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导演的“卡”声中,袁申律终于能放下紧绷的心情,慢慢的踱向场边的休息椅,这才发现等着自己的柳月芽已经先行梦周公去了。
看着她的睡相,袁申律勾了勾唇,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来,从包包中拿出自己的书来读,没打算叫醒她。
跟着自己这么日夜颠倒,会累是自然的,还是让她先睡一会儿吧。
随后走过来的艾莉看到了,立即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你还在辛苦的拍戏,当助理的倒先睡倒了,这算什么?”艾莉生气的走到柳月芽面前,伸手就想摇醒她。
“艾莉!”袁申律抓住她的手,微笑中却有明显的警告意味,“打扰人家睡眠不是个好行为。”
艾莉的脸色登时有点铁青,却仍是不服气。“身为一个助理,最重要的就是打理你的大小事务不是吗?结果在你累得半死的时候,她只顾自己睡得舒服,这是什么道理?”
“那是我的事,还不需要你来过问。”袁申律抬起眼,语气虽然仍是平缓,却已经透露出不耐,“还是,你觉得我不会处理事情,教不好自家的助理?”
艾莉咬咬下唇,明白自己惹恼他了。
“不,我只是担心你这么纵容她,她会……”
“会怎样?”袁申律语调上扬,虽是询问,却截断了她的话。“你不需要为我担心,适度关怀的行为才会让别人好过,自己也开心。何况小豆芽她人畜无害,那温良的个性也不会爬到我头上来撒野的。”
艾莉抿抿嘴,登时下不了台,半晌开不得口。
“如果是那样,当然是最好的了。”艾莉好不容易扯出抹笑意,“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我知道了。”袁申律点点头,忽地又叫住她:“艾莉!”
“还有事吗?”艾莉回头。
“小豆芽对这圈子还不熟悉,很容易就会做错事,如果哪天她真的得罪了你,请来和我说一声,我会好好说说她的。”袁申律依旧带着笑容,却别有所指。
艾莉也回了一笑,只是有点勉强,“别这么说,我们两个是朋友嘛,今天就算她真造反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怎么会在意、把事情挂在心上呢?”
“是吗?你真是有度量,我就先替小豆芽谢过了。”袁申律调回目光,笑意仍在却明显疏离。
“不用客气,没事的。”艾莉也只能这么说了。
她明白,袁申律虽然嘴巴上说得客客气气,事实上是在警告自己别乱来,更别擅动他的小助理。
但是,大家越是这么说,自己就越是不服,难道一个小助理有她重要吗?为什么他和雷恩娜,甚至那个史蒂芬的二儿子全向着她?
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长相也平凡的女人,凭什么得到那么多人的注目和关心?对事事都赢她的自己反而像仇人一般,这太没有道理了,要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她就是不服。
“咦?我不小心睡着了吗?”其实早已醒过来的柳月芽,在艾莉离去后,才缓缓张开眼睛。“申律大哥?”
“晚上冷,下次真撑不住就先回去休息,别在这儿睡了。”袁申律合上手中的书,爱怜地敲了她一记。
“我想等你一道回去嘛!”柳月芽不好意思的笑笑,“工作结束了吗?”
“嗯,我们可以回去了。”袁申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样子又过了一天了。”
“对不起啊,申律大哥,你等了很久吗?”虽然将艾莉与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但柳月芽还是尽量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清醒状态,就和真的刚睡醒没两样。
“还好。”袁申律拉起她,“回去吧。”
“下次申律大哥就叫醒我吧,要不然回去的时间又要耽误了。”柳月芽心里的抱歉倒是货真价实。“你都已经那么累了,还要等我。”
“没关系。”袁申律回答得轻松。“反正就算先回饭店,还是有书得看。倒是你,如果不想我这么等的话,就自己乖乖的先回饭店。”
“那怎么可以,万一你有事需要人帮忙呢?”柳月芽摇头。
“拍片场工作人员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都行。”袁申律并不觉得这是问题。
“而且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柳月芽嘟着嘴,却找不到话来反驳,因为他说的是实话。毕竟自己不比在他身边多年的小梁,能够做的也只是一些平常的琐事,近一个月来,真正帮得上他忙的,依旧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厉害得没话说的百年大哥。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个人在身旁比较方便。”柳月芽真怕他要自己卷铺盖走路,辜负了袁伯母的一番计谋,连忙这么坚持着。而且看他拍戏这么累,她也真的想帮他一点,即使是琐事也好。
袁申律笑了笑,“总之你别太勉强,要是累倒了,对我才真的是大问题,又不知该怎么和小梁交代了。”
“不会啦!”柳月芽连忙摇手,“我没那么娇弱的,你别担心我了。”
与其担心她这个闲人,还不如担心他自己吧。有时候,她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好象是铁打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休息似的,晚睡早起对他而言像家常便饭一样。
“真这样的话就好了。”袁申律拍拍她的头,“走吧。”
柳月芽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是打哪里来的那么多体力。
真是太神奇了!
