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忧,为长孙皇后的么弟,天资聪颖、仪表出众,是长孙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同时亦为朝延重臣兵部侍郎。
“长孙大人,你怎么来了?”武惠恩跟长孙无忧对望,气氛瞬间有些诡谲,楚雁玥只好率先出声打破僵局。
长孙无忧笑笑,潇洒自在地轻晃着手中的扇子,“审武将至,今年体制又与往年不同,兵部尚书大人担心会出乱子,所以让我这位小小的侍郎走一趟。”没想到这姓武的居然抢先一步,看样子,似乎得动动脑了。
“多谢大人关心,今晚就让在下作东,为长孙大人接风洗尘。”楚雁玥眸光闪了闪,与楚白玉交换一抹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楚白玉微不可见地颔首,接着偏头笑看着神情还有些怔然的武惠恩,“将军大人要一同前往吗?”
这几个人全来了,唉……也该是他收拾楚、祝两家天命之时。
武惠恩目光沉沉,直视着长孙无忧,“那是自然,长孙大人,请!”
两人在半空中交会的眼神仿佛燃起火花,长孙无忧眼底疾闪过一丝杀气,但一眨眼间又隐去。
楚雁玥恭敬地随同两位大官先行离去,留下楚白玉跟早被人忽略的武秋彤,还有满头雾水的杜绯红。
不知道为什么,杜绯红的心里突然起了一丝不安,有些害怕地抓紧楚白玉的衣袖。
楚白玉安抚地拍拍她,“我同雁玥出门,你乖乖待在府里别乱跑,知道吗?”
今天开始,将是楚家、不,是成都的多事之秋啊。
“好。”杜绯红乖巧的点头。
“武小姐,咱们一道走吧,请。”武恩惠忘记他女儿,他楚白玉可不会忘记这个居心不良的女人,他绝不可能让她跟他的红儿有机会共处一室。
武秋彤忍住满肚子的妒意,冷冷扫了杜绯红一眼,高傲地抬起下巴,暗自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楚白玉还是不放心,又对杜绯红交代了几句,才在福桂的催促下离开。
等人走了好一会儿,杜知书两姐妹才缓缓走近厅里。
“姐姐?”杜知画拉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的杜绯红。
“嗯?”杜绯红回过神,对她笑了笑,“没事,客人都走光了,走吧,我们回去我的小楼继续聊天。”
双胞胎姐妹对看一眼,“嗯!”
三姐妹便互相挽着手,说说笑笑地往楚府后院走去。
长孙无忧跟武恩惠同事出现在成都城里,果然造成不小的影响,虽然楚家世代为铸造兵器的名门,但是也有不少的武器商都野心勃勃的想分吃楚家在朝廷这块大饼。
毕竟,楚家已经独占这门生意很久了,也该换人试试,今年的审武条件十分宽松,光是初审,就已经有十家以上的武器商报名,这些武器商全是剑南道属州里来的,因为审武将在成都城举行,所以成都城近日进驻大批人潮,更有许多想看热闹的闲人也都来凑热闹,可谓是人满为患。
许多商贾更看准时机,开始拉抬生意,也有胡人、突厥人等等外族人士也赶搭这一次的风潮,带了大批的物资前来。
人潮对于带动成都商业的确有很大的帮助,只是人多,代表着麻烦也多,城中的官差天天都在疲于奔命。
而身为武商之一的楚家,当然也没得清闲,楚家生意遍布全城,不管是酒楼、茶馆、兵器楼通通都有份,楚白玉也跟着奔波躁劳,几乎都以商行为家了。
“这些日子损失了不少,府里和兵器楼的守卫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楚白玉有些疲倦的柔柔眉间,一双凤眼仍直盯着平铺在桌上的商册。
楚家有兵器谱一事,早就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事情,兵器谱之于楚家,可说是开创楚家铸武的根基,上头写的是楚家铸造武器的心得及方法,也许兵器谱对普通人来说没有什么价值,但对于军队、武商而言,却是天下难得的至宝。
这阵子出现不少鼠辈,都想趁机夺取兵器谱,好挤掉楚家,得到朝廷重视,楚家人也知晓,所以在自家开设摆放兵器的兵器楼、铸造武器的铁厂、铸武坊,都派人日夜看守着,楚府也是。
不过这些夜采之人还是造成楚家不少损失,而楚家所培养的武师、护卫,也都被迫不能休息,累病了不少弟兄。
福桂翻了翻手上的册子,“已经向洛阳的四少爷调派人手,兵器楼跟府里已布好了暗卫和三批后卫,铸武坊的师傅来报,那十八样准备初审的武器已在昨夜完成,今早开了锋就封箱。”他也快累坏了,跟在大少爷身边那么多年,第一次忙成这样。
“武将军跟长孙大人那边有什么动静?”
