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撒霆一向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换掉身旁的女伴,但是要换掉骆敏,他的心肠竟意外地软了不少,因为今早他看到骆敏的眼哭得很红、肿肿的,他皱著眉叫她进办公室里,却有整整三分钟的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骆敏先开了口,他才不禁松了口气。
“总裁,你找我进来有什么事情吗?”
骆敏手上拿著笔记本和原子笔,显然以为武撒霆是要交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因此正襟危坐著,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武撤霆沉吟了半晌,蓦地将手伸进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来,教骆敏张大了眼睛。
不!她知道每一回武撒霆做这个动作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她太清楚了!看著那些周旋在武撒霆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她怎么还会不知道呢?
她一直在祈祷这一天不要来临,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心情,不让他知道自己的恋慕,结果还是不行。
骆敏知道他会说什么──谢谢你,你我不过只是玩玩,而该结束的时候……就让它结束吧。
她低著头,开始想著这些话来嘲笑自己,而武撒霆在支票上签好了金额,抬头望著她,果然说道:“谢谢你……你我不过只是玩玩,而该结束的时候……就让它结束吧。”
这些话用背的她都背得出来,可惜的是……今天居然是用在她的身上,她怎么样也笑不出来,心痛得再也哭不出声音了。
她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意料中的歇斯底里,这……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还够清醒,没有像每一回武撒宇所撤掉的女人一样,大吼大叫,甚至是大哭大闹……不,她绝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要挺著胸膛离开,?自己的初恋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那对她早就预料会有这一天而准备好的辞职信,终于也可以派上用场了,不是吗?
武撒霆只是默默地注视著骆敏,本来预期她会哭得不能自己,可是她没有,只是闭了闭双眼,又无神地张开,闭上了又张开……如此重复了几次才倏地站了起来,踱到门外去。
忽然,他居然希望自己听到她哭泣的声音,或者是她求他留下她的声音,因为她要是这么做的话,他会考虑留下她的,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这样走开,他无法理解。
直到……她再度走了回来,将一封辞职信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那就这样吧。”她痛苦地笑,说出来的话连自己也不晓得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要笑,要不断地笑,即便是痛苦……武撒霆的紫瞳闪过一丝复杂难懂的光芒,快得令人捕捉不到。
如果这是几分钟以前的事情,骆敏会很注意,带著所有能倾注的爱去研究它,只因她还能伴在他的身畔,但是现下她连察觉的敏锐力都没有了,又何来的捕捉、何来的研究呢?
武撒霆看清她所递上的是辞职信,陰沈地眯了双眼。
“我只是要你不再当我的女人,并没有要你辞职。”他粗哑著声音说道。
而她想要离开他的这个念头,竟意外地……意外地令他感到心疼,令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起武撒宇的口头禅兼脏话,狗屎!对!还真是他妈的狗屎!
骆敏居然还在笑,她还笑得出来,难道她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武撒霆在心里脏话骂过了百句,目光也陰鸷了好几倍,但是骆敏什么也没有察觉,什么也不再理会了。
她只是摇了摇头,难过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以为自己够坚强,结果好像还是撑不了多久,脸上的玻璃面具就快破了,原来她还是跟普通的女人一样,想哭想闹,只不过是慢了半拍,可笑至极。
瞧见骆敏不愿回话,武撒霆那难得火一次的好脾气竟奇?似的燃起,烧得可旺了。
“随便你,要走就走吧!反正助理秘书再请就有了。”他嘴上不在乎的说道,然后开始埋头办公。
骆敏则是在看见他不再理她后,才敢让眼眶里的眼泪滑落,然后她边流泪又边笑地对他作了个揖。
“谢谢你。”她颤著声音说道。
感谢他带给她今生最美丽的回忆,也感谢他看得起她这只丑小鸭,让她当了半年的天鹅,感谢……武撒霆闻言,眉头皱得像座小山,但是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骆敏深吸了一口气,微笑著转身离开这间办公室。
令后,他们俩将各过各的生活,互不相干。
而好久之后,武撒霆自胸腔中吐出了一口气,看著自己的手,发觉它竟微微地打颤著,这是第一次,他彻底后悔和他的女人分手,彻底后悔……但是却没有后路可退,真是糟糕。
当他再次将注意力投回办公桌上时,他猛然张大了紫瞳,发现她没有把他开好的支票带走。
“狗屎!”
