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英以为表妹认分了,要回卧室躺着休息,没再像个老妈子跟在她背后叨叨絮絮,拿着冰袋往自己头上覆,他没发烧,但他需要冷静、安静、宁静地享受雨后清爽的晨间时光。
他坐入躺椅,呼了口气,长腿踢开虚掩的落地窗门,望着露台上美好日色中的花形鸟影。
真奇怪!那只青鸟打哪儿来的?这里是顶楼,双翅展开超过三米长的海鸟都没飞这么高,那只翅膀不够大的小小鸟儿竟如此悠闲自在!海英好奇极了,挺身离开躺椅,走出门外,趋近花丛,观察停在冠状墙垣上理羽的青鸟。鸟儿很灵性,瞅了他一眼,伸长喉部。
“我好像见过你——”只是睡眠不足,令他脑子运作不良,一时想不起来。海英探出手指,说:“嘿,小家伙,让我仔细瞧瞧,过来——”
青鸟展翅,像一颗绿流星,瞬间飞得不见踪影。海英呆在原地,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忍不住对空大吼:“过来!过来!你给我过来!”
“这话也去对你的女人说。”何蕊恩踏出房门,听见表哥鬼叫,她不高兴地开口驳道:“你是不是太久没有女人,欲求不满?
假如是,不要每天沉溺在制造仿冒品的假快感里,赶快去找个真女人。”
“你在说什么鸟话?”海英转过头,皱眉。“你这一身打扮要上哪儿?”脚跟挪转,他回室内。
何蕊恩换了晨衣,穿着和造船厂人员工作服很像的吊带裤,戴了顶编织帽,手挎着大包包,似要去郊游野餐。
海英说:“你高烧没退,还不躺回床上,等你妈——”
“只是排卵日,体温高了点。”何蕊恩打断海英,径自走出起居间。
海英翻白眼,受够了表妹瞎诌胡扯。“回房里躺好!”连跨几步,大掌抓住她细瘦臂膀。“你给我乖乖躺回床上。”什么排卵日,体温高了点?这种鬼话都扯得出口!他凌晨帮她量的体温,高得可以煮熟蛋了!
“你是变态吗?”何蕊恩甩晃着手,甩不掉表哥的箝制,愤怒嚷叫:“老是要我躺下、躺下!我是你表妹,我爸跟你妈是亲姊弟!你想搞是不是?”
“随便你怎么想。”海英不再轻易被脑袋烧坏的表妹激怒。“夏娃是亚当的肋骨做成,他们有血缘关系,人类本来就是从开始。”
伶牙俐齿的何蕊恩顿时讲不出话,睁大美眸,瞪住海英。
“眼睛不要瞠得像牛铃。”海英得意扬唇。
“疯子!”竖白旗似的字词由何蕊恩唇里冒出。
“明白就好。”海英将她拉往卧房方向。“别想再搞鬼,否则我就——”
“我只是要出去走一走,我好久没回加汀岛了,不能到处看看吗?”何蕊恩嗓音哽咽,哭了出来。
硬的不行,来软的!她在演戏!海英了解表妹的明星天赋。“等舅妈来看过你再说,她应该很希望跟自己久未见面的女儿一起游逛加汀岛。”他毫不让步。
何蕊恩还想说什么,门铃乍响。
“你妈来了。”海英胜利地咧开一口白牙,放掉何蕊恩的手臂,出去应门。
“表哥——”何蕊恩哭丧一张美颜,追在海英背后。
“发生什么事?”罗煌有些意外看见何蕊恩美眸挂泪、满脸紧张。“怎么了吗?”他问手握门把的海英。
海英一讶。“怎么是你?”他以为是表妹的克星,没想到是救星。
罗煌和善淡笑。“我昨天到的,现在才来拜访你,真抱歉。”递出一个礼盒给海英,视线移回何蕊恩美颜上,他伸手将她从海英阻挡的身躯后拉出来。“去喝个早点茶,怎么样?”他问。
海英看了看手上的礼物,抬眼对住罗煌沉定的目光,说:“她发高烧——”
“我会注意。”罗煌语气平静,手揽住何蕊恩的腰。
“大街小巷都有记者在埋伏——”海英又道。
“再怎么样,他们也不敢靠近。”罗煌微笑。
那当然。罗煌这个武打男星的功夫可不是花拳绣腿,他出身武门世家,父亲、叔叔是武术大师,他在电影戏剧里向来是打真的,那些记者影迷给了他一个“武神”外号。
“去吧、去吧。”海英挥了挥手,只交代:“晚餐时间一定要回来,她爸妈等着她吃团圆饭。”
“我明白。”罗煌不疾不徐的中低音嗓调,和他沉稳内敛的性格很像,教人无条件信任他的保证。
海英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关门送客。
罗煌牵着何蕊恩,往电梯间走。
他说:“你和海英吵架?”一手掏出方帕给她。
何蕊恩摇了摇头,接过方帕,擦脸擤鼻。“对不起,弄脏了。”
罗煌取回方帕,收进裤袋。“我们之间需要这样常常说『对不起』吗?”
