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安歇吧。皇上今晚不会来了。”
“嗯。”冰心提不起劲的回应。
皇上不只今晚不会来,他是根本没来过,甚至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来。
心里没有悲喜,冰心已经不像初初进宫的那几天,心情忐忑不安,既担心皇帝来,又忧虑他不来。
她是等得麻木了吧,也许这辈子——何其短促的一辈子呀!——就跟古往今来的许多后宫佳丽一样,临死前都见不着皇帝一面。
或许这样也不坏。
边想边在床上躺好,冰心将被子拉到颈子上,等着好音把床帐放下。
“我让碧叶和桃子在外间伺候,郡主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差遣。”
“嗯。”她闭上眼,优雅地打个呵欠。
每晚都说类似的话,好音不累吗?
“好音退下了。”
耐心地等待那轻悄的脚步声离开,轾柔的声音仍隔着重重纱帐传来,冰心听见好音对两名侍女说:“我睡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是。”
这回,脚步声是真的走远了,冰心如释重负的睁开眼,床帐外留有微弱的灯火,放眼所及处,除了她外,再没有别人。
终于是独自一个人了。
她尽量不去想重重纱帐之外还有两名侍女留守,至少床上的小小世界由她一人独亨,暂时得以逃离好音关爱的眼神。
自幼好音就陪伴在她身边,两人名为主仆,情感却如同姐妹,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音给她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再像以往那样亲切和谐。
只要好音待在附近,冰心便轻松不起来。偏偏好音是她的贴身侍女,大半时间都紧紧相随,若不是睡觉时可以稍微逃离好音的殷勤照顾,冰心觉得自己可能早就崩溃了。
轻叹一声,她合上眼睑试着入睡。
这夜好安静,但她一向浅眠,总要躺上许久才能入眠。今晚……大概也一样吧。
不晓得浑浑噩噩地躺了多久,冰心忽然颈背寒毛竖起,一种被人注视的强烈感觉震撼了她的身心。
奇异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倒是心跳莫名加快,方寸间骤然烧起一把烈火,某种被压抑极深的情感和期待自灵魂最底层处翻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她。
冰心激烈的颤抖着,不敢置信,又渴望相信。
是谁?
是谁在看她?
夹杂着甜蜜的酸楚一下子便冲上鼻腔,泛上眼睫,她忍住胸口的疼痛,极力想唤出那个名字。
会是……
但在那个名字冲出紧涩的喉头前,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一声微若耳话的叹息,像是怜惜,像是思念,更像是遗憾。
她激动地张开眼,视线模糊的隔着重重床帐与一双炽热的眼眸对上,方寸阵阵怞紧。
床帐无风自起,黑影一下子便闪到床边,注视着她泪涟涟的小脸。
炭黑的修眉蹙了起来,如星的眼眸里闪出一抹错愕,见她坐起身,激动的张着小嘴,还以为她是被他给吓醒,准备喊救命呢!
他出手如电的掩上那端丽的菱唇,轻软湿润的触觉直达他心底,瞬间便掀起沉埋三年的记忆。
那一夜,他同样掩住她的嘴巴,同样感觉到她柔唇的颤动,同样靠得她很近很近,闻得见她甜蜜的气息,手掌里满满都是她温热湿润的呼吸。
温柔的情愫弥漫心间,注视着她眼底相同的悸动,他忽然领悟到抵在他掌心里无声蠕动的红唇在诉说什么了。
那是他的名字——
关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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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关宁远赴莽国,以取回父母的骨灰。
据他师父说,他父亲关毅与莽国太后的幺妹楼兰相恋,双双亡故后,被莽国太后安置在护国琉璃寺里。
护国琉璃寺由莽国皇室供奉,占地极广,佛殿、房舍加加起来超过一千间,在不知父母的骨灰坛供奉在哪座佛殿的情况下,关宁想完成此行的目的,简直跟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正当他大伤脑筋时,竟撞见一件令人发指的恶行在佛寺后园里发生。
他不假思索的飞身救人,将正被恶人追得无路可逃的少女救上树躲藏。
当时为了阻止她惊慌下叫喊出声,他掩住她的嘴巴,将她整个人抱紧在怀,年轻刚猛的躯体登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少女的体香扑鼻而来,她紧贴着他的娇躯冰凉而柔软,抱起来格外舒服,却在他体内引起了惊天烈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兴奋贯穿全身,他在惊愕中只能浑身怞紧,苦苦压抑。
直到确定气急败坏的恶人率领手下离开,他急忙放开掩在少女嘴上的手,瞅着她泪湿的小脸,低声道:“我们必须离开。”
少女却崩溃的揪住他的衣襟要求,“带我走!求求你……”但话还没说完,她便昏倒在他怀里。
关宁无奈下,只好抱着她离开护国琉璃寺,来到一处地势险要,有着巨型山岩做屏障的陡峭山崖。
将她放下后,他捉住她的手腕听脉,发觉少女的体质虚寒。
尽管莽国当时仍是夏天,深夜里的气温却凉如秋季,少女穿着单薄,惊惶下又出了一身冷汗,体力大量流失,情况可说是十分危急。
关宁连忙输送内力替她驱寒,又咬碎了师门灵药喂进她口中,接着在她人中处捏压,方将她唤醒。
可她一醒来便低呜不停,虽然那哭声并不难听,却令他一阵头焚心痛,情绪浮躁了起来。
有种想杀人——把惹她如此伤心难过的元凶给砍了的冲动,还有种把她揽进怀里,一生珍藏保护的奇怪欲念。
他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侠义心肠作祟。
来到莽国的一路上,不是好几次看不惯人世间的不平出手救人吗?
