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照和萧福星在恶人村住了下来。
恶人村的人快要发疯。这太岁爷,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偏要欺负他们这些生活困顿的可怜人?
恶人村的人从不觉得自己抢夺他人钱财、诈骗他人是坏事,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有钱的人施舍一点给贫穷人,天经地义。
高照不能因为他们取财的手法跟其它人不一样,便歧视他们。恶人村人拒绝成为下等人。
这一天,村人们终于受不了高照的压迫,推举村长出面,对高照进行最严厉的抗议。
“高照,你不要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若没有威武王爷撑腰,我们才不怕你,一定——”他话到一半,接收到高照的冷眼,气势汹汹变成谄媚奉承。“小人的意思是……太岁爷,敝村地小人贫,恐怕招呼不周,累您受委屈,我等送太岁爷进城调养如何?”只要这个活太岁滚蛋,什么都好啦!
“哈啾!”高照打个喷嚏,本来就桃花旺盛的眼更加水亮迷蒙。“高爷现在像是禁得起路途颠簸的样子吗?”
“您是自己上船、自己跳的湖,也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着凉了,却要赖在我们这里……”村长小声地碎碎念。
“这就叫天意。”想他高照一向头好壮壮,哪这么容易着凉?却在这边染上风寒,一病不起。
这分明是老天爷看他日子过得太无聊,特意把恶人村这些稍微有趣的人,送来给他打发一下时间,他岂能辜负上天美意?
“可是——”村长还想挣扎。
“少废话。”高照打断他。“跟我在一起的姑娘呢?”这场病唯二好处就是,萧福星放心不下他,一定要照顾他到痊愈。现在不用他阻拦,她也不会离开他。
她每天给他洗衣、煮饭、烧水、煎药,伺候得他不知有多舒服。
高照私下拿她和家里那些丫鬟做比较,发现那些丫鬟都要重新教育了,谁也没有她体贴温存。
“嗯,也许我该把小福星拐回家,请她把家里那些仆人教好一点,再让她离开。”高照打着坏主意。
“高照。”萧福星端着药走进来。“该喝药了。”她说着,对村长颔首。村长立刻撇开脸去。这人心地实诚,笑起来跟菩萨捻花微笑一样,看在他们这些恶人眼里……妈的,好恶心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萧福星也不懂,自己与人相处一向不错,但在这里,她比过街老鼠还可怕。村人们看到老鼠会喊打喊杀,遇见她,却直接无视。
但她也没生气,不管见到谁,仍是一副笑咪咪的和善容颜。
高照每回见她这样子,都有一种任重而道远的感受。瞧,萧福星才几岁,已经活得像个老人家,若无他三不五时刺激她,她还不早早衰老、入土为安?
萧福星吹凉了药,舀起一匙,送到他嘴边。
“糖球呢?”高照吃药不啰嗦,前提是有颗糖给他垫着。
“啊,昨天那包你吃完了,我忘记再去买。”萧福星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要不你先喝药,等你喝完,我立刻去买。”
“不要。”没有糖,休想他沾一口药汁。
“但药放凉了,效果就差了。”
“喂!”高照对村长勾勾手指。“你身上有糖吧?拿几颗来。”
“我身上没糖。”
“我明明闻到蜜香,难道我还会闻错?”
“这不是糖。”是药,专门用来设陷阱、诈钱财的好东西。
“管它是不是糖,里头掺了蜜,吃起来是甜的,我就要。”高照一向不讲道理。“快点!”
村长只好拿了一个小瓷瓶给他。
高照倒出一颗指头大小的白色丸子,散发出清冽的花气和蜜香。
“果然是好东西。”肯定害人于无形。
他突然一拳抡向村长,趁他倒退惊呼之际,把药丸弹入村长嘴里。
那药入口即化,村长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将药吞入月复中。
“高照,你——”村长怒喝到一半,脸色大变,抱着肚子,飞快往外跑。
“原来还掺了巴豆。”高照再倒出一颗药,闻闻,察觉出几味药材是吃不死人的,便把药丸送进嘴里。果然很甜,嗯,他喜欢。
“你——”萧福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高照,那东西不是有毒吗?”看村长那么害怕的样子,它一定很厉害,高照怎么还吃?“你快吐出来!”