楚雷抿抿嘴,“初审的十名武器商除却楚家之外,武将军和长孙大人所安排的人也在里头,武将军近日都在城郊兵营,准备初审事宜,长孙大人动态反而不明,探子回报,近日长孙大人与太守、县太爷总聚在一起谈事情。”
事实上,楚雷比较不担心武将军,反而总觉得长孙大人有古怪,但是不论他怎么打探消息,就是模不出长孙大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六少爷那儿如何?”楚白玉沉思着。果然被他料中了,掌握着兵器就等于掌握兵权,长孙跟武家争夺兵权一事,就要浮上台面了。
“今天早上六少爷亲自押送初审的兵器上城郊的兵营,我已安排足够的人手,无论发生什么事,定能保六少爷全身而退。”
“武秋彤呢?”楚白玉没忘记还有这个威胁,武秋彤个性高傲,光看那一天有意羞辱红儿就知道,她对自己还是不肯罢手。
楚雷摇首,“没有任何举动。”
“别放松戒心,让楚雯和楚雾寸步不离守着少夫人。”算算时间,还要三天。
楚白玉原本盯着商册的目光缓慢地抬起,微偏过头,看向那个在议事房里空无一人的角落。
“是。”楚雷疑惑地看着主子,随着他注目的地方望去,那是书柜的方向,重要的是,那边根本没有什么东西,主子为什么看得那么专注?
“大少爷?”
楚白玉一震,“都下去吧。”挥了挥手,整个人往椅背一靠,倦怠的闭上眼假寐。
福桂跟楚雷自是知道主子这些日子以来都没好好休息过,两个人行个礼后就悄声退下,还贴心的合上房门,让主子可以好好睡一觉。
等到两人走后,楚白玉才又睁开眼,再次看向书柜的角落,在楚雷看来,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但他却可以清楚看到一个穿着黑袍、戴着黑帽的……东西,正确来说,是衰神。
“白麒大人,您不该妄动天命,杜绯红命中注定有死劫,您又何苦拖累自己?”受限于楚白玉身上的神力,衰神只能站在远处,无法靠近。
自从白麒大人与杜绯红正式订亲之后,杜绯红的命格就开始因为白麒大人而改变,原先他以为等福神都离开了之后,不出三日杜绯红一定会香消玉殒,但没想到白麒大人却插手干预,原本以白麒大人的神力,他是连靠近这栋房子都不可能的,没想到一与杜绯红结亲,白麒大人受到她命中注定的煞气与凶气影响,不但楚家家运受到牵连,就连神力也因此而损耗。
楚白玉露出抹苦笑,“妄动天命?已经不差这一个了。”他妄动的天命何止只有杜绯红一人?
