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夜,瞒顿帐内灯火通明,和帐外的歌舞喧哗比较起来,一个人喝着闷酒的瞒顿更加悒郁痛苦。
脑中描绘着蝶依此刻正躺在屠玡身下,那画面几乎击垮了他。
“瞒顿亲王,别再喝了,小心伤身。”
这样的劝告当然对沉浸在痛楚之中的瞒顿,起不了任何作用。
“走开!”他暴怒地吼。
“瞒顿亲王。”冷静的声音并没有显示出一丝退却,反而伸手制止瞒顿持酒的手。
“大胆!”狂怒的瞒顿正要发作,一抬眼看见抓他手的,竟是一名中年女侍。
他皱起了眉,认出了那女人。她是跟着母亲从汉室来的妇人,母亲死后一直跟着他,因为她会汉语,所以他指派她去服侍蝶依。
“范大娘……”
范大娘点头微笑,放开了瞒顿的手。
“你出去!”范大娘陰沉的眸光不知怎地,令瞒顿觉得很不舒服。
“奴婢无意冒犯,只是见亲王如此糟蹋自己,恐怕蝶依姑娘要伤心了。”
蝶依!这名字刺痛了瞒顿的心。
“她还会在乎我的死活吗?她都已经是单于的人了。”他悲怆地说。
范大娘摇头叹息。“亲王误会蝶依姑娘了,她委身于单于并非出于自愿。”
瞒顿闻言一震,蓦地揪住范氏的手臂。
“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什么事?蝶依是怎么成了大哥妻子的?”
范大娘并没有被他粗暴的举止吓到,反而平静地回视他。
“事实还不够明显吗?单于把您调走,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蝶依姑娘,打那天狩猎大会上见着了蝶依,单于就看上她了,甚至还为她猎了头狼。单于那霸道的性子,哪管蝶依是不是您的未婚妻子,就动手抢夺了。”
她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瞒顿一张脸变得铁青。又接着:“可怜的蝶依姑娘,忽然被召去侍寝,那莫大的羞辱也只有忍下来了,可是单于不但没善待她,还把她整天关在帐内——”她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
“唉……这怎么说呢……每天晚上从单于帐里传来蝶依姑娘的惨叫声……真是可怜极了……”
瞒顿颈间的青筋突起,脸色涨成青紫色,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猩红了的双眼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
“他……他竟敢这样对她!?”他暴吼。
“本来奴婢不该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是单于的作为实在太过分了。他简直不把您这弟弟放在眼里,一心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样荒滢无道的野蛮人,实在不配当匈奴国的单于……”
瞒顿咬紧牙关,对范大娘这样逾越的话语没有反驳,反而好似在思考着她话中的可行性。
范大娘察言观色,对他的动摇已然于心,于是猛地加重了语气——
“照我说瞒顿亲王您仁厚亲民,比那残暴独断的屠玡不如好过几多,先王原本就属意您继承大统,只要您登高一呼,加上手上的传国宝藏,将屠玡赶出匈奴国,并非难事。”
瞒顿皱起眉,对范大娘的话忽然产生反感。
“你胡说什么?我对单于之位没有兴趣。”
“是吗?那对蝶依姑娘呢?您也没兴趣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年轻的单于尚无子嗣,他若死了,您就理所当然继承王位,等您成了单于,他的所有妻妾就是您的了。”
瞒顿闻言一怔,他注视着眼前的女人许久……
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你……是说……”他的喉头哽住,怎么样也说不出话来,一颗心怦怦地狂跳。
范大娘没有回答,只给了他一个隐晦难明的微笑,屈了屈身子,转身走出帐外。
她走后,瞒顿仍木然的盯着帐门,而他的心因方才那段谈话而乱了……
☆☆☆
这几日,蝶依常没来由地感到心烦气躁,像是有什么可怕事即将发生的预感绕着她。会是什么事呢?她思索着,抓不住头绪。
从那天喜宴瞒顿在帐外拦住她,并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就不曾再试图接近她了,可是只要一转身,蝶依就能敏锐地感觉到一双狂热的眸子锁住她。
那样的热切不似屠玡的霸道专断,反而是一种极力压抑、饱含困扰的痛苦眼眸——那样的疯狂令她不寒而栗。
这种恐惧让她无法和夜夜躺在她身边的男人分享,她清楚他只会有两种反应:要不就对她的忧虑嗤之以鼻,要不就在狂怒之下惩罚瞒顿。
而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她所乐见的,因此她只能藏起心事。
夜深了。曲蝶依躺在床榻上,无眠地盯着帐顶的一方穹庐发呆……
黑暗中传来帐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月兑衣的声音。
屠玡赤果的身子靠在她身上,一只巨掌覆在蝶依的胸脯上,放肆地柔捏起来……
“不要嘛……”她喃喃抱怨着。怎么他每个晚上都要,真是……
“你没睡吗?是不是在等我?”听见她的声音,屠玡得意地在黑暗中咧开了嘴。
“才不是呢!我只是在想瞒顿他……”
“不准想他!”屠玡生气地吼道。“你现在只能想我,不能想别的男人!”