“放心,死不了的。”他爹珍惜独苗,从小就给他泡药浴,各式珍稀灵药当零食吃,养出他百毒不侵的好身体,这种寻常货色根本毒不倒他。“你不是要我喝药?快点啊!”
“你确定没事?”
“我还确定那药里头的主要成分是:七虫花、五毒蝎、百足蜈蚣,都是些三流货,怎么毒得死人?”
但她觉得那些药名听起来都很可怕。
“你既然能分析那个药,干么还要村长试吃?”她看村长吓得半死,很不忍心。
“我高兴。”臭老头敢无视萧福星,欠修理了。他高照的玩具,只有高照能玩,别人想插手,先掂量一下能不能熬过他的手段。“喂,你到底喂不喂药?”他张嘴张得很累耶!
“你老是凭心情做事,这样很不好,容易得罪人。”萧福星边喂边劝他。
“反正我早就把他们得罪光了,再多来几次有什么差别?”
“这样你就没有朋友了。”
“我要那种只会连累我的东西干什么?”不是他吹牛,活到这么大,他没有遇过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需要别人帮忙的。既然如此,他也不要主动送上门让人当靠山。人和人之间,高兴的时候在一起玩一玩,腻了就一拍两散,他觉得这种关系最舒服、最愉快。
所以别看他现在和萧福星玩得很开心,明天若他烦了,照样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没有朋友,不寂寞吗?”萧福星很难想象那种永远只有一个人的生活。
“我只要能玩遍天下,就很快乐了。”
萧福星真搞不懂他。这人个性确实差,但要说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也没有。他就喜欢把人整得哭笑不得,以及欺负她。
她想起他在湖边占她便宜的事,那时他已经着凉了,还不停闹她,气得她想揍他一顿。
结果打着打着,他突然晕倒,吓她一大跳。
她背着他四处求助,误打误撞进了恶人村,却差点被骗去卖。
幸好他实时清醒,把村人们教训一顿,还把身上唯一一颗解毒丹给她吃,说可以保她三个月内百毒不侵,然后,他们便在这里住下来了。
高照懂医术,自己把脉、开药,叫她上山采药、煎药,把她指使得团团转。
可她知道,他是因为不信任恶人村的人,才处处小心谨慎,所以她也不恼怒他的颐指气使,他说什么,她就照做。
高照的优点是,他爱玩,也勇于承受后果。
他从不抱怨落水生病的事,每天嘻嘻哈哈,她跟他道歉,他还会说笑话转移话题。
这让她有些感动,毕竟,他会沦落至此,她得负大半责任。若非她冲动救人,管恶人村人诡计再多,他们也不会上当。
她因此更殷勤地服侍他,也希望把他导向正确的人生方向。人不同于畜牲,因为人有心,能博爱世人、兼达天下,像高照这样随心所欲,早晚要吃大亏。
她努力劝他,有事没事还给他背佛经,但他都当马耳东风,照样每天睁开眼就折腾她,弄得萧福星也不禁泄气,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认真的一天?
高照认为,人只要能动,就要尽量地玩,尝试各式各样的游戏,躺在床上不过是浪费时日的行为。
可萧福星不这么想。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尤其……
“你烧了五天,好不容易才退烧,现下应该休息,不能出去吹风。”
“再睡下去,我的骨头都要坏了。”
“你出去吹风,才真的会从头到脚都坏了。”她挡住房门,不让他出去。“拜托,你这次真的病得很严重——”
“我只是伤风。”他插口。
“伤风能烧五天?”
“因为我平常不生病,难得病一次,就要把不足的量补够,才会一烧五天。现在补好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烧。你退开,我要出去。”
“歪理。”
“歪理也是理,只要是理,你驳不了,就要让我出去。”况且,她真以为她挡得住他?他一根指头就可以把她打趴,之所以不动手,是她这些日子服侍得他很开心,因此他给她特权。
“你——”要论辩才,她绝对赢不了,干脆动手比较快。“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准你出去。”她推着他往床边走。
“等我死了,就有大把时间可以睡了。”他一闪身,甩月兑她的阻拦。
“别胡说!”她很紧张,喊得好大声。
“小福星……”他转着手上的扇子,斜眼看她。“你,反应很强烈啊!”