何蕊恩缄默着,垂下两排浓密睫毛,美眸凝着两人移动的鞋尖。
媒体报了很多他们的关系,捕风捉影,说他们的亲密程度,但最多只是这样——两人互握着手,并行,去喝个茶、聊个天,他当她的情绪垃圾桶,让她把眼泪鼻涕擦擤在他的男性方帕上。
他们之间没有亲密到不必说“对不起”。何蕊恩很清楚,自己对不起罗煌太多。
“听说你昨天工作时昏倒了?”罗煌按了电梯键,和她一起坐在候等小厅的月牙形沙发,等着那两扇深镌帆船与扶桑花纹饰的门滑开。
沙发前方的船形小桌各色扶桑编插一个花球,缤纷朝气。罗煌碰了一下那凝露的花蕊,说:“发烧跟昨天昏倒有关吗?”
何蕊恩没回答,而是问:“你不是和未央姊在阿根廷?”
“该拍的拍完了,现在是我的假期。”罗煌捻揉沾了花粉的指月复,拉着何蕊恩站起。
电梯门恰好双敞。他牵着她,绕过船形小桌,走进去。
“请等等。”关门之际,男人的嗓音钻了进来。
罗煌惊觉一个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身影正要挤进缩小空隙中,赶紧放开触模关门键的手指,改碰开门键。
“谢——”谢意吞回肚里,居之样进入电梯,立刻感觉自己是陷入一个窘境。
这个长宽高二点八公尺的空间,容纳两个男人竟有种一触即发的对峙感。
居之样胳膊先是碰着罗煌的胸口,眼睛才看向他身旁的女人。
他的视线一对过来,何蕊恩褪去原本微讶的表情,淡漠地别开脸庞,当他是透明人似的。
居之样倒是瞧得很清楚,她的眼睛湿湿红红,睫毛上泪珠折闪电梯里、像小猫绒毛的幽光,流露令人心折的娇弱。
“你——”
“先生要去游泳吗?”
居之样想问何蕊恩受了什么委屈的嗓音被罗煌给打断,视线也被罗煌给阻绝。
两个男人目光对上。
罗煌浅浅颔首,说:“几楼?”这嗓音、与屏幕上相较,现场听来,更具力量沉潜的威焊。
居之样凝眄着罗煌——Regen的永远绯闻男主角,个头和他一样魁伟,皮肤古铜,是他们这种寒带地区男人很难晒出来的颜色……不过,又如何,这个众多女影迷票选幻想对象第一名、最具男性魅力的肌子,让Regen到昨晚为止还是处女!
一股雄性的优越上升,居之样肩头略微擦撞罗煌,挺着腰杆,往里面移,站到男人和女人背后。“很抱歉。”他说了句。
罗煌点头,不在意他的碰撞,斜侧脸庞,用眼尾余光扫睇他。“十三楼、八楼,还是二楼?”报出有游泳池的楼层。
“总统套房每间都有专用游泳池。”何蕊恩冷冰冰地迸出一句。
两个男人静了几秒。罗煌直接按一楼。“先生不是要去游泳吗?”
居之样皱拢眉头。“不是。”语气明显不善,视线瞅向男女牵在一块、像结一样分不开的手上。
她不理他,一夜之后,当他是路人!很好!正好他也能做到!露水姻缘对他们无国界男人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挪掉定在男女牵合的手上的视线,居之样却无法阻止双眼去巡望何蕊恩的背影。他连她的细微处都看得一清二楚,线条那么清澈而楚楚动人,即便是宽松的吊带裤,仍难掩她绮丽苗条的身段。
那披背的长发,每一根柔飘香气,居之样悄然伸手,自那之中,拈出一片玫瑰花瓣。昨夜的迷幻激情,重新萦回他脑海。
“蕊恩……”他忽而逸出喘息般的嗓音,像个狂。
可恶!她希望他赶快消失在这个小空间,何必搭电梯到十三楼、八楼、二楼……他想游泳,在套房里就能游!
“你有什么事吗?”何蕊恩回头对着男人。
居之样神思聚凝,看着她异常红润的脸庞,说:“你头发上沾了玫瑰花瓣。”举起手,给她看夹在指间的花瓣。
何蕊恩颦蹙额心,觉得自己吃下的退烧药没有效用,身体闷闷胀热,吐息灼烫咽喉。她脑袋不清楚了,才跟他说话!
她冷然高雅地,探出纤指,取下他指间的玫瑰花瓣,道:“谢谢——”
“不客气。”居之样明快地抓住她要转回身的千分之一秒,抛出话。“我要上造船厂试航赛艇,听说今年加汀岛帆船祭的代言人是Regen小姐——”
“那活动两天后才开始。”何蕊恩不想和他多言,正欲扭头转身。
他不放过她似地又说:“到时希望Regen能在我的赛艇上签个名——”
“想必先生是Regeri的影迷?”罗煌旋足,面对居之样,重新握紧何蕊恩月兑离他掌心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