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雨,柳啸月三人被困住了。
他们躲在山洞里,听着外头雨声飘泼,这雨大得好似天上开了个洞,天河的水直接朝地面灌。
柳啸月和袁尚喜有些闷,不知这雨要下多久,他还得护镖到楼仓,而她,则是为他的任务担心。
只有金多宝很高兴。不管柳啸月多不耐烦,现在都得乖乖和她一起窝山洞,这是天意,老天都支持她找乐子。
「三公子,闲来无事,不如我们来聊天?」
柳啸月二话不说,开始打坐练功。
袁尚喜摇头叹笑,也走到山洞最内侧,准备练功。
「连你也不理我。」金多宝郁闷了。「不准练功。」她跑过去拉袁尚喜。至于柳啸月,她很想蚤扰他,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让她有些胆怯。
「不练功要干什么?这雨也不知要下多久,难道我们要一直大眼瞪小眼到雨停?」
「你可以陪我聊天啊!」
「你想聊什么?」
「聊……」其实金多宝没有特别想说的,她就是无聊,想要人陪。「你要练功,哪里都可以,躲这么角落干么?」
「我喜欢在这里练。」因为这里距离柳啸月够远,她不会打扰到他。她现在很同情他,长得太好看,到处受瞩目,日子真的很不自在。
将心比心,袁尚喜觉得有必要约束自己的行为,别给他添太多麻烦。
「然后呢?你不多说几句?」金多宝眨眼,不敢相信袁尚喜外表随兴,骨子里也这么闷,一点聊天说八卦的天赋都没有。
袁尚喜摇头。
「你——算了,刚才当我问错话,我们聊其他的,聊……」金多宝歪着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下子又转到柳啸月身上。
袁尚喜不禁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想当初,她最痴迷柳啸月时,也不过是爬上自家屋顶,居高临下,探看大镖局的情形,比起金多宝的率直,她逊色多矣!
「金姑娘,哪怕你再喜欢他,也得让他适应。你步步紧逼,不觉得他太可怜了吗?」
「你太天真了,遇到好东西,不尽快占为已有,万一被人抢走,岂不懊悔终生?」
「他是人,不是东西。」
「一样。无论是人或东西,最好的,永远最多人抢,你不先下手为强,注定成为输家。」这是金多宝的经验。「喂,如果我把他抢走,你会怎么样?」
她……月复里有些翻滚,解下酒葫芦,狠狠灌下一大口。
金多宝皱鼻子。「你这是什么酒?酒气如此呛烈。」
「烧刀子。」最烈的酒,才能压下她心底最深的情。「金姑娘,我觉得感情是个人的事,你爱他,是你的事,他回不回应,是他的事;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同样地,他感觉如何,他自己作主,这些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金多宝已经被她一串你的事、他的事搞得一头雾水。
「你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她终于发现眼袁尚喜聊天一点都不好玩,宁可跑到洞口窝着等雨停。
但袁尚喜的话落入方收功的柳啸月耳中,却生出终遇知己的块感。他本来就觉得,个人的感情个人负责,有缘两情相悦,那是上天注定的福分,否则,只是三生石上忘了留名,不该强求。
可惜,长久以来,他从没有找到理念相合的人,想不到袁尚喜却是那个知音人。
现在想想,袁尚喜除了每个月给赌场下注,赌大镖局无法成为天下第一之外,她的感情就如落花,片片飘洒,将他圈卷进花雨中。
但花瓣不是束缚、也没有感胁,随他高兴,他可以徜徉在如画美景里,厌了、腻了,也随时可以一步跨出,天南地北逍遥。
说她缠他,她没干过那种事,只是她的目光太柔和了些,他虽然总装作看不见,其实心已受牵绊。
他是自愿为她停下脚步的,却误会是她妨碍了他。
忍不住,他探手入怀,握住那方手绢,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它捡回来——在这十余年相识相处中,他心头已隐隐挂上这个人。
