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终于解开金鱼袋里的金丝花瓣之谜——为了照顾太后和皇后,她近几日留宿慈宁宫,女官绿娘替她打理起居,见她为两位贵人日夜不宁,好心采摘鲜花制成香料,放入她的金鱼袋中,想让她起卧舒服,结果误摘毒花。
她最担心的金鱼袋损毁问题,也因皇上大度,小小罚俸一月,充当了结。
漫天乌云清了一半,因此她今日心情不错,直到……
“花御史。”太子那张俊俏的脸蛋笑得像朵盛开的花。
又起云了……花想容暗自嘀咕了下,匆匆转身往回走,当没看见那朵移动的人形花蕾。
“花御史。”太子跑得好快,一下子便窜到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
避无可避,花想容只得行礼。“下官参见殿下千岁,若无要事,下官先行告退。”再转身,继续跑。
太子似乎看不见别人的拒绝之意,黏得比牛皮糖还紧。
“孤知道你最近为了皇祖女乃女乃和母后的事躁心,特意命人备了燕窝粥,你且吃上两碗,才有力气继续做事。”他拍拍手,两排宫女鱼贯出现,她们手上岂止有粥?参汤、点心、果品,一应俱全。
她深刻怀疑太子的脑筋有问题,现在皇宫乱成一团,他不想着帮忙,净搞些无聊事?难怪太后看他不顺眼。
“下官谢过殿下好意,但下官不饿。”
“花御史莫与孤客气,孤与你情分不同,在孤面前,你不必拘礼。”
太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动口之余,又爱动手。花想容握紧拳,目泛寒光看着那只搭住自己肩膀的手掌。“下官确实不饿。”
太子赶紧缩回手。她粉拳的威力有多大,他是有过惨痛经验的,不想再试一回。
“花御史,孤是一片好意,你……”
“花想容,你害我一家家破人亡,你赔命来!”忽地,宫女队伍最末端持着方巾的女子弃了手中的帕子,一汪剑虹卷向花想容。
她想也不想一脚踢开太子,双掌交错,迎向刺客。
“大人!”花想容的四个护卫惊吼。
谁都没想到,那名持剑宫女只是诱饵,真正的刺客是前头另一名捧粥的女子。
只见她撒出一片白色粉末,太子带来的那些宫女又乱成一团,挡住了四个护卫,花想容避无可避,命悬一线。
霎时,一道黑色流光如雷霆电闪般切入,来人手一抬,那篷白色的粉末瞬间消失。
“席先生!”四名护卫大惊之下又大喜,一时间竟呆了。
席今朝指着那名施毒的宫女说:“你们不捉人,愣着干么?”
花想容眼底闪过一抹感激之意,继续追击使剑的刺客。
席今朝看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刚才花想容叫他太子……这样一个长得比姑娘还漂亮、眼神却比他的衣裳更加陰暗的男人是当今储君?
不知为何,席今朝无法将他和真龙天子联想在一起,他更像一尾躲在墙角,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不喜欢他,可更重要的是,花想容也不喜欢他。他不想见她困扰的模样,她应该笑,笑得张扬和明朗,让人一瞧心情就舒坦。所以他想为她赶走不喜欢的人。
他指着太子,说:“蜜蜂。”
太子还一脸胡涂。“尔是何人,见孤竟不行礼?”
“蜜蜂。”席今朝又说了一次。
太子终于发现自己颊边停了一只蜜蜂,吓得一巴掌打下去。蜜蜂是死了,他的脸也被打肿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恐怖的是盯上他的蜜蜂不止一只,嗡嗡嗡地,无数的蜜蜂群聚如一朵浓厚的云,围着他上下翻飞。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救孤啊!”太子吓得拼命往前跑。
席今朝对着那消失的背影撇撇嘴。“又不叮你。”
适时,花想容押着使剑的刺客走过来。那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出十招,被她生擒活捉。
她只听到太子的尖叫声,却是不知发生何事。“太子怎么了?”
“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惭愧告退了。”席今朝看着那个刺客,面容清秀,身上有股书卷气,若忽略她看着花想容的仇恨眼神,分明是个世家千金。
花想容从护卫口中得知刚才的事。“你在太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他喜欢招蜂引蝶,就让他更受蜂蝶喜爱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想不到他外表冷酷,性子却爱捉弄人,花想容忍不住好笑,又有些担心。“万一那些蜜蜂叮咬太子怎么办?”