原本这世上应该没有楚白玉这个人,楚白玉的父亲楚和祺与祝蓉相恋,当时遭贼人相害,祝蓉就应该惨死在崖下,世上根本就不出应该有楚白玉的出生,但是他却干预了祝蓉的生死。
早在几百年前,他应允了祝家祖先的愿望时,一切就都改变了,祝家原本只该是个山野樵夫,而非现今的一方霸主,也因为祝家成了木材的大盘商,才结识了楚家,楚家原本也不该成为铸造武器的名门世家,这一切的牵牵扯扯,都是因为他才有所改变的。
直至这一代,楚家虽对朝廷有功,但如今李家紫气渐弱,武后的帝王之气却逐渐展现,楚家世代为李家铸造武器,要是女皇执政后,楚家必因亲近李氏而被安下罪名,遭灭门之祸,连同祝家,两家近三百人的性命都将毁于女帝之手,这就是他出世的原因,他要改变这个命运,他所种下的因,就得由他来解。
“白麒大人,祝您好运,下官的任期还有三天。”衰神轻声提醒。
楚白玉讶异地抬眸看他,而后一笑,“还以为你铁石心肠。”
衰神淡淡一笑,“尘世百劫,下官已经看多了,也执行多了,杜绯红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我跟在她身后十六年了,若是能,我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世上本就恶的力量大过善,所以需要四个福神采能制得住他一个衰神的法力,若不是他处处留情,杜绯红哪能安然活到现在。
“白麒大人,还请您这三日,多加用心照顾那孩子吧……”衰神边说,身影边渐渐淡去。
楚白玉笑着挑眉,“我会的。”
“少夫人,大少爷正在里头休息呢,要小的进去通报一声吗?”福桂的声音浅浅地自门外传来。
“别吵他好了。”杜绯红压低声音,伸出食指贴着唇,模样十分可爱,“嘘,不要吵醒他,我们去旁边说。”挤眉弄眼地向福桂招招手。
福桂忍着笑意,顺从地跟她一起走远些,才又听她开口——
“这是我炖的鸡汤,记得拿到炉上热着,等他醒了再给他喝。”杜绯红细心地交代,伸手取过青竹递来的竹篮,打开竹篮的盖子,里头静静躺着一件月牙色的披风,“最近天气开始变凉了,要是他要出门,记得给他穿上。”
“是,少夫人。”福桂笑着点头,很庆幸大少爷挑了一个温柔又贴心的少夫人。
杜绯红还是很担心,她已经连续五天都没看到白玉了,虽然青竹跟紫燕都告诉她,因为什么朝廷初审,所以白玉都留在商行里忙着,但她还是会不停想着他有没有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今天终于按耐不住,想说亲手炖个鸡汤给他,再加上天气变冷了,就顺道把那件为他缝制好的披风一起带过来,虽然很想见他,却又舍不得吵醒他……
对了!从窗户偷看他一眼也好啊!杜绯红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拎起裙摆偷笑着靠近门扉,左右张望了下,才挑了右边那扇雕花窗依过去,小巧的食指点点口水,在窗上戳了一个洞,圆圆的眼珠子才贴了上去。
咦?怎么一片白白的?小巧的头左挪右移,怎么瞧都是一片白色,纳闷地柔了柔眼睛,不信邪再贴上去看一次,还是一片白?怎么回事啊?
福桂跟青竹、紫燕几个奴仆全都忍着笑意,看着少夫人耍宝。那扇窗都让人给推开来了,少夫人居然还傻乎乎地要往里头看,她要看的人不就正站在她面前吗?
楚白玉对天翻了个白眼,再对几名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奴仆投去一抹冰冷锐利的视线,福桂很识相,捧着一盅鸡汤先闪人了,青竹跟紫燕也笑笑的行礼后,将装有披风的竹篮放下,也随即退下。
“奇怪……人呢?”伸手模模,嗯?怎么没有窗的坑洞?杜绯红终于察觉不对劲了,纳闷地抬起头。
“白玉……”怔怔地看着他。
楚白玉先生睨了她一眼,然后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从窗外直接抱了进来,“你这丫头!怎么老是这么呆?来看我干么不进来?”嗯,还是抱着这丫头舒服多了,他那爱玩的娘,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成都?他写封信催催好了,要不他跟这丫头的婚事都卡着,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软玉温香抱满怀?
