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几天,南宫羽终于醒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她一醒来,病体犹虚、连路都走不稳,就吵著要回冷家庄找冷燡。
「让我走、让我走!」
「羽儿,你别再胡闹了!」
「我不管——」
只见面色苍白的南宫羽正躺在床榻上,跟床边的南宫珩拉扯著。
「我要去找他,大哥、水映,求你们让我回去,我不能没有他!」
看著妹妹末愈的伤势、依然孱弱的身子,却一心还挂念著那个无情的男人,他不禁又心疼又愤怒。
「傻羽儿,难道你还不明白,他只是为了复仇,他甚至欺骗了你——」
「这些我全都明白!」
「你怎么那么傻?他根本不是你能托付终身的人,他的心里甚至只有仇恨,根本没有爱!」南宫珩痛心的说道。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好。」南宫羽心碎的哭喊著。
「你休想!」南宫珩也被她的执拗惹起了火气。「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再见冷燡一面。」
「你不能把我关在这儿!」南宫羽气愤的控诉道。
「我是你大哥,为了你好,我甚么事都做得出来。」南宫珩强硬的态度丝毫不肯让步。
「我不管,你们若再把我关在这里,我就偷偷逃走!」南宫羽气得眼泪已在眼眶边打转。
「除了南宫山庄,你哪儿也不能去!」
丢下一句话,南宫珩遽然转身出门。
「大哥——」南宫羽急忙想起身追他,然而才一下床,整个人就虚弱的跌坐在地。
「羽儿,别这样!」一旁的衣水映赶紧扶起她。
「水映,我该怎么办?」南宫羽紧抓著衣水映,眼里满足惶然与无助。「我好爱、好爱他,不能没有他——」
「我知道!」历经过感情波折,衣水映能够了解那种害怕失去的椎心痛楚。
她心疼的抱著南宫羽纤弱的身子,轻声的安慰道:「别怪你大哥,他只是心疼你,不忍心让你再受苦。」
「可大哥不是我,他怎能替我决定一切?」南宫羽怞噎说道。
「羽儿,你年纪小,所经历过的毕竟有限,你也不得不承认,有时感情会让人盲目到看不清真相,对不?」
「水映,你的意思是说:我糊涂了?」南宫羽摇摇头,认真的说道:「不,我很清楚,对冷燡的感情绝不是一时的糊涂,更不是盲目!」她坚定的说道。
「羽儿,我们自小一块长大,若你还当我是知己,就听我句话:冷燡他并不适合你,忘了他吧!」衣水映语重心长的劝道。
「一旦付出了感情,哪能收得回来?」南宫羽的泪宛如珍珠,潸然落下。
看著她坚定的神情,衣水映知道,她已经投进全副感情怞不了身,再多的劝恐怕也只是多费唇舌。
而孩子的事,到底该不该告诉她?这一刻,衣水映不禁也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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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色身影伏在屋瓦上,静静的听著房内传来的声音,一动也不动的高大身影,宛如一尊石像。
从掀开的屋瓦缝隙中透出来的光线,映照出一张俊美深沉的脸孔,上头没有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唯一泄露的只有眼底一闪而逝的挣扎。
他不该在这里的!他该在冷家庄里,庆贺自己的复仇计画终于成功,他如愿的狠狠伤害了她,但几天来,每回一闭上双眼,脑海里总会浮现她浑身是血的模样,辗转难眠了几夜,直到他的双脚将他带来这里。
当他获知南宫羽在霍令斋的医治下,奇迹似的转醒后,心里有的不是不甘与遗憾,而是如释重负。
只是,此刻听著房内一阵阵心碎的哭喊,冷燡的心口却再度紧绷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该是充满快乐无忧的,如今却只剩下哀伤与绝望。
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伤害她、让她痛苦,将心里所有的恨与不平发泄在她身上,但她却说:不怪他?!他宁愿她恨他,而不是用这种软化人心的方式,在他的心里惹起对她的牵挂。
几天来,他甚至像是个失去理智的傻子,冒著生命危险夜夜来到南宫山庄,就为了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
自掀开的一小块屋瓦缝隙探去,只见南宫羽瘫坐在地上哭泣,脸色苍白得令人心疼,纤弱的身子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下似的。
他无法分析这种不舍跟心疼的情绪,究竟是一时的感情用事,还是——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字眼,毅然转身轻巧跃下屋顶,熟稔的闪进后院,准备自庄后离去。
他太专注于自己的思绪,被南宫羽扰乱的心绪,也让他失了防备,竟然大意得直到眼前有个身影挡住了他,才猛然惊觉自己的行踪已被人发现。
「南宫珩?」他眯起眼看著前头的挺拔身影。
「冷燡,你若不是太狂放、就是太不把南宫山庄放在眼里,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你是嫌把羽儿害得还不够惨?」南宫珩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哼,我是来确定南宫羽死了没!」