跟武撒宇这个骂脏话高手同住了几十年,他还是第一次察觉自己的脏话也可以骂得如此顺口。
而这竟是这一次分手唯一的收获,遗落的却是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东西……那就是他的心。
她知道游戏规则的,所以心甘情愿地离开。
不接受他的钱,是因为不想污蔑这一份真感情,毕竟他和她之间是不一样的,她一直都十分认真,付出他不想要的真感情。
所以傻的人始终是她,因为她不大会玩这种游戏,当然也就没有资格接受那笔钱了。
骆敏老早就计划好了,如果哪一天武撒霆里的不要她了,那她一定要好好地到处去玩一玩,再回台湾去。
因此她事前就有在做准备了。她将搜集来的旅游资料花一个晚上的时间看了一遍,并且挂了通电话回台湾,只说过年的那一天一定会回去,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透露了。
到美国各地走一走吧!散散心,她会重新得到快乐的。
带著这种心情,骆敏提著随意整理的小包行李,和房东太太打了声招呼便踏上旅程。
她知道暗自垂泪绝对不是疗伤的好方法,那么就去散心吧!
这几天,武撒霆亲自面试前来应征的秘书人选,可是挑来捡去,就是没有一个他看顺眼的,因为每一个前来的女人不是抱著和他来一段情的意念,就是一心想跳上他的床替他暖被,他实在弄不清除此之外,她们还有什么用?
履历表上是都写了会速记、会打字、会电脑,结果一测试起来,没有一个人通过考验。
还有一个女人是音乐系毕业的,她竟在履历表上写会计系,结果他考了簿计,她果然什么都写不出来,谎言不攻自破。
十几天下来,他还是我不到适合的人代骆敏的职,令他头痛极了。
“嗨!撒霆,找到你要的人了吗?”
武撒宇幸灾乐祸的脸在门口探了下,瞧见他办公室里的女人全走光了才踏进来。只因他不喜欢被女人垂涎的感觉。
武撒霆白了他一眼,柔柔太阳袕,不太喜欢承认他还真的开始想念起骆敏来了,因此口气也不是很好。
“你自己不会看。”
武撒宇当然知道他没有找到人,因此好心地建议道:“那我的秘书借你用好了,你把敏叫回来当我的秘书不就得了?”
武撒霆鹰隼似的紫眸扫了他一眼,当场让他闭嘴。
不晚得为什么,武撒霆最近的火气好像不小,一向笑嘻嘻的他发起火来还真吓人。
前几天他才看到几名饭店的高级主管被武撒霆狠狠地刮了一顿,个个步出这道大门时,面色灰土的模样,还真教他小生怕怕哩!
沉静了半晌,武撤宇才敢开口说第二句话──“奇怪了,敏她没事为什么会离职,撒霆,其实你可以不要批准她的辞呈,慰留她呀,你的魅力不是女人无法挡吗?怎么会铩羽而归──”
武撒宇继续咕哝,听得武撒霆肚子里的火又再度燃了起来,因此受不了地挥手打断他的话。
“你少落井下石,又不是我叫她离开的,你现在如果没事的话,就不要留在这里打扰我办公。”
“喔,赶人了……那好吧!这一份文件麻烦总裁你批准,还有这一份名单是下个月底,我们饭店要举办慈善晚会的宴客名单,你先看一遍吧!”
武撒霆仅是低首瞄了那份名单一眼,便闭上自己的双眼想微瞑一下。
武撒宇撇了撇嘴,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丢下了最后的炸弹──“我看你还是把敏找回来吧!你不用她的话,我可以捡来用呀!”
武撒霆一睁开眼就朝他狠狠一瞪,终于失控地吼道:“撒宇!你要是再给我提一次,小心我真的扁人!”
皮皮地耸耸肩,武撒宇才不理会他的威胁,反而大笑著离开,险些气炸了武撒霆。
一个月之后,晒得一身古铜色的骆敏回来了。
她的手上还是提著一个月前带出门的行李,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房东太太,房东太太很高兴且热烈地和她打招呼。
“哈□NB462□!骆小姐,你回来了!”
房东太太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女人,身材保养得不错,加上驻?有术,使得离过婚的她还是有很多男人追求,而骆敏有空的时候也很喜欢找她谈天,总觉得她是一个很懂得过单身生活的女人。
“嗨!菲丽丝小姐,我回来了。”骆敏对她露出笑?,连忙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请她进去坐坐。“你要喝什么?咖啡?还是茶?”她在进门后,放好自己的行李问她。
菲丽丝朝她挥挥手。“不用忙了啦,你才刚回来……对了,你有带我的礼物吗?”