蝶依想开口解释,但他霸气的唇似乎想惩罚她似地覆住她的。
这个男人怎么那么不讲道理!蝶依想反抗,被他轻易地制住双手。
“呜……不要……”她的话融化在他的唇舌之中。
他好像真的动怒了,竟然动手撕裂她的衣衫,开始抚模她的娇躯,每个动作都像要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记……
不知从何时开始,蝶依僵硬的身体渐渐在他火热的唇手之下软化下来。
“你弄痛人家了啦!”急促的喘息间掺杂了撒娇似的嗔怨。
“对不起……”他更加温柔地她。
黑暗中的两人贴近彼此,忘了争执、忘了忧虑。
此刻只剩汹涌的欲潮,将他们淹没……
“你只能想我,不准想别的男人,知道吗?”一边在她体内狂猛的冲刺,他还不忘低声警告。
“嗯……”蝶依早就迷乱失神,连他说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本能地回应他的热情。
屠玡似乎满意了,更加奋力地占有她,在他的带领之下,让彼此攀越的高峰……
激情过后,蝶依趴在他汗湿的胸膛上,她闭着眼睛细细喘息着,全身仿佛要散开似的。在屠玡入帐之前,她好像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喔……可是到底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唉,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是累极而眠的蝶依,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
大漠的夜晚极为宁静,因而那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也就格外刺耳。
曲蝶依张开惺忪的睡眼,见到的是屠玡宽厚的背,他坐在床榻上,肩上披着皮裘,从他紧绷纠结的肌肉,她知道他正处于备战的状态。
怎么回事?她一下子清醒了,坐起身来。
蝶依看到屠玡手中握住一把贴身小刀,她的神经跟着紧张起来。
“屠玡!”她的小手攀住他的肩。
他回头,平静地直视她。“穿上衣服。”他简短的命令。
蝶依从他严肃的语气中,听出事情的严重性。
她搜索着几个时辰前被弃置在床榻的衣物,七手八脚地穿上。
就在她穿衣的同时,帐外传来更多打斗的声音。
“屠玡!”蝶依揪着衣襟喊道。因为她看见着装完毕的屠玡正要冲出帐外,被抛下的恐惧让她不禁惊呼出声。
“别怕!”他转身对她保证。
就在这一分神间帐门被打开,冲进来的是一群武装士兵,接着闯入的是——瞒顿。
一如大婚前一夜,他脸上带着疯狂的怒意。不同的是,这次他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阵惊恐攫住蝶依,她想起那天婚宴上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屠玡怨声道,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竟让那群士兵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束手就擒吧!屠玡,帐外的侍卫都让我杀了。”瞒顿傲然挺胸,努力抗拒着心底不断升起的恐慌。
“你杀了我的侍卫?”屠玡眼中射出狂怒的神采,他大步走向瞒顿,对数十把对着他的单刀视而不见。
“你这白痴,到底在做什么?”他怒道,一掌制住瞒顿的手臂。
瞒顿大惊,根本意料不到屠玡竟如此大胆,一时失神竟让他给制住。
“放开我!”他涨红了脸,“别逼我杀你!”
