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跟我同学说,我妈妈长得和仙女一样漂亮,他们明天想看看你……
走开,我没那个空闲陪你们这些小朋友玩,我要去约会!
可是,我没有爸爸,他们要是没看到你,会笑我是个没有妈妈的小孩……
你还敢说,要不是来不及打掉你,我才不会生下你!
那是个很哀伤的画面。
聂劭钧永远忘不了,在那个画面里,有个小男孩总是苦苦的找着理由,想亲近母亲,哀求母亲别扔下他,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但是每次话一说完,不是被羞辱一顿,就是讨来一阵毒打…
小钧,你妈妈生病了,请你原谅她,只要外公爱你就够了。
好久没有听见这句话了,自外公过世后,就没有人这么对他说了。
或许你的伤痛我什么都不懂,但是,请答应我,把过去都忘了吧,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不,韩采惟说了。
为什么她就是能这么轻易,也毫无保留地对他说出,他最想听的一句话?
他的心,似乎被她这句话,还有完整的爱包裹住而温暖的融化了,不再那么刚硬、强势。
也让他为了她突如其来的虚弱,昏眩在他怀里,担忧不已…
她生病了吗?
他自私的不曾注意过她的身体状况,只记得在好久好久之前,母亲伤害了他,他是私生子的身份被好多人取笑,他的伤痕好深好痛,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其实,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他母亲有多么滥情、下贱,跟多少男人交往过,也不在乎他到底是哪个男人的孩子。
从小到大,他不过是想要母亲多看他一眼,多对他绽出慈祥的笑容,多爱他、也多陪着他,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但是现在对他而言,这些儿时的奢求都不重要了……
“采惟,过去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你爱我……”
聂劭钧沉重的低哑说道,万分痛恨着,为什么他没有在她清醒的时候,对她温柔一点,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他也是在乎她的,而且比想像中还要在乎……
“少爷,少女乃女乃她……”听完医生的叙述,陈妈走出韩采惟的病房,欲向聂劭钧解释。
“采惟没有事吧?”不待陈妈说明白,也没有发现她脸上的喜悦,聂劭钧心急如焚的冲向陈妈,像个无助、慌忙的孩子,着急的追问。
“少女乃女乃没事,她只是有一点贫血、营养不良、外加压力过大……”陈妈难得看到她自小带到大的聂劭钧,有着如此慌乱的表情,带笑的简述着。
“这样叫做没事!”聂劭钧愤慨的低吼,不是针对陈妈,只是他太担心、太在乎韩采惟了,所以当她有了一点点的小病痛,就无法承受。
“少女乃女乃怀孕了,只要多加调理,补足营养就好了。”陈妈又笑了,趁他为韩采惟忧心时,落下了句教人狂喜的话。
这个喜讯轰的一声,炸的聂劭钧的耳际,回荡着同样一句话,无法止住内心的震撼……
采惟怀孕了。
夭呀,她怀孕了……是他们的孩子啊……
聂劭钧的思绪只装满这个事实,没有其他。
他的嘴角颤着笑,心也是颤抖的。
他以为自己不喜欢小孩,但只要一想到,采惟正怀着他们俩的孩子,他就有说不出的感动、喜悦……
就像是终于捉到了幸福,掩盖曾经灰暗的过去,只看得见光明、重生……
“少爷,少女乃女乃醒了,你不去……”
见聂劭钧僵住不动,陈妈知道他只是开心的无法反应过来,连忙开口提醒,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见聂劭钧健步如飞的越过她冲进病房,换她僵住了,久久才露出祝福的笑容。
终于,聂劲钧残缺的心,被温柔、坚定的韩采惟拯救了……
她怀孕了。
韩采惟自病床上听到医生恭喜她的话之后,到现在仍不敢相信她怀孕了,她简直开心、兴奋的不能自己。
要不是她的身体还太虚弱,恐怕她真的会喜极而泣吧,因为,她真的好喜欢小孩子,她也一直很想快点当妈妈,但是……
光是她单方面开心是不够的,孩子的爸爸,聂劭钧若知道她怀孕了,也会和她一样兴奋,快乐的迎接未来出世的孩子吗?
