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若旭以为这三万两她不可能拿得出来,所以很安心地翘脚等着看好戏。
对他这模样,馒小柔也没有不高兴,怀里揣着收来的礼金,推开游云楼的门,看着坐在里头等她的三个人。
“五嫂,这么慢才来,凑足了钱吗?”他说着风凉话,明知道一天之内,绝对不可能生出那么多钱。
“若旭,你说这三万两,都得是我的钱吗?”她笑盈盈地问。
“是啊。”他斜眼看着坐在角落的馒小知,心里暗叫了声,麻烦!
她对上他的视线,努努嘴,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这该死的小不点!冰若旭脸一沉,哼,搞不清楚状况是吗?他可是她唯一的救星,还敢用这种态度对他。
“和谦,我们……”馒小柔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玩一把吧。”
一看到她拿出的是骰子,房里的人都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了,冰若旭眉一皱。玩这招是吗?
楚和谦扬扬眉,妻子的脸色摆明写着要他输,“赌金多少?”用骰子,机会一半一半而已,她这么有信心赢他?
“等等。呵,想这样玩是吗?骰子里头有问题,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走到桌边举起一手,食指一划,放在桌上的骰子立刻分成了两半。
原以为她会在骰子上动什么手脚,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冰若旭看向她,“真赌运气?”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哪来的啊?
馒小柔轻哼一声,“难不成我会作假吗?我相信老天不会对我家这么残忍的,修缘。”她就带这么一颗骰子进来,弄坏了要怎么赌?
站在楼外的福修缘一听到她的声音,马上走进房里,“五少女乃女乃。”
“你再去拿个骰子过来。”
“是。”他低首,转身去拿东西了。
楚和谦偏着头,一手支着下颔,微微一笑,“你还没设赌金多少。”
掏出怀里所有的银票,压在桌子上,“就赌一万五千两。”她已经凑足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只要赢他,不多不少,正是三万两。
过了一会儿,福修缘才急忙走进房里,将手上的骰子递给馒小柔。
接过手后,她回头看向丈夫,“玩最简单的,一把定生死吧,就比大小。”
福修缘垂手站到桌子旁去,静静不语,跟平时的模样差很多。
楚和谦笑看他一眼,“悉听尊便。”这修缘的手……怎么抖得这般严重啊?
馒小柔吸气后,对手上的骰子哈了口气,缓慢的将手挪到瓷碗上,素白的小手一张,骰子从她手中滑出,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当啷当啷地响了一下子,小小的骰子缓缓停下。
众人目光同时移向瓷碗中,骰子上的点数是——二!
她咬咬唇,徐缓的吐出口长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只有两点,要赢,真的要运气很好了。
楚和谦瞧她这个样子,心底闪过不愉快的感觉,缓慢的拿起碗中的骰子。以他的功力,想要控制这个骰子几点不是问题,问题在于……
对手冰若旭的眼,他正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就看他是不是想要作假,扯了下嘴角,他将手一放——
当啷当啷!啷啷啷……
馒小柔屏息以待,直到碗里再也没有声响之后,看向碗中,骰子上的数字,让她绽放出一抹笑容,“我赢了!”骰子上的点数只有一!
冰若旭愣住了。这怎么可能?只有两点还赢?下意识地伸手想拿碗里的骰子看清楚。
心底一跳,她连忙挡到他眼前俩,露出一抹笑意。
她学他先前得意洋洋的表情,拿起桌上的银票塞到还发傻的他手里,“这可是我自己的钱,冰大夫,我妹就麻烦你了。”手心冒出了冷汗。
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再看向那对夫妻,最后目光停在从头到尾都没出声躲在角落的馒小知,她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这该死的小不点!居然又对他露出那种表情?“愿赌服输,好!我医。”哼!
等带到了山上,看我怎么整你!
