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举鹏会莅临小夫妻的套房,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踢他们出来自立门户以来,事业繁忙再加上小夫妻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实没有来探访的必要。何况只要拨一通电话,家中成员哪一个不乖乖地到他面前报到的?
李、孙两家由于家中小孩相恋而互有认识,在成为亲家之后,李举鹏天生沉稳得令人心安的领袖气质,连孙家的人也唯他马首是瞻。孙家有三女一子,因性格太过迥异而几乎各自为政,没有李家这般相亲相融的紧密,但结为亲家之后,情况改变很多,尤其孙家的小孩们全心悦诚服地敬他一声大哥,便可知晓李举鹏列入关心名单的人又多了几位。
他从不做兼善天下的事,只关心他的亲人,并且绝不允许外人有一丁点轻侮。
今日他会前来,是因为由孙家最反骨、叛逆的孙琳琳那边听到一个消息,趁公事不忙,亲自跑来了解情况。对学业没兴趣,又对混黑道甚感无趣的孙琳琳,最后投身于侦探界;不让自己名头响亮,却又精通各种消息。还真给她走对了路,不枉两年前他前去孙家调解这件事,让孙氏夫妇不逼女儿考大学,也让她亲口承诺不再当小混混的大姊头。事情顺利落幕。
中午来电时,她以她一贯吊儿琅当的说话口气道:
“其实一星期前就有人委托徵信社在调查束雅了,那个负责人员第一个找我问,我给了小套房的住址与电话,不过并未再透露更多的事了。昨天最巧,同时接到两宗委托,分属不同的人、不同的徵信社,一个要查束雅的完整身家;一个要查举韶的完整身家,他们真的惹上麻烦了吗?大哥有空的话问一下,我回头探采委托人的底,下星期传真给你。”
他很怀疑这对小夫妻能惹出什么事,不过,当今天早上,风翔广告公司的人员前来讨论公司产品的广告诉求与预算时,蹦出来一名过分兴奋的中年男子指着他的面孔追问他是否有个小弟在PUB表演时,他不免要皱起眉头。这下子连星探也找上门了。这两个小鬼是不是嫌读书打工、养小孩太乏味,不扯出一点事来玩不甘心?
“大哥,您怎么来了?”
吓了好大一跳的李举韶甚至来不及掩饰自己青了一眼的黑轮。这几天不与大哥碰面就是为了不让老大看到身上有伤呀!偏偏四、五天来黑轮顽强地占据他眼眶,死不肯褪去。害他被儿子当成卡通中那只贱狗嘲笑。
“你的脸怎么了?”李举鹏推门入内,三点半光景,弟媳自然不在。他内敛的气息消失无踪,全身散发的是危险味道。没有人可以动他的家人!
“没事,遇到几个小混混!”
坐在床上的小李毓正在玩散了一床的相片,见到了他心爱的大伯父,立刻双手高举,呀呀直叫,笑得好不开怀!比对他亲爹还热情。
李举鹏露出温柔的笑,抱起小侄儿,低头亲了下,不过他手上的相片却令他凝目以对
“这是什么?”
“呀!”正在倒茶的李举韶为时已晚地想起自己忘了收好某些暴力相片,而他的笨儿子又正好抓着等人看。真的叫在劫难逃;也料定兄长必定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前来插手了。“大哥,这是我私人的事,没什么的。只是一只疯狗自诩为束雅的最佳男主角,跟前跟后又把霸道使得淋漓尽致,天晓得我们与他才见过几次面。我相信世上有一见锺情的事,但不应建构在掠夺他人妻女之上。”总而言之,就是有人硬要追求束雅啦;而他与人打架也打得十分有道理。
李举鹏低喃:“这人是周志深。”
由于与周氏一向有合作关系,所以也颇有听闻那个周家大太子在上个月对一名女子一见锺情之后,敛了风流性,镇日魂不守舍地想找出那名女子,似乎认定了那女子该是他命定的女人。
而这种口含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们向来自命不凡,不知不觉中把掠夺当成必要手段,以为女人们莫不为之臣服。
莫怪上回他来公司开会,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原来是见到了束雅。他真是忽略了。
“你们向来没公开已婚的身分吗?”
