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许欣一觉醒来,浑身酸疼。
她痛苦地扭动身子,舒缓自己的不适。
她惺忪的眼环顾梓州,想看看常文瑞回来没有。
很可惜,屋子里静悄悄的,别说人声,连一点儿风吹鸟叫都听不到。
他没有回家吗?一整夜都在公司加班?那为什么还叫她过来?当时他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要她快点离开的借口?
如果真的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说?她仿佛能听见心上出现裂痕的声音,好痛。
爱或不爱,只有一个答案,而她却在情感的十字路口上徘徊、彷徨。
她颓然地倒在沙发上,鼻子好酸、眼眶发热,又想哭了。自从认识常文瑞以后,她的心变得软弱好多。
她一直深呼吸,咬牙忍住满腔泪意。不能哭,再哭下去,也许她就要失去追求他的勇气了。
她第一这么深爱一个人,真的不想轻言放弃。
许欣,你一定要撑着,只要努力,铁杵也能磨成针。
只要自己够努力,他一定会被她感动,然后爱上她的……她……她很想相信这样的事——只要努力,一定会成功。
然而,成功真的是属于努力的人马?恐怕不是吧?成功是幸运者的奖赏,而她……她忍不住笑了,泪水也滑了下来。生平第一次,她这么恨老天赐给她这样无论如何乞求、拼命努力,却总是事倍功半的命运。
“文瑞、文瑞……”她呢喃着,泪水一旦溃堤,便再也停不住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手机闹钟响起,她才猛然惊醒。上班时间到了。
她匆匆忙忙爬起来,就要出门,仓促间撞到茶几,茶几上的一个纸袋掉了下来。
“啊!”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接纸袋。幸好让她捞个正着,没打翻他屋里的东西……咦咦咦,这纸袋上好像写了字……
给你的早餐,吃完了再去上班。还有,以后别睡沙发了,我屋里多的是客房,累了,自己选一间睡吧!
很潦草的字,看得出留言的人非常匆忙,也没有署名,但她直到,这是常文瑞留给她的讯息。
他并没有讨厌她,相反地,他关心她,也给了她暗示……
他说“以后”,也就是说,他并不排斥她来家里。
他还为她准备早餐,虽然不是他亲手做的,但这份心意……
“文瑞……告诉我,我要怎么爱?你喜欢什么样的爱?我会全部给你,然后……你会更爱我……文瑞……”
她抱着纸袋,泣不成声。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许欣渐渐了解,常文瑞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不喜欢惹人注意,所以那回她送便当去公司给他,他才会毫无表示,要她先回家。
再说,她那天也去的不是时候,她听说,那天萧雅君被提拔为副总经理,却又莫名其妙辞职,甩头走人,连交接也没有,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公司同事忙到焦头烂额。
明白事情的经过后,她决定,她只记住那袋早餐,还有他关怀的叮咛,那种温暖进心窝的感觉,让她深深沉醉。
现在,她不再到公司找他,等到下班后,她会来到他家,帮他整理一些家务,同时烹调几样餐点,一份份地封好,放进冰箱里,让他可以在肚子饿时随手取一袋,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就能品尝到最美味的餐点。
偶尔,她也会等他下班回来,跟他聊天、分享一下彼此的生活,然后再回家。
他说,她不必那么累,那些家务他也会做,她不必这么辛苦。
但她喜欢帮他做事啊,为他把一个家打理整齐,让她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最重要的是,两人平时都忙,她如果不找个理由或事情,怎能天天见到他?
她非常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所以即使再累,她总要排除万难,天天见他。
他总笑她傻,人生那么长,何苦执着于一时?但他说归说,只要她去找他,他从未拒绝,再疲倦也打起精神陪伴她,直到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为止。
当他开车送她回家的时候,也是她另一段满足的时光。
她很喜欢坐他的车子,他开车时,她就偷看他的侧脸,那挺直的鼻、漂亮的线条,性感得让她心跳加速。
有一回,她告诉琬琬和小如,她觉得他的侧脸真是端正到不行,美丽的让她无法以言语形容。
想不到她们也认同她的看法,常文瑞的侧脸确实是男女老少通杀,完美到了极点。
后来她把这些话告诉常文瑞,他听了,居然脸红了,别开头,闷闷地说:“男人要那么漂亮干什么?无聊!”