“我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他使毒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叫蜜蜂围着大子半小时辰,它们就不会只围一刻钟。
“刺杀你的是什么人?”他觉得她们不像刺客。
“这是李尚书的两位千金。”刺客虽已就缚,也被点了袕道,但看着她的眼神依然充满仇恨。
“什么时候官宦的家属也可以随意进出禁宫了?”席今朝有些讶异。“而且……你们有仇?”
她苦笑。“三个月前我上奏李尚书逼奸民女、侵占百姓良田、与盗匪勾结抢劫贡银,三条大罪,经查证属实,李尚书斩首,家产充公,亲属或流放或入狱,其中……两位小姐应该是被打入司教坊了,却不知为何入了宫?”
他疑惑地看她一眼。尚善国的司教坊就是达官贵人的游乐场,只要有本事,谁都可以进去嬉游一番,带几个中意的出来,说不定两位小姐就是太子的禁脔,这种事他一个江湖浪子都知道,她会不清楚?
“你想拿她们怎么办?”
“送她们回司教坊。”
“然后呢?”
“她们的未来自有司教坊安排,难道还要我负责?”
“所以你就什么也不做了?”席今朝看四个护卫一脸无奈,忍不住好奇。“万一她们又被弄出来,再来刺杀你,怎么办?”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但国法判了她们入司教坊,我就要依律行事。”当然,她会提醒司教坊的人看好这对姐妹,毕竟她也不想一天到晚遇险。“况且我相信,我及我身边的人能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四个护卫被她一夸,胸膛挺得都快顶天了。
他觉得花想容有些古板,却又不禁佩服她,这年头,手握重权还能够知法守法、毫不违背的人,太少了。她也很能记住别人的好,虽然他始终觉得她的护卫本事不高,但她总惦着他们的救命之恩,有机会就要提一提。
他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和她在一起,日子变得愉快,他的皇宫生活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花想容让人把刺客押走后,才对他道:“你找我有事?莫非太后和皇后的解药有眉目了?”
“我需要一味药,百毒蜈蚣,听过吗?”
她摇头。
“这是南蛮的一种毒虫。你不妨派人到西市问问,若没有,就去找我大师兄顾明日,他在巡按府,你告诉他是我要的东西,他自然会派人去找。”
她吩咐护卫去办,心里却很疑惑,金丝花、银线蛇、百毒蜈蚣都是南蛮的东西,莫非这次的下毒事件与南蛮有关?
目的完成,席今朝转身又往房里走。
她想了想,几步跟上他。“若有了百毒蜈蚣,是不是太后和皇后就能醒了?”
“皇后身体好点,当天能醒,太后大约要三天吧,她毕竟年纪大了,情况不是很好。”
她眸光一暗,脸上蒙着一层凄楚。“真的没办法延长太后寿算?”
“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经之途,谁也逃不了。”
她窒了口气,一串串晶莹的水珠就这么滚落面颊。
他没料到这样一个强悍的女子突然说哭就哭,心头慌了,还有点莫名的疼,不知如何是好。
“唉,我也没说太后会立刻死,我……我会尽力的。”他说完又觉得好笑,自己擅长的是毒,不是医术,尽力干么?毒死人吗?
“谢谢你。”她泪眼望着他。
被她含泪美眸瞧着,席今朝心里本有的为难也消失了,有一股冲动,只要是她的心愿,他都要想办法帮她达成。唉,伤脑筋啊……
“总之我想想办法,但你别抱太大期望,有些事,神也没办法的。”
“我知道,只是我陪伴太后多年,眼看她白发日添,我很明白她正一步步走向衰老和死亡……太后待我如亲女,我真希望可以多陪她一些日子……”
“你已经每日陪伴太后了。”难怪皇上放心将这案件交给她,原来她和太后有这一层关系。
“陪伴亲人的日子,没人嫌多的。”她白他一眼,总觉得这人说话常不经脑子。
“太后的亲人是皇上和太子,可没见他们去探望。”
这完全是他的心里话,对他而言,人心太难测,不如毒药有趣,所以他从不花心思在这些进退应对上。可这些话却教她几分失落、茫然和愠恼。
“皇家的事不是我们能说清的,这些话以后休得再提。”
她不开口,他还懒得管。席今朝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花想容一直跟着他走到慈宁宫,看他往偏殿行去,她也去看望太后。行到半途,她想到一件事,喊住他。“席先生,你今日得罪了太子,日后且小心,尽量不要单独外出。”
他不置可否地对她摆摆手。
她本不想理他,可又放心不下,追上前去。“席先生,我是很认真的,这件你仍一定要谨记在心。”
“我知道。那是一朵有毒的花,我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种毒物。”
花想容微惊。以为他不懂这些错综复杂的深宫恩怨,才会一时意气得罪太子,原来他看得透彻。
“那你为什么要对太子下毒?”
