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并没有持续,阳光逗人似地短暂出现,翌日又是冬雨蒙蒙。
一大清早,赵铎开车离开公寓住所,沿着以往上班的路线行驶,但他不是要工作,而是去沈璧人家。在晨间六点,飘着雨的昏暗天色,她的店压根儿未营业,可他却急着想要见到她!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单纯地想见她,这种感觉让他像个幼稚的毛头小子。天晓得,昨夜的相处实在短暂,从咖啡店回家后,他就期待着今天的到来,一整夜,心蚤动不已,几乎无法入睡。好不容易窗外的深黑转为灰暗,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出门。
这种强烈的内心悸动,让半年来沉潜在体内的悲痛,显得淡薄了些。
怎么会这样?是他狡猾,利用她来代替工作、压制悲痛吗?
不!当然不!他不是这种懦弱到卑鄙的男人。何况他对她有着特殊的……特殊的……什么呢?特殊的
情愫!这个关乎男女爱情的字眼,倏地撞进他脑海。
“天!我爱上她了吗?”怎么会?妻子才走半年
心里笼罩了一层矛盾,他的神情变得茫然,唇不自主地张合。“可以吗?我可以这么快爱上她吗?”
或许并不是“这么快”吧!此刻,赵铎根本不明白,自己对沈璧人的情愫,早在关绝的告别式,对她惊鸿一瞥时,就已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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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弯过巷道,便见到一抹熟悉的女性身影,撑着伞,抱着孩子,靠边疾行。
那是沈璧人。这么早,她要带小桐去哪儿?
赵铎缓下车速,降下车窗。“璧人!”想也没想地大叫她的名字。
沈璧人轻颤,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赵先生……”她低喃,看着他下车。
赵铎走向她,随即接过她手中的伞,好让她将女儿抱得稳当舒适。“这么早,你要去哪儿?”他关心地问,眼光在她略微疲惫的美颜上打转。“昨夜没睡好?”不由自主地举起右掌,轻轻覆上她颊畔,抚开散落的发丝。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挤在伞下,空间太小,热气一下奔腾起来,让她恍惚,体温跟着升高,仿佛生病
“啊!”她突然惊叫,看向他。“小桐高烧不退,我的车进厂维修,得拦部计程车上医……”
“快走吧,我有车!”不等她说完,他心急地搂住她的肩头,带往车上,直奔医院。
回程,雨势开始增大。车子停在咖啡馆大门雨棚前,没人下车。沈璧人早已累极地睡在车上,她怀中的关海桐也睡得香甜。赵铎没叫她,想等她慢慢苏醒,因此,他将车熄火,月兑下外套欲覆盖她们母女,她却在此时张眼,静静看着他停顿的窘样。
“璧……璧人!”没料到会吵醒她,赵铎歉然低呼。
沈璧人淡淡一笑,侧转身子,打开车门,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她没说过,他也没问,店里工读生只唤她“沈姐”,但他却知道她叫“璧人”,截至今日,他不过来店里两次,不该知道她的名字!还有那夜……
“那一夜,你抱小桐时,为什么知道她快三岁了?”瞬息之间,她又想起他那时“不可思议”的低喃,曾经为人父的人,要判断孩童的年纪,并非难事,可那时他的语气并不像随便猜猜,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她们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赵铎动了动,穿回外套,眸光凝着她的背。她的询问嗓音,客气而冷漠,不似平时亲切热络,完全当他是外人,谨守着礼貌范围,这教他不舒服。他越过她,将车门重新关上,扳过她的肩,看了熟睡的关海桐一眼。
“你生小桐时,我在你身边……”他平静地说。
她的表情变得惊讶,一向精明的脑袋突然钝了,无法思索,只能听他幽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你的车撞上了消防栓,我送你去医院,她们……那些护理人员和医师以为我是你丈夫,要我进……产房,我是从事报业工作,知道关绝的事……当时,我只想帮你……”停止话语,他与她视线相凝,车里燠热气流所催生的冲动,让他俯下脸庞吻住她。