「嘿,雨停了耶!」金多宝突然大叫,兴奋地跑出山洞。
柳啸月和袁尚喜跟着走出来。
他看天空无月无星,乌云依然陰沈沈。「这雨恐怕还会再下,我们不如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不要——」金多宝哀号。「山洞里闷死了,我们赶一赶,也许能在大雨来前下山。」
「天雨路滑,赶太急危险。」袁尚喜觉得柳啸月的主意比较保险。
「如果要在这里耽搁,我们当初就不该离开山寨,那里虽然脏,好歹有吃有喝……」金多宝还没说完,大雨又哗啦哗啦地下了。她的脸色变得好苦。「该死!老天就这样帮你们,你们说要留,它就下雨……我……气死我了……」她跺脚,就想往山洞走。
「等一下。」袁尚喜拉住她。她听到一个奇怪的沙沙声。
「干么?我都同意回山洞,等天亮再下山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
「我们不能回山洞——」袁尚喜神色惊慌。「快走,离这里越远越好!」
「为什么?」金多宝不懂。
柳啸月也听到那个声响,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走!」他推着两女人在前头跑,自己护在她们身后。「山崩了,我们再不走,会被土石流活埋。」
「不是吧——」金多宝还没哀号完,就发现身后那道山坡慢慢地裂开,大水冲着大量土石,翻翻滚滚,似要将他们淹没。
「跑快一点!」柳啸月大叫,回身,大掌带起雷霆之力,不停地劈向土石流,藉此阻挡土石滑下。
但袁尚喜不可能放他孤身奋斗。「三公子!」
「快走!」上石流已经快追上他的脚跟了,但即使如此危险,他仍坚持护卫她们。
金多宝很害怕,她看柳啸月满面凄厉的样子,知道他撑不了太久。他若倒下,他们三人会一起死在土石流中吗?
袁尚喜忽然偏离了前路,跑到一棵大树前,运足了功力,在树身上连劈三掌。因为大雨造成土石松软,大树根基不稳,被她劈得连根拔起。
「这可以挡它一下,你们快走!」她飞身踢了一脚,让大树倒向土石滚落的方向。
砰!大树落地,发出雷霆声响。那粗大的树干果然挡下了上石流。
不过袁尚喜也因为这个耽搁,落到最后。柳啸月赶紧转回去,拉住她的手。
「笨蛋!你以为单凭一棵树就可以阻止土石?」面对天地灾害,他有勇气反击,但刚才见她落后,他却差点心脏麻痹。「你有时间就快逃命,不要干这种无聊事!」他把她的手拉得很紧,就怕稍有松懈,她便被土石吞噬,再也回不来。
袁尚喜笑笑不说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种气急败坏的关怀了,三公子之所以招蜂引蝶,不止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是他善良、仗义。
所以很多姑娘初见他是惊艳,然后被他吸引,最后沈迷得不可自拔。
不可思议的是,这样受众人喜爱的柳啸月却没有跟任何一个姑娘发生感情。他以冷漠作外表、伤害为手段,拒绝了一颗又一颗芳心,弄得人人以为他无心。
但她知道他并不冷酷,他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对的人。
不知那人是谁?她真的好羡慕。
金多宝翻个白眼。发掌风劈土石,不一样是做无用工?但她没开口,毕竟现下不是吵架的时候,逃命要紧。
事情就像柳啸月说的那样,大树只阻挡几个眨眼时间,树干便被冲得整个飞起来,上石更迅速地淹向三人。
柳啸月突然放开袁尚喜的手,改为捉住她的腰带。
「你干什么?不,这样你会没命的!」她使劲挣扎。
「放心,我不会有事。」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托起袁尚喜的身体,将她远远地抛了出去。
「不要!」袁尚喜发现自己飞上半空,大惊失色。「三公子!」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远。
金多宝眼里闪过一抹绝望。袁尚喜月兑险了,但她呢?谁来救她?
可下一瞬,她发现自己也飞起来了。
「三公子?!」她不敢相信柳啸月会对她伸出援手。他不是很讨厌她吗?
