻梁,傅宸刚不想在电话中多谈。“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我就进公司。”
“这样啊……”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上回傅宸刚因私事而请假是什么时候了?听他的语气虽平淡,但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绝不会像他所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下班我去找你吧!要我帮你带什么吗?”
“要……”傅宸刚在电话那头轻叹口气,“帮我找一个保母。”
话才说完,电话那头马上传来一阵宏亮惊人的婴儿哭声。
一个保母……够吗?
多年的好友不是盖的,石誉硕到他家时,不仅帮他找到了个临时保母,还帮他多带了一打啤酒。
“你需要来点下酒菜吗?”
“不了,”傅宸刚将壮硕的身子瘫进沙发里,不同于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白衬衫袖子上有淡**污渍,领口附近还有一滩未干的女乃渍。仅仅一天,一天而已,他就已经被那个臭小子打败了。“我现在还隐约闻得到他的吐女乃味,什么都吃不下。”
“老天,我从没看过你这么累。”石誉硕看了厨房内正在哄孩子的保母一眼,“所以你今天就是跟那团小肉球在家搏斗?”
点点头,傅宸刚连多说一句话都懒。
“那是谁的小孩啊?”
“我的。”
噗—一口啤酒无预警地喷到桌子另一头。
傅宸刚对石誉硕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他冷静地打开一瓶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什、什么时候生的?”
“一个多月前。”
“一个多月前”
“今天才捡到。”
捡到?又不是流浪动物,可以随便捡都有。“小孩的妈是谁?”
“不知道。”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吗?傅宸刚这个当事人也太冷静了吧?“你怎么知道他是你的小孩?会不会是人家搞错、放错地方的?”
沉吟一会儿,他的目光幽然转黯。“没搞错,他是我儿子。”
“你验过DNA了吗?”
“不用验。”
“不用验你怎么知道,或许……”
“我就是知道。”他朝厨房看一眼,小肉球总算不哭了,保母正喂他喝牛女乃。
听起来那团小肉球似乎饿了一整天,保母边喂他边低哄着。
父子连心?
“好吧!就算真的是你的好了,”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肯定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可你不觉得这一整件事都很荒谬吗?哪有女人会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别人照顾?会不会……是瑟娜干的?”
“就算是又怎样?”
“呃?”难道不该怎样吗?
“既然是我的孩子,他就是我的,就算有什么陰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也对,如果他是傅瑟娜,手中握有傅宸刚的亲生儿子,一定不会随便就把孩子交给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才是高招吧?
保母郭妈妈此时抱着因哭了一整天而累到睡着的小婴儿走进客厅,他刚喝完第二瓶女乃瓶,可见他真的饿坏,也累坏了。
傅宸刚放下手中的啤酒,走到保母身边。
“你怎么顾孩子的?我听他声音都哭哑了。”郭妈妈虽然知道眼前这个气质不凡的男人,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顾小孩才找她来,但她还是忍不住念了几句。
“……”
“我喂他喝完牛女乃了。哭了一整天,今晚他肯定睡到周公抱去都不想还你,你也好好休息吧。”叹口气,郭妈妈看看男人身上的惨状,也不忍太责怪他了。
“你……明天会来吗?”
“当然不行啊!我白天也在帮人带小孩,最近有一个刚长牙,整天哭个不停,怎么过来?”
傅宸刚沉吟了一下。“那我付双倍价钱给你。”
她挥挥手。“少年仔,很多事情不是用钱来衡量,也不是用钱来计算的,我对那两个孩子有责任,不能因为你开的薪水比较高,就丢下他们跑来你家。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还要做人吗?”
两个男人互望一眼,她接着说:“还是你带来我家,我就连同我家那两个小鬼一起帮你带?保母费会算你便宜点,小孩有伴在身边,对他成长也比较好。”
这倒不失是个办法。石誉硕点点头,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
“不,我希望保母能全心全意照顾他。”
“呃,我们都很全心全意在照顾孩子啊!”
“我是指,全职保母。”
“呃?”
“住在这边,包吃包住,还有额外津贴,但唯一的工作就是把孩子顾好。”
这样听起来,不就几乎是女主人的工作吗?
在保母界做了十几年,郭妈妈早见怪不怪,什么样的家庭她都见过,不会因这点甜头而动心。
全职保母的工作看似简单轻松,压力却大得惊人,毕竟孩子管得再严,也不是自己亲生的。尤其孩子长大后会有自己的意见,很难管得住,可没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容易。
不过这样的工作,倒是很适合有些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年轻女生。
保母看了男人一眼,叹口气,既然对方这么固执,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好吧!那我介绍我朋友给你,她跟我认识很久了,比我还热心。最近她带的孩子刚升上幼稚园,她闲得发慌,你找她再适合不过了。”
“那就麻烦了。”
保母想将怀中的小婴儿交给傅宸刚,他下意识探出手,看了呼呼大睡的小肉球一眼后,却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四十几岁的郭妈妈见他没有接手的打算,也看出他神色有异,没多说什么,重新将孩子抱回怀中。“孩子今天晚上睡哪?”