沈璧人吓了一跳,反射性张唇,他的舌尖窜人她口腔,如火焰烧灼她的喉咙,一阵轻颤后,她含糊说话:“别……这样……赵先生……”
赵铎放开她,急喘地看着她。她眸光幽黑发亮,嘴唇很红,额头沁汗,长发被他弄得有些凌乱,双臂
紧抱着女儿,肘弯弓起,不让他压着小桐。她总是小心翼翼保护着女儿。
“对不起……我……”太唐突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她摇摇头,要他别再说,,然后打开车门,抱着女儿下车,遥控铁卷门升起。
“璧人!”他跟着下车,淋雨绕过车头,踏人雨棚范围,走在她背后。“璧人,你在气我吗?”他问。看着她单手托抱女儿,欲开启店门。他伸手帮她,大掌叠上她适巧握住门把的柔莠。
她没怞出被他紧裹的右手,也没回首看他,嗓音略急地说:“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今天,你先回去好吗,赵先生?”,她需要平心静气地回忆一下,也需要思考心中的起伏悸动是什么。
赵铎一震,眸光转沉,默默地颔首,大掌放开她的,移到关海桐戴帽的脑袋瓜轻抚,又俯首在沈璧人头顶印下一吻,才转身走向座车。
“别再淋雨!”意识到他将踏出雨棚,沈璧人倏地转身对他叮咛。
赵铎顿足,回首凝望她,忍不住又走到她面前,浅吻她一记,轻声说:“再见!”然后,遵照她的叮咛,没有淋雨,由客座车门进入车内。
沈璧人出神望着他离去,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她才抱着女儿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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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抱着一名哭声甜软的婴孩走进她住的病房。
那是她生产后,第一次见着女儿。护士告诉她,女儿很爱哭,谁抱都哭,好像会认父母,所以抱来她房里,免得婴儿房里的宝宝们受到“感染”,全成了泪女圭女圭。
笑了笑,她将女儿抱入怀里,那甜软的哭声马上停止。撩开衣襟哺侞时,护士将一只小包包交给她,那是她放证件和杂物的皮夹。
“你先生把它忘在柜台。”护士这么对她说。“他帮你办了住院手续就不见人影,以为他会在这儿陪你,有些资料没填清楚,想叫他补填……”
“他死了呀!我丈夫不在了!”
护士瞪大眼,直喃不可能,否则那个陪产的英挺男人莫非是“鬼”?!
……可能吧!
“妈咪一直是这么想的。”思绪飘回现实,沈璧人托颊侧卧,纤指描摩枕边粉女敕的睡脸。“护士阿姨说的‘好心人’没再出现,到我们出院要回家时也没出现,让妈咪怀疑‘他’根本是爸爸的灵魂,那些护士、医师也许都有陰阳眼,才能看到‘他’。妈咪当时是这么
解释,那个被护士阿姨们讨论不休的‘陪产帅男’……”快三年了,生小桐的情形,记忆并不具体,但身上仍有当时的感觉——
阵痛让她脑子难保清醒,她几乎昏厥,开不好车,撞到障碍物,漂亮的巨型水花喷开,“关绝”模糊不清的影像飘在眼前,很不好辨识,但她安心了,因为“他”陪着她,为她抚额拭汗、为她打气加油、给她力量温暖,直到孩子生下后,她仍能感觉“他”喜悦、激动的喟叹。她一直当“他”是丈夫幻化的神灵,直到今天……
今天,赵铎说的事与那年护理人员告诉她的情形是脑合的,而且……赵铎的相貌、体型也是她们描述的那样!
谜底终于解开。
送她去医院、陪她进产房、帮她办理住院的“好心人”,就是赵铎!难怪……
“难怪你不怕他嗯!”淡淡一笑,将女儿搂人怀,在地细白女敕颊吻了下。“小桐认得出赵叔叔对不对?他抱过刚出生的你,那种感觉成为长远的亲昵,记在你身体里,所以你知道他,对不对?”沈璧人在女儿耳旁喃言。不期待这熟睡娃儿回应,只是柔声分析着“第一次”看到他时,女儿不陌生的表现。同时,了解自己为何对他有熟悉感、有似曾相识的直觉。
原来,一切的熟知本能,全来自于那年的共同经历。
她们母女与他建立了“微妙的情感”!她该好好谢他一番,毕竟他帮了她,让她不需冒险在“事故现场”的小车里生产,也让女儿在出生时,便能享受到父亲般温暖强壮的臂弯……
他,有恩于她,这无庸置疑,但实在不需为了强索恩情而吻她呀!唉?等等、等等!是不是扯太远、太离谱了,他是为当年的事强索她的吻吗?
