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踏进鸿展的花忍冬就觉得气氛凝重到令人想转身就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可是她真的觉得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满哀怨的,尤其越往里头走,感触越深。
是发生什么事吗?自己什么东西翻译错误吗?
越想越担心,她不禁加快了脚步,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过转角,眼见就快到达目的地,林平娟的脸孔也出现在她面前。
自然,她的表情也满"好看"的。
"平娟。"花忍冬她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发生什么大事啊?"
看见林平娟的样子,花忍冬更加确信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忍冬……"林平娟看向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花忍冬不免著急起来:"大家的表情都好怪喔,是我做错什么事吗?"
林平娟看著她,也有些不忍的反过来安慰她:
"你别乱想,你没有做错什么事……"
虽然把大家搞得下场凄惨的主因,和她月兑不了关系。
"可是大家看我的目光都好怪。"花忍冬坦言。"平娟,你别瞒我,我有错的话请直接跟我说,我会努力补救的。"
"不是……"林平娟实在很难启齿。
"是什么事?"花忍冬真的不懂。
"就是……"
林平娟还没说完,一张很帅很帅却很难看的脸突然横在两人之间。
"早。"很平常的问候语,却是用很可怕的语气。
花忍冬吓了一大跳,然后突然发现身边的人潮迅速退去。
"你们有事慢慢谈……慢慢谈……"就算和花忍冬私交再好,林平娟也选择了"闪人"这条光明大道。
就在一眨眼之间,花忍冬发现自己和德尔站在一片"旷野"之中了。
"怎么回事啊?"她不信的眨眨眼,又柔柔眼睛。
发生什么灵异事件吗?
德尔看著她稚气的举动,却没有发出会心一笑,脸上的表情仍是被倒了会般的难看。
"你进来。"
听到像是从牙缝中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这三个字,花忍冬吓得只有点点头,乖巧的跟在他身后进入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德尔往那舒适的大办公椅一坐,就没再出声了,像是在思考著什么重大决定。
而花忍冬就犹如做错事的下人一样罚站在办公桌前,静候著主子的发落。
偷偷的打量著他,花忍冬实在没有任何头绪,无法做出有效猜测。
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
德尔看著她那无辜的模样,只好强自压抑著自己心里那股闷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坐。"努力的成果看来不错,起码声音还很平稳。
花忍冬乖乖的坐下来,依然是无言的等著他开口。
德尔深吸口气,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是多么的胆怯、多么的禁不起旁人责备、多么的易感,自己的措辞与口气一定要温和婉转。他不想吓到她,她已经够害怕了……他并不希望她怕他。
一直这样重复告诉自己十多次后,德尔的脸看上去总算和缓了些。
年纪轻轻就当上家族继承人的他还是有那么一点自制力的。
当然,一大清早他已经炮轰了不少人作为发泄也是一项主因。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花忍冬再也猜不到他一开口居然是问这个。
"和朋友约了吃饭。"她老实的回答,而且还知道要补上一句:"我和你提过的。"
他是在为这个生气吗?可是自己明明有先和他说了啊!
"我也有和你提过我要一起去,对吧?结果我才和薇芙他们交代一下事情,一转身你人就不见了。"德尔的口气活像是被抛弃的孩子。
"可是……"花忍冬为难的看著他。"那是我的朋友啊。"
连这样他都要跟去,是不是太那个了一点?
"有规定那只能是'你的朋友'吗?"德尔追问。"我就不能多交几个朋友?还是我没那个资格和你的朋友往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乱讲。"花忍冬被他逼急了,连忙解释:"我是去谈工作的事,你去不适合吧?"
"工作?"德尔的声音更加高昂了,"谈什么工作?你现在的工作就是待在我身边,这个我昨天也说过了吧?"
心理建设全然失败,德尔心里的不悦战胜了理智,高高在上、习惯命令旁人的他很难保持心平气和。
花忍冬果然被吓到了,她向来不擅长和人争论,当对方的声音一大起来,她就只有咬著下唇任人凶的份儿。
看到她这副模样,谁还骂得下去?