这是身为练武考的本性,没什么好奇怪的。
找到合理的解释,关宁很快便镇定下来,厚实的手掌犹豫的落在她柔滑如丝的发瀑上来回轻抚。
“没事了……”
“呜……”
回应他的是几声怞泣。
“你已经离开护国琉璃寺,这里很安全,坏人不会找来……”他声音坚定的向她保证,可是她的身体还是颤动得厉害,仿佛极畏冷似的直往他怀里钻。
“觉得冷吗?可惜不能起火为你驱寒。这样吧,我再输些内力给你……”
缩在他怀里的螓首不停摇着,摇得关宁一头雾水。
“你摇头是表示不冷,还是有其他的意思?”看不到她的表情,听不见她的回答,只感觉到她只着他身躯的蠕动,带来一阵难言的刺激,关宁既苦恼又不知所措。“姑娘,你……啊你……”
想推开她,又不忍;任她继续在怀里磨蹭,自己又怪难受的。该怎么办?
或许是听出他语气里的苦恼,少女害羞的离开他的怀抱,双手掩在脸上不知所措。
关宁松了口气,又莫名的觉得怅然,他困惑的蹙起眉,对自己的心情无法理解,默默瞅着她遮住脸的稚气动作一会儿,嘴角渐渐扬起。
是名害羞的小姑娘呢。
只可惜他还有事要做,没时间欣赏她害羞的模样。
“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在下可以护送你回家……”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少女放下遮在脸上的手,湿润的眼眸里闪过混杂着绝望的慌乱情绪,颗颗晶莹的泪珠再度滚满腮。
关宁一阵心悸。
仿佛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少女有多么动人。
莹腻的肌肤吹弹可破,柔弱的脸庞上镶着动人的五官,年纪虽轻,已有倾人心魂的魅力,怪不得那可恨的色魔会对她穷追不舍,连他都……
关宁收敛心神,脸色一整。
“哭不能解决问题。姑娘若是相信在下,何妨把自己的遭遇说出。在下能力所及,定当倾力相助。”
他声音里的真诚和温暖,犹如多情的春风一下子便暖了她的心,激起了少女残余的勇气。
如果世上还有谁能帮得了她,无疑就是眼前的男子了!
他将她从桑颜卡邦的手中救出,俊伟的形象有如天神。他是她的英雄,她唯一的救星。
“带我走!求你带我离开!”她激动的扑向他,哀哀恳求。
关宁暗暗叫苦,抵在胸膛上的女性身躯令他唇干舌燥,血液沸腾。
凝聚所有的意志力,他毅然将她推到一臂之遥,不理会她眼中的受伤,严肃地注视着她道:“你在这里很安全,何妨先把事情说清楚,在下也有个计较。”
少女羞愧不已,自己是太过莽撞了,话没说清楚,便要求人家帮忙。
可是,她担心他知悉了一切,会不敢帮她呀。
但什么都不说,便要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带她走,不是太自私了吗?