“客房。”
保母皱起眉,“你买婴儿床了吗?”
“还没。”
“那今天还是让他先跟你睡吧。要是他半夜醒过来,还有人能照应他。”
傅宸刚倒怞一口气,“他半夜会醒过来?”
“偶尔……嗯,也许是经常……”保母看他脸色大变,又连忙安慰他,“不过今天应该是不会啦。哭了一整天,他累坏了,只要别发出太大的声音吵醒他,他是不会醒过来的。”
那以后呢?一想到这里,傅宸刚忍不住头大起来,只希望全职保母可以早点来报到,这样他才可以早点恢复自己的正常作息,并安心上班。
趁保母将小孩抱进房间的空档,石誉硕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请心蕾帮忙?”
换上干净的家居服,傅宸刚冷哼一声,“她会吗?”
想了想,石誉硕的确也无法想像养尊处优的蒋心蕾,为那团小肉球把屎把尿的样子,搞不好她抱孩子的模样,会比傅宸刚更别扭。“所以,这个孩子,也不是心蕾跟你的吧?”
“有了孩子,她就更能正大光明地要我娶她进门,不会这么偷偷模模。”
也是。“所以……心蕾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嗯。”
石誉硕倒怞一口气,发出嘶嘶怞气声,“我猜蒋大小姐,应该会大发一顿脾气。”男朋友身边突然冒出一个小孩,正常的女人都会生气吧?
“她发什么脾气?这是我的孩子,也没请她照顾过半次。”将来也不会。
“话不是这么说,毕竟……你还是她男朋友吧?”
“那又怎样?那是我的孩子,想嫁给我的女人,最好先有这个认知。”
“但孩子的妈不是说一年后就要带回他了?”
从鼻孔哼出一口气,傅宸刚斜睨他一眼,“这是『我的』孩子,我有说她可以带回去吗?”
石誉硕摇摇头,惹龙惹虎,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也不去打听一下,怎么惹到了傅宸刚……呃,这么说不对,应该说,她谁的孩子不好生,却生到这个最没血没泪没感情的男人的孩子?
看来,将来有场硬仗要打了。
鹳鸟聊天室里,三只鹳鸟妈妈约了时间上网分享心得。
“我……做了。”蓝色小鸟说。
“我也是。”褐色大鸟也说。
“这样就对了,姊妹们做得好!”第三位是红色大鸟。
蓝色小鸟看着红色大鸟劈哩啦的开始刷版面,说什么争取男女平等,女人负责生,男人负责养……这类的话,她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中浮现的还是宝宝那张无辜又天真的脸蛋。
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掉下来了,她明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但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正如姊姊们所说、还有其他两只鹳鸟妈妈说的,以她的情况来看,把宝宝托给生父照顾,才是比较妥当的。
“我还是去把宝宝接回来好了……”
“干么接他回来?你疯了不成?”
“可是……我会担心啊!”
“有什么好担心?他在那个男人家,比在你身边过得还好。”
“可是,至少在我身边,我知道他今天有吃饱、有睡饱,健健康康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在今天离开身边,你们换做是我,难道完全不会心疼吗?”
画面寂静了一下,三个女人,三种表情,一种思念。
“你别想那么多了。”平时还算中肯的褐色大鸟出声安慰她,“你不是说会努力存钱吗?那就赶快把身体养好,出去工作,等你经济状况好一些,就能把宝宝接回来了。”
吸吸鼻子,蓝色小鸟点点头,“嗯……”
红色大鸟此时也不再咄咄逼人,趁机换个话题,“呃,虽然我们这么做了,可是,你们觉得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很快就被抓包啊?”
“不会啊!”
“不会啊!”
蓝色小鸟与褐色大鸟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咦?为什么?”红色大鸟疑惑地问。
蓝色小鸟呐呐地说:“对他来说,我根本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他怎么会记得我?”
“说你傻,你真的很傻耶!”红色大鸟又开始唠叨了,“明明就只是初恋情人而已,干么那么死心眼?你说同情人家也就算了,怎么会连小Baby都帮人家生出来了呢?”
“那时候脑筋不知道被什么塞住了嘛……”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还是有那么一点印象啦……”
“喔?”
“他看来很伤心,还哭了,所以我抱紧他,想给他一点安慰,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不但安慰给了,身子给了,连孩子也生了。
“既然只是一夜风流,为什么不把孩子拿掉?”
“你问我?”蓝色小鸟苦笑,“那你们呢?不也是一样吗?就算那是陌生男人的孩子,但也是自己的孩子啊!舍不得啊……”
“你太软弱了……”红色大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不讲了啦!掰。”
“你好温柔。”褐色大鸟忍不住说:“能当你的宝宝,他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