颦蹙细眉,沈璧人轻巧地坐起身,背倚靠床头。不明白他为何吻她,可一想起这事,胸腔居然炽热莫名,怎么搞的?除了熟悉感,她对他……或者,他对她……
“沈姐……你到底哄睡小桐没?快下来呀,客人好多!有位‘落拓型猛帅哥’指名找你,他说他姓江……”呼叫通讯机传来员工压得极低沉、近乎气声的嗓音。
沈璧人回神,不疾不徐地优雅下床,额抵上女儿的,感觉她的体温。“嗯,退烧了!乖乖睡觉休息喔!表舅来找妈咪,我下去一会儿,你可别醒来嗯!”喃喃对女儿“下咒”,她实在放心不下留这孩子在楼上,可病弱的小身躯里没有抗体,不能像平常一样随她在吧台、客席来来去去。“所以喽,你得乖乖睡哟!妈咪保
证一会儿就回来嗯!”拉拢羽绒被,她离开床畔,稍微整理仪容,下楼会见员工口中“姓江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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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家!”一见到沈璧人,江之中便露齿朗笑。那日太震惊于表妹怀中“抱枕变成”的娃儿,让他无心记忆表妹的住址,凭着残存的印象胡乱找,居然给他朦中!他真不愧是有着一流摄影师的敏锐呀!
“很难找吗,表哥?我把地址报得很清楚的。”沈璧人淡笑,走出吧台,坐上江之中邻位的高脚椅。
“喷!我可不是靠那找到这儿的,我是看到门口那雨伞架,一股直觉就进来了,随便抓个人问,居然都认识你。很红嘛,表妹!”在外头瞧见锡制天使伞架时,心想,表妹从小就爱那玩意儿,这店挺对表妹的品味,若她住这附近,搞不好会常来。幸运的话,问问店里的人,可能有人认识她,毕竟表妹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美人呀!
没想到,进门问到的居然是——
表妹正是这家店的主人!真的是太幸运了!
沈璧人再次淡笑。“表哥还记得我的喜好呀,真难得!”
江之中挑了挑眉,长臂横过她的肩,轻轻搂她,语气自信而傲然。“我从没忘记,你是我最重要的表妹呀!”
沈璧人微颤,缓缓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叹气,好久了!关绝死后,她几乎没这样安心倚过男人的宽肩……
“叹什么气?还不叫你老公出来让表哥瞧瞧,我想看他凭啥拥有我表妹的心!”耸动肩膀,抬抬沈璧人的头,江之中很威严地说。
又叹了口气,沈壁人淡淡地道:“表哥,他不在……”言犹未尽——
“不在!?搞什么?”江之中不悦地打断她的话。“这么忙,假日也得工作,他是干记者的呀?”今天,他可是特地来评鉴表妹婿的咧!那家伙做啥大生意,假日晚间也不在,难不成是社会新闻记者?
“不是的,表哥,”沈璧人端坐,旋转高脚凳,看向江之中,神情平静祥和地说:“他不在了,去世快三年了。”
“嗄!?你……”
沈璧人微笑,若有似无地颔首。“我是寡妇,也是单身女子,不过有个可爱的女儿。”这些话不是自我挖苦或调侃,而是她坦然面对事实,积极看待人生的表现。
江之中了解表妹,自小就能感受她对事物的豁达态度。低沉笑了两声,他看进她眸底,举手柔柔她的
发鬓。“那家伙没福气,这可便宜其他男人了!娶了你,不但抱得美人归,还多个娇女敕小女儿嗯!”
“表哥你消遣我呀!我又没说要嫁……”嗓音忽地转沉,她将目光移往表哥背后的男人脸上。“你怎么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男人,也就是赵铎,大掌拖住江之中衣服后领,猛力将他拉下高脚凳,挥了一拳让他重重摔倒在地。
“你离她远一点!别再干涉我的生活!”赵铎怒气翻腾地对江之中咆哮。
室内一阵怞气声,所有人惊愕地瞪着赵铎。
“……天呐!你在做什么?”沈璧人低嚷,迅速跳下高脚凳,跑至江之中面前,蹲。“表哥!你没事吧!天……你流血!表哥……”
表哥!?赵铎一愣,困惑地盯着沈璧人与江之中。“你们……”他移动步伐接近他们。
“该死的……赵铎——”江之中的嗓音冷冷传来。
观众们还来不及眨眼,江之中便摆月兑沈璧人的搀扶,利落跃起,大步跨至赵铎面前,连本带利还了他两拳。“你他妈的把我的脸打坏了,要我明天如何出席摄影展!”