一时间,思绪起伏不定,她犹豫难决的注视关宁,注意到月光照明下的男性脸庞有多英挺,脉搏不由狂跳,想要移开眼,却被他深邃的眼眸所吸引,那里有种令人想要相信、依靠的力量,让她放下忧虑,简要的将自己的身世来历及今晚的遭遇说了一遍。
原来她名唤冰心,是莽国大元帅查坦尔的长女,跟随嫡母到寺里念佛,没想到莽国国主桑颜卡邦竟然乘机想玷辱她。
关宁听得眉头直皱,语气愤慨,“桑颜卡邦这么无耻,不但连自己的外甥女都要染指,还用上这么卑鄙的方法,玷污佛门净地!”
“我不是他的外甥女!”冰心激烈的喊道,秀美的脸容闪过一抹厌恶。“虽然我一直很遗憾视我如亲儿的长公主不是我的亲娘,可是从国主想要纳我为妃后,我就很庆幸自己只是庶出,否则一定忍受不了有这种舅舅!”
关宁能体谅她的心情,算起来桑颜卡邦还是他的姨表兄长,但他宁愿永远都不要想起这点,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我明白。”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你有何打算?”
“打算?”冰心茫然地播着头,湿润的眼眸里盈满无助,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滚下。“我想回家,想投进大娘和爹爹的怀里控诉国主的无耻。可是……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
“国主不会放过我的!”一想起桑颇卡邦充满色欲的脸,冰心浑身发冷,激动的喊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别怕。”关宁忍住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安慰的冲动,嗓音温和而坚定地道:“令尊担任元帅要职,你大娘是桑颜卡邦的亲大姐,他应该会顾忌他们。”
“你不明白……”她话气一顿,像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他的眼神闪过一抹惊异。“听你的语气,似乎不是我们莽国人。”
“我的确不是。”他微微一笑,不愿她追根究柢,接着问:“你刚才说我不明白什么?”
“国主虽然顾忌家父和大娘,不敢对我用强,但他一直没有死心。拿今晚为例,他竟然迷昏众人,只为了要对我……”她难堪得说不出口,哽咽了许久,方接着道:“我不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但以他的为人,是不会放过我的!万一他使出更卑鄙的手段,我……我宁愿现在就死了!”
“你千万别这么想。”关宁担心她真的去寻死,不由感到慌张,“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
“有!只要你带我走,永远的离开这里,逃离国主,让他永远都找不到我!”
闪烁在她明眸里的热烈要求,有如沙漠里的烈阳几乎要照瞎他的眼睛。关宁别开眼。
“除了这个外,没有别的法子吗?”
“你不愿意……”她声音破碎,眼神黯淡。
“这跟我的意愿无关。姑娘是聪明人。就算桑颜卡邦不会来追我们,令尊令堂呢?何况在下还有要事待办,无法立刻带你走,时间一拖长,我想带你离开莽国就会变得困难重重。况且姑娘的身体也承受不住长途跋涉之苦。”
他说得对,她是不该……做这种奢想,可是……
呜呜……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她心碎神伤的模样像刀子般割着关宁的心肠,他忍不住想答应,可是……
“没人治得了桑颜卡邦吗?”
“除了太后外,国主谁都不怕。”冰心的回答充满苦涩。
关宁心念一动,他父母的骨灰是由莽国太后所供奉的,想知道骨灰坛在哪里,只有问她最清楚。看来,他有必要去见她,说不定还能请求她为冰心主持公道。
“好,我们去找太后,求她保护你。”他决定了。
“啊?”他以为太后是想找就能找的吗?冰心愕然。
“你对贵国王宫里的情形熟吗?”关宁的表情却很正经。
“大娘常常带我进宫。”她傻傻的回答。
“你知道太后住哪里吧?”
“知道。”他真的要进宫找太后,不是开玩笑的!
“这里距离王宫不算太远,天亮前我们应该可以赶到。一会儿,我把你绑在我背上,你最好闭起眼,就不会害怕了。”
害怕什么?
一直到冰心被缚在他背上,关宁像头大猿般手脚灵动的借着山藤的帮助飞下崖,她吓得一颗心险些跌出喉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的意思。
但接下来,有着更多让她浑身发软的惊险景象,让她无暇做任何回想。冰心闭上眼眸,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背上,感觉自己在飞,夜风带着寒意拂得她衣衫振振直响,她的身体却是温暖的。
那是来自他温热的身体,阵阵的暖流自紧贴着他的胸月复处源源不绝的涌来,她的心狂跳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也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晓得好希望这一刻能持续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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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潮水般在两人交缠的目光里涌退不歇。
那夜关宁在冰心的指引下,凭恃着精湛的轻功,借着夜色的掩护,顺利潜进莽国王宫,见到了太后。
在关宁的要求下,莽国太后答应保护冰心不落入桑颜卡邦手中,翌日便带着两人回到护国琉璃寺。
当时全寺正为僧众们全都睡得错过早课,与冰心的失踪而闹哄哄,至于桑颜卡邦和他的部下们,早就不知去向。
太后召了长公主前来见驾,当众宣布:“哀家要封冰心为郡主,以后她便是哀家的外孙女!若有人敢对她不敬,哀家绝饶不了他!”