馒小柔的手缩在身后,对丈夫动了动手指。
楚和谦不着痕迹的将骰子收入袖里,嘴角噙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你让小不点去收拾东西,明天跟我走。”躲不了,冰若旭也只好认了。
“走?走去哪?”原本还在高兴赢了他的馒小柔纳闷的问。
受不了的翻个白眼,“你以为那小不点得的是什么好治的病吗?没治个半年、一年,是不可能完全好的。”以他那一天见到的情形,小不点算很能忍了,一般人若是像她一样,早就躺在家里喘了。
“好!我明天就让她将东西收拾好,那你要带她去哪?”事关妹妹的生命,她没有无理取闹。
“到我的医庐,等治好了,我再把她丢回来。”将银票揣进怀里,这次可是得不偿失,半死不活的,治起来最吃力。
“嗯,我懂了。”馒小柔颔首。
“五哥,我先走了。”冰若旭对站在一旁的他丢去个眼神。
楚和谦点头,“那就麻烦你了。”他客气的说道。
摇摇头,走出他们所在的院落花厅,嘴里低声嘀咕着,“真是上了贼船,就知道找我回来没好事……”
上前拍拍妻子的肩膀,“你的骰子。”他将藏在袖中的骰子拿给她。
笑笑接过手,眼底闪烁狡黠的光芒,“若旭也没我想象中那么难对付嘛。”还以为他会看出破绽,当他走过来的时候,她吓到腿发抖。
“姐?”馒小知等讨厌鬼走了之后,才起身靠近她,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馒小柔对她笑了笑,将骰子放回桌上,对丈夫点个头。
楚和谦低笑几声,才用跟冰若旭一模一样的手法,将骰子给剖开,只是这颗骰子跟刚刚的不一样,里头有一个铁做的小圆球。
“你作弊?”大叫一声。还想说怎么运气那么好,原来姐姐动了手脚!可是,这颗骰子不是福修缘拿进来的吗?难不成……
瞧妹妹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馒小柔笑着窝进楚和谦的怀里。“我又不是傻瓜,若是我拿骰子进来,若旭肯定会怀疑我动了手脚,修缘拿进来的,他的防心就不会那么重。”这个方法算是险招,对付若旭这么聪明的人,可是要很好的运气才能骗的过去。
站在一旁的福修缘这才放松的坐到椅子上喘气,“吓、吓死我了!”还好五少女乃女乃把表少爷给挡下来,要是让表少爷知道他帮忙作弊,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楚和谦笑了笑,“运气挺不错的,五少女乃女乃。”他捏捏她的腰。
她扬扬柳眉,“是实力。”
馒小知不晓得该说什么,只能无语,眼睛眨啊眨的看着眼前这对夫妻,突然觉得……他们还真配啊!
隔天清晨。
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停在楚府门前,一大清早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但楚府门口却站了好些人。
馒小柔双眼发红,一双手紧紧拉着妹妹的手,“小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舒服一定要请若旭帮忙,别硬撑着。”这是小知第一次离开家里,还不知道要去多久的时间。
馒小知一样红着眼,泪水已经滑出了眼眶,“姐,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累了,爹娘跟小博,就麻烦你有空回去帮我看看他们。”转眸看着一旁早已经哭红双眼的爹娘,心里要是万般不舍。
拭去眼角的泪水,“我会的,我们等你回来。”
点点头,又洒下一串泪水,“我会的。”分离得太过突然,她有点无法适应,若是可以,她真不想走!负气的瞪向马车旁的讨厌鬼。都是他害她不得不走!
馒小柔又何尝不舍这般不舍的心情,但为了妹妹的身子,她还是松开了紧握的手,“好吧,你快上车,若旭已经等很久了。”
“姐夫,麻烦你了,一定要带姐姐常回家去。”馒小知看向站在姐姐身边的楚和谦。
“我会的,到了若旭那儿,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派人定时去送信跟收信,和家里还是可以联络的,你放心吧。”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钱袋,放到她掌中。
“姐夫?”她疑惑地看着他。
微微一笑,“出门在外总是要带些银子在身上,虽然你跟若旭在一起,应该是花不到,这钱袋里还放了一个楚家的木牌,有事拿着木牌到楚家任何一个商行去,商行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馒小知原本想还给他,觉得自己用不到这东西,但看家里的人都点着头,也只好收进怀里,“谢谢姐夫。”
冰若旭等得很不耐烦了,看她还紧抓着五嫂的手,觉得有点刺眼,上前一步拨开紧握的双手,“好了,快走吧,又不是生离死别,哭得那么夸张!五哥、五嫂我们走了。”再让她们姐妹送别下去,天黑都走不了人。
“小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爹娘等你回来!你要健康的回来啊!”馒大娘呜咽地目送她离开。
“二姐,好好保重!”馒小博挥着手,年少的脸庞上也是充满别离的忧伤。
“我知道,你们也好好保重。”硬是让冰若旭扯着手臂走动,馒小知气愤地瞪他一眼,“我知道啦,扯什么扯!大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多回家看看爹跟娘。”依依不舍的直回头。
“我知道。”馒小柔回道。
冰若旭打开马车的木门,趁馒小知还没回神的时候,搂住她的腰抬高,人就往马车里丢。