不过,她发现,从那次之后,他开车接送她的频率提高了好多,显然,他是喜欢她的赞美的。
最近他甚至开车接送他上下班,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因此这段时间,许欣过得非常开心,简直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只除了……她到现在还没对她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她可以确定他心里是有她的,但他始终没开口,是因为“爱”还不够?或是他有难言之隐?
不能确定他的心意,她的心总是无法彻底安定,于是琬琬和小如建议,情人节就快到了,不如她大胆向他表白,再看他如何反应。
如果常文瑞很快地回应她的话,表示他也是真心爱她的,反之的话,她可能要好好考虑,他是不是依然模不清自己的心思,在爱人和朋友间徘徊不定?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唉,这真是个麻烦的问题。
要确定关系,她一定要更努力地爱他,让他真心爱上自己才行。
她买了最新鲜的可可豆,想亲手做巧克力送给男友——虽然可可的价格比去年涨了三倍,让她买得心痛。
“到底是什么世界嘛!什么东西都涨翻天,还让不让人活?”但这是要送给常文瑞的情人节礼物,也不能买次级货,一定要选最好的,让他吃得既舒心又满意,然后……她的脸微微红了下。
若是他快乐,会不会像上回那样,情不自禁抱她、亲吻她?
从大雨的那天晚上算起,他们认识半年多了,这期间他只吻过她一次,其他时间都是大手拉小手……对啦!她是有点欲求不满,谁要他生得如此秀色可餐?
琬琬和小如总亏她,爱情让人盲目,而她呢,已经被爱情变成白痴了。
但她觉得,爱情若是斤斤计较,也不是真爱了,尤其面对常文瑞,她宁可在他面前做一个可爱的小笨蛋,受他疼、让他宠,也不想百年城一个悍妇,让他畏如蛇蝎。
事实上,她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他对她越来越温柔,她甚至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了。
今晚,他开车送她回家的时候,递给她一个小纸袋。
“什么?”她从没要求他送过礼物,但他总是变花样给她惊喜,有时是一份早餐,有时是一条没有香味、但足够滋润的护唇膏,或是印度进口的高级香料……她不知道怎么说,但她确信,他真的很了解她的需求。这些都不是昂贵的东西,去都是她正需要的东西。
她打开纸袋,看见两只棉质手套和一条护手霜。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我看你的手似乎很干,你平常工作的时候不好随时补搽侞液,不过晚上洗完澡,涂厚厚一层这个,再戴着手套睡觉,对你的手很有帮助。”他淡淡地说,眼睛直视着路面。
她又想哭了。他为何如此贴心,这样一个暖人心房的男人呢,要她如何不爱他?
“谢谢。”她抱紧纸袋,满是感情地说。
“不客气。”他觉得这是很小的事情,不知道她在感动什么?“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嫌弃就好。”
“礼物的价值不在于价格,而是心意。”他如果不在乎她,又怎么关心她的手、注意到这细节?让她感动的是他这份“在乎”。
他沉默了,脸庞微微地红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知这娇柔的女人不像他的理想对象,偏偏他的心就是深深沉溺,无法自拔。
直到现在……他有时会有一种恐慌的感觉,好像自己再也离不开她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真的爱上她了?
但他们长久在一起合适吗?会不会相爱容易相处难?
他很为难,可是……他侧过头看了眼她心满意足抱着纸袋的表情,真的好可爱,让他好想将她深深拥进怀里,恣意怜惜。
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边。
“怎么了?”不是要回家吗?干么突然停车?“你是不是……啊!”她还没说完,一只大章解开了她的安全带,捉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
她惊呼一声,但一嗅到他熟悉的体味,整个人也放松了,软化在他怀里。
常文瑞抱着她,她好温暖,柔软的身子仿佛特地为他定做的,完全契合他,让他心醉神迷。
是真的喜欢啊!这么可爱、多情又温柔体贴的女孩,哪个男人不喜欢?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傻,定了一堆标准,结果当爱情来临时,那些标准一点用也没有。
他怜惜她,却担心娇小单纯的她不够勇敢,然而他就是喜欢她,不讲道理、不需要借口……他爱她。
爱情就像是一种变种病毒,虽然不致命,但染上了就没药医。
他抱着她,嗅着她的发香,她的味道是一种清爽的大地气息,没有那些喷着昂贵香水的女人高雅及诱人,但他就爱她这模样,活得那么单纯自在,爱得这样热情似火。她从没想过,万一失败了会怎样吧?