“有啊!但是没人相信,而我们不会闲到镇日拿身分证四处现宝。信不信由人,我们并不在意。”他从床上再拾起一张打架的照片,弹了弹,笑道:“希望这家伙进一步请人调查时,可以查到我们已婚的事实。”
“我会与他谈。”李举鹏说着。
“不必,我可以自己应付。”
“你除了逗弄得他更火大之外,我不认为你会有什么良好的解决办法。”
李举韶诡笑着迎视大哥:
“少来了,大哥,我就不信您的和平谈判中,不会有暗中动手脚整他的行为。我只是好奇一旦他知道我们早已合法结婚生子后,还有没有胆上门追求。”
死小子,依然那么的精。
“我只希望你们别让其他杂事困扰住。”说着,心中开始明白那两宗调查案子,可能也是由他们的追求者所委托;毕竟这对小夫妻长得登对好看,有心人加以调查也不是奇怪的事。“还有,拍广告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这一点李举昭就讶异了。不过仍是回道:“只有那个老伯自己在一头热,我可没兴趣出这种风头。老大,您消息灵通得令人怀疑我们身边是不是出了小间谍。”不善地瞄了瞄儿子,那小子正在用口水吹泡泡,他伸手前去戳破。再过几年,这小子肯定是个“报马仔”。
“这两方人马我都认得,巧合得知这些事。其他还有什么我该知道的事吗?”
“没啦!也不过是一些小琐事。”
“钱够用吧?”
“够呀,又没什么机会去花用。”这个大哥如果不要那么维护亲人,会更完美些。
“碰!”
巨大的关门声吓哭了小李毓,兄弟俩看向门口垂泪的孙束雅。
“怎么了?老婆。”李举韶冲过去直问着。
孙束雅正要开始哭诉,在见到李举鹏后,愣了愣,以浓重的鼻音问:“大哥今天怎么有空来?”
“你怎么了?”李举鹏抱着小侄儿轻轻安抚,关心地问着。
孙束雅委屈哭道:
“我被记一个大过,并且停学一星期在家中反省!我真不敢相信那个笨导师,以及笨教官所下的决定!我居然连申诉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按上了行为不检、有辱校风,十恶不赦的罪名!气死我了!”所以在听完审判后,她书包也没收便一路哭了回来。莫名其妙被记过,可是她品学兼优的生涯中一大污点;后来的抗议辞令造就了她一星期的“特别假”。真冤了她!
“走!我陪你去学校找你们教官谈。”老婆被欺负岂能坐视?
“等等!改天我会偕同束雅的父母到学校去谈,你们别去了吧。谁信你们小毛头的外表?如果一年多以来你们不断说明已结婚的事实却未被采信,前去谈判即便能让师长了解,他们也会为了面子问题不肯在小辈面前低头认错,到时只会弄得更僵。我来出面才能讨回公道。”李举鹏很实际地说着。见小夫妻已然冷静了些,他叹口气:“先说说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吧?”
“都是上星期天联谊惹出来的啦!”她拉着老公的袖子擦眼泪。
“就是将小毓偷偷丢我床上那一天吗?”李举鹏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难怪小毓的认知产生混淆。
小夫妻心虚地点头,大哥简直明知故问。
“周志深兄弟心仪束雅,其中又以周志深最霸气,不断地对我们寻衅,后来自然是开打了。不过我倒没料到她们班上的女生会加油添醋传回校园就是了。”实在不能怪李举韶对小女生不了解,毕竟他读男校高中。所以没机会去了解女人们无与轮比的传媒功能。
孙束雅扳着手指:
“对呀,从星期一开始,先说我玩弄三个男人,让他们为我打架;再来是周向荣的后援会大肆宣染我与人同居的事;然后,再也没有同学肯与我说话了。接下来就是昨天,有人告到导师那边去;那只菜鸟老师马上神经质地去训导处嚷嚷,然后今天传我去训导处,一张记过启事便往我脸上砸来了。他们甚至没有联络家长,太过分了。”
“好,我明白了。”李举鹏心中早已有了计量。
“我不想回去读书了,念完这学期,我要在家中自修,明年自己去考大学,才不要替那所烂学校的升学率增光!”