她脸红了下。他说“死”字的时候,她的心确实怞了一下。
“你很担心我?”他的玉骨扇滑过她脸颊。
她感觉翠玉传来的凉意,点点滴滴渗入心房,她打个寒颤,眼神随着他执扇的手移动,居然无法离开。
“你该不会喜欢上我吧?”他逗她,纯粹是找乐子。
她澄澈的眼豁地圆睁。喜……喜欢他?不,她没想过这种事。
但是,她偷眼看他嚣张的神情带了点病气,却很心疼。这个人原本是那样地飞扬跳月兑,不该沾染上黯淡。
所以她要照顾他,她想看到他焕发光采的模样。
她的反应把他也吓了一跳,干么突然害羞?弄得场面好尴尬。
他只喜欢逗她玩,可没有喜欢她,但她的眼神看得他好烦,那么温柔又迷惘,让他的脑子也跟着胡涂了。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他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上,当永远的胜者。
“我不跟你说了,你爱休息自己休息去。”他转身往外走。
“不行。”她快一步挡住门。
“不行走门是吧?”他就要曲解她的意思。“没关系,我穿窗。”他纵身掠过窗台,径自离去。
“高照!”她根本追不上他。“你——可恶,万一又发烧怎么办?”想到之前的他高烧不退,躺在床上声吟的样子,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你这个不听话的坏家伙——”她一跺脚,转身追了出去。
反正恶人村的集市就一个,她追不上人,就去集市堵他。
这时,高照已经在集市玩疯了。
恶人村的名字虽恐怖,但这里也不过是住了些逃兵、罪犯、土匪、强盗,基本上也还是人。
所以这里的集市跟外头的集市也没啥差别,同样有吃、有喝、有玩。
不过一般人到这里,很容易被当凯子敲。一文钱两个的包子,他可以卖你一两,你不付帐,全村的人便围攻你一个,看是要命还是要钱?
恶人村的人都不讲道理,但高照是什么人?他是花花太岁,恶人中的恶人,谁敢敲他竹杠?他不吃白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而高照也确实不干强取豪夺的事,那种游戏太次等了,他三岁起就不屑玩了。
他一路吃喝玩乐,一路批评人家的包子皮太厚、烧饼煎得不够脆、捏面人太丑……反正他什么都说得出道理,别人还反驳不了。
没办法,人家出生好,从小吃穿用度都是皇家御用,见惯好东西,对于这些普通货色还真看不上眼。
但若仔细听他讲,且依法改进,保证每个卖吃的都能变食神。
不过恶人村的人在他的嚣张嘴脸下,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只在心里巴巴想着:我们不要钱了,求这太岁爷快走吧!
高照才跨进一家小酒馆,眼前便闪过一条熟悉的身影。
“小福星?”她还真不死心。他飞身出了酒馆,闪到一家卖面具的摊贩后头。
适时,萧福星正从摊前走过,左右张望着。高照不是上集市玩吗?怎么看不到人?
卖面具的老板见高照跑来,本想叫他滚,别妨碍人做生意,但高照一瞪过去,他立刻把嘴巴闭上了。
“这才乖嘛!”他传音过去,顺道送了块碎银,抵得上老板一天的生意。他其实也不难相处,只要乖乖听他的话,他就不会太过分。
但萧福星从来也不听他的话,他说东、她就往西,偏偏……他很难对她下重手。
他思考着,自己似乎对萧福星真的有些特别,为什么呢?她哪里值得他另眼相看?