“杀我?”屠玡眸光陰鸷,挑高浓眉,“这就是你的目的?杀了我,然后夺得王位?”
“我才不要那狗屁王位!”瞒顿怒逼。
“那你该死的在搞什么鬼?”
瞒顿抿唇不语,顽强的目光无畏地对上屠玡。
屠玡皱下眉,片刻已有了答案。
“是为了她?”他愤然指着在一旁呆住的蝶依,“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杀我?”屠玡不可置信地怒喊。
“没错,为了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屠玡暴跳如雷,“你口中的她是我的妻子!”
“那是你卑鄙抢夺去的!”瞒顿怨恨道,“如果蝶依是心甘情愿跟你也就罢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你强占了她,该死的你还一直折磨她,我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她跟你说她不是心甘情愿跟我的?”屠玡放轻了语调,语气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不错,她爱的人是我。”瞒顿傲然道。
“她对你这么说?”屠玡眯起眼。
“没错,她到现在还关心我,还爱我,所以我不能容忍你继续糟蹋她!”
屠玡瞪着瞒顿,许久,他僵硬的目光移向曲蝶依。
蝶依在那双森冷犀利的眸光注视下,只觉恐惧……她无法移动,想要开口解释,喉头似哽住般无法言语。
“是她要你这么做的?”他沉下声,再度开口。
“是的!”瞒顿涨红了脸,他给蝶依鼓励的一瞥,此刻他真的确信自己是屠龙的英雄。
曲蝶依倒怞了口凉气。这不是真的……
她想告诉他,倏地抬眼,从他冷酷的眼中,她领悟到,一切都太迟了。
他恨她,那幽邃的男性眼瞳里只剩下恨意……
一声沉重的闷吼自他喉际逸出——
变故来得太快,快到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蝶依骇然的瞠大眼,看到瞒顿挣扎开屠玡的钳制,大刀疯狂地落下,刺入屠玡的大腿。鲜血自伤处激喷而出,染红了两兄弟的衣衫,更染了曲蝶依的眼——
“不——”她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片刻才发觉那竟是发自她的口中。
她往前奔去,两边的士兵紧紧将她抓住。
曲蝶依心神俱裂地看着屠玡和瞒顿缠斗在一起,从体型和技巧,瞒顿显然不是屠玡的对手,但屠玡受了伤的腿泪泪流出鲜血,减缓了他动作的灵活度。
“住手……天啊!快住手!”蝶依哭喊着,泪水糊模了视线。
没有人注意她在做什么,那两兄弟早已杀红了眼,一心只想致对方于死地。
蓦地,一声诅咒传来,瞒顿身上中了一刀,他又惊又怒。“擒住单于!”
瞒顿此令一出,一旁的士兵蜂拥而上,将屠玡团团围住。
他以一敌十,她看着他搏斗、受伤、被击倒,然后手中的小刀被砍断,仍然奋不顾身地拼命着。
“屠玡!快走,求求你快走!”蝶依伤心的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她知道瞒顿这回是铁了心要痛下杀手,屠玡再继续奋战下去只有更危险。
屠玡抬头看着她,僵立在原地,他身上满是可怕的血渍,一双炽烈的眸子仍紧盯着她,他的目光移向制住她的兵士,瞬间发出怒吼。
他向她奔来,纵使身无寸铁、纵使全身淌血,他还是朝她而来。
只有蝶依知道他的怒意是来自于何处……
“屠玡……”她心碎地喊着,那一刻她了解纵然身陷危险,他仍不会让她落入别的男人手中,她闭上眼,心中溢满酸楚又充满喜悦地等他前来……
然而他始终没接近她……蝶依张开眼的那刻,只见瞒顿的刀划过屠玡的背,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他眸中有错愕、霞惊,还有更多的……不甘心——
“快走……求求你……快走……”蝶依哽咽地嘶吼着。
屠玡看着她,他脸上的表情是她希望这辈子都没看过的……
“快走!”她无声嘶喊,泪已满腮。
他狂啸一声,那巨吼充满了怨恨及怒意。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所有人显然都被他强悍的气势吓傻了,她见他夺下一名兵士手中的单刀,几个奋力的挥砍,杀出一条血路。
“快追!”瞒顿怒喊。
可是来不及了,屠玡被血染红了的身子迅速没入黑夜之中……
蝶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一种又是放松又是哀凄的情绪将她攫住,她颓然地坐倒在地上。下一秒她已失去意识,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那夜之后没有人再看过屠玡单于。
从单于庭北方的森林中,他们找到他带血的单刀,由于那一带是野狼出没最频繁的地域,他的死亡几乎已经确立了。但是仍有许多人不愿相信他已死亡,就如蝶依以及成千上百个忠于屠玡的旧部属。