“表哥!”沈璧人大叫。天呐!她真想晕倒,来个眼不见为净!两个大男人居然当众扭打成团……
哐哨哐哨地一堆杂音,赵铎狼狈地趴在吧台上,几乎血溅吧台面。
“啊!沈姐!他的血滴进咖啡里了啦!”工读生惊叫。有些客人已吓昏了,有些甚至夺门而出。
“哈……哈……”江之中狂笑起来。“有趣极了,今晚!哈……赵铎,你刚叫我离璧人远一点吗?唔……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走、我这就走!哈……”随便抹掉唇边的血渍,他转身欲离开。
“表哥,”沈璧人叫住他。“你到底……”
江之中又走回她身旁。“抱歉了,璧人。把你这儿弄得一团糟,不过,你可以全数叫赵铎赔。表哥今晚先走了,有空会再来的,顺便看看那个‘抱枕变的娃儿’嗯!”语毕,他快步走向门口,窜入雨夜里。
沈璧人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离开,于是她走向赵铎,拉住他的手,有些火气地命令:“你跟我来!”
“暴力事件”结束,当事人全消失逃逸,工读生和客人面面相觑,同声叹气,自动为美丽的老板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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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动手打表哥!”
沈璧人坐在客厅的小圆桌,因为惟一的沙发被赵铎给占据,她只好坐在桌上,与他相对,帮他抹药。
“我……不知道阿中和你是表兄妹。”他因为担心小桐,所以过来,没想到会看见江之中在这儿。璧人去过公司,他以为阿中知晓他与她来往,因此,对她嚼他舌根、干涉他的生活,就像限制他不能进公司、不准工作一样,后来又瞧见阿中亲昵地触模她,心火倏地狂燃,他气炸了,想也没想地就上前挥拳了。
“真不敢相信,你和表哥都这么野蛮!”她低喃,娇颜上有着怒意。她真想对他发顿脾气,可他脸上的伤,却教她心软。
“抱歉,吓到你了。”赵铎凝视着她,虚心认错。
沈璧人瞪了他一眼,问:“几天前的伤也是表哥打的?”真搞不懂,表哥为何对他出这么重的拳?
“嗯,他要打醒我。”无奈地撇唇淡笑,他自嘲地说。“根据上次的经验,明天可能会肿成猪头!”江之中出拳一向硬实,两次都把他当沙包揍,“猪头”是必然结果。
他还有心情说笑,她真的光火,停下上药的动作,抑声斥责。“什么都不问清楚,就动手打架,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吃醋,我在吃醋!”他锁住她的美眸,沉声低叹。静心想想,会有今晚这样不合理的行为,只有一个起因,就是吃醋。
“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站起身,她走向落地窗边,屏气看着他。
“我说我在吃醋,我看到阿中模你的脸……”
“别说了!”她阻断他的话,转身背对他。“早上我说了,要你今天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为什么又来?”她实在不想看到他,尤其是她还未理清对他的感觉为何的此刻,她真的不想面对他那看似深情、实则令人难解的眼神。
“我担心小桐。”顿住语气,他起身走到她背后,离她很近,呼吸时,衣服都能擦摩到她的。“而且,我想见你。”他用很低沉迷人的嗓音,将来此的主要目的吐在她耳畔。
沈璧人一震,心跳陡然加快。“为什么?”她问。为什么想见她?
赵铎深吸了口气,将她的馨香尽收在鼻腔、胸肺。“有很多事想对你说清楚。我自以为是的认定你没再婚……”
“我是没有!”她突然转身,额头擦过他的唇,她随即感到困窘。之前,和他相处,总有小桐在,母亲的身份让她面对他时,自在轻松。现在,少了小桐,她是个纯粹的女人,面对这个纯粹的男人,她居然紧张莫名,仿佛少了什么保护层,生平第一次,她有了想逃的冲动。好怪,为什么遇上他后,她就变得反常,竟急着坦言自己没再婚!?
赵铎凝视她嫣红的脸庞,唇轻触着她洁腻的额。“我很庆幸你没有再婚。”他温柔地说。“我想了一整天。我不该轻率地强吻你,我像个的混蛋,不尊重你,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并不是莫名其妙做这样的事的,璧人……”
他唤她的名,她下意识仰脸看他,这会儿,秀挺的鼻尖取代额头,贴抵着他的唇。“我…”她的眼神变得恍惚、茫然,因为他的气息教她迷醉。
赵铎趁她尚未回神之际,搂住她的腰,将心里的话一气说清。“我爱你,璧人!这事发生得快,快到让我有罪恶感,毕竟我妻子才去世半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璧人,我可以跟你交往吗?我想每天见你,每天哄小桐,可以吗?这绝对不是任何形式的感情移转,我是真的爱你!”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紧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听到了。虽然此景似梦,但她听清楚了。他的告白,一字不漏地进了她脑海,胸口很热,仿佛她就是等着听他这些话。是她太久没恋爱了吗?她竟觉得他在呼应她心中所想的,他似乎帮她理清了某些感受……这意味着她也爱他!?