“你那么认真在看什么?”袁申律一下戏,看到的就是一脸正经的约克。
“看你的助理。”约克回答得简洁。
“小豆芽?”袁申律倒是有丝意外,“真想不到你会注意到她,怎么,最近突地转性,喜欢起清纯善良的小白花了?”
“清纯善良?你拍戏拍到眼花了。”约克回他一眼,微扬起的唇角似在讽笑他的识人不清。
“哦,这话怎么说?”袁申律往椅子上一躺,倒是不讳言自己在这么赶拍之下,精神是有些不济。
“你没仔细的看过她对吧?”约克转头看着他的萎靡,大掌一伸拉起他,就怕他又使出那惊人的绝世睡功。
“大哥,你觉得我有时间‘仔细的’去做拍戏以外的事吗?”袁申律看着他的神情是再哀怨不过。“你如果有话请一次说清楚,不要打扰我宝贵的休息时间好不好?”
“你可以没注意到,透过镜头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哦?怎么,她长出尾巴了?”袁申律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小豆芽会有什么问题?他真的想不出来。
“你真的不觉得她奇怪?”约克仍是不死心的追问,不明白自己既然看得出来,为什么袁申律反而无动于衷的不当一回事。
“有什么奇怪的你就快说啦!小豆芽的表现向来可圈可点,我没事盯着她做什么?戏都拍不完了,哪还有你那种研究人的闲情逸致!”他再这么-唆下去,只怕自己连听他结论的耐性都没了。
“原来你一直没有怀疑过她,也难怪,论演技,说不定她还在雷恩娜之上呢。”约克终于接受了。柳月芽的完美伪装让疲于拍戏的袁申律觉得再好不过,自然不会去深思。
“别再说废话了,否则我很难不怀疑你别有企图!”袁申律真拿他没办法,怎么半天过去了,就是不提重点?
“简单的说,我怀疑小豆芽儿的一切温良行径全是装出来的。”约克爆出惊人的言论。
“哦?”袁申律扬了扬眉毛,“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豆芽儿的行为全是装的?这着实是个令人意外的说辞。
“你仔细想想,不觉得奇怪吗?以她那种性子,怎么可能平安的过到现在?而且那种温婉的个性完美到今人费解,而且她偶有的一些反应,又在在的显示出她并不是那么内向安静的。”
“哦?”袁申律有些不明白,“你指的是?”
“你觉得我评论旁人的准确度如何?”约克只有这么问。
“有点可怕,若是初次见到你的人,很难不被你的目光吓到。”这男人向来爱打探人的隐私,一见面时的注目礼,总是饱含深意得让人坐立难安。
“你就没有。”约克的口气中难免有点泄气。
“谁教你挑我累的时候来找碴,我连想装一下都没力量,怪不得我。”白话一点,就是自己不吃那一套,谁教他自己找铁板来踢。
约克轻哼,懒得解释那是因为他个性的关系。
“你那个小助理也伪装得不彻底。”约克点出他觉得怪异的地方,“或者该说,她装得太过火了,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哦。”这倒出乎袁申律的意料之外。“小豆芽儿的胆子比我想象中的大嘛。”
能够不被约克吓到的人,果然是不平常啊。
“恐怕她的一切,都和你想象的有所出入。”约克说出自己观察的结论,“总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你应该节省些睡眠时间,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贴身助理在耍怎样的手段。”
“听你这么说,我好象不能偷懒了。”装出来的吗?那动机为何?素昧平生的她,何必装呢?
他倒是很有兴趣知道。
“喂,袁伯母吗?是我啦,有什么事吗?”接到小梁那儿传来的通知,柳月芽觑了个空拨电话给江如虹。
(有,当然有啦!)接到她电话的江如虹听得出是满心欢喜,(怎样,你在那儿好不好?习不习惯?没出岔吧?)
感受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关心,柳月芽笑了笑。
“嗯,很好,没什么事啦,大家都很照顾我。”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艾莉那女人的恶意找碴。不过在她誓言绝地反攻后,自已也暗中扯了她不少后腿,心里的一口怨气也算是出了。
(是吗?我那混帐儿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咦?没有啦,我不给申律大哥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柳月芽自己也说得很心虚。
申律大哥?江如虹笑得更开心了。
(是吗?那真不错。对了,我请你替我注意的事呢?)江如虹小心的打探,希望从柳月芽的回答中得知她与袁申律之间的关系,毕竟这才是她设计柳月芽去当助理的真正目的呀!(他现在还有没有和什么不良女子牵扯不清?)
“这个嘛……”柳月芽实在很难回答,她不可能真的去窃听袁申律的一切,顶多是在拍片期间跟着他罢了。“私底下我不是很了解,可是就在拍片厂而言,应该是没有。”
(没有?)江如虹颇为惊讶,(难道申的魅力变差了吗?)