“哎呀!”惨叫声传来。
“走了。”他没回头,跟着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你做什么啦!”车内传来馒小知的叫声。
吵吵闹闹中,马车缓缓驶动,慢慢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馒小柔眨眨泪眼,原本该转身进府的脚就是抬不起来,无法离开。
一股暖意从背后传来,她回眸一看,楚和谦正含笑站在她身后,一手轻柔的放在她肩膀上。
“她走了。”她轻语。
“你该高兴,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相聚会更加令你开心。”浅浅的怒意闪过眼底,语气轻柔的安慰着,他不喜欢看见她对自己以外的人展露这种忧伤的神情。
“嗯……”说的也对,馒小柔将叹息吞入喉底。
“岳父、岳母,进府休息会儿,晚点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去。”
几个人才正想走进去而已,街上又传来马车轮转的声音,馒小柔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认出那是楚府的马车。
“和谦,是府里的车。”她拉住正搂紧她往里头走去的丈夫。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三哥的马车。”
一行人停下脚步。看着马车由远而近,缓缓的在众人眼前停下,马车门打开,有个人影从车上一跃而下。
“喔呵!真难得啊,你这小子居然会在门口接我?”有着灿烂笑容的男子一看到他,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楚和谦含笑不语,没说破压根不是来接他的,他没那么伟大。
“这位是弟妹吧?初次见面,你好啊!”爽朗的男子正是楚家三少爷楚和挚。
“三哥,旅途遥远,累了吧?快回家休息,梳洗吧。”馒小柔真觉得楚家每个兄弟个性都大不相同。眼前这个,算最没心机的一个了吧?
点点头,“是累了,好久没看到爹娘,大伙快进去吧。”才想举脚而已,身形一顿,急忙转身走回马车旁,“哎呀!差点忘了,我有带回一个客人。李公子,请下车吧,真是抱歉啊!方才一高兴都忘了你了。”他对马车里的人谦笑说道。
“不打紧。”马车里传来一个男声回应他。
缓缓的,有个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看到那个下车的熟悉人影,馒小柔的眼睛越张越大,不光是她,站在后天的馒氏一家子,眼睛也全瞪得都要掉下来了。
馒小博倏地转头看向馒大头,馒大头再猛地转头看向妻子,馒大娘的头则像卡住似的,慢慢看向身边的大女儿。
馒小柔和馒大娘眼神交流一下,对她露出一抹甜笑,呵呵……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在场所有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稍微讶异了下,就是搂着妻子的楚和谦。没想到三哥带回来的,会是他!
视线移向怀里的人,再看看身边那一家子的反应,他差点忍俊不禁的笑出来,一手柔柔脸皮,努力收敛脸上的笑意。
下了车的男子跟着楚和挚来到众人眼前,越靠近,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也越多,精彩得很。
“这位是我在济南认识的一个朋友——李少宇,李公子。”三少爷介绍给大家认识。
“各位好,今后要住在府里一段时日,还请多多指教。”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李少宇,心里可是不雅的话语满天飞,该死的!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这一家人?
“李公子,请进吧。”楚和谦领头先走,跨进大门门槛的时候,低下头,在妻子耳边轻声道:“是位好客人对吧?”
她凝望着他的眼,怀疑的泡泡在心底一直冒出来,这家伙是不是知道什么?
回她一抹笑,他食指抚过她的下颌,越过她先行一步。
馒小柔站在原地,双手环胸,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向那姓李的跟楚和挚越过她往前走去,水女敕的唇弯起。
馒大头夫妇一脸担心的看着大女儿,“小柔啊,怎么那家伙也出现在这里?万一给和谦知道了以前的事,这怎么办才好?”馒大娘忧心忡忡。
“娘,你不用担心,这事我自己会看着办,走吧。”勾起娘的臂膀,馒小柔一点也不烦恼。她跟那个姓李的,没什么事怕人知道。
况且……说不定,有人早就知道了。
夜晚——
坐在铜镜前梳理着长发,借着镜里的反影,馒小柔一直打量坐在桌前看书的楚和谦,雪白的梳子滑过丝缎般的黑发,亮晶晶的水眸闪烁着。
两人坐在房里,她不言他也不语的,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等了很久,馒小柔撇撇嘴。算了,跟他斗她也懒!放下手上的梳子,转过身,偏着头看他。
“打算装多久啊?”还不说话,讨厌。
楚和谦慢条斯理的放下书,“什么装多久?”他笑着反问。
“你不用装了,早上的事,还不打算给我说清楚?”成亲前就知道他心机深沉,没想到连她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他也会知道,还装个没事样。
“早上?”剑眉高扬,“早上那位客人吗?是三哥的客人,有问题吗?”