也许正因他们的个性南辕北辙,就像磁铁的两极,一旦靠近了就是瞬间吸引,难分难舍,再难离开。
对于这个女人,他不想放手。
“欣欣,你……你可以离开午后吗?”
“现在?”她倚在他胸前,把玩着他衬衫的扣子,他的胸膛真宽,躺起来好舒服,真希望她可以抱着他一辈子,永远不分开。
“对,越快越好。”
“不行耶!”午后咖啡馆是她、琬琬和小如的心血结晶,她怎能轻易怞手?况且,她留学基金还没存够,想停也停不下来啊!
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的不安。自己早晚要回“良心”继承家业,公司远在台东,如果她坚持留在台北,这是不是就代表了——他们是必要分隔两地?
他们能够抵抗距离的考验吗?如果要面临这样的抉择,是否也代表他们无缘?
既然无缘,为何让他们相爱?他的心揪紧了。
“为了我也不行吗?”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模糊,但她感觉他最初拥抱自己的激情正在消退。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惶恐,又不明所以。“你不喜欢我当厨师吗?”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就辞职不干了?”
“可是……我这样一走,琬琬她们怎么办?”
“她们可以再请别人,欣欣。”他板过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
就是这双澄澈的水眸深深吸引他。她是聪明而单纯的,也许短时间内她不懂得人际关系,做不到长袖善舞,但没关系,他可以教她,不用几年,她照样可以成为横霸一方商场的女性,陪他一起拼事业。
“我知道你们三个人感情很好,但你们终归有嫁人的一天,如果你们的老公各在南北,你们要抛弃老公,守着那家小小的咖啡馆?”
“这当然不肯能,我们会有各自的人生,可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向她求婚……嗯,他这些话算是求婚吧?还没有确认彼此的感情,就先谈婚论嫁?她很讶异,当然也很开心,只是……不知怎么,她感觉心底有一处却是空荡荡的,像是失落了什么。
“文瑞,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不能说走就走的。”
“当然。”见识了萧雅君那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他又怎么会鼓励她这么做?“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想清楚,你是不是真那么喜欢当厨师?不做厨师、改做生意,你能接受而且适应得了吗?”
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毕竟,她和琬琬,小如开咖啡馆,各司其职,讲一间小小的店面经营得有声有色,不也是一种生意吗?为什么要问她做生意好不好?世上每一种工作都有它的意义,没有哪一种是完全不好的吧?
“我想应该没问题。”不过这一点她还挺自豪的。“我学习东西很快,绝不会给你丢脸。”
但是她越这样说,他越觉得心里不踏实。他轻轻柔了柔她的肩膀,在她额上吻了下。
“欣欣,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好吗?”
考虑?喔,他吻过的地方热的像要烧起来了,理性都燃烧殆尽,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思考什么?
她只能点头,回味着那个淡淡的吻。这个吻或许没有激情,却充满了温柔。
她那双柔情得仿佛要淌水的眼眸让他一阵心神震荡,明知两人若不能有结果,就不该随意更进一步,以免越陷越深。
但他的身体好热,心里仿佛藏了一只野兽,嘶吼着想要与她更进一步。
他努力压抑快要冲破理智的激情。
许欣在忍耐、烦恼了许久后,终于鼓足全部的勇气,很轻很轻地细语一句,“我……我喜欢你……”
那句话像把火,投入了早已熊熊燃烧的激情中,瞬间,情焰冲破了理智。
他用力拥住她,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吻,他吻得激烈、凶猛,难忍的热情消减了一切,淹没了她。
她吮着他的唇,丁香小舌和他的纠缠,他的手在她的身体上游移,让她兴奋又紧张,可又非常舒服……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只知道紧紧地拥住他,与他抵死缠绵。
此时,她忘了自己的问题,当然,他也记不得那些事,在激情之前,任何的理智都是脆弱的,一碰即碎……
要说这是错误吗?
许欣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和常文瑞什么该做、不该做的都做完了,唯独一件事,他们一直没有真正地完成——确认感情。
她说了“我喜欢你”,而他的回答……老天,想到那个足以燃尽她理智地热吻,她的心都要蹦出胸膛了。
用“亲吻”来回答喜不喜欢这种事,应该就代表喜欢吧?
