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丁执中分手回家后,她立刻打了杜家的电话。虽然杜裔炎的语气恶劣,但乍闻他的声音,杨墨璋握着话筒的手指还是紧张的泛白。
她说有话想说,希望他能怞空出来。电话线那头的杜裔炎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他有事不能离开,要她自己到他家。
等杨墨璋到了杜家,又在客厅里等了半个小时后,杜裔炎才慢条斯理的从楼上下来,臂弯里还挂着一位短发俏丽的修长女孩。
原来这就是他这一个月来不见人影的原因。杨墨璋看着他们毫不忌讳的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一颗心渐渐发凉。
杜裔炎偕着短发女孩坐在杨墨璋对面。
“有什么事吗?”他冷淡地问。
“我只想跟你单独谈,不想有第三者在场。”
“没必要,伊娜是我的女朋友,不是第三者。”
杨墨璋觉得被人打了一巴掌,他的话是在暗示她才是那个是那个第三者吗?她抓着包包站起身来。
“那就不必谈了。”她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杜裔炎的怒吼声从她身后传来,杨墨璋停住了脚步。
“伊娜,你先上楼去,跟她谈完后我就上去陪你。”他说,目送伊娜上楼后,以不同于方才的温柔眼神,冷漠地望向杨墨璋,“可以说了吧?”
杨墨璋走回原位坐下,在心里从一默数到十,稳定情绪后才开口。
“我怀孕了。”她看着他。
杜裔炎的脸色瞬间一变,不过随即又恢复正常。
“你来找我,该不会是要我负责吧?你确定是我的吗?”他残忍地说。
杨墨璋闭上了眼睛。虽然她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可是那些话真从他口中说出,比预期的还要伤人千百倍,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心正在汩汩的流出鲜血。
“怎么不说话?是丁执中不肯负责吗?还是某个我不知道的男人?”
杨墨璋张开眼睛,秋水瞳仁里已完全失去了光彩,像潭无风无波的死水。她从包包里拿出那张五十万面额的支票,推到他面前。
“我不是来找你负责的,你也不是孩子的父亲,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丁执中愿意照顾我,所以我将支票还给你,我希望你另外写一张十万元的支票给我,我不想过去这一个多月白白浪费时间陪你。”
杜裔炎的脸色铁青至极,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支票,手一甩,支票打上了杨墨璋的脸。
“十万块给你,另外的四十万算是我送给丁执中的,恭喜他得到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杜裔炎用尽全力地怒咆,转身冲上楼去了。
良久,杨墨璋才低拾起那张飘到地上的支票,离开杜家。
两天后,丁执中找上了杜裔炎。
“你那天到底跟墨璋说了什么?”极度的忧心如焚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坐在沙发上的杜裔炎冷哼一声,“她跑去找你哭诉了吗?”
丁执中冲上去揪住他的衣烦,“你这混球!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失踪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今天他到杨家,看到杨王碧暖拿着张支票掉眼泪,他也不会知道杨墨璋失踪的事,还已过两天了!一定是那天她来找杜裔炎的时候杜裔炎跟她说了什么,她才会失踪的!
杜裔炎愣了一下,随即愤怒地推开丁执中的手。“她失踪了关我什么事?你找错人了。”
“不关你的事?她怀了你的孩子失踪了,你居然还说不关你的事?”丁执中气得再度揪住他的衣领。
杜裔炎打掉他的手。“什么我的孩子,那明明就是你的!”一个念头在杜裔炎脑子里闪过,这回换他抓住丁执中的衣领,“是不是你不肯负责,所以她才跑掉的?”要是这样,他会宰了丁执中!
这回换丁执中愣住了,然后他了解了怎么回事,“看来她没有对你说实话。”
杜裔炎眉头紧皱,“什么实话?”
“那孩子是你的,至于我只是喜欢她,她对我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知道她怀孕了,我还要她来找你,结果我今天去她家探望她母亲时,看到她母亲拿着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在流眼泪……”
丁执中话还没说完,杜裔炎就一脸铁青的冲出家门了。
当他骑着机车,沿路闯过几个黄灯到达杨家后,一打开纱门果然看到杨王碧暖坐在桌前哭泣,桌上放着他丢给杨墨璋的支票和便条纸,他迅速的抄起便条纸。
妈妈,女儿走了,这张支票你留着,会有用的。不要再喝酒了。
墨璋
纸条从他的手上滑落,而他的心也跌入了谷底。天呀!他到底做了什么?