"别这个样子,我没有凶你的意思。"谎话很轻易从德尔口中说出,快得连思考都不需要,只希望她别再一脸受伤。
花忍冬没答话,可是目光明白的流露出不信。
"本来就是啊!我昨天明明很清楚的跟你说,你不需要去接什么其他的工作,只要好好待在我这儿帮我翻译就好了。结果呢?我也才和薇芙他们讨论一下事情,你就跑得连影子都找不到。"德尔忍不住抱怨。昨天晚上找不到她的人,手机又怎么都打不通的时候,他真的快气疯了。
不知不觉中,自己对她的占有欲已经超乎一般了。一想到她要去替别人工作,他就老大不高兴。
不行,他一定要阻止。
"我是认真的,你哪儿也不能去,我需要你。"德尔正色的道。
"你并不需要我。"花忍冬忍不住开口,娇娇弱弱的声音却包含著肯定:"你和你的助手们都具备良好的英文能力,鸿展也多的是留学回国的人,你们可以选择直接以英文对谈,根本不需要翻译。"
"我是意大利人,我深爱我的母语。"德尔想也不想的回答。"而且我来之前就和鸿展协议好了,一定要有翻译人员在场。"
现在想起来,德尔对於自己这个决定再满意不过。
"这没道理!"花忍冬相当难以接受。"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呢?透过翻译人员不是更麻烦吗?"
"我喜欢这样的方式。"双手抱胸,德尔回答得相当爽快。
"你好霸道……"面对这样的情形,花忍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要跟人比辩论的话,自己是必输无疑的。
德尔耸耸肩,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评语。
"这样代表我们达成共识了吗?"他在意的只有这点。"还有,以后晚上有什么行程我都要陪著你,你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
花忍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她一点儿都搞不懂了。
"知道了吗?"见她没答话,德尔再问一次。
"不……"花忍冬摇著头,觉得自己应该要努力和他沟通清楚才是。"我不能答应你。"
"不能?为什么不能?"德尔的眉再度皱起,没料到她居然会拒绝。"我这是关心你啊!"
"你好独断!"花忍冬除了摇头,真的不知道还能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感觉。"这样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你好歹也要给我一个理由吧!"德尔不接受这样的罪名。"我并不这样觉得啊!"
花忍冬瞪著他,却也只能瞪著他,向来不擅与人争论的她在德尔的一再逼问下,更是连最基本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样你也得跟我说清楚。"德尔看著她,叹了口气。"你都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我……"花忍冬想想也对,自己一定要和他说清楚才行。可是……"你把头转过去好吗?"
被他这么盯著看,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德尔差点被她逗笑。
"我不看你,你说吧!"自己一时气得失去理智对她横眉竖眼,想也知道她一句话都没说是因为害怕。
"嗯!"
在确定了自己对不上他的目光之后,花忍冬紧紧绞扭著手指,试图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份工作……是我先前就已经答应人家的,所以我一定要去……"
"你说什么?"德尔倏地看向她,"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去为别人工作?"
"那是我答应人家的。"花忍冬没办法,干脆紧紧的闭起双眼,反正只要看不到他那吓人的神情就好了。
"那你答应我的呢?"德尔问。
"我没有答应你……"花忍冬的声音越来越小,就算没有睁开眼,她也感觉得到眼前的人快气炸了。
"你情愿去帮别人做事也不肯待在我身边?"德尔的确是相当生气。"睁开眼睛看著我说话。"
花忍冬没有张开眼,也没有回答,只是紧闭著眼睛摇头。
德尔看著她的样子,一股闷气直冲脑门。
他起身来到她面前,俯子盯住她。
"把眼睛睁开。"他再次要求。
花忍冬咬著下唇,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睛。她知道自己一睁开的话,一定又没有开口的勇气了。
德尔看著她的举动,不再多说的倏地覆上她的唇。
这招果然奏效,花忍冬的长睫飞快扬起,脸上也浮起红晕,很快的推开他。
"你在做什么?"
"我在让你睁开眼睛。"德尔笑得很得意。"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了。"
花忍冬喘著气,不敢相信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一样不说话?"
看见德尔又低子朝自己而来,花忍冬连忙伸手推开他,站起身离开椅子,远远躲到一旁去。
"跑这么远!"德尔被她的反应给逗笑了。
花忍冬却难得的生气了。他变了,变得好不讲理。
"我不会照你说的话做的。"即使努力想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怒气,无奈话语中仍是少了一丝威仪,倒像在耍脾气的小孩一般。然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和他说清楚之后,远远的离开他。
"哦?"德尔双眼眯起,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不然你打算要怎么做?"