柳啸月眼神平和,仿佛他只是做一件很平常的事,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善行。对他而言,救人于难,本就是天经地义。
金多宝的眼泪掉下来。她记住了这份情,总有一天,她会加倍回报给他。
柳啸月送走袁尚喜和金多宝后,才继续觅路逃亡。但他耗费了太多时间救人,奔流的土石一下子便咬上他脚后跟,冲得他一个踉跄。
一方粉红从他怀里掉出来,被狂风暴雨刮向东面。
手绢!他想都没想,就飞身去捡。
轰隆隆,土石趁这个机会将他冲倒。
「唔!」他再厉害也抵挡不了天地巨力,整个身体被冲撞得飞起来。
他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半边身子痛得像被火烧。
那方粉红还在他眼前飘,它已经被雨打湿,眼看着就要落入土石中,彻底淹没。
恍惚间,手绢化成了袁尚喜,用着她十年如一日的眼神看他,那眼里有欢喜、悲伤、渴求、希望……它们复杂得像一团被扯乱的线,永远也厘不清。他每次见了,便有一股烦躁,忍不住想逃。
这一次,他总算能完全摆月兑她了。生和死的距离,是神仙也跨越不了的。
他应该高兴,但事实是,他很难过,心里万般不舍。
不自觉地,他探过身子去抓那方手绢。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碰到它,又差一点点,错了开去。
「给我回来……」他把所有力气都用在这一扑上了。随即,他发现自己的手指抓到了手绢,将它缠到腕上。但他的身子也失去控制,不停地往下落、一直一直向下坠……
「三公子——」袁尚喜凄厉的呼喊远远传来,天地间彷佛都能感受她的悲哀,不知不觉,雨落得更大、更密、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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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阳照耀大地,雨终于停了,但袁尚喜心里的乌云却始终没散。
她已经在昨夜与柳啸月分离的地方找了几个时辰,也没找到人,难道真的被上石淹没了?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半点瞧不出曾经的苍郁灵秀。
袁尚喜心很凉,但她不想放弃。「三公子,你在哪里?三公子——」
金多宝很想告诉她,在那种情况下,柳啸月不可能活着了,但看袁尚喜苍白憔悴的脸,她又说不出口了。
金阳从东边的天际一路爬到正中,烈烈金芒晒得人头晕脑胀。
袁尚喜晃了晃,大半天滴水未进,让她身子有些发软。
金多宝早就受不了,去找东西吃了。
袁尚喜极力忍耐身体的不适。「三公——咳咳咳——」喉咙好痛,像久旱的大地,快干裂了。
她抿抿唇,尝到一点咸腥,嘴唇不知何时已干破了皮、渗出鲜血。
「你先吃点东西再找吧!」忽然,金多宝拿了颗野果给她。
袁尚喜接过来,沙哑地道了声谢。果实的汁液润过喉咙,她又有力气喊了。
「三公子,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三公子……咳咳咳……」喉咙还是不舒服,但她没有放弃。「三公子、三公子……」
金多宝抓抓头发,跟在她身后,真的很想叫她算了,可几次开口,见到袁尚喜执着的眼神后,又把话吞回去。
「唉,我说,三公子若被土石淹没,你这样喊,他是听不见的,我们不如在这附近挖一挖,还比较有可能找到他。」
但袁尚喜就是不肯把目标转向地面。因为那样挖出来的,十成十足尸首,不是人。
她不要柳啸月死,只要不见尸身,她永远都相信柳啸月还活着。
「三公子、三公子……」她只当没听见金多宝的话,继续找人。
「怎么这样固执?」是人,总有生老病死,金多宝不以为人们强求,就可以改变天道。虽然柳啸月救了她,她也很戚激他,倘使他有幸逃出生天,她想……
「我发誓,以后你找我做事,我都不收钱。」
但是,她不想把心力都浪费在这种无用工上。「你不挖,我挖!」
她以为,只要找到柳啸月的尸体,袁尚喜也该死心了,可她不知道有一种感情叫生死相许。
袁尚喜就是性子倔,她喜欢柳啸月,不求他回报,只愿他幸福,那是不管时空如何改变,也不会有异样的威情。
金多宝找了根断枝,开始挖掘地面。
「你干什么?」袁尚喜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树枝。
「找三公子啊!」
「他不可能在那里。」
「你又没挖过,你怎么知道?」
因为袁尚喜不接受他的死亡,所以柳啸月不能在泥石堆里,也不会在。
「金多宝,你不是每天忙着赚钱吗?现在这里又没钱给你赚,你怎么不下山去追你的银子?」
「我再爱钱,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三公子救过我,我自当为他尽点心力。」一天吧!过后,再无柳啸月消息,她就下山。
「你若要回报他,就跟我一起找他,不要把他……」她连想都不要想起「死人」这种事。人们不是常说「人定胜天」?只要她够坚持,他会活下来的。「总之,我不许你到处乱挖。」
金多宝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我说,逃避现实也没你这样的吧,你以为把眼睛蒙起来,看不见,就可以当事情没发生?如果三公子就在这底下,哪怕你喊破喉咙,找到地老天荒,他也不会出现的。」
是,他不会出现,但在她心里,他始终活着,那她就有希望。她祈求的也就那么多了。
「他说他不会有事,他从来都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所以他不会在地下,你不必浪费力气。」
「安慰人的话,谁都会说。」金多宝用力踢了下地面。「你不挖——什么东西?」一只翠绿的玉盒随着她的踢踹,飞了出来。
袁尚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这玉盒她见过,正是柳啸月这趟镖的物品。如今玉盒在这里,他人呢?