“课业跟得上就无所谓。”
“可以的啦,我教她嘛。奇怪,我们今年的生活怎么这么精采?”李举韶温柔地擦净妻子的脸。
“幸好我们结婚了,否则这些事情下来,不分手才怪。”
时间、空间,加上周遭人的煽动与其他人的追求,在在都是恋人的致命伤。至于有名有分的夫妻,在死会的情况下,反而笃定多了,只要两人没有猜忌的机会,外人的小动作也只是徒然。
出生八个月又十五天的李毓近来的活动量随着他的食量,又往前暴增了数倍,而跌倒的次数更是多不胜数。因为这小子开始不满足于“爬虫类”的生涯,开始努力进化为灵长类,当然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像此刻,第五次跌回地板后,他一张天使面孔蒙上黑煞的怒气,依然不屈不挠地想抓着桌脚立起来,结果,“扑”地一声,厚厚的尿布再次成了安全气囊,让他的小毫发无伤地落地。
小家伙左看右看,最后看到了蹲在他身后的小母亲,便理所当然地哭起来了,寻求母亲怜惜的一搂。
孙束雅没有抱他,反而从口袋中掏出一根棒棒糖,以姜太公钓鱼之姿,在儿子面前勾引着。
收效挺快的,小家伙马上忘了哭,直往棒棒糖爬去,口中不停叫“.ㄇㄤ.ㄇㄤ”,口水一路滴向围兜兜而去。
“不给你吃!”孙束雅大嘴一张,含下了糖果。
“哇──”哭声上达天听,小娃儿更是加快手脚,爬入母亲怀中,顺利地站直身躯,伸手往母亲口手挖着,最后索性凑上嘴,献上他纯洁的处男之吻,就为了分享母亲口中的糖果。
“死小子,敢偷亲我老婆!”以食指成弓轻轻地k了小李毓一下,将小小娃儿K入母亲怀中去安息。
“你干嘛揍我侄儿?”一记铁拳马上伸张正义、将不肖小爹地一拳揍到床上去挂着。
尾随在李举韶身后的,除了李举鹏,还有孙氏夫妇。他们正从学校回来。
孙束雅忙将口中的棒棒糖塞入儿子口中,急急道:
“怎么样?有没有替我讨回公道?你们去好久,我一个人等得好无聊。”
今天是她“留家察看”的第二天,简直闷死她了,又没心情看书,、心中梗着怒气,哪能心平气和?就连欺负儿子也欺负得不带劲。
孙母从皮包中掏出一封信:
“束雅,你最近是惹到什么人了?先别说学校的事吧!今天一大早我就收到一封黑函,指称你赁居在外行为不检,与一名大学生同居,要我多加注意,以免你变坏了我们还不知道。”最好笑的,是信上所附的照片是女儿女婿的合照,背景好像在卡拉OK店。
孙束雅接过照片,笑道:
“咦,上个月在PUB有被拍下来呀?老公,你看,拍得不错耶。”她拉过丈夫一同看。相片中正在歌唱“丹尼之歌”的李举韶用深情款款的眼光看着坐在他腿上的她。若非这是一张告密相片,他们还真想感谢拍下这个画面的人,挺赏心悦目的嘛!