这根本不是冷燡的真心话,却不由自主的自嘴里月兑口而出。
「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南宫珩气得忍不住骂道:「你根本不配让羽儿爱你、甚至怀你的孩子——」他的话声嘎然而止,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你说甚么?」冷燡怀疑的眯起眸。
「没甚么!」南宫珩不自然的别过身去。
虽然南宫珩极力掩饰,但那句话,却已经清楚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羽儿她——怀了我的孩子?」冷燡怔然望著南宫珩,如遭雷殛。
他的孩子?南宫羽的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霎时,他甚么也无法思考,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反覆撞击著他。
这一刻,他心里高筑的那道墙,像被某种微妙而柔软的东西,给轻易击垮了。
突然间,悬在心底十几年的恨消失了,那股愤恨不平的怨也没有了,心底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然而,却有一股强烈悸动,迅速蔓延他整个胸口。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一刻,却让他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清楚知道跟南宫羽之间除了仇恨外,不该再有其他感觉与牵扯,他也知道自己该转身离开这里,但他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似的,一动也不能动,甚至,甚么也无法思考。
看著冷燡震惊的表情,南宫珩下意识防备起来。
「那孩子不关你的事,我南宫家自认还养得起。」南宫珩冶冶说道。「既然你自投罗网,我就不会放过你,上回让你逃过一次,绝不会再让你逃走第二次!」
「让我见羽儿一面!」突然间,冷燡颤抖的吐出一句。
「甚么?」南宫珩怀疑眯起黑眸。
「我想见羽儿一面。」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靠近羽儿一步吗?」南宫珩气愤的瞪著他。
「我求你!」
突然间,他好渴望见到南宫羽,就算只是说句话也好。
「别以为我还会被你给骗了!」南宫珩打从心里不相信他。「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南宫珩指挥著庄内的数十名护卫,将冷燡团团圆住,料想势必会有一场激烈的缠斗。
令人惊讶的,冷燡竟然没有反抗,只是默默的任由家丁将他重重绑起。
看著冷燡从容坦然的神情,南宫珩猜想这回他铁定又想要甚么诡计,丝毫不心软。
他转过身,决然下令道:「把他给我关进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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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凝霜端著碗稀饭,步入南宫羽的房间里,只见她正躺在床上,双眼望著床顶发呆。
「羽儿,吃点东西吧!」
白凝霜将稀饭端到床边,但她却像是听若末闻,依然兀自冥想出神。
「羽儿?」白凝霜又唤了声。
那双失焦的眸子,好半晌才缓缓移向她脸上。
「二嫂嫂。」南宫羽有气无力的唤了声,又将目光调回床顶。
看到病怏怏躺在床上,半天不言不语的南宫羽,白凝霜实在忍不住了。
「羽儿,别再想那个薄情郎了,他不值得!」
南宫羽半天不说话,但任谁也看得出来,冷燡已经紧紧烙进她心底,任谁也拔除不去。
一提起冷燡,南宫羽的眼底迅速蓄起泪水。
「我没办法不想他!」她哽咽道。
「你——」
白凝霜知道再多的劝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只好赶紧转个话题。
「吃点粥吧,这可是厨娘特地为你熬的肉粥喔!」
孰料,床上的小人儿却只是一迳的流泪。
「羽儿,你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难道你真想饿死自己?」
「我吃不下。」南宫羽意兴阑珊的摇摇头。
「吃不下?这怎么行?」白凝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她的月复部。
她现在可不只是一个人而已,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眼见南宫羽半天不说话,像是决心要为难自己似的,白凝霜实在忍不住了。
「羽儿,你可知道自己怀有了身孕?」
南宫羽震惊的遽然转过头。
白凝霜的一句话,宛如平地一声雷,轰得她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
「我——有身孕了?」她怔怔的说道,一手不自觉的抚向平坦的小月复。
她跟冷燡的孩子?