「这不会是三公子的东西吧?」金多宝弯腰,想去捡玉盒。
袁尚喜却快她一步,将玉盒藏进怀里。她再也不看那地方一眼,迅速地朝东方走去。
「三公子、三公子,你若听见我的声音,就回一声;三公子……」她继续找人。柳啸月一定还活着,可她的心好痛好痛,那玉盒像烙铁一样,正烫着她的胸口。
金多宝看看地面,又望一眼远去的袁尚喜,她呼唤的声音已经变得深沈而绝望,但依然不停。
金多宝眼睛变得酸涩。「该死,这都是些什么愚蠢事?」柳啸月的东西在这里,他的人还会在其他地方吗?
她要不要继续挖?只要她挖出柳啸月的尸首,袁尚喜便会死心——
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地面。想动手,但耳边那仿佛永不断绝的呼唤却动摇着她的意志。
「混帐啊!」良久,她还是不忍心打破袁尚喜最后一丝希望,放弃了。
「三公子!」袁尚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开心。「我听到你了,你继续喊,别停啊!」
金多宝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看她八成要疯了。」但她还是追了过去。袁尚喜的痴让她放心不下。
「三公子,你不要停!继续喊,我才能找到你,三公子——」
「喂,你不要命了!」金多宝猛地将她扑倒。「前面是断崖,你再往前走一步,就死定了!」
「我听见三公子的声音了,他受伤了,他听起来很痛苦——」
「我看你是疯魔了!三公子遇难的地方离断崖有二里多,他若逃出生天,应该往山下走,倘使他不幸,尸体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我没疯,我真的听见他的声音,也许他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总之,你相信我,他没死,我感觉得出来,他就在附近,我们一起找他!」
「我也感觉得出来,你的脑袋已经不清楚了。」
「你不帮忙,我自己找!」她推开金多宝,踉臆地又站了起来。「三公子,你在哪里?你继续说话,我才能找到你,三公子……」
金多宝真怕袁尚喜悲伤过度,一时想不开,跟着殉情,她正考虑要不要点袁尚喜的袕,让她冷静一下。
「我……咳咳咳……我在这里……」一个很微弱、很痛苦的声音细细传来。
「三公子!」袁尚喜高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听见你了,我马上就来,你再等一会儿!」
金多宝大吃一惊。「不是吧?真的在这里?三公子,我是金多宝,你如果在,就再应一声。」
「崖下……我……咳咳咳……我掉下来了……」
柳啸月咳得厉害,声音艰难得好似有人正掐着他的脖子。
袁尚喜跑到崖边,趴在那里运足目力往下看。
这断崖不知道多深,黑黝黝的,让人看得胆颤心惊。
柳啸月挂在崖壁一棵横生的大树干上,他身上的白衣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色,但胸前那抹艳红却依然刺眼。
他受伤了。她看见他喘息的时候,口鼻隐泛血丝,知道他内腑受创严重,再不把他救上来医治,他就死定了。
「三公子,你再撑一下,我马上拉你上来!」她月兑下外衣,又解下腰带,将它们结成长长的布条,以便垂下去救人。
但试了两逼,还是不够长。她只能连单衣一起月兑下来。
「喂,你别再月兑了,给你吧!」金多宝贡献自己的外衣跟腰带。
「谢谢。」她双眼一红,手里飞快结着布条。
金多宝撇嘴,才想说自己从不做没好处的事,请她帮忙要付出代价的,袁尚喜已经把布条结好,一端绑在一棵松树上,另一端缚住自己的腰……
「金多宝,你的仗义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说完,她跳下断崖。
「我要你记住我干什么,我要的是钱。」袁尚喜不像是有能力雇用她的人,柳啸月应该有钱一点,但她发过誓,为报偿他的救命大恩,她替他做事是不收钱的。所以……
「该死!这注定是一笔亏本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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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尚喜终于将柳啸月拉上来了。
他的情况看起来很糟,左手臂被一根树枝贯穿,流了很多血,五脏移位,六腑俱创,更惨的是,他的内力整个被打散。这意味着他无法自行运功疗伤,得完全靠外力帮忙,可山里没医没药,要如何救他?