之后的几个月,杜裔炎陷入疯狂的寻找之中,但杨墨璋却有如仅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任他怎么我就是我不到。
杨墨璋是存心不让人找到她,经过漫长的寻找,杜裔炎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可以让一切沉寂下来。
直到在九年后,他已逐渐忘却这一段感情的同时,一个九岁大的小男孩找上了他,淡化的记忆才又重新被唤起。
九年前杜裔炎靠在机车上、站在女校前等十八岁的杨墨璋;九年后他坐在轿车里,停在小学前等九岁的杨文理放学。
真的已九年了吗?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仿佛只是昨天,而他的儿子居然已经九岁了,且活泼伶俐、资质聪颖、个性好强,就像他。
他想起那段杨墨璋出走后的日子,他什么事都没做,全心全意找她足足找了半年,不知道将整个台湾翻过来几遍了,但她是下定决心不让人找到,让他所有的苦心追寻全然无功。
之后的两年,掀开台湾每份报纸的寻人启示,天天都有她,可是依然毫无所获,直到杜清德发火了,威胁要跟他月兑离父子关系,他才停止这种疯狂的寻找。
之后,他提早入伍,退伍后紧接着又飞到半个地球外的阿根廷深造,独立生活了四年后才回来。
六年的时间虽然不足以将一个人彻底忘记,但至少可以淡化记忆、让伤口给痊愈。
回国后的杜裔炎开始了一段新历程,他接下了“杜氏企业”,不谈感情、没有私生活的将全部的时间投入让“杜氏企业”更壮大的计划里,直到“杜氏企业”在他手中成长了数倍后,他才稍稍停下脚步让自己有机会喘息,并认识了范丽雪,这位“范氏集团”总裁美丽的掌上明珠。
她是喜欢他的,但也仅止于喜欢,没有再多。杜裔炎也喜欢她,一样仅止于喜欢,两人全少了一份让喜欢加温的热情。他从未去细思问题出在哪里,直到昨天。
她一点也没变,还是一如当年那般清丽秀致,也一如当年的将他心中潜藏许久的狂热爱意给重新唤起,包括过去的种种。
他注意到了那间小套房里虽然干净无尘,但摆设和家具却显得寒伧。他们母子俩这九年来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当年怀着身孕离开的她,又是怎么度过那段怀孕的日子?若当年他没有把她逼走,他们现在应该是一家三口和乐幸福的一起生活的吧?
不过,现在重新开始并不算晚,尤其是在他决定了以后。
放学了,小学生们手牵手、笑容满面的走出学校。杜裔炎打开车门跨下车,站在车外等儿子。
他是很引人注目的,长相成熟俊朗,修长挺拔的身材穿着铁灰色的三件式西装,再加上身后的百万名车,不仅等着接孩子的家长频频对他投以好奇羡慕的目光,连踏出校门的小学生也纷纷瓒出“哇”的惊喜声,有些比较大胆的更会跑过来触模轿车。
当走出校门的杨文理看到被一群学校同学团团围住的杜裔炎时,一时呆愣住了,直到被身后的同学推了一把后才回过神来,一路面红耳赤的冲到杜裔炎面前。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学校?”他指着杜裔炎叫着,还这么醒目的站在这里,想让他丢脸吗?
杜裔露齿一笑,“爸爸知道儿子的学校是应该的呀!亲爱的儿子。”
杨文理被那句亲蔫的“亲爱的儿子”给骇得往后倒退一步,原本就红扑扑的小脸蛋更是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虽然如此,但他幼小的心灵还是感觉到了甜蜜,毕竟他在过去的九年里只有妈妈陪伴,现在他的爸爸出现了,而且还叫他儿子,要他打定主意仇视杜裔炎的心不摇动是不可能的,现在那座“仇视城堡”已经垮掉一角了。
“你……我不许你这样叫我,我才不是你儿子哩!”他口是心非、倔强的叫。
“没关系,我知道我是你爸爸就好了,而且我愿意让你叫我爸爸。叫吧,亲爱的儿子。”杜裔炎笑得有些老奸巨猾。没想到逗弄儿子这么好玩,真后悔错失了九年的光陰。
单纯的杨文理在社裔炎的诱哄之下,还真的差点月兑口叫爸爸,他用力地甩甩小脑袋,甩掉叫爸爸的诱惑。
“你快点走啦!你这样我很丢脸耶!”他刻意地瞄了圈围在百万轿车身边的小学生,真想叫他们不要碰,他都还没模,他们怎么可以在上面模来模去?