云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急忙带着冰心叩谢太后恩典。
“好了,你们都退下。哀家与方丈还有事商议。”
冰心只好依依不舍的随着嫡母离开,投向关宁的眼光充满依恋。
他们还会再见吗?
这个疑问悬着了三年才得到解答,只是冰心万万料想不到,日思夜盼想要再见的人,会在她绝望的以为今生都不可能重逢时,出现在她最料想不到的地方——天朝皇宫。
掩不住脸上汹涌的惊讶和欢喜,她激动的注视着他,在他掌心里不断念着他的名字。
关宁,关宁,关宁……
每个呼唤都热气沸沸的烫着他的掌心,关宁收回自己的手,却阻止不了烈火般炽热的情潮在血脉里放肆燎烧,更挡不住不顾一切投向他的娇软身躯。
“是你,真的是你……”抱住他劲瘦的腰身,那实实在在的温热实体,在在告诉她关宁的真实存在。
不是做梦,他真的在这里!
过多的狂喜让她头脑晕沉,眼里的水气汹涌得更猛烈,冰心逸出一声呜咽,抬起泪眸痴痴地注视他。
依稀是三年前的模样,五官却更加的严峻,黑眸里闪烁着湿润的光华,像两把火焰烧灼着她,瞬间勾动了她藏在灵魂深处那缕魂牵梦系的爱恋,同时释放了禁锢在女性身体里的热情。
她呼吸急促,嘴巴发干,像一口干掉的井饥渴的张着嘴向天乞求降下甘霖,眉目间染上一抹令人失魂的艳色。
关宁的头脑顿时昏了、乱了,情不自禁的朝她俯下脸,阵阵醉人的香息窜进他的鼻腔里,随着血液散入四肢百骸。
他的目光涣散了些,无法自拔的盯着她主动迎上来的粉女敕小嘴,那似朵花儿无邪的为他绽放,敞开着她甜郁的气息诱引着他。
不知是谁缩短最后的距离,唇与唇叠合在一块,酥酥麻麻的温热触感各自在彼此体内掀起惊涛骇浪般的块感。
冰心忘情地逸出声吟,吮着男性的唇瓣,从小月复处不断扩散的焦灼渴望催促她伸出丁香小舌探进关宁的嘴里。
这诱人的举止却震醒了关宁的理智,像开始般突然,他推开了她,炭火般的眼眸里跳动着某种近似谴责的光芒,无情的刺进冰心脆弱的芳心。
她受伤的表情让关宁一阵不忍。
他不应该单方面的怪她,毕竟他同样沉醉其中。
“对不起。”他以耳语般的声音道。
虽然冰心房里的两名侍女都被他点中睡袕,关宁仍然不敢大意,担心谈话声会泄漏出去。
“不……”冰心破碎的低语,她羞涩的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头仍然很晕,呼吸急促得仿佛奔跑过似的,心儿也怦怦狂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即使相思再深,也不该一见到他便做出这么不端庄的举止呀。
可是……那一吻美妙得不可思议,即使此刻,她依然有种重温的渴望,想要亲吻那男性坚毅的嘴唇,重新体会那份美好,更想抱住他,确认他的存在不是出白她的幻想。
冰心抬眸,痴痴凝望的眼光反映出她的渴望,看得关宁一阵心悸。他别开眼,借着调匀气息,控制体内的蚤动。
冰心失望的闭上眼,等她重新抬起眼睑时,关宁脸上的柔情已经冷凝成一抹严厉。
浓郁的苦涩在胸口散开,她勉强勾出一抹笑弧探问:“你怎会在这里?”
不可否认的,芳心深处对于关宁的出现充满旖旎的幻想——他是因为知道她在这里,才闯进皇宫的吗?
然而,自继父死后,接二连三而来的无情打击,却让冰心变得悲观而实际。
如果关宁真的在意她,当年就不会不告而别,三年来连封信都没捎给她,却在三年后闯进皇宫见她。
那么他是为何而来?