“你不喜欢看到他,不是吗?”很单纯的理由。
为了她?他们相识以一,几乎从未和谐相处,他为何要为她得罪那么一个大人物?
她看着席今朝,玄衣玄裤、墨色发带、黑色药囊,他周身深浓陰暗得没有一丝光,就像他的江湖匪号——毒尊。他是人见人怕的使毒高手,却有一双非常清澈的眼,哪怕是在无边黑夜中,他的眼依然闪烁明亮。
她好像有一点明白了……他很聪明,懂很多事,但心里只有各种毒物,将毒以外的东西排除在生命之外。
除了毒物,他对任何的人事物都是直来直往,这样一想,他的直言便不再逆耳。
“我确实不喜欢太子,看来你也不喜欢。”她笑了。
“皇宫里的人我都不喜欢,不过那个太子更讨人厌罢了。”皇家无亲情,这几天,那些皇室中人的表现连他这个冷心冷情的人看得都心寒。
摇摇头,席今朝往屋里走,明明已经进房了,突然又转回来添上一句。“你例外,你对太后可谓仁至义尽,算是宫里少数的有情人。”
为了她,他得尽快将太后和皇后救醒,免得她又哭得他惊慌意乱。
话一落,他便关上门。花想容愣在房门口,双颊莫名栖上两朵霞。
他的意思是……他不讨厌她?
好端端的,干么说这个?她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又赶紧掩住。
“真是个怪人。”她含笑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时没注意,笑出声音。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不过心里很快活、很舒坦……
☆☆☆☆☆☆
大清早,花想容来到慈宁宫,却见卓不凡已在宫里,手巾一排金针,正一根根往太后身上插。
她心一紧。太后不是出问题了吧?问过一旁侍候的内侍、宫女,却无人知晓,她不禁心急。
忧虑地站在旁边等候卓不凡做完一番治疗,她快步上前。“卓先生,太后没事吧?”
他一脸狐疑。“太后会有什么事?”
“那你刚才……”
“不是你说的,希望尽量延长太后寿算?所以三师弟请我出手——这可能是他生平头一回请人帮忙,你面子不小啊!”他微笑。“我给太后诊治过,实在是年老体衰,我会尽力,至于结果如何,我无法保证。”
花想容心湖潮涌,没想到席今朝把她的话记住了,自己做不到,便请医圣出马。想起那一身黑衣、举止质朴的男子,原来如此体己,她感动之余,心口还有一点微微的甜。
“不管结果如何,还是多谢卓先生。”她深深地一揖。
卓不凡弯弯唇角。“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若非你,我一生都看不到三师弟这么有趣的求人模样。”他收拾妥当后,准备离去。“以后我每日早晚会来为太后针灸,配以药物,应该能增加太后的体力。”
想到可以多陪那位慈祥的老人一些时候,她眼眶红了。送卓不凡离开后,她回到太后床边,眼泪又忍不住地掉。
卓不凡才出寝殿,还不及回房,便被一名侍卫拦住。
“天威将军。”那个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卓不凡目射寒光。“你到底是谁?”