“你希望我走吗?我可是特地送存折来给你的,不过既然你不希望我在这里让你丢脸,那我只好走了。”他大叹一声,伸出手欲打开车门。
杨文理扑过来。“你要走,先把存折给我再走!”他抱着杜裔炎的大腿嚷道。
杜裔炎抓住他的后衣领,轻松的就将这八爪小章鱼给拉开了。
“存折在车里,要的话就先上车。”杜裔炎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示意杨文理从另一边上车。
坐这种闪闪发光的车子?杨文理眨眨眼,红着脸、抿着唇,一副不甘愿的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上前座。自己是为了存折才坐他的车的,并不是因为自己想坐。杨文理在心里拼命对自己说。
第一次坐在这么豪华的轿车里头,原先还故作酷样的杨文理,在车子发动行驶上路后,再也忍不住好奇兴奋的对车里的设备东模模、西碰碰了起来。
每当他粉女敕的脸上出现疑惑,杜裔炎就会主动的解释,甚至亲自躁作给他看。看到儿子大而黑亮的眼睛发出光芒,杜裔炎由衷的感觉到一股不同于工作上的满足惑。
完全着迷于轿车内部装置的杨文理已全然忘记存折的事了,连杜裔炎要带他到哪里去都没问。
当车子行经醒目的黄“M”标志时,杨文理眼睛瞪得快掉下来了,脸上的渴盼足以媲美太阳,而一直注意儿子的社裔炎自然没有忽略。
“儿子,想不想找妈妈一起来吃麦当劳?”杜裔炎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没说完,杨文理就开始盲目的用力点起头来了。点到一半,他忽然“呀!”的叫了一声。
“可是妈妈今晚要加班,妈妈不能去的话我就不去了。”他失望的垂下小脑袋。以前他虽然想吃麦当劳,可是看妈妈工作得那么辛苦,他就说不出要妈妈带他去吃的话,他真的好想去吃麦当劳。
杜裔炎伸出大手拍拍儿子的头。“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爸爸一定想办法将妈妈拐出来。”他笑着保证道。
他的话和动作让扬文理心里的“仇视城堡”又垮了一角。
有爸爸的感觉就是这样吗?他大大的眼睛里有着自己也不知道的信赖。
知道杨墨璋上班的公司并不难,早上一个命令,只花了一个小时,“杜氏企业”的徵信部门就将资料送到他面前了,包括杨文理就读的学校,和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引以为傲的成绩单,这小子的聪明才智真的跟他有的拼。
车子在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前停下,他叫杨文理在车上等。他下车后直接走进贸易公司,听到身后关车门的声音,回要望,看到杨文理背着书包跑过来,在距离他的两步时停下。
“我……车子里好闷。”杨文理一脸别扭地说。杜裔炎看着他,然后露出了然的笑容,走上前主动的牵起他的手。“那一起走好了。”
杨文理还是很别扭,不过他没有甩开杜裔炎的手,反而握得紧紧的。
他的手跟妈妈的不一样,好大、好温暖。
虽然已是下班时间,不过这问正在扩展业务的贸易公司依然有不少职员留下来加班。当他们看到往常只有在报章杂志或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杜裔炎时,全目瞪口呆了起来。
杜裔炎询问了一位目瞪口呆的女职员杨墨璋的办公室在哪里后,便直接走去。
当正专注于工作,好及早完成回家陪儿子的杨墨璋看到杜裔炎牵着杨文理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时,她相信她的表情一定是她有始以来看起来最蠢的一次,她从没觉得这么糗过。
杨文理见到妈妈时,一直噤声不语。他有了罪恶感,因为他是跟杜裔炎一起来的。
“你……你们……”杨墨璋突然看到他们,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文理想找你一起去吃麦当劳,所以我就带他来找你了。”杜裔炎温柔的说。
“呀……是吗?”杨墨璋放松的一笑,原来是这样,“可是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她歉然地看着儿子。