“哦!不……等等。”她推开他,手臂抵在他胸前。“你答应我,给我时间想想的,为何要一次说破,你太可恶了!”她捶了他一下。“既然说了,又为何提罪恶感?”
赵铎一愣,垂首盯着她眼睛。“什么意思?”他问。
“意思就是,爱的发生没有时限。你何时要爱上谁,不是人为能控制,也不是能规划出时间表的,如果你会有罪恶感,就别爱我!要不,你就等着你太太逝世百周年后,再到我的坟前,向我告白好了!赵先生!”眼眶有些泛热,她推开他高大的身躯,离开窗边。“我下去拿点冰块,免得赵先生明天真的成‘猪头’!”像是在骂他,她强调“猪头”二字,然后步出二楼客厅。
“璧人……”赵铎看着她消失在水晶长帘外,突然感到心痛。他伤害了她。他自以为有罪恶感可使他的节躁、人格高尚吗?他以为这么做是对死去妻子的尊重与情义吗?
哼!可笑又可悲的赵铎呀!为何老是干这种事?江之中教训得一针见血:为了“死人”而伤害活着的人。儿子是、璧人也是,他伤害了他们!
“……天呐!我做错了吗?”他抱头低喃,深刻地领悟了一件事——
再这么下去,除了死去的人,他也留不住此刻就在身边的人儿;他会失去更多、更多的!
哦!不!他绝不让这件事发生。他要彻底摆月兑自设的迷障,他才答应过璧人,不把自己封闭起来!他
该重新生活、该走出自我束缚,别再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她——沈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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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近了,咖啡馆满是人潮,沈璧人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体力照顾女儿。幸好赵铎每天来当“保母”,让她能安心管理店务。
那日,她拿着冰袋回楼上时,他人已不在,看来是利用消防梯走后巷离开的,只留了一张向她道歉、忏悔的字条。
第二天,店门才开,他就出现,——张青肿“猪头”似的怪脸,让她心怞痛,也吓着女儿。但,才两秒,女儿便认出他是“变形”的赵铎,马上就想黏他、向他撒娇。他抱过女儿,将手中大束粉玫瑰给她,深情慎重地再次告白。不过,她没接受。
这次,她想让他等。既然他认为太快会有罪恶感,就让他等吧!起先,她是这么打算,可一个礼拜后的今天,她有了新打算:她要接受他的告白,与他交往。
没办法,浪漫的节日将至,店里多了些情侣客人,让她欣羡。再者,天天相处,对彼此的爱意与亲呢,已在相敬如宾中,若有似无地增加,教她不心动怎可能?
何况,她早原谅他前次的“不当告白”,因为那段告白,当时也让她明白自己对他的感觉——
他说爱她时,她的心悸动不已,胸腔填满了热气,可他接下来的一句“罪恶感”,却使她难过。他说这种话;仿佛在暗示着他们的爱情来得不是时候,又或者不该来。所以,她才会激动得教他索性百年后到她坟前告白。这气话,无非是在显示她内心对他的在意,甚至爱他,换言之,她也是在吃醋,吃一个“死人”的醋呵!
“沈姐,你看,”工读生推推发呆的沈璧人,示意她看门口。“那个白痴在干么?”
沈璧人回神,抬眼望向大门。是洗衣店的少年。他将绑着花头巾的头靠在玻璃门上,双眸鬼祟地朝店内乱瞟。一看就知道他在“观测”女儿的踪迹,他真的怕死女儿了呢,呵!
“他在帮我们擦玻璃吗?哼!真是蠢蛋,亏他生得挺酷的,怎么净做些……”
“好了,别又犯噙咕,快把客人的蛋糕送去。”沈璧人阻止工读生碎碎念,将放满各式小西点的托盘推给她。“快工作,要不,沈姐可要扣你薪水!”
“好啦!好啦!”工读生接过托盘,乖乖地上工去。
沈璧人笑了笑,绕出吧台,走向大门,亲自帮洗衣店少年开门。“进来吧,小桐不在,你大可放心!”