我讨厌小孩。
韩采惟在意极了聂劭钧说过的这句话,愉悦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她害怕聂劭钧一点都不欢迎这孩子的到来,就连医生离开病房前提醒她,她丈夫来看她了,颓丧的心情仍没有回复,不敢抬脸正眼看聂劭钧的表情……
聂劭钧知道她怀孕了吧,嘹声的地让她猜臆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她又该说什么才好?
算了,就算他不要孩子又如何,她要!
“我怀孕了,就算你不想要小孩,我也不会拿掉的。我决定了,我一个人也会努力的把孩子生下来……”韩采惟仍没有勇气抬头,直低着头一鼓作气道。
“你在胡说什么,明天开始请产假!”
聂劭钧似责骂且正经无比的语调,毫无预警落在韩采惟的耳际。她先是错愕、怔住的抬头,对上了他似恼怒的脸色,然后忍俊不住地噗嗤一笑。
真的,聂劭钧那过于紧绷、忿忿的表情,还有他渗着气急败坏的喘息声,不禁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仿佛她先前的忧心都是多余的……
天呀,她怎能不开心,他要孩子呀……
思及此,韩采惟漾起绝美的笑容,连同心也似唱起了幸福的歌曲,扑通扑通的跳着,好不快乐。
“有什么好笑的?”聂劭钧微蹙俊眉,丝毫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大步迈向她的床头质问道。她该死的居然以为,他会要她把孩子拿掉!
“宝宝才三周,还不到能请产假的时候。”韩采惟低下脸,小小声的似羞涩,又似窃笑的道。
一定是陈妈或医生告诉他,她怀孕的事,他才会紧张到,反常说了这个令人嗤笑的话。
闻言,聂劭钧的表情有着困窘,但只有一瞬间,接着,他从容不迫勾起戏谑的笑,在她耳旁低喃着,还以颜色道:
“你不是要我把过去都忘了吗?但前提是你必须听我的话,暂时把工作辞了,好好修养身体。”
“这是交换条件吗?”韩采惟仍是温柔的笑着,漂亮的黑瞳闪
烁着灵黠。
聂劭钧挑眉,知道她没那么好妥协。
“那我也要你下班后就准时回来,不然……孩子会想你的。”
说着,韩采惟羞涩的声音愈来愈小了。其实,是她会很想很想他
“知道了。”聂劭钧像是承诺般,利落的丢下话,然后坐在床沿,执起她那被玻璃割伤,已包扎好的手臂,他松了口气,用只有她听得见,极怜惜的嗓音,再度落下。
“谢谢。”
谢谢她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韩采惟在家里修养了好几天,依和聂劲钧“交换条件”的约定,到美语学园办理留职停薪,也自得知怀孕消息那天后,孕妇该有的怀孕征兆,很快地,也陆续出现在她身上了。
韩采惟免不了先是孕吐,几乎吃什么就吐,再来是饮食习惯的改变,不爱吃正餐,反而爱吃她平常很少碰的甜点、速食,也因此聂劭钧很担心她会营养不良,总要陈妈三不五时熬个补品给她食用。
韩采惟起初很合作,但在天天吃补品的情况下,她几乎是吃怕了,一看到补品或闻到补品的味道,不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装睡,就是躲起来不让陈妈找到她的人。
不过若是遇到聂劭钧亲自监督,她就逃不开他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了,就算补品有多难下咽,硬着头皮,她也会吞下去,总比聂劭钧当着陈妈的面用“喂”的,让她难为情好吧。
当然,就算聂劭钧不逼她补给营养,她的任性也有一定的限度,为了聂劭钧,为了月复里的孩子,再难受她也会努力把那些讨人厌的补品吃下去。