「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该为了孩子想想,你再这么下去,受苦受累的不止是你啊!」白凝霜苦口婆心的劝著。
「大家都知道了是不?」
只有她这个即将当娘的人,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突然间,她又想起了冶焊,思及她跟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或许再也看不到他,她捣著小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瞧你,一个快当娘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说哭就哭!」
白凝霜无可奈何的怞出手绢,替她擦干泪。
「二嫂嫂,我该怎么办?」南宫羽怞怞噎噎的说道:「孩子不能没有爹,我也不能没有冷燡啊!」
「话是没错,但冷燡实在不是个能倚靠的人,你就别再死心眼了,我保证在南宫山庄里,大伙儿给孩子的爱,绝对不输给一个爹。」
「可是——我爱他啊!我怎么能够过一辈子没有他的日子?」南宫羽茫然的说道。
向来最爱打抱不平的白凝霜,再也难掩气愤的说道:「羽儿,我说你就别再想他了,那罪有应得的男人,已经让大哥关进柴房——」
白凝霜发现自己说溜嘴,急忙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甚么?冷燡被大哥关起来了?」南宫羽蓦然大惊。
「没——没有的事!是我说错——欸——羽儿——」
白凝霜支支吾吾的正想编造个理由,却发现南宫羽已经跌跌撞撞的下床,往门外冲去。
「羽儿,你身子还虚得很,不能出门啊——」她挺著大肚子,吃力的想追回南宫羽。
向来好骗得跟甚么似的南宫羽,这节骨眼上却精明得紧,任白凝霜在后头百般哄骗、解释也听不进去。
白凝霜挺著八个月身孕的肚子,追得几乎快断气,终于在回廊那头,碰上正打算来看南宫羽的南宫珩跟衣水映。
「羽儿?」
南宫珩惊讶的看著,自眼前飞奔而去的妹妹,又看看后头气喘吁吁追来的白凝霜,急忙拦住她。
「相儿,这是怎么回事?羽儿身体还虚得很,要去哪儿?」
「大哥,我刚刚一时不小心,把冷燡被囚的消息说溜嘴了。」白凝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甚么?」南宫珩大惊失色。「你实在太不小心了!」被南宫羽知道了这事,非闹得庄里鸡犬不宁不可。
「相公算了,这件事羽儿迟早会知道,你总不可能把她关上一辈子。」一旁的衣水映柔声道。
「不行!我绝不许羽儿再接近他一步!」
南宫珩说著就要跟著追去,却被衣水映给拉住了。
「相公,不要!」衣水映拉住丈夫劝道:「这种感情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感情?难道你还不明白,冷燡根本没有感情,只会伤害羽儿,说是孽缘还差不多。」
「若对羽儿没有感情,冷燡何必到这儿来,甚至毫不反抗的任由你拘禁?」
「这——」被妻子这么一提醒,南宫珩倒也楞住了。「这怎么可能?那个心里只有仇恨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对羽儿有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是藏在心里,不是放在嘴巴上的。」衣水映温柔的提醒他。
「但他伤害了羽儿,我怎能把羽儿交给这种人?」南宫珩气愤难平的吼道。
「你不得不承认,爱终究会改变一个人,无论他心里怀著多大的仇恨。」衣水映嫣然一笑,意有所指的瞅著他。「我们不也是这么一路经历过来的?」
爱?她是说冷燡那个陰沉寡情的家伙?这怎么可能?「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一定得跟著瞧瞧去。」
南宫珩发誓,他再也不容许冷燡,破坏南宫山庄的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