要送他下山,可他正一口一口地吐血,恐怕撑不到找大夫,他身体里的血就要吐光了。
金多宝苦笑,救这样一个人起来,跟挖出一具尸体,根本也没分别。
「你要节哀顺变。」她安慰袁尚喜。
「你在说什么?他又没死。」袁尚喜的神色很平淡,声音也没多大起伏,好像这些困难都是假的,转眼问便会消失无踪。
金多宝深切怀疑,她早在与柳啸月分离时,便神智失常。
袁尚喜没再多说什么,她扶起柳啸月,让他盘腿坐好,她坐在他身后,双手正要贴到他后背。
「你干什么?!」金多宝大惊,拉住她的手。「凭你的功力,救不了他的,除非——」
「除非我把所有的功力都给他。」她好像在说晚上想喝粥一样平常。「虽然还是无法让他痊愈,但好个五成不是问题,那时就好治了。」
「你会失去所有的武功,你想清楚没有?」
「又不是永远失去,好好努力,过上几年,总能修练回来的。我的运气若再好一点,遇上什么稀世灵药,还能立刻恢复呢!」就算要她永远失去武功,与救他相比,也不用考虑。她双掌贴住了他的背心,内力毫无保留地输入他体内。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你这种人?你们两个……」金多宝想起,柳啸月救她时也是义无反顾,天底下真有人会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可事实却在她眼前发生。
这时,昏迷的柳啸月在袁尚喜的内力刺激下,渐渐苏醒。
睁开双眼的瞬间,他先察看手腕,发现手绢还缠在上头,虽然脏得看不出原样,但它在,他就放心了。
尽管他是为了追掉落的手绢,才会坠下断崖,但如果不是这条手绢,他已被土石淹没。
这条手绢间接救了他的命。他自己也没想到,紧要关头,他会傻得直接扑过去,一切都是为了袁尚喜。
打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很受姑娘家欢迎,很多人都说喜欢他,但就因为太多人说了,他反而分不清哪些是真心,哪些只是为他容貌所迷的一时妄言?
在他厘不清心绪的时候,他不要接受任何一段感情。他拒绝了一颗又一颗送上门的芳心。
但此刻他不必再烦恼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的心替他做出了决定。他喜欢袁尚喜,她的想法、她的行为、甚至是她一件物品,都能牵绊他的心。
就是她了,唯一让他心动的姑娘。
在断崖下的时候,他好像听见她的声音,她呼唤他,他回应她,然后……他太累、也太痛了,终于昏迷过去。
现下……他四下看了看,他已经不在崖下了,这里是……
「你醒了!」金多宝惊喜地望着他。
柳啸月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一下子没认出她是谁。
但他的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想看的是袁尚喜,可是……她怎么不见了?
「我……」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怎么回事?
脑子一片混沌,他又喘息了片刻,才发现有人正在为他运功疗伤。
袁尚喜!他的神智终于完全回笼,也察觉自己身体的恶劣情况,这不是简单运功可以治疗的,除非……
住手!
他依然发不出声音,但他不能让她为他牺牲这么多。
阻止她。他只能用眼神向金多宝求救。
但金多宝为难地转过身子。这两人之间的事,她根本插不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