“唉哟!”突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萧福星。她刚走过一条街道,就被一个横冲直撞的小童子撞了个跟斗。
“小福星?”他抬眼看去,神情随即变冷。
萧福星从地上爬起来,没先检查自己有无受伤,赶紧扶起那因撞到她而跌倒的小孩。
“小弟弟,你没事吧?”她帮男童拍去身上的灰尘。
“你怎么不看路?”男童恶人先告状。
“对不起。”虽然是对方来撞她,但男童年纪小,萧福星还是礼让他。
“我娘说,走路要看路,不能东张西望。”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
“下次不可以喔!”看她认错,男童终于放过她,走了。
萧福星点头微笑,看着男童越走越远、越来越——咦,什么人在扯她的腰带?她顺着拉力瞧过去,瞧见了男童,还有他手上一只绣荷包,那本来是绑在她腰带上的。
“狗屎!”男童大骂。想不到她在钱袋上绑了一明一暗两绣结,他切断一条,却扯到另一条。
“小福星,你真蠢耶,待在恶人村里,你还敢把钱袋挂出来,生怕别人不来偷吗?”高照走出来,从男童手上抢过钱袋扔还给她,再一脚把男童踢飞出去。
“啊!”萧福星惊呼,一箭步冲过去抱起男童。“你怎么对一个孩子下这样重手?”
“孩子?”高照嘴角怞搐。“那家伙年纪都比我大了,还孩子?”
“他……”萧福星左看右看,男童都只有七、八岁模样。
“他绰号陰阳童子,因为他天生长不大,又擅易容,永远一副童子样貌,其实三、四十不止了吧?”陰阳童子是因为偷了官银被通缉,才躲进恶人村的,但这也不是什么太特别的事,恶人村里,每个人都有类似经历,高照才不管他们的来历,重点是,他们不要把主意打到萧福星身上。
“混蛋!老娘今年五十一!”陰阳童子抗议,他在江湖上的资历是很足的,别小看他。
“他……跟我娘一样大?”天啊!萧福星快晕了。
高照也吓一跳,想不到陰阳童子这么老了,不过他几岁不重要,现在是……他把人从萧福星手里抢过来,用力摇晃。
“混帐!高爷的人你也敢动?!”他出手,就要废了陰阳童子的功夫。
“等一下。”这人虽然想偷她的钱袋,但也没得手,这样就要废了人家苦练半生的功夫,萧福星觉得太残忍。“他是不对,你也不用罚那么重……不如,让他把金刚经抄十遍磨练心性吧?”
高照瞪圆了眼,半晌,哈哈大笑。
“小福星,原来你才是最狠的那一个……好好好,就抄金刚经。陰阳童子,你听见没,高爷不废你功夫了,记得抄经啊!否则……哼哼哼,高爷的手段,你应该听说过。”他放开陰阳童子,拉了萧福星继续逛集市去。这里还有一半以上的吃食、玩具他没碰过,不玩过瘾,绝不回去。
“抄……抄经……”陰阳童子跌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惊声尖叫。“老娘不要抄经!有本事你废了我!”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抄个屁啦!
“再加十遍法华经。”高照陰沉沉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再叫,多加一倍。”
声落,半数恶人村的人都同情地看着陰阳童子。要说他们这些喋血江湖的人,还真不怕挨刀受伤,可经不起笔墨折腾啊!他们很多人根本不识字,罚他们抄写,这比砍他们脑袋更难受。
所以说,萧福星的处罚才是最恐怖的。
但萧福星不知道,在她想来,佛经劝善,对恶人村的人必有好处,没准经书抄多了,他们一个个都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很高兴能导引一个人向善,不过……她看向兴致勃勃地凑到一处赌博摊贩前,跟人家玩骰子、赌大小的高照。这里有个人却是怎么劝也劝不听的。
他兴奋得额头都出汗了,她情不自禁举袖拭去他的汗水。
发觉她的体贴,他回眸,给了她一记灿烂的笑。
那黑亮的眸闪耀兴奋的快意,让她不自觉脸红心跳。
突然,她觉得他好好看、好迷人、好亮眼,她的胸口发热,一颗心怦怦跳。
她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挣了一下,柔荑从他掌中月兑出来。
“你干什么?”他皱眉,立刻又把她的手牵回去。
他不喜欢她离开他的掌握,他的手心空荡荡,好像失去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重新捉回她的手之后,他的心填满了,又快乐地转过身跟人掷骰子。
不过这回,他把她捉得很紧。她是他的,没有他的允许,怎么可以随便甩月兑他……
可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这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又瞬间消失。他现在玩得很开心,暂时没空想那些麻烦事,以后有闲时再想吧!