她疑惑着,想了好久也没有答案。唉,爱情真的好难懂喔。
她头痛得要死,最后决定——再问一次。
她有时也是很固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刚好情人节也快到了,她花了三天的时间亲手做了九颗心形巧克力,每颗巧克力上偶都有个玫瑰图案,内馅是各式酒类。
她记得他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多少巧克力,多少牛女乃,搭配那款酒最顺口,她尝试了几十回,其间报废最后送进小如、琬琬和阿光肚里的巧克力至少有一、两百颗,吃到他们三人现在闻到巧克力的味道都想吐。
不过,她的积极和用心感动了小如和琬琬,所以她们也不再质疑常文瑞是否适合她,反而一心一意地祝福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光还请了半天假,拉着她到一间月老庙。“我告诉你,这里的月老很灵的,我好几个同学都来求过,最快的三天就搞定了,最慢也是三个月上手……这种事我平常不随便告诉别人,但看在是你的份上,我带你去,你把巧克力一起带去,然后再去掷茭,跟月老求一条红线,盘在外盒上,我保证你一定马到功成。”
“真的吗?”许欣有点害怕,她每次求神拜佛从来也没有应验过,每回祈祷,事情总是相反。
有时她会想,自己是否就是那种没有神缘的人?天地神明见到她,不整她算是手下留情,偶尔开点小玩笑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她记得父母出车祸的前一天,因为他们难得出门旅行,她便在附近的土地庙里跪了快三个小时才掷茭求道两个平安符,送给父母,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出门、快快乐乐回家。但是,他们变成两具遗体被送回来。
而后,她渐渐懂了,人生一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求神问卜不过是求一个心安。
当然,她偶尔还是会祈祷,比如出门快迟到了,却发现外头乌云密布,回去拿伞肯定会迟到,便求老天爷晚点再下雨,结果……每回她一祈祷,倾盆大雨立刻从天而落,百试百灵。
因此对于阿光的提议她很心动,却又很矛盾,万一求了之后,她和常文瑞反而分手,岂非得不偿失?
可是不求……说真的,她好怕,这么久了,他一直没说过爱她,让她很不安,就怕这场恋爱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她很为难,但阿光一直说那间月老庙很灵,几乎没有人失败过,而且他一直拖着她走,不知不觉,她便被拖进庙里。
香烟袅绕中,月老神像慈祥地对她笑。
阿光催她买香烛、贡品,跪拜求姻缘。
她一一照做,最后放上那盒自己精心制作的巧克力,九颗心形巧克力,上面刻着九朵玫瑰花,代表她长长久久、永远不变的爱。
拈香跪下,她带着无比虔诚的心叩头跪拜。爱情这条路,她走得坎坷,但她无怨无悔,未来是好是坏,没有人知道,她只求月老保佑,让她能真正牵住常文瑞的手,是幸福也好、是辛苦也无所谓,她能与他相扶相持过一生。
然后阿光叫她掷茭求红线。她不知道一般人都要求多久才能求到红线,但她拿起筊杯,忽然如有神助似的,叩叩叩,就连续三个圣筊。
阿光拼命拍她的肩膀。“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一连三个圣筊耶!这表示你们一定可以在一起,如果你们结婚,记得给我一个大红包啊!”
“嗯嗯……”许欣点头,眼含泪光。
三个圣筊真的给了她好大的信心,她和常文瑞可以在一起,他们是两情相悦并且有缘有份——
她好高兴,开心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喂,月老是告诉你,你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阿光有些手足无措,他最怕女人哭了。
“我知道是好事,我只是……我好高兴,阿光,谢谢你。”她拼命抹泪,但眼泪就是不停,长久的等待、一次又一次的表白,终于得到祝福,教她如何不开心?
“你高兴的时候原来会哭啊!”阿光觉得女人真奇怪,高兴时居然要哭,那她平常笑嘻嘻的,心里是不是都在哭啊?
“不是的,我……算了,我们回去吧!晚上还有得忙呢!”咖啡馆的情人节晚餐时段,可是媲美打仗的恐怖时刻,不赶快回去准备,晚上有得瞧了。
“是啊。”阿光咬牙,他最讨厌情人节了,因为他是“去死去死团”的团长。
而许欣满心欢喜地带着自己的巧克力和红线,回到午后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