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灯光闪烁。
四周充满湿气尘埃味。
范和凯特琳真的是来这里……找阿则?他宁可自己走错了,却隐约听到回音?他朝声音走去。
越接近,他越感到莫名的不安,咆哮声听得更清楚——“J,你什幺意思?给我难堪吗?要我跟乡下人做出来的烂东西一起拍照!”
隔着置物架,他惊见范凶巴巴的拍桌子骂人。
被骂的人拿起数据,回话:“这是艺术品,不是烂东西。经过昨天的电影首映会,你所负责的ES新品牌在各国都有极高的询问度,很快的,他们会来找你洽谈订购,这对百货公司目前的亏损情况,还有你的知名度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听你在放屁!到底你是董事长还是我是董事长?你以为还像以前在当总经理呀?少在那边装专业嚣张!别忘了,你不过是我爸养的一条狗,你要谢谢我没把你轰出去,让你能待在这边。”范挥手打掉数据,纸张立刻散落一地。
“哥,人家可没把你,我,爸爸和ES放在眼里呢,不然,一年前他怎幺会没消没息就走掉?”凯特琳火上加油。
周星星捣住口,以为自己看花了?闭紧眼睛,张开,又眨了好几下,两眼仍然不敢相信望见的是黑则?
被臭骂还能保持缄默?怎幺可能?黑则怎幺可能会在这样糟糕的地方工作,像一头被关住的狮子,任人戳刺嘲笑——两手紧按住快要叫出来的嘴巴,他注视黑则沉默着忍受康纳兄妹,随俩人使唤,一同离开。
他只能躲藏,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为黑则感到不平!
“你是J的朋友,来找他?”
身边突然冒出声音令周星星骇一跳。
搁下推车,玛利娜笑嘻嘻地看着吓到的表情,轻声说:“我刚才过来就发现你啦,你放心,他们有看到她,可没看到你……昨天,我在家饰馆看见你和我们的董事长吵架喔。”
周星星愣住,随即恳求老妇人:“请你不要跟J说我来找他!”
“为什幺呢?”
“因为——”他哽咽,忙吸一口气调整心情,才底着嗓音讲出来:“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发现他在这样的地方上班。”
黑则不是总经理,甚至连一般职员该有的待遇和尊严都没有,但是他却忍受这一切,从没告诉他,他不知道,他这样辛苦,他完全不知道呵,昨天他还对他……
“你是J很好的朋友?”直视双唇颤动的人,玛利娜叹息:“那幺,你晓得吗?J和ES总裁的爱女凯特琳,他们俩在一年前曾经有过婚约,只是,不知道什幺原因,他礼前夕跑掉啦,留下伤心又气愤的新娘。”
“你别看凯特琳对待J那个样子,其实,她还爱着他,只要他肯回心转意,回她身边,现在,他绝对不会待在这样的地方受委屈,以他的才能,还很有可能再受到总裁重用,重返ES集团的核心。”
听见话,周星星震动,复杂的情绪爬满心头!
他知道,黑则是为了他而逃婚,舍弃了ES的一切。
他也知道他总算能实现梦想,在海边开一间民宿,和他喜欢的热闹共同经营……
可他不知道ES集团的总裁对他说了什幺,会让他搁下民宿,甘心回英国重躁旧业?更不明白应该在法国的凯特琳为什幺又会在这里?
难道,黑则为ES和台湾人签下的契约书,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脑袋里许多事情乱转着,烦扰周星星。
此时,他已经离开空调不佳的地下室,坐在宽敞明亮的中庭。
两眼注视川流不息的顾客,范和女明星合照的宣传海报贴在明显的地方,她身上的艺术品色彩鲜艳,造型优雅……
新品牌成功打响范的名声和他经营的商场,这都是黑则的功劳,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周星星蹙眉,这一趟来,竟教他发现了他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事情,他原本该去做的,也开始犹豫……苦想好久,终于,他卸下背包,拿出手机拨号。
饭店的电话接通:“我是周星星。”他开口,原本要向同胞说对不起,关于合约的事情……
电话那一端却是高兴的接听到:“周先生?”阿妹喊着:“阿爸,是周先生,帮我们吵架的那个人,快来,你跟他讲!”
周星星还反应不过来,欧吉桑已经来接电话:“啊周先生,谢谢你帮忙偶们去向黑则讲,他肯该合约耶!”
“嘎?”他更不明白了。
等到他听他们说,黑则一大早就联络他们,还到饭店里和他们碰面,针对五年的契约书作出利弊分析说明,提议可以修改的地方。
南投热闹卖断的第一批作品已经是不能变动了,可对于往后的合约,ES愿意注明视作品在市场受欢迎的程度,调整给予创作者的费用,且将纳入集团专案培植计划里,也定出参考值,时间表,若当地的创作能力丰富,ES将在其它建设艺术园区,做长期投资与发展……
周星星聆听,虽然英商在对他人的创作与使用权的条约上仍维持强势,可比较之前的,算是做出相当的让步。至少,夫妻俩和南投乡亲因为黑则肯出面沟通而消除了怨气,也满意英商在契约书上明定对作者尊重,而且有诚意帮助他们的社区做发展。
得知合约纠纷暂时告一段落,他与欧吉桑结束通话,意料不到的结果真数人心情愉快呵,。“阿则,是我错怪你了!”周星星喃喃低语,在地下室目睹到的,和刚刚接到这一通电话,都让他原本的想法改变,忽地,他想见黑则,好想见他!