“妈,别担心,这种信没有什么,顶多是有人不喜欢我们交往,想利用可能的手段来逼我们分手,不会有更大的动作了。”李举韶将黑函折成纸飞机让儿子玩。
孙束雅的注意力又转回了今天家长去学校的结果。
“大哥、爸、妈,说嘛,他们有没有道歉?有没有收回大过的命令?我没做错什么,他们没有资格在我的求学生涯中画上一点污点。”
李举鹏代表发言:
“他们收回了。并且明天会登报道歉──”
“哇!有这么严重吗?我们又不是皇亲国戚、财大气粗的大人物,他们干嘛这么做?”李举韶咋舌追问。
孙父笑道:
“还不是举鹏有办法。在我们证明了你们早已结婚生子的事实之后,他们那边的人可就没了气势了,但不该的是那些人仍以高姿态表示不能怪他们误解,说学生那么早结婚前所未见,才会以为束雅在说谎,为自己的行为不检月兑罪。那些人就是不肯放段,侮辱了学生的品行人格之后,倒认为理所当然似的。”
“对呀!对呀!又因为我们没有找议员、立法委员来壮声势,他们全然不怕的,收回记过的决定之后,就当没事了,但仍是要束雅在家反省,并且不要公开已婚事实,免得影响同学的学习,怕她带来不良示范!我呸!他们根本是不打算让学生知道真相,怕没面子,决定牺牲学生来维持自己至高无上的身段,所以我们后来便不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孙母提到当时的情形就有气。
孙束雅眨了眨眼:
“我知道那票烂人会做的决定,只是你们怎么说服他们屈服认输呢?”
李举韶搂住她肩:
“这个你就不必问了,大哥出马,一向没有他完成不了的事!刚才他们顺路到学校接我下课、我们倒是讨论出让你转学的决定,好不好,到我们T大隔壁的那所私立高中去读,以后我们可以每天一同上下学?”
她瞪大眼:
“拜托,那所读书风气等于零的学店?!我宁愿在家自修,也不要与那些成天以玩乐为要事的同学们瞎混日子。那所学校成立五年以来,根本只要有钱就可以进去,参加联考两年以来,没半只小猫考上大学、专科,你们确定我该到那边去读书?不会嫌浪费我个人的时间吗?”
“唉!基本上,这也是有目的的。”李举韶清清喉咙,以招来各方注意。“就因为那所高中没升学率可言,所以一心想雪耻的董事们开出了高额奖学金,以激发学生的升学。考上大学者,奖六万;如果是国立大学再加二万。专科一万。这是我家教的学生提供的资讯。我是想那笔钱放在银行只怕也快招来虫蛀了,我们何不做个善事让它重见天日.发挥它身为钱的功用呢?”
总而言之,就是他老兄很垂涎那笔金光闪闪的奖学金就是了!而且他十足肯定老婆的资质定可以考上T大,与他双宿双飞于T大校园,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
“那好吗?如果束雅被那些同学带坏怎么办?”孙母想到自家老三就是因为一路读放牛班、三流高中,以至于一路当大姊头到今日虽不再混太妹,仍能号令一些小混混的情况,不免担心起老么的定力问题。
李举韶笑道:
“妈,请放心,先别说有我在一边就近管理,其实束雅除了上下课之外,根本没空去与人玩乐,光是小毓就够她玩了,她何必往外跑?”
对自己名字已经很有相当认知的李毓爬了过来,用他满是糖渍的嘴巴要亲吻父亲,不过得到的是一张湿纸巾覆面。自投罗网地成为父亲的玩具。
孙束雅点头:
“好吧!看在那么多钱的分上,我转过去好了。老妈,你也不必担心,我可没有二姊那种不怕死又四海的性格。不过我很好奇道歉启事的内容是什么?”