关宁没有立刻回答,冰心的质问让他猛然想起自踏进这里,他满脑子想的全是她,反而将此行的目的抛诸脑后,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搜住了他。
他试着理清思绪,重新确定他潜进冰心苑的目的既不是找冰心叙旧,也并非偷香窃玉,而是要完成戴月硬塞给他的任务。
戴月要他潜进冰心苑里调查,但他实在查不出有哪里值得怀疑,印象里的冰心是那么纯真美好,一双纯真无垢的眼眸根本藏不住任何陰谋诡计,有的只是最热烈、直接的情感,就算她想骗人,也骗不了人,怎么可能会是戴月担心的那种祸水。
怀着这个意念,关宁决定直接来找她,确定她仍是他所认识的单纯少女,却没想到两人一见面便情难自禁的拥吻在一块,令他不由心念动摇。
眼前的女子出落得比三年前还要秀丽动人,眉目间的情意灼热如火,秋水似的眸光转动间照得人失魂又落魄。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微微敞开的领口暴露出粉女敕雪腻的香肌,深深的丘壑若隐若现,令人血脉偾张。
这样的她无疑地足以颠倒众生,可她若是莽国派来的奸细,万万不可能见到他便投怀送抱。她的目的是皇帝,并不是他呀。
那么刚才的事,应该怎么解释?
可以归纳为她的情不自禁吗?
关宁的心剧烈跳动,无法否认这个意念取悦了他,尽管那是背德的……
“怎么不说话?”见他只是沉默地瞅着她瞧,冰心压抑着心底的慌乱,娇嗔道。
“我来是问你为何进宫。”他稳住心跳的频率,直接进入重点。
冰心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她错愕地瞪视他。
“怎么不回答?”这次换他提出质疑。
“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说。”她眼里充满迷惑。“你冒着生命危险夜闯皇宫,就为了问我为何进宫?”
“不行吗?”关宁面无表情地瞅着她瞧,锐利的眸光似乎能穿透进她脑中,搜索着她每道思绪。
冰心困扰的皱起眉,羽翼般美丽的睫羽覆下,遮住眼中的情绪。
“当然可以。我只是以为聪明如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
她倏地抬起眼,湿润的眸光里盈满凄楚,“你认为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简单的一句话便震动了关宁脸上的镇静,他惊愕的注视她,似乎直到此刻,方能以她的立场检视整件事。
“你不愿意进宫?”
她瞪着他,仿佛他这么问是多此一举,珍珠般的泪水跟着滚出眼眶,那痕迹看得关宁胸口一阵怞紧。
他冲动的伸手为她抹去泪水,手指碰触到她柔女敕的颊肤,一种火焚般的愉悦感觉侵袭全身。
他咬紧牙根压抑体内的蚤动,定定的注视着她。
“如果你不愿意待在这里,我可以带你离开。”他怞回手,定定的注视她。
冰心眼里灿起一抹白热化般的惊喜光芒,但转瞬间便消失了,替代的是浓烈的酸楚。
她别开脸,沉默了一会儿,方幽幽回答:“谢谢你的好意。但这回不是你带我离开皇宫,就可以解决的。我得为一路从莽国跟随我进宫的侍女们着想。我这样失踪,只怕皇帝会怪罪她们。再说,你要带我去哪里?是再找个人保护我吗?那倒不如就把我留在皇宫吧。”
“你想留在这里?”他低微的声音闷闷的。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她掩住脸,神情显得疲惫。“不管是进宫,还是留在这里,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你可以选择呢?”