她现在这个情形就叫做母凭子贵吧,在聂劭钧还没亲口说爱她之前,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维持她和聂劭钧感情进展的关键呢,所以,她必须好好照顾她的孩子,才能紧紧将聂劭钧的心扣住。
而聂劭钧真的也照“交换条件”的约定;下班后准时回来,待她极为温柔,温柔到霸气的让她想大声取笑,他一个大男人未免太孩子气了。
上班时间常常怞空打电话回来,催问她有没有听他的话,乖乖吃掉陈妈熬的补品,有没有又趁他不在时,吃了一堆垃圾食物,闲着发慌又跑去厨房忙东忙西的,紧迫盯人到,让她一看到手机显示他的电话号码,就感到害怕。
不过这却是甜蜜的负荷,让她真的有个冲动,好想好想永远都怀着聂劭钧的孩子,享受着他给予她温柔的特权。
但是,她和聂劭钧目前的婚姻状况幸福归幸福,偶尔还是有几通存心蚤扰她的电话,让她的心情坠人谷底,想要换电话号码,又找不到理由说服聂劭钧,想要拒接,又担心对方恼羞成怒,做出更过分的事……
“采惟,和聂劭钧离婚吧,我保证我会好好的对待你……”
一百零一个同样的蚤扰内容,逼得韩采惟快精神错乱了,她第N遍再明确不过的对着电话说道:“李名彦,请你好好对待你的女朋友,别再干扰我的生活了。”
“你知道秀秀?她跟你说了什么?”他的口吻似乎很意外,韩采惟怎么会知道他有个女朋友?
“她没有对我说什么,是你不小心被我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
么,不过,既然没被你得逞,我也不想和你追究,请你不要再打过
来了,小心我报警处理。”
韩采惟忿忿的加重语气,不等李名彦回应,不耐的挂断电
话,万般希冀他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别再打来了。
没想到才闪过这个念头,她随即一转身,就和像是在她背
后,已聆听到一切的聂劭钧碰个正着,错愕的惊呼喊出。“你今天
怎么这么快就下班了?!”
刚才的对话,不会全被他听见了吧……
“因为,我担心你不听陈妈的话,又闲着发慌找事做。”聂劭
钧的表情内敛、镇定的看不出有何怪异,只是当他开口的同时,
黑眸闪烁过不易察觉的陰鸷。
“我才怀孕一个多月而已,你太大惊小怪了。”韩采惟嘟囔
着,拼命想隐藏她被电话蚤扰好一阵子的惊慌失措。
“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吓我的。”聂劭钧向前迈步,直到扣她拉人怀里,真正感受到她是完好且无恙的存在着,才安心撇起浅浅的笑弧。
偎人他温热的怀里,韩采惟暗自欣喜的窃笑着,再明白不这把她小心翼翼,甚至过于霸道的照顾着,是他爱惜、关心她的方式。
她真希望,他能永远这么对待她不变……
“对了,刚才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聂劭钧强悍似逼问的字句,让韩采惟才刚刚感觉到的温暖稍微降了温,有点冷、冷的让她发起颤,害怕被他看穿了什么…
“嗯,是恶作剧的电话……”她说谎了。
她并不想让聂劭钧知道,李名彦一直不甘心她被抢走,于是
在那次宴会过后,不断地打电话来蚤扰她。
她怕说了,聂劭钧会存着想报复李名彦的心态,帮她出一口气,结果最后落得冤冤相报何时了,因为她的缘故让大家都受到伤害。
李名彦是个小人,她绝不让聂劭钧为了她,有一丝危险的机会。
“我是你的丈夫,别瞒着我,好吗?”聂劭钧字字凌厉,像是透露着方才的对话内容,全被他听进了。
其实他早有听陈妈提过,最近一直有人猛打蚤扰电话来,就调出来电者名单调查,不想说破,也只是希望韩采惟能主动告诉他这件事。
他知道她很坚强,不会被这种事轻易吓到,但他偶尔也有大男人的保护欲,想要她全心全意的依赖着他,没想到……
连李名彦那个该死的混账找她麻烦,她也什么都不说!