少年是来收桌巾、布帘……一堆布饰品的,因为
最近客人多,被弄脏的布料跟着多,只好请洗衣店过来收。
少年吁了口气,随着沈璧人的脚步,往杂物室走去。“本来是老哥要来的,我倒霉被他逮到跷课在家睡觉,只好帮他做白工……”
少年喃喃抱怨,沈璧人边听边笑,领着他进杂物室,将打包整齐的脏桌布交给他。“唷!三大袋。要洗干净喔!”
“这话你该跟老哥讲,大姐!”少年提起三只超大帆布袋,语气闲适地说。
“你该多帮你哥做点白工,要不,他哪来时间跟相亲对象约会?”沈璧人微笑提醒他,别误了兄长的姻缘。
少年搔搔头,愣了愣。“也对!我总不能坏他的好事,免得老爸、老妈爬出坟墓海扁我,我可会吓死哩!”别看他高大壮硕,其实胆小如鼠得很。
沈璧人无奈地摇摇头。搞不懂,这小子怎么老喜欢拿父母开玩笑?唉!也许这就是“少根筋”的开朗吧!
“喝杯咖啡再走吧!”沈璧人拍拍少年的肩,要他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
少年看着沈璧人走进吧台,迟疑了起来。这座门面的吧台里有个植物屏风,那是“克星”桐妹妹的“窝藏处”,刚刚大姐说桐妹妹不在,“不在”意味她在睡觉……所以,此地还是不宜久留!
“不了,我要回去‘做白工’。”他转身就想走。
沈璧人拉住他扛在肩后的帆布袋,不让他远离吧台。“坐下吧,我说了,小桐不在,她不在睡觉,跟人出去玩了。”
少年一震,恰巧落在高脚凳上。“出去玩?桐妹妹跟人出去玩?怎可能?谁有那能耐?”他喃喃自语着。
无法相信,黏赖母亲至极、怕生至极的小娃会跟人出去玩!他真佩服那个带她去玩的人,该颁个奖给那人的!那人到底是谁呀?太伟大了……
“我们回来了。”正当少年幽幽冥想时,沉郁温雅的男嗓音伴随开门的铃声传来。
沈璧人微笑绕出吧台。“你们回来了呀,好玩吗?”
“妈咪……我有鲁道夫……”喜悦的童声轻嚷着。
少年好奇的旋过高脚凳,正好瞧见那个“伟大的人”——
只见一个挺拔英俊的男人,单臂抱着关海桐,男人一手亲昵拨抚着沈璧人垂落的发丝。
“妈咪……是鲁道夫,赵叔叔给的……”小桐儿露出少见的开朗笑脸,向沈璧人展示手上的红鼻驯鹿布偶。
沈璧人笑了笑,对赵铎说:“她有一屋子的布偶了,你还买给她。”
赵铎也同她笑了笑,但没回应她的话,只说:“送你!”然后,根本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就见他手上多了一大束长茎粉玫瑰。
沈璧人吓一跳,眨眨美眸。“……你变魔术呀!”她低喃,接过他手中的花。
半晌,洗衣少年缩头缩脑地靠近他们,吞吞吐吐地开口问:“唔……呃……大姐,这位‘够格’的男人是谁呀?”当“桐爸爸”,这男人一定可以,何况他符合了大姐的“特殊要求”。
沈璧人笑着,搂住赵铎的手臂,对少年说:“情人呀!他是大姐的情人呐!”
闻盲,赵铎不禁轻颤,看着她绝色容颜,抖着声开口:“璧人……你……”她不是还气着他吗?
“我接受。接受你的第二次告白。”她淡淡地说,沉定的明眸却有着不可动摇的光点,那是她的决心与深情。
赵铎心猛然狂跳,健臂勒紧她的腰,额头贴上她的。“我爱你。”他轻轻地吻了她的唇。
“恭喜你了!老兄。”少年大力地捶了捶赵铎的肩头。
“哇……哇……”关海桐突然放声大哭。
“怎么了?小桐厂赵铎连忙拍抚着她拍动的小背脊。
“天……我什么都没做呀!”少年慌了起来,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呀!干么手贱打赵先生!?”知女莫若母,沈璧人当然了解,女儿是被少年那过于“男子气概”的举动吓哭的。
“啊!这样道贺……也有事呀!天……我就知道……留下会出事,我要回去了啦!”少年提起帆布袋,连滚带爬地夺门逃离。
“他怎么了?”赵铎不明所以地问。
沈璧人抱过已被他哄住不哭的女儿,轻轻淡笑。“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再告诉你,他跟小桐的‘恩怨’。”
赵铎眸光一亮,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跟着她上楼,展开与她母女俩的第一次温馨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