然而大漠的生存法则是残酷的——强者为王。
虽然瞒顿以极不名誉的方式夺得政权,但他毕竟是王位正统的继承者,再加上他手中握有传国宝藏,很多人开始宣誓效忠新的单于。
匈奴国目前分为二派,一派坚信屠玡未死,一派则支持新王,一场血腥的内战似乎巳无可避免。
引起这场混乱的曲蝶依从那夜之后,就变得沉默、封闭、自绝于这纷乱的世界。她搬回瞒顿先前为她准备的帏帐中,服侍她的依旧是范大娘。
她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感觉了,从昏死中回过魂来的曲蝶依,总觉得自己依然处于飘飘忽忽的梦幻之中,并没有真正从恶梦中清醒过来。
她仿佛是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头女圭女圭,任凭瞒顿和范大娘处置,他们要她吃、她就吃;要她睡、她就睡,她的世界已变成一片空白……
她常自梦中惊醒,梦里一再出现的是那夜屠玡全身是血,脸上悲愤怒视她的情景……
蝶依独自躺在床榻上,仰视天窗上点点繁星,这一度令她欣喜的景象,现在只引起她无限的哀思,知道她永远不可能再和屠玡共同仰卧在这片星空下,她每一天都怀疑自己还能继续忍受这样的余生多久。
范大娘在她帐中走动着,她哼着一曲轻快的汉曲,那属于故乡的曲调不但没带给蝶依抚慰,反而勾起她内心的愧疚。
它让她想起自己的身分,想起当初她是带着怎样的邪恶意念,来到这块土地,想到一个霸道强悍又和她肌肤相亲的男人,为她而亡……
“别唱了!”
她突然出口的斥责,令范大娘和蝶依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已经很久不曾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了。
范大娘走到蝶依床榻前,一双锐利得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直视着她。
“为什么要哀伤?我们的使命已大功告成,匈奴国因瞒顿的夺位而陷入大乱,国力已远远不如汉室。现在我们应该好好享受胜利的甜蜜果实,为什么你还这样沮丧、消沉?”
蝶依闭上眼睛摇摇头。她无法忘记屠玡,无法庆祝他的死亡。
这样的心事又岂是大娘能了解的,于是她选择了沉默,缩回壳中,不再反应。
“真的爱上单于了?真是傻子!”范大娘并不饶过她,那尖酸嘲讽的语气令蝶依忿忿地睁开眼。
“这不关你的事!”她厉声斥责。
“错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便将身上背负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我机警,哪会有今天的局面?”大娘说着,唇边不禁泛起一抹得意的笑。
蝶依一震。“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在瞒顿亲王面前说了你有多委屈,说屠玡怎么折磨你,那个爱情冲昏头的傻瓜就什么蠢事都做出来了。”
“原来是你!是你挑拨他……”蝶依怒视她。
“我?”范大娘唇畔夹带一丝诡笑,“我才没那个能耐呢,是您曲大姑娘本事好,弄得两兄弟为你痴迷、为你反目,还弄得整个匈奴国动乱不安。看来公孙将军没看错人,曲姑娘果然不负众望。”说着,范大娘哈哈大笑,走出帐逢中。
蝶依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看着空无孤寂的帐幕。范大娘所说的话,一字一句有如利刃,割得她的心鲜血淋漓。
她说得没错。是她……是她推他走向败灭江山社稷的路……是她害死了自己深爱的男人……
☆☆☆
她早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任凭她如何说服自己,曲蝶依仍然忍不住颤抖着。
今晚瞒顿来到她的帐中,从他异常的沉默和一双渴切的眸中,她知道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如同他夺走自己大哥的权位和一切,他也要夺走她——屠玡单于的女人。
晚膳过后,他没有离去。
“蝶依!”突然,瞒顿的一只手向她的肩上探来。
曲蝶依像被蛇咬痛一样猛往后缩。
瞒顿浑身一震,显然也吃了一惊。
有一瞬,他们都注视着彼此,一个错愕,一个警戒。
“别慌……”他脸上容忍宽厚的表情依旧。“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爱你,抹去那暴君给你的痛苦。”
这样的深情、这样的挚爱,让蝶依激动地握紧双拳,滚烫的泪水自紧闭的眼中滑落。
“蝶依……”他轻唤着,伸手要将她拥入怀中。
“不!”她惊跳起来挣月兑他,退了一步,迎视他的目光除了害怕还有……嫌恶!