虽然她说了不用,不过骆敏还是帮她泡了茶端过来。
“有啊!我帮你买了一件黄石公园的纪念T恤,还有华德狄斯奈的兔宝宝。”说罢,她连忙从行李中翻出那两件礼物。
“哎哟,敏,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朋友了?纪念T恤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华德狄斯奈的兔宝宝,”菲丽丝嘴上虽是这么叨念,不过还是将衣服拿了起来,对著自己的身材比了下,也抓起兔宝宝玩著它的耳朵。“对了,敏,出去散心,有没有遇到什么艳遇啊?”
瞧菲丽丝问得暧昧,骆敏嘴上的笑纹只持续不到半秒便塌掉,但她马上又将它勉强提了起来。
“有啊,我在美国航空的飞机上遇到一个男士,他也是东方人,人看起来满不错的,这阵子他来波士顿做生意,所以今天晚上要请我吃饭。”
“哇!那真的太好了!我就说嘛,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只要随便出去逛一圈就会有一大堆男人过来搭讪,更何况这次是长达一个月的旅行,没有来一段美好的恋情一点收获也没有了。”
听到菲丽丝的恋爱论,骆敏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算是服了她了。一次的婚姻失败之后,菲丽丝对于爱这种东西似乎也更放得开了。
不过,菲丽丝的话也没有说错,骆敏本来就一个标准的东方美人,虽没有刻板印像中的单凤眼,但是她的瓜子脸相当有型,眉不画而黛,俏鼻又高又挺,一双翦水黑瞳眨呀眨的,漾著单纯又不失魅惑的吸引力,小小的唇润红且性感,身材更是婀娜多姿,不在话下。
这样的女人会没一堆男人追求才怪,但是偏偏在她投租到菲丽丝的屋下一年多里,也没看过她跟哪个男人出去,所以菲丽丝这个颇有母爱的女人,已经开始计划要帮她介绍男朋友了。
骆敏摇摇头,她可不敢说在旅程中认识了男人叫作收获,那听起来实在奇怪。
“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她提议道。
菲丽丝却猛摇头。“你别开玩笑了,我都已经一个老女人了,你还介绍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老女人看。”骆敏真诚地说道。
在她一个人独自在这里谋职、找地方栖身的时候,她很庆幸碰到了菲丽丝这个亦师亦友的房东太太。
菲丽丝教了她不少在美国生存的法则,更在她寂寞的时候陪她谈心,虽然谈话的内容不外男人,但她还是很高兴遇见了菲丽丝。
就如同……她从来没有后悔跟武撒霆发生过的这段情,因为它是她心中最珍贵的时光,无法磨灭。
菲丽丝在听到骆敏说从来没有把她当老女人看时,蓝眼里明显的出现了一丝安慰,她笑了笑。
“谢谢,不过我等一下要去约会,不陪你了。”说罢,菲丽丝看了下腕表,便吻了下骆敏的粉颊离开了。
骆敏心想,其实有的时候单身生活也不错,尤其是看房东太太这么自由自在的模样,即使有时寂寞,但的确是比众人心碎要来得好。
“撒霆,你怎么了?今天晚上你好像一直心不在焉的,真讨厌。”
武撒霆将手上的烟捻熄,对他面前的女伴笑了笑,这个笑容看似无心,但总是能够让对方沉迷、脸红心跳。
当然,她马上也就忘了今天晚几乎没跟她说上几句话的罪过,或许这也算得上是武撒霆天赋异禀的地方吧!
此时,一旁的侍者送上今晚的第一道菜。他们正坐在一家波士顿知名的中国餐馆里,不用说,武撒霆和武撒宇都是这家餐厅的常客,因此这个位子算是他们的特别座,不仅靠窗、可以俯视整个夜景,也是最有情调的双人座。
一切都是那么的浪漫,但是武撒霆的心情却不被感染,反而愈来愈烦躁,也愈来愈厌倦和这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约会了。
一会儿,他对面的女伴再度叹著足以让人抖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开口,“撒霆,你怎么都不吃菜呢?菜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著说著,她还细心得就像一个贤妻良母似地,帮武撒霆夹了很多的菜进碗里,但是由于她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因此这副筷子在她的手上,还是努力了好几次才夹成功呢!