"我只是为你工作,你根本就无权干涉我的私生活。"花忍冬见他走近,连忙往反方向跑。
"就这样?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没想到你分得如此清楚。"德尔特地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头加了重音。
"这……"花忍冬一时无法反驳。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
德尔的口气相当落寞,倒让花忍冬有些不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著急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是这样说的。"德尔不打算放过她。
"可是,就算我们私底下是好朋友,你也不应该……不应该……"
花忍冬不应该了半天,却说不下去,决定跳过。
"我早就答应别人要去帮忙,所以我一定得去,而且你这儿根本不需要我。"花忍冬赶紧说重点。
"不需要是你自己说的,我不赞同。"德尔也觉得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严重多了,若是她真的跑到别人那里工作的话,自己哪能天天见到她?这样别说她晚上和谁出去,连白天和谁在一块儿,自己都有得想了。
"大家心知肚明,你不赞同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花忍冬真的是被他的坚决打败,偏偏自己说话向来不够有说服力。
"你所谓的大家是谁?"德尔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他相信,如果是这栋办公大楼内的"大家",自己有十成把握赢得众人的支持。
"大家是我。"花忍冬不笨,看见他眼中突现的狡诈光芒,就猜得到他想说什么了。"总之我已经答应的事,临时反悔的话是会给对方造成困扰的。"
这也是她坚持的原因。
王龙全对自己再好不过,自己不能为了不必要的事造成他的麻烦。
"这简单,你把对方的电话给我,我帮你处理。"德尔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的。
"问题不是这样。"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花忍冬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我哪里不讲理?"德尔觉得自己已经够文明了,要不是因为是她,他哪捺得住性子扯这么久?
"你……"瞪著他,花忍冬的脾气也来了。"反正我就是一定会去,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明天就不来了。"
话一说完,花忍冬不愿多听他说什么,早已退到门边的她拉开门就冲出去,没有半刻停留。
"等等!"明天就不来?这可严重了。
德尔追出去,却跑没两步就被拦下。他一瞥,没有第二句话:"让开!"薇芙没有照做。"第三阶段的会议人员已经到齐了,正等著你呢!"
"你们先过去,我有事要处理。"德尔伸臂想要拨开站在面前的她,却被她紧紧拉住手。
"你不要忘了,我们这次来台湾为的是公事,可不是让你来招惹那种小翻译人员的。"暗地里观察过许多次,薇芙觉得德尔对那名台湾翻译的态度实在太可疑了,这让她有危机感。
"注意你的用词,你可以叫她一声花小姐。"德尔冷冷的睨她一眼:"既然她跑走了,会议还有什么好开的?"
"我们并不一定需要翻译,而且我可以要鸿展再找一名过来代替,我不相信台湾就花小姐这么一位口译人员。"
"我就是要她,放开!"
德尔想怞回手臂,却被薇芙拉得死紧,旁边也开始传来阵阵耳语声。
"大庭广众下,记得你的风度。"薇芙悄声提醒。
"要我记得风度前,我更想问问你的礼仪到哪儿去了?"
德尔冷著脸,不为所动的以另一手板开了她的束缚。
"记得你的身份。"要走前,德尔不忘出声提醒。
"我是你的特别助理。"薇芙跟上前,"我有义务提醒你工作。"
"我可以让你变不是。"德尔一点也不领情。
"我们之间有婚约的!"薇芙受不了被他漠视。"你当著我的面追著别的女人跑,这算什么?"
德尔终於停下脚步,回头看著薇芙。
正当薇芙欣喜於自己终於得到他的注意时,德尔的话却再次将她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我不知道的事情,就代表不存在。"德尔冷冷的说,"我从来不记得与你有什么婚约,现在更是要正式的告诉你,我的确有想要结婚的人,但那人并不是你!"
"是她?你居然想娶她?"薇芙的自尊大受打击,他居然选择了一个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女人?
"虽然没必要,但是我愿意回答你,是的。"德尔的语气再肯定不过。"所以别再跟著我,别再以为你有什么特殊权利来干涉我的事情!"
德尔受够她的自以为是了。
"你……"薇芙整个人被震住了,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去主持会议,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终究是多年工作夥伴,德尔也不愿意将场面弄得太僵。
"老爷子不会同意的……你别忘了你是家族继承人……"
"这个恐怕轮不到你来躁心!"德尔放弃了,这女人有理说不清。"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特别助理的话,现在就上楼去开会。"
"那你呢?"薇芙提醒他,"你忘了你是企业最高层管理者了吗?"
"我是,所以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德尔快被她烦死了。"你不是,所以你只能服从我的命令。记住这点!"
不想再与她多说,德尔转身就往停车场走。
薇芙看著他的背影,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不……他别想命令她放弃……
她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