天威将军孙不平是尚善国的开国功臣,曾经位极人臣,是历史上仅有三个异姓封王的人之一。高祖晚年,孙不平以叛国罪诛连九族。有人说他是被陷害的,也有人说他是恃宠而骄,无论如何,孙不平并未死在国法下,他被昔日旧部劫出天牢,一路流亡到鬼谷,又收了很多犯官子女,立下今日鬼谷的基础。
孙不平怨恨皇族,却热爱这个自己一手创建的国家,所以立下规矩:凡鬼谷门下,哪怕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都无所谓,就是不准叛国。
又因鬼谷地处隐密,高祖皇帝几次搜捕孙不平不果,便不了了之,历任皇帝因鬼谷于国无损,也不想花力气在无干小事上,鬼谷从而存在了两百余年。
近几年,鬼谷中人在朝野大放异彩,大家才发现那个地方卧虎藏龙,皇上也在有证据的情况下,赦免了一些含冤受屈之人的罪。
可有一个家族却被明记于,永生永世不得赦免,就是天威将军一脉。
卓不凡本姓“孙”,但那个字在尚善国是禁忌的存在,于是他改了姓,却想不到仍避不开命运的锁炼……
侍卫只道:“我家主子要见你。”便不再开口,领道往前走。
卓不凡的手在袖中握紧了下。他可以轻而易举杀掉这个侍卫,却不知那幕后之人掌握了他多少秘密。
寒着脸,他跟在侍卫身后出了慈宁宫,往东走,来到一座废弃的园子,他看上头的题字,“冷香园”。
走进园子里,侍卫已经不见了,倒是园中静静伫立的一个人出乎卓不凡的意料。
“太子殿下……”
“孙先生,孤仰慕久矣!”太子笑如春花。
卓不凡心冷如冰。“草民姓卓,殿下恐怕认错人了。”
“孙先生,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太子摇头。“孤能请你来,就有证据证明你的身世,况且,孤一向同情孙氏一脉,有意助你重振家声,只要你投效孤,天大荣华,孤与先生共享。”
用富贵荣华来拉拢鬼谷中人,卓不凡只觉得荒谬。太子莫非忘了,鬼谷跟朝廷向来势不两立,如今是大师兄和四师弟娶了官场中人,双方关系才稍微好转,但这不代表鬼谷的人不再痛恨朝廷的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而他,身为孙氏遗孤,对这些陰谋诡算更是厌恶无比,若非红尘中尚有太多放不下的故交旧友,他早早寻了深山绝岭,隐居去也。
“殿下隆恩,草民感激不尽。然孙氏一脉早绝,余草民一人,承先祖遗言,终生不得入仕,只能辜负殿下好意。”
“孙先生又说谎了。按孤所知,孙氏一脉至少还有八人,怎会是一人?先生不为自己想,难道不考虑一下其它族兄族弟?”那些人可都在他的掌控中。
卓不凡觉得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落入太子手中,与死有何区别?想不到先祖费尽心机保存子孙,仍难逃杀身之祸。
如今恐怕只有一个孙氏遗孤的身分尚未泄漏——席今朝。
当年,孙不平将子孙三分,一现一隐一没;他属于第一脉,长居鬼谷,传到现在,这一脉人最少,只剩他一人。
隐藏的那些则遁入民间,躁持贱役,低调过活,太子掌控的便是这一脉。
席今朝则是“没”的一方,从族谱除名,远走塞外。原本他们那一支人丁最旺,可惜二十余年前,大雪冰封,又遇恶吏陷害,近百族人凋零得仅余一支。
鬼谷的人承孙不平恩情,一直暗中照顾这三房子孙,因此才能在最危急时,将席今朝救回鬼谷。
孙不平曾嘱咐,三房子孙不到最后关头,不要相认,免得彼此连累。而他也谨遵祖训,不与席今朝相认。
现下他自身难保,那些已入罗网的,他也救不了,只有席今朝,他无论如何要保住。
“殿下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处需要用到草民?”
“可惜孤储位危如累卵。”
“皇上只有殿下一子,继位者不是殿下,还能有谁?”
“先生难道忘了,我国除了皇太子继位,皇太弟也是可以登基的。孤的皇叔贤亲王对这个位子也很有兴趣呢!”
卓不凡灵光一闪。太子一出生就立了东宫,按说地位稳固,贤亲王凭什么跟他争?最近皇宫发生中毒事件,太子又这么巧地找上他,莫非有意更废太子的是太后和皇后?
不,皇后是太子生母,她没道理提废太子,可能这么做的只有太后;加上慈宁宫中那些被更换许久的金丝花,足见太后、太子不和久矣。
太子早有意除掉太后,但太子没理由谋害皇后啊!除非太子疯了——但能眼睁睁看着生母受苦而袖手不顾,这人就算不疯,也差不多了。
卓不凡越想心越寒。
“看来先生已明白孤的苦处,还请先生助孤一臂之力。孤只要先生在任何情况下保持旁观,其它的事情,孤自有安排。”太子轻轻地笑了。
卓不凡扬了扬嘴角。“谨遵太子令。”
无论太子计划如何,即使皇室中人都自相残杀死光了,他也不在乎,护得席今朝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
又来了。见到堵在自己前路上的太子,花想容心里涌上一股揍人的冲动。
她左右看了看,除了自己的护卫外没其它人,是不是可以狠扁太子一顿,打得他看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再不敢纠缠半分?