唉!谁教武撒霆和武撒宇这对双生撒旦只爱吃中国菜,因此她只好同一堆女人一样,回家偷偷地练习拿筷子,不然每一回约会都得拿筷子,依她看,她也不必保养身材了,反正夹不到菜,她还是一样得饿肚子。
在武撒霆微弯的唇畔里,没有人抓得准他的心思。
“不急,安玛丽,今夜的时间还长得很。”他一语双关,让他对面的新女伴掩著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对呀,今夜还长得很呢!”她附和,对武撒霆投以媚眼。
原本举杯对她投以微笑的武撒霆却立刻在下一秒微蹙起了眉,因为他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这家餐厅了。
那人是……是他一个月没再见到面的骆敏,不晓得?何,看见她和别的男人约会,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撒霆,撒霆,你怎么了?”
对于武撒霆突如其来的忽视,安玛丽不太高兴,因此在喊了几声却见武撒霆依然没有反应时,她的骄纵脾气就来了。
“武撒霆,你要是再不给我一点注意力的话,我今天晚上就不陪你过夜了。”
美丽的女人总是会拿点乔,武撒霆当然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有安抚过这样的女人,但是偏偏今天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根本不想再理她了。
“喔,那就随便你了,反正我可以再找别人。”他满不在乎地说道,脸上的讽刺、调侃表情气炸了安玛丽。
“你……你……”安玛丽的眼角硬是挤出几滴眼泪,可是这对武撒霆这个冷酷无情的紫眸撒旦而言根本就?生不了作用。
相反的,他还觉得这个女人厌烦透了。
武撒霆紫色的水晶眸透著冷肃,虽然嘴角的弧度还是微微上扬的,人轻松如往昔地靠在位子上,但是再笨的人也感觉得到他周遭的森说之气正在蔓延,安玛丽立刻将泼辣的性子收了回来。
这个人肯定比武撒宇更像个撒旦;安玛丽的内心从原来的羡恋转化?恐惧,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倏地,武撒霆站了起来,害她吓了一大跳,魂魄还真有一时片刻的时间收不回来。
“走吧,我吃不下了,我送你回去吧!”
“呃……好……好的。”
安玛丽傻傻地跟著他走,不明白为什么他脸上的笑又换了个样子,方才那种吓人的感觉又全都不见了。
到底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愈来愈感到害怕了。
骆敏在林清安的绅士服务下微笑入座,可是她的背脊却蓦地被两道奇异的视线盯得灼热起来。
不用回头,骆敏不露痕?地苦笑了下,她已经猜出这两道视线的主人是谁了。
不过,她还没有那个心理准备可以和他面对面,因此她鸵鸟心态地选择不闻不问,就装作不认识他吧!
反正武撒霆的身边想必也带了女伴,因此她没有必要再去扒一次心里的伤口、再一次去讨人厌。
“骆小姐,你想吃些什么?”
林清安的声音礼貌地传来,勉强让骆敏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她拿起菜单研究起来。
“我看,随你点吧!我吃什么都可以。”最后她放弃地说道。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对吃很有研究的人,因此就算是以前和武撒霆出去用餐,点菜这种事情也都交给他去做,自己等著吃就好了。
可惜林清安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在骆敏将菜单交给他时,犹豫了半天,频频询问她的意思,因此光是点菜一事,侍者手上的帐单就来来回回改了不下三、四次,直教人吃不消。
好不容易点完了菜,林清安的话匣子一开,生意经便长篇大论而出,听得骆敏又困又要打起精神来应付,简直是累坏了。
她开始后悔不该在飞机上就答应他的邀约,旅行完毕连休息的机会也没有,就得接受疲劳轰炸,武撒霆的目光又犹如芒刺在背。
看来今晚她不会好过的。
“骆小姐,这一道菜听说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你赶快尝尝看。”
等侍者上了第一道菜,林清安就迫不及待地替她夹了不少进碗里,看得骆敏赶忙伸手婉拒。
“啊!不……我吃不了那么多,谢谢你。”
天!看著那碗里如小山般的菜,骆敏不禁在心里暗自叫苦。
“骆小姐,我觉得你太瘦了,所以才叫你多吃一点的,不然大风一来,恐怕连我都拉不住你。”
瞧他说得好似以后铁定是要当他的女朋友般,骆敏更加食不知味了。
在她背后,有武撒霆烈火般的视线在盯著,而她面前,又有一个亟欲讨好她的男人在找麻烦,她真的是疲惫得要命。
相信如果现在可以选择回家倒头大睡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