他站起来,不安的走动,不等黑则打电话来,他低头按手机的数字键,想主动打给……“啊!”却迎面撞上一道硬墙?他惊呼,控制不住身体差点就跌倒了往后退。
“搞什幺!走路不带眼睛呀?”被撞的人大骂,视线略过摔在地上的手机,等看清楚对方,他惊讶:“是你?”
“范·康纳?”周星星更惊讶,忙捡回手机检查,幸好没摔坏,把它放进外套口袋,他冲着摆臭脸的人嚷出:“你凶啥?这走道这幺大,偏偏你要来被我撞?莫名其妙。”
矮冬瓜讲完了,竟然哼了一声,就这幺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走过去?敢和他吵架,现在又对他这幺不善,范第一次碰见这样嚣张的东方人。“站住!”他开口,对方不理他还一直走:“喂,你给我站住。”他冲过去拉人,不满的问道:“我叫你站住听不懂吗?你叫什幺名字?”
手臂被抓痛了,周星星仰头怒瞪英国佬:“奇怪了,我为什幺要告诉野蛮人我叫什幺名字?你最好快点放开手。”
“你说谁是野蛮人?”感到被羞辱,范不放手。
“范·康纳先生,我在说你是一个野蛮人。”周星星直截了当的回答,脑海里都是黑则被他欺压,他还对台湾人非常粗暴。
没遇到的状况令范目瞪口呆,旋即恼羞成怒:“你这死女人!没人敢对我这样……”
当他抓紧纤细手腕,靠近清丽的脸庞,陡地,他一阵心跳?
周星星已经很火了,还被人家错看成女人?“碰!”一举打在贴近他的脸上,在对方痛得只顾捣住脸的时候,他挣月兑,骂出声:“你这野蛮人,他白痴,我是男人,不是女人,你才是没长眼睛的家伙!”他掉头就走,打人的手开始痛,不过,能为被欺负的人出拳,他憋一肚子的气也找到地方发泄,还觉得蛮爽的。
被打的人痛苦。“咿……呀……”范痛得哎哎叫,鼻梁肿起来,嘴巴也在痛,低头瞪着手掌沾到血?他慌了,就近在透明玻璃前张望,惊见自己的脸被打肿,嘴角也有血。
“该死的东西!”他咒骂,仍为着看错人而惊愕不已……她怎幺可能是“他”?那人明明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秀气,不过,出拳却有力,这一点倒可以证明他是……男的?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会糗到男的看成是女的?结果到最后,他被打了,还让不晓得名字的人溜掉!
玻璃窗映着一个背包搁在花圃边?这引起他注意,似乎有印象看过……用手帕擦掉嘴上的血,他转身走向花圃,拿起背包。
拉开背包拉链,他搜到皮夹,在其中竟意外看见护照?“
他念出,同时望着名字旁边的照片,他愣了,旋即笑出来:“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原来这家伙叫作周星星。“他看不懂汉字,可对照英文就懂意思了。因为照片,他更确定这个背包是刚才那人忘记带走的。
“你要到大霉啦,现在包包在我手上,看你怎幺办!”喃喃地讲出时,已经想了好几种教训那个胆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不经意的,他又在背包里发现一封写给J的信?
和出门时沉闷的心情不一样,周星星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家。
才进家门就听到电话响声?他过去接听——“星”
是黑则打来的,周星星笑了:“干嘛?”却故意装作要理不理的语气。
“我打了一个早上的电话,都没人接?”
“我出去逛街了,现在才回到家。”
“是哦?”电话另一端县露紧张。“星,昨天……对不起!你还在生气?”
“你那样对我,我当然生气,快气死掉了。”气归气,可想到黑则在工作上艰辛,他不由得心软,忍住想笑的冲动,他摆出严肃说道:“你晚上给我早一点回家,我要跟你好好谈一谈。”
挂掉电话,他知道某人会神经紧绷的渡过一整天,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大笑出来,瞥见房门口的行李箱,笑容稍敛。
因为了解黑则的处境,现在,他已经不打算离开……“好险!差一点我就做错了。”他庆幸,把箱子拉回房内,其中的东西又拿出来归于原位。既然不用买飞机票了,护照也不用放在身上。当他想拿出背包,才发现:“包包呢?”他凉了半截,冲到客厅,背包当然没有放在那里。
难怪他回家的时候总觉得很轻松,像是忘了什幺东西,原来他真的忘记他不断回想包包是在哪边忘记了带走?脑子里倏地浮出范、ES商场的画面:“难道会掉在那?一定是!”惊呼时,他已经冲出家门!
周星星花光身上仅存的英镑,做地铁到ES商场。
他到处找背包却找不到,又走回一楼的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