馒小柔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水眸一眯,伸手在他手臂上拧起一块肉,狠狠的转下去,“楚和谦,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真被他气死,就连成了亲当了夫妻,还老是挂张假脸笑给她看,心底还真有点不舒服。
瞧她好像真动怒了,他勾住她的纤腰坐到自个儿腿上,“很多年前。”真让她勾动了心思,会因她的悲伤而发怒,会因她的怒气而不舍,会因她的泪水而怜惜,比他自己所预期的……陷得还深。
“很多年前?不可能啊,我从没见过你。”她很肯定,像他这样的人,见过了想忘记,有点难吧?
“年少时,我在济南回成都的路上,曾见过一个女孩,将一个男人从家里踹到大街上,大声的说着不屑嫁给那个人。”没错,他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见过她了。
在树后将她赶人的一举一动都放到眼底,所以初见面时,他的心强烈的震动了下,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她,也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没忘记过她。
“什么?”惊讶地捂着嘴,她从没想过,他是在那个时候遇见她的!
“那时候,他不是向你丢东西?”站在树后的他,想也不想的,捡起地上的石子将东西击落。
“是你出手把东西打掉的?”馒小柔讷讷地说着。难怪事后她怎么都觉得不对,明明看到东西砸向她了,而且隔天邻家的大婶也告诉她,东西突然从半空中掉下来,她们也都看得一头雾水呢。
“他是你的谁?”终于还是让这句话问出口,心底泛酸,但若不问出口,就像有个东西压在胸口一样,令他有点难以呼吸。
还以为他不会问呢,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前我们一家都住在济南,他算是从小就订婚的未婚夫吧,李家在济南是丝绸的大盘商,也是富贵人家,这门亲事是上一代我爷爷他们顶下的,怎么订的?我也不知道别问我。”
“姓李的爹娘嫌贫爱富,一直嫌我们高攀不起。那一年,我满十六岁,照礼来说,他应该来迎娶我过门,没想到他要求我要跟娘家断绝关系,就怕我把钱搬回穷困的娘家,还要我不能帮忙出小知的药钱!哼,我一怒之下,就将他给踢出门去,解了这门婚约。”
“李家肯让你解?”这不是会失下面子吗?
“呵,怎么可能啊!那李家拿了五百两银子给我,说要退婚也是他们上官府去退婚,而我看在有钱拿又可以摆月兑那姓李的份上,就退让一步,于是我们家也就从济南搬到成都来了。”
聪明的小姑娘!“还不谢谢我这个救命恩人?”楚和谦指指自己的胸膛。
斜眼看着他,纤手用力的拍了他的胸口一记,“恩人?你是等着看好戏吧!”
今天早上他讲的话,不就代表这个意思?
“我怎敢呢?你可是我的亲亲娘子啊。”低头啄吻她的女敕颊一记。
“你少来了。”就算心底高兴,他表面上还是没显露出来,只有笑盈盈的眸子出卖了她。
紧贴的娇躯就像在他身上点燃火焰一样,热情席卷两人,馒小柔无力地让他攻城略地,直到胸前一凉,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扒光了上衣,还跨坐在他的腿上。
这羞人的动作让她原本就已绯红的双颊更加红艳了,两腿间感受到一个硬物抵触,知道那是什么,让她身子忍不住颤了下。
感受到她的轻颤,楚和谦猛烈的攻击缓和下来,用着自己也没发觉的怜惜看着她,抱起她柔软的身子往床铺走去。
“和谦?”馒小柔轻唤一声。
“我在这……”炽热的身子在下一瞬间覆上她的身子。
漫漫长夜,留待有情人儿互诉情衷,交缠的火热的身子,也代表着他们如火般炽热的感情。
早在很多年前,两人就已经走进彼此的生命中,注定了此生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