“没有吧!”她这么单刀直入,柳月芽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片厂里是有很多女人喜欢他啦,可是申律大哥也只是客客气气的,看不出来他有对谁动心,对方的行为也没有不寻常。真要说,顶多是申律大哥有很多仰慕者吧。”
除非,那个艾莉也要算在袁申律头上。
(是这样啊。)江如虹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虽然知道直接问很突兀,但还是拗
不过心里的好奇。
(月芽啊,伯母问你一件事,你可要老实回答。)
“嗯,什么事?”
(就你这阵子的观察和相处,你觉得申是个怎样的人?)没等她反应过来,江
如虹连忙加上批注:(我只是想知道在外人眼里的他,好了解一下他的魅力在哪
儿,毕竟是我自己看大的孩子嘛,实在不明白怎么有那么多女人喜欢追着他跑。)
“不只女人,也有男的哦。”柳月芽直觉反应地说出。
(还有男的?)江如虹的声音倏地拉尖了三度。
不会吧!莫非她这个儿子一直以来花边新闻不断,就是为了掩饰他自己的反常性向?
“嗯,伯母可别小看他哦。”柳月芽不觉笑了。
(申他该不会是有那个倾向吧?)乍听这消息,江如虹着实难以接受。
“应该没有吧。”柳月芽想了想,“是很多人对他示好,但申律大哥对他们的态度就和对其他人一样,没有特别亲热,却也不特别冷漠。”
(那应该就是没有。)江如虹大大松了口气。(对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在你们这些朋友眼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呀……”柳月芽脑子里浮现袁申律那张总是带着狂放与不在乎的脸庞,再想到他拍戏时的神采与背剧本的认真,当然,也有放松休息时的恬淡笑容。
(你该不会是想不出来吧。)都相处快一个月了,还和陌生人没两样?这太可议了吧!
“不是,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形容他才贴切。”
柳月芽的话挽回了江如虹的信心。
(有那么难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嘛,不用顾忌我。虽然他是我儿子,可是我
绝对不会袒护他的!)
听见她的话,柳月芽直觉的想笑。
(月芽?)
“我还在。”柳月芽清清喉咙,“申律大哥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江如虹期待了半天,才发现柳月芽已经形容完了。
(就这样?)她忍不住提高声量,(是怎样的特别法?你也要跟我说清楚一点嘛。)
“呃!”柳月芽不好意思的拉拉自己的马尾,“这有点难耶。”
(不难、不难,你就直接把你眼中的他说出来嘛,不用在意有没有条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自己会融会贯通的!)江如虹为了得到她的答案,变得异常有耐性。
听江如虹这么想知道的语气,柳月芽也只有说了。
“申律大哥他平常虽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可是他在工作的时候就会表现出认真的一面。拍戏的时候,那份风采让他成为片场的灵魂,尤其是他在和导演、编剧讨论的时候,我觉得他那个样子好吸引人。”回想起那样的袁申律,柳月芽也不禁露出了笑容,“而且他对任何人都很和善,不会摆什么架子,让人很乐于亲近他,人缘好是毋庸置疑的。”
江如虹的眼睛发亮了。
在她刚才那段话中,有提到“很乐于亲近他”,很乐于亲近他?那就真的是谢天谢地了。
“伯母,我说错了什么吗?”听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柳月芽难免担心。
(没有,你说得很好。)江如虹很快的回答,(我只是没想到,那个孽子在旁人眼中,居然还算是个可圈可点的人。)
柳月芽失笑,“申律大哥真的是个好人,伯母您太谦虚了”
包括她提过的花心,其实柳月芽在认识袁申律后并不这么觉得,顶多是因为他的和善,容易让许多人误会罢了。
(听你这么说,我好象必须另眼看待他了。)只要他乖乖的按照她的计画追上柳月芽,江如虹相信自己会马上忘掉他使她气伤的坏事。
“那就太好了。”毕竟是亲子,何苦反目?
江如虹发出笑声,(既然没事,那就先这样吧!这段期间还是要麻烦你多注意他,说不定这个月是他的蛰伏期。)
“没有的事啦,伯母。”柳月芽差点忍俊不住,怎么会有将儿子瞧得这么扁的母亲啊?她真想知道袁申律究竟是曾经做过什么事让她这么失望。
(那敢情好,但是机会难得嘛。)江如虹换了个说法,(而且我也想见识一下儿子的另一种风貌,就交给你替我观察了,月芽。)
“我会的。”早已经答应人家的,她又能怎样?
(那真是谢谢你了,月芽。)江如虹高兴得很。
“快别这么说,其实我也要谢谢伯母的安排,毕竟参与电影拍摄,可不是平常人能够有的机会。”
(你喜欢我就放心了。)江如虹点头,(过阵子我们再联络,就算没事,也可以打电话找伯母聊天知道吗?)
“知道了。”柳月芽笑笑,道了再见。
江如虹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然后忍不住的雀跃。
真是太好了,这么看来,月芽是不讨厌申律的-!有机会,有机会了!
成功在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