“我不敢吵你嘛……”抿着嘴,杜绯红眼底有着雾气。“你怎么瘦了?都没好好吃饭吗?衣服也穿这么薄,不怕天凉冻着吗?”柔女敕的小手抚过他消瘦的脸庞,心疼的叨念着。
转身急忙走进房门,拿起青竹放在一旁的竹篮,怞出里头的披风抖了抖,快速为他系上。
楚白玉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满足地笑弯了眼,微凉的身子披上披风后,暖和许多,就连心底也暖呼呼的,舒服极了。
“你不是在睡觉吗?”主动牵起他的手走进房里。
“你的声音那么洪亮,都让你给吵醒了。”他假装抱怨。
杜绯红果然马上露出羞愧的表情,“都是我不好,那你现在快睡,我不吵你。”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好,拉紧披风的系绳,睁着圆圆的大眼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但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
“……”楚白玉本来还想多逗逗她玩的,但看她这么愧疚,自己反倒先心疼了,“逗你玩的,傻瓜,过来让我抱抱。”摊开双手等待。
杜绯红没有犹豫,像只得到主人宠爱的小狗,立刻站起身,快速扑进他怀里,有些哽咽的低喃,“我好想你……”虽然在楚府一切都好,可是没办法天天看到他,她心里就是没来由的不安。
“我不就在这,想些什么,傻丫头!”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安,楚白玉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红儿,你是不是瘦了?”怎么抱起来的重量轻了些?
杜绯红双手环着他的腰,紧贴着他的胸膛点点头,“你没陪我吃饭,我吃不下。”分开的这几天她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看不到她会担心,想到他就觉得又酸又甜,睡也睡不稳,吃也吃不好。
“你哪时候那么赖着我了?”楚白玉好笑地问道。没想到才分开几天,就可以享受到她热情如火的表白,难得这傻乎乎的丫头开窍了。
“你还要忙很久吗?”杜绯红不在意他的取笑,她只担心他的身子,原本他的体格就不粗壮魁梧,比较像文人,颐长消瘦,她怕万一累病了怎么办?
楚白玉低头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道:“至少还要十来天,别担心,福桂会照顾我,你要乖乖待在府里不准乱跑,听到没有?”
她担心他,他还担心她哩!这三天一定得好好守着她,只要撑过,她这一生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接下来他就只需要担心楚家的问题。
说到这,他突然发现不对,“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杜绯红羞红着脸,“娘说有事找我,我出门顺便过来送衣服和鸡汤给你。”她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她在府里太想他,所以才来的。
“呵呵,是这样吗?”想拐他?这商行是在城西的大道上,而杜家就跟楚府在城南上头的同一条街上,城西跟城南可是完全不同的方向,光是坐轿都得花上半个时辰,这小丫头还真不老实。
“就是。”打死她也不会承认的。
楚白玉宠溺地笑了笑,也不说破,看她害羞又死硬着嘴皮子的模样,真是可爱,想也不想就低头吻住她,杜绯红先是一楞,唇间尝到了他的气息,脑袋就开始一片迷糊了,楚白玉热情地吮吻着她甜美的小嘴,紧缠着她的舌头挑逗玩弄,许久不见的激吻,触发了两人早已埋伏许久的热情。
被他吻得晕晕然的杜绯红,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姿态有多暧昧,坐在他的腿上,小脸红通通地,双手轻颤,却还是忍不住环紧他的颈子,给予他热情的回应,佳人热情如火,楚白玉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当然也很自动自发的开始拉扯起她身上的衣物,紧贴着她唇瓣的嘴,也不知不觉滑到她细女敕的脖颈上,贪婪地轻咬着她柔女敕的肌肤,嗅着她身上甜甜的馨香,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吃糖一样,又软又绵,欲罢不能。
紧闭的门外,不时可以听见令人脸红心跳的细碎低吟传出来,偶尔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女子较弱的轻泣,久久不散。
正打算带少夫人回府的青竹、紫燕,还有热好鸡汤要给主子喝的福桂,在听到这些暧昧的声音时,都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停下脚步,尴尬地互看,脸上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红晕。
“呃……我们先出去好了。”福桂轻声建议,要是现在进去打扰了大少爷的兴致,他想他未来十年,应该都会十分悲惨。
青竹跟紫燕两个女孩家早就红着脸跑走了,福桂耸耸肩,踮起脚,也跟着溜了,这次,他依旧不忘贴心地关上所有门窗,将春光全都保留在房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