“如果我可以选择……”她缓缓放下雪白的柔荑,如星的眼眸闪烁出两簇向往的小火焰。
“你会怎么选择?”他注视着她,目光专注而深沉,一字一字的质问。
“如果我可以选择……”她宁可抛下一切,选择待在他身边,不管他去哪里,她都愿意相随。
那盈盈流转的眼光,无声的诉说她灵魂里最真挚、毫无保留的热烈情意,引领关宁落进她的柔情世界。
那里花开遍野,春光永恒的停驻,冰心的皮肤如月光般闪烁生辉,漆黑的发瀑流泄在他掌心里,丰润饱满的樱唇邀请似的朝他绽露甜美和允诺,还有那双藕臂一寸一寸的将他拉近。
恍惚间,关宁感觉到她湿润甜美的呼吸拂得他的脸好痒,下一刻,他尝到她的味道,瞬间解放了他体内的热情。
他抱紧怀中热情的娇娃,在她唇上恣意吸吮,那甜美的滋味让人沉沦,几乎跟她丰润的胸脯在他掌心里的感觉一般的让他热血沸腾,并引发下月复深处狂野的男性需要。
他将她推倒在床,爱怜地隔着单薄的寝衣抚模她女性化诱人的曲线,冰心难忍饥渴的声吟出声,柔润的小手溜向他胯间。
他登时一僵,捉住她使坏的手,尽管呼吸仍然急促,尽管心跳依然剧烈,理智却一点一满的回笼。
震惊就像一巴掌掴在他脸上,关宁不敢置信自己不但抗拒不了冰心,还让情况失控成这样。
若不是冰心大胆的举止吓了他一跳,两人恐怕已经在床上胡天胡地了起来,这令他羞愧不已。
“好痛。”
冰心被他掌握的力道弄疼,逸出痛苦的声吟,关宁连忙放开她,退离床边。
直到手腕没那么疼了,属于两人的那刻亲密记忆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冰心愕然怞息,仿佛刚才向关宁热烈索求情爱的女人不是她,然而体内仍有一把不肯退去的火焰在燎烧,催促她放开矜持诱引关宁继续那件事,在在提醒她那段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天呀,她怎会……
脑中乍现一抹灵光,冰心既惊且羞,她怎么可以忘记那件事!
强烈的自责肆虐着身心,她连忙掩上衣襟,畏缩的退回床里,不敢看向关宁,就怕在他眼里瞧见一丝鄙视。
“你最好跟我离开皇宫。”不知过了多久,关宁低沉的声音重新响起。
冰心错愕的抬起眼睑,似乎没料到在经历那件事后,他还会主动提出带她离开皇宫的邀请。
她好开心,好感动,然而,冰心只是逸出一抹啜泣,悲伤的摇着螓首。
“谢谢你。但我真的不能……”
“你以为你还可以留在这里吗?”关宁近似呢喃的低语里有着刻意压抑的愤怒。“严格来讲,你刚才的作为已经算是失贞了!”
她浑身一僵,无法否认他的指控为自己辩解,羞惭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哽咽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但刚才……对不起,是我不对,你不要管我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刚才我也……”他备感挫折的低声嘶吼,“如果那是个错误,犯错的人不只是你。”
“我不认为那是错,我……”刻骨铭心的相思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完,她无法把自己大胆的行径全归咎于体内的秘密,如果对象不是关宁,她还会如此毫无保留的献出自己吗?
冰心摇着头。
“跟我走。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她当然喜欢他,自三年前那夜铭心到现在的单相思从来就没有褪色过,然而,她可以跟他走吗?
只要一想起体内的秘密,还有身上背负的责任,冰心便只能摇头。
“你愿意进宫见我,冰心此生再无遗憾。你走吧,别再管我了。我这种女人不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呀。”
“你这是……”
“求求你。”泪容里尽是藏不住的凄恻,看得关宁胸口发紧。
他不明白冰心为何不肯答应跟他离开,但从她的神情,还有那番情义深重的话,都显示她应该是喜欢他的。
喜欢他,却拒绝他,饶是关宁再聪明绝顶,一时间也参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可以强行带你离开。”
“那等于要我死。”她凄然一笑。
关宁错愕,“你宁愿死也不跟我走?”
“你不会明白的。”她摇着头,低哑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又是这句话!
关宁注视着她珠泪婆娑的小脸,心念一动。
但他没有追问下去,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她道:“我不会放弃的。”
“不不……”她努力想眨去眼中的泪水,但不管她怎么眨,泪水就是断不了,正如她对他的相思永远也斩断不了是一样的。“你不要再来了。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冒险!求求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不值得,不值得……”
关宁欺身上前,用自己的嘴巴堵住她叨嚷不休的小嘴,将她越来越激动、高昂的劝说全都吻回她喉咙里。
惊人的热力从唇齿间传来,激起了她体内热切的情火,更令她昏眩不已。但在冰心能进一步反应前,关宁却放开她,退离床面,只以那双深炯炽热的眼眸盯着她瞧。
“我不会放弃。”丢下最后的宣示,他离去的身影像来时般迅速,冰心只能瞪视着仍微微晃动的床帐,怀想他潇洒的身姿,一抹忧伤徘徊心上不去,泪零乱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