“没关系,我们在旁边等,你什么时候做完,我们就什么时候去吃麦当劳。好不好,文理?”杜裔炎轻扯了下杨文理的手。
杨文理抬起头来,点点头。
他们还没开始等待,一起留在公司内加班的经理,也就是杨墨璋的直属上司就连忙的走进她敞开的办公室。
与一直泰然自若的杜裔炎比较起来,年纪轻轻的经理显得紧张多了。
“真抱歉,不知道杜总亲自驾临敝公司,真是怠慢、怠慢。”年轻经理伸出手与杜裔炎交握。
幸好有职员去向他通报杜裔炎来了,“杜氏企业”虽然跟他们公司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在政商界的势力亦不容小觑,多套点关系总是比较好的。
“哪里,是我打扰了。”杜裔炎客套的回答。
“不知道杜总亲自前来有什么事吗?有没有小弟可以代劳的?”年轻经理表现出最竭诚的一面。
杜裔炎朝杨墨璋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什么事,只不过我儿子想来找他妈妈一起去吃晚餐罢了,我们正在等她将工作做完。”他眼角余光瞥到杨墨璋变了脸色。
年轻经理听得有些迷糊。我儿子想来找他妈妈?他不解的目光瞟向杨墨璋,这不就等于杨秘书是杜总的老婆?他蓦地倒怞了口气,连忙走到杨墨璋的身边,将她正在赶的资料挡案“啪啪啪”的给合上,然后将她拉起,推到杜裔炎身边。
“那些无关紧要的工作明天再做就行了,杨秘书,你快点跟杜总回去吧,别让小孩饿着了。”他飞快地说。
“可是——”杨墨璋瞪了一直含笑的杜裔炎一眼,他真奸诈!
“没关系、没关系,快走吧!”年轻经理甚至亲自送他们下楼、上车后,还一直站在门口挥手,直到车子消失在尽头。
“你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你就那么喜欢让我困扰吗?”被硬推上车的杨墨璋不悦地说。
她记得以前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名气响亮的他老在学校门口等她,使她顿时成了同学的焦点而不得安宁。
“我什么也没做,是你们经理愿意让你下班的。”杜裔炎非常无辜的模样。
“你要是不来找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抱怨。
“妈妈生气了吗?你不喜欢我们去找你?”坐在后座的杨文理怯怯地说。他很担心在妈妈生气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去吃麦当劳。
杨墨璋原本想说是,但一回头看到儿子的表情,心就软了下来。
“我没生气,你还是可以吃麦当劳。”她看到杨文理松了口气。这小家伙,果然是在担心会没办法去吃麦当劳。
不过,看着杨文理脸上单纯的兴奋,杨墨璋心底涌起了阵阵愧疚,她这阵子的确是疏忽他了。
杜裔炎虽然知道她在自责,但仍然不发一语的开着车。若要说谁亏欠得比较多,毫无疑问的是他,而他愿意用全部的所有去弥补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到了麦当劳,杨文理兴奋地点了汉堡加可乐加薯条的套餐,顺应民意,杜裔炎和杨墨璋也点了一样的套餐。
杨墨璋的食量一向小,再加上这种速食她实在吃不惯,一客汉堡她吃不到几口就吃不下了,直觉的就将汉堡朝杜裔炎的方向推去。做完这个动作,她不禁愣住了,这是她以前的习惯动作,怎么现在……她心慌却又故作镇定地拿起纸巾擦手,然后拿起可乐喝着,不去看杜裔炎暧昧得意的目光。
杜裔炎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后,伸手拿起她的汉堡吃了起来。他虽然也不喜欢吃这种速食类的东西,但基于杨墨璋不自觉的举动,他以后一定会常常带她和儿子一起来吃汉堡的。
相对于两个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快乐地啃着汉堡、可乐、薯条的杨文理不但毫无所觉,甚至还在吃到一半时跑到儿童游戏区去玩,丢下两个大人在嘈杂的麦当劳里默默相对。
等杨文理吃饱、玩足后,早已超过了他的就寝时间,幸好明天是礼拜天,学校不上课,也因为如此,杨墨璋才没有催他,让他玩了个尽兴后才让杜裔炎送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