萧福星一直陪在他身边,每隔一刻钟,她就拉拉他的手。
“你玩够没有?”她真的很担心他。他身子才刚好,不适合玩闹这么久。
“再等一下。”他已经连赢五十把,接下来要输上五十把,才能平衡过来。赌博的乐趣不在赢钱,在于享受输赢间心绪起伏的块感。
萧福星只能继续扳着手指数时间,可是……转眼日头过中天,他是打算赌到天黑吗?
“高照,沉迷赌博是不对的。十赌九输,看看,你已经快输光刚才赢的钱了,再继续下去……”
“你在说什么?”高照终于达成他要输的目标,爽快地丢下骰子,走人。“我说过我要赢钱了吗?”他拉着她,走向最近的茶馆,要了壶茶、几碟点心充当中餐。
“赌博不赢钱,你想干什么?”
“纯粹赌博不行吗?”
她一时被问呆了,赌博的坏处常听人说过,但没听说有人是单纯享受赌博乐趣的。
可他赢了一堆,很开心,输了很多,照样快乐,他似乎真的不在乎输赢。
“小福星,做人不要那么严肃,很无趣的。”点心送来,他一边吃、一边招呼她。“你要学会放轻松,才能更好地享受人生……嗯,这里的糕点不错,明天再来吃……对了,我说到哪里?喔,享受——”
“高照。”她看他扫光四盘点心,再叫四盘,忍不住打断他。“你不会想拿这些点心当午餐吧?”
玫瑰糕、桂花糕、雪花糕……全部甜得要死,天哪,他会把身体吃坏的。
“瞧瞧,你又扳起脸了,放轻松……”
“少来。”她一把拉起他,走出茶馆。“我不管你是轻松还是严肃,只要你是病人,就不能光吃点心过活,你要吃清淡的,比如白粥和汤面。吃完饭得喝药,然后上床睡觉。”
喝!她居然管起他了?这辈子还没人敢这样跟他对呛,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正想教训她一顿,忽然,她把他拉进一间食肆里。
“对不起,我忘了你喝药一定要配糖。你喜欢什么口味?松子糖如何?”她对他笑得很甜,比柜子上那些糖球都要甜。
高照一时呆了,愈加迷惑,自己为什么对她越来越心软?
这时,陰阳童子突然冲进来,又把萧福星撞了一个踉跄,若非高照眼捷手快扶住她,她准再栽个大跟斗。
“你没事吧?”他看着萧福星柔柔腰,心疼得要命,一把拎起陰阳童子,恨恨看着他。“你想死,高爷成全你!”说着,他手中的扇子便挥向陰阳童子心窝。
“高照!”萧福星急喊一声。“别杀人。”
“臭女人,少管闲事,老娘宁可死,也不要抄经!”陰阳童子大叫。他就是来找死的。
“你真是滥好心过头了!”高照有些不高兴,但她张着圆圆亮亮的眼看他,就像刚出生的小狗一样可爱,让他不忍破坏这份纯真。怎么办?放陰阳童子一马?那他的怒火如何消?宰了他……算了,她若哭给他看,他恐怕更难受。
他抓着陰阳童子的衣领甩了半天,直把人甩得口吐白沫,昏死过去,心里也作不出决定。
这时,萧福星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对他弯起一抹温柔笑弧。
“好啦,你已经惩罚过他,就放他一马吧!”
听她温言暖语,高照不知不觉就消气了,再看看手上的陰阳童子,也罢,日后再找人收拾他,让他剃光头、做和尚,每天念经、抄经,抄上一辈子,肯定比杀了他更难受。
他放开陰阳童子,她笑得更开心了,他也觉得高兴,便与她手牵手一同走出食肆。
午时已过,可日阳落在她身上,好像在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芒,好漂亮。这是他这辈子看过最美丽的事物,他移不开眼,悄悄地,一点一滴把她收进了心房。
这一刻起,他本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心,就此添了个她,有些沉重,却非常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