他会这么说,是代表他知道了一切?
韩采惟不敢想,也说不出话,只能脆弱的如同菟丝花,更加偎入聂劭钧已不再温暖的怀里,然后,感觉惧意慢慢浸蚀她的肌肤,愈来愈冷……
半夜铃声乍响,一直呈失眠状态的韩采惟,连忙接起电话,免得吵醒身旁,明早还要开会的聂劭钧。
“喂……”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打来?
“是秀秀那个该死的女人,把我的计划告诉你,让你临时取消和我的婚约,嫁给聂劭钧的吧!呵,不打紧,因为我不会对你死心的,我会报复;我一定会报复聂劭钧,然后再次夺得你……”
韩采惟完全没想到,大半夜李名彦也敢放肆的打来,而且,他还是第一次,用着那么激怒的声音威胁她……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的挂上电话,心惊胆颤的坐在床上无法动弹。
她居然害怕,李名彦的复仇宣言会实现……
“是李名彦打来的?”
似在铃声响起的第一声,聂劭钧就醒了,在她挂掉电话后,落下足以打破过于宁静氛围的话语质问着,在韩采惟怔住,还来不及找到否认的理由前,握住她的纤肩,然后像是压抑了许多,极愤怒的又朝她抛下一句。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我厌恶你为了我一直在勉强自己!”
连陪他赴宴的事也一样,她明明无法适应,却笑着说想融人他的世界。
可恶,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她为了爱他,牺牲她个人的喜好,配合、融人他自认为枯燥乏味,甚至尔虞我诈的交际生活!
他也不需要她这么做。
他只要她快快乐乐当他的妻子,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够了,然而,她一直都不明白……”我没有勉强……”仿佛被聂劭钧突来的愤怒给吓住了,韩采惟愣了好久好久才回神,不懂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当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原本再单纯不过的爱情,就会开始变得盲目,疯狂的想去了解他的一切,分秒陪在他身旁,甚至极力想去保护他……
这样的心情,都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可是你厌恶、害怕了不是吗?随我赴宴时,你闷闷不乐;接到李名彦的恐吓电话时,你在我的怀里发抖!”
“我只是太爱你、太在乎你、太担心你……’’所以,连她都变得不认识最初的自己了。
“我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
再一次,聂劭钧又狠心将她推出他心房。
韩采惟悲伤的傻住了。
自以为爱他很容易,没想到真正相处时,会是那么那么的困难……
聂劭钧懊悔了,明知他说的话会伤害她,但他只要一想到,她连在害怕、失措时也不肯让他分担她的烦恼、忧愁,就让他备感不被她信任,难掩对她的愤怒。
因为她说过,只要她爱他就够了,所以,他也想试着忘记过去,好好回应她的爱意,当个好丈夫、好爸爸,和她一起分享相爱的滋味。
然而一直以来,都只有她单方面的分担着他黑暗的过去、心结,用着自以为保护他、过于勉强自己的方式爱他,而他却无法为她做什么。
这种爱,他情愿不要。
可是,我想融入你的生活,多了解、多陪着你……
不需要。
像是回想到上回他也说过同样的话,韩采惟痛心疾首的喃喃道:“你总是那么残忍……”总是那么想把她推出他的世界。
“残忍的是你。”聂劭钧几乎迟疑了几秒,陰沉无比的回应,然后在走出房间之际,落下像是叹息、惆怅的口吻。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不然,连我都不知道,我们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又打算和她分房了。
韩采惟没有喊住他,只是想着他丢给她的问题,不停地问着自己。
她到底想要什么,他们之间又会变成怎样?
呵,她不知道啊,只知道,总是不肯说爱她的他,让她始终无法安心,只想借由紧紧捉住他、追随他、配合着他的生活,让自己有余力继续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