“花御史,一日不见,你似乎又憔悴三分。”太子的笑如尺量,恰如其分地美。
花想容却想起席今朝对他的形容——一尾缩在墙角、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
席今朝平常怪里怪气的,看似迟钝,但在检阅人性方面倒是别具心思。
一想到他,她不耐烦的眸光里闪过一抹暖意。
太子却误以为这是她对自己改观,上前一步,作势拉她的手。
花想容急速后退,好像他身上带了毒。但席今朝那样以毒闻名的江湖人士,她反而不怕。
“见过殿下千岁,下官公务在身,恕下官告辞。”也不必人喊“平身”,她尽到了礼仪,转身便跑。
“花御史留步。”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拒绝的。他挥挥手,要那四个护卫退下。
护卫们的目光转向花想容。他们跟随她久了,多多少少都染上一些尽忠职守、不惧上官的气质。
太子脸色一暗。他不喜欢无法受他掌控的人。
花想容深思,老跟太子这么纠缠也不是办法,或许是到摊牌的时候了。
她点头,让护卫们退下,举步迎向太子。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看着她。要论美貌,巡按水无艳堪称朝中第一人,但他却在花想容身上耗费了无数心思,起初是为了讨好太后,因她与太后情同母女,他希望借助两人的关系,让太后别再整天盯着他、找他麻烦。
可渐渐地,他有了自己的势力,就算太后为难他,他也能自保,继续追求她,只是为了那句——得花想容者,得天下。
他的野心不仅止于尚善国,他要的是四海夷服、万邦来朝。如今,他的目标越来越近了,所以更需要花想容,要这个号称受过天地祝福的女人助他更进一步。
当然,她也可能拒绝,真到了那时,为了他的霸业,自然必须牺牲她。总不能让她投了别的男人来颠覆他的皇位吧?
“花御史,孤有意上奏父皇,为我俩赐婚,妨意下如何?”
她呆了。“现在?”眼前的到底是不是太子?竟有如此直接的时候?
“孤钟情你久矣,实在不愿再等了。”
她的脑筋慢慢转过来,一股怒意涌上的同时,也对他产生了浓浓的鄙夷。太子的皇祖女乃女乃、母后都在生死存亡中,他却满心只顾自己的儿女情长,论到无情,他当数第一。
“下官谢过殿下恩典,但下官不能接受。”
“你不再考虑看看?”他也要想,想是马上毁了她?还是用强了事?
“下官主意已定,断不会更改。”她直直望着太子,深紫官服映衬着白暂的面容,更衬出她深刻五官上的决绝。她的人就像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炽热无比的烈焰。
太子身子一颤。这样一个人惊才绝艳的女子,轻易毁掉真可惜——
“孤可以给你母仪天下的位置。”他终于决定用强。
花想容只觉他身上飘来一阵淡淡的香气,带着如蜜般的甘甜,和鲜血的微腥。
她心神一紧,顾不得犯上的罪名,反掌击向太子,却想不到他功拟双拳,硬生生挡住了她的攻击。
原来他会武功,而且很厉害,却一直在她面前装弱。她上当了!
感觉功力一点一滴流失的时候,她不再恋战,转身就跑。
太子已经准备好和她相斗百招,将她生擒掌下,毕竟花想容以冲动、耿直闻名,这样一个人怎会怯战逃跑?但她却逃得比飞更快,他追过两座宫殿,已不见她的踪影。
“可恶!”他一掌打断道旁一株碗口粗的树木。一名偶然经过的小太监瞧见,他冷哼一声,重若千钧的拳头立刻打碎了对方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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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想容拼命地跑,觉得功力越散越快,脑子也开始迷糊起来,眼前那些景物渐渐扭曲,她却不敢停下脚步。
她不知道哪里可以安全地休息,什么人会救她,她常常出入禁宫,几乎认识每一个宫妃、内侍、宫女和侍卫,但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太子到底在她身上做了什么事?她衰弱得快跑不动了。
她一身官袍已被汗水浸湿。怎么办?
模模糊糊的,一条黑色的身影浮现在她迷茫昏眩的脑海中。
席今朝——他们认识的时日不长,他既不可亲,也不可爱,还不太爱说话,她对他印象最深刻的只有那双清澈明亮、宛如山涧冷泉的眸子,但值此性命交关的时候,她却有种直觉——偌大禁宫,只有他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