她不要他碰她?瞒顿突然有了这个领悟,他静默了片刻,瞪视着她,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他嘶哑地说。
“太迟了……”蝶依心痛地揪着胸口,“我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女孩了。”
“我不在乎,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屠玡死了,属于他的陰影都过去了。”
“不!”她猛烈地摇头,“你可以将他在这世上除去,却永远无法抹去他在我身心上所留下的烙印。”
瞒顿瞪视着蝶依,由他紧握在身侧的拳头,她可以感觉到他正在隐忍的妒意。
“那都过去了,忘了他!”他再也忍不住地吼道。
“我忘不了!”蝶依哭喊,一个冲动她撕了开自己的衣襟。
果裎在瞒顿面前的是她雪白的颈项和胸脯,上面点点转淡的红瘀,见证了屠玡曾有过的缠绵。
他的眼睛张得好大好大,一瞬也不瞬地望着那印记,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脸色铁青,狰狞的眼里充满狂怒。
她应该感到害怕的,此刻的瞒顿就像一间被激怒的狂狮,恨不得吞噬掉整个世界。可是她没有,蝶依直直地迎视他,自她那双哀凄眼眸中不断滚落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更撼动了他的心。
瞒顿颤抖地伸出手,迎向她的泪,摊开掌心,那晶莹的泪珠像是无言的控诉。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脸色霎时变得白……
“你爱上他了,是吗?”他咬牙问道。
蝶依闭上眼。“今生,我不会再将身子给别的男人……”微弱的语调却蕴涵坚定的决心。
他骇然的后退,似乎在消化她的话,但从他黑而深的眼眸中看来却是迷茫无助的。
“我……不能相信,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他嗄哑的吼道。
“杀了我吧!我是个不幸的女人。”蝶依心中溢满苦涩,她只一死了之。
瞒顿怒视着她,双掌掐住她细瘦的颈项,疯狂的痛楚,便他只想杀害这个令他又妒又恨、又爱又痛的女子。
蝶依闭上眼,心底澄明清楚了起来,也许这就是最好的解月兑。
瞒顿看着她平静苍白的脸,全身一僵,他在做什么?
颈上的力道突然消失。蝶依张开眼,对上的是瞒顿哀怆的眸。
“我不能……我下不了手……”
蝶依颓然地倒在地上,泪水疯狂地涌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
“我该拿你怎么办?”瞒顿凄然的问道。
蝶依抬眸,哀绝的小脸盈满恳求。“让我回大汉,求你,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太痛苦了!”
她的话使他背脊变得僵硬。
“这是一个太过分的要求。”他嘶哑地说。
蝶依没有再求他,她抿紧了唇,用一双布满悲哀的眸子瞅着他。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握紧了又放开,鼻翼一张一合,似乎正克制着极大的怒气。
“瞒顿……”她痛苦地低喊。
他的身子一震,这一刻他所有的愤怒瓦解了,只剩下无比的哀凄。
他终究失去了这个女子,又或许……他根本从未拥有过?
“去吧!”他凄然道,眼里闪烁着泪光。
“谢谢……谢谢你!”她含泪道谢。
瞒顿重重一甩头,大步迈开步子,孤独地消失在帐幕之外。
蝶依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