李举鹏开口回答:
“在三大报的娱乐版下方登一则十六开大的启事,其中不仅要声明你们已结婚的事实,也要对孙李二家表达歉意,最后放上一张你们的结婚照以兹证明。”
娱乐版是小女生们的最爱,放于其上还怕没人看见吗?他们主要的诉求对象也不过是围在孙束雅以及李举韶身边的“有心人士”罢了。
“这下子,可成名了。”孙束雅无奈地叹息。看来转学是势在必行了,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必定不太平。
十一月份秋意深浓,早晚都有些凉意,但日正当中时却又炙热得让人受不了。
报纸上的道歉启事一如预料中的造成“日扬高中”师生们强力的话题。在放了一星期”反省假”后,孙束雅返校便是为了办理转学事宜。对她而言,公开了已婚身分,也算是柳暗花明了,不过对她好奇的人更多了。
面对众多热情的问候,以及接下来源源不绝的问题,她只庆幸自己即将转学。
走出教务处,看到杵在柱子边的周向荣,她楞了一下。想起了其兄的恶形恶状,于是打算视若无睹地走开,不愿给攀谈的机会。
“孙同学,请等一等。”虽有高大强健的粗犷体魄,但周向荣生性憨厚内向,造就了斯文不擅辞令的口舌,与外表全然不符。
“我不认为有什么好说的。”她将大袋子抱在身前,走向校门口。
周向荣默默地跟着她走,知道了她真正是嫁人了以后.心中万分震撼仍阻止不了仰慕之心。也亏得他沉闷闭塞的性子,才不致丑状毕露,难堪至极。
“对……不起。”他总览得欠她良多,与兄长的一并算上。如今佳人不得不转校,他难辞其咎。
站定在校门外的林荫步道上,才转过身:
“没什么,反正我早想换个环境认真读书。我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让人喜欢,但仍是很感谢你们的一番心意,让我的虚荣心涨得高高的。若不是我已有丈夫,说不定每天会笑得像傻瓜一样呢!”
他第一次与佳人正视,不禁红了脸,不知该把双眼放那边才好。结结巴巴道:
“其实……你今年一转学进来,我就注意你了。你很漂亮,又不像一般高中女生那样嘻嘻哈哈,很认真地念书,我觉得你很有气质……不愧是市女中转过来的学生。”
“谢谢。”被人家说的那么好,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对于这种没攻击性的仰慕者,她不会抗拒与他谈话,反正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搔搔头,笑道:
“你丈夫……似乎是很优秀的人,我……希望你别生我大哥的气,他最近也不好过,一直在酗酒,我想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吧!或者也因为他以前太过顺利,所以承受不了失败的打击。”
那位仁兄还真是把“男主角”的身分发挥得淋漓尽致。接下来是不是要表现出这位仁兄因为情海生波,从此成为商业钜子,游戏人间,但拒绝付出真情,冷硬无情的性格直到真正女主角出现才融化了他冷硬的心?
那──也好啦!祝福他。
“我想他不会再打扰你们夫妻了。”
“但愿如此。”她以谢天谢地的口气回道。
周向荣笑了,伸出右手:
“握个手好吗?”
她大方地伸出柔荑,放入他大掌中,感觉到他羞涩的颤抖,不禁笑了出来。
一辆拙拙的五十CC中古小机车正好一路以即将寿终正寝的低咆声驶近。
噗、噗、噗……
“不想断掌的话,狼爪给我收回去!”李举韶不善的冷哼声介入两人愉悦的小天地中。
“举韶,你翘课?!”孙束雅转身叫着,看到老公骑的古老型买菜车,笑问:“去哪借来的?”
李举韶认为老婆有顾左右而言它的嫌疑,打鼻腔哼出一声之后才道:
“几时你与这家伙好到有说有笑的地步了?”
“你吃哪门子醋呀?他与他大哥是不同的。”她轻吻了他一下,转身对周向荣挥了挥手:“你进去吧,拜。”
周向荣只是笑了笑,点头后移步回校园,背影看来有点落寞。着迷的心思,岂是立即可以收回?只能以时间,慢慢来淡忘了。
“你对他比较有好感?”有位仁兄不高兴了。
孙束雅很直接地回答:
“对呀,比较没有富家子弟的气息,以后应该比较有前途。”
“很可惜你已经转校了对不对?”鼻音中隐约喷火。
“喂,你什么意思?”这男人话中有话哦!她的粗神经逐渐转细,大大的杏眼也沉重地眯了起来。
李举韶一脸臭臭地别开眼,不想在外边吵架难看:
“上来吧!我们去接儿子回小套房。”
“我自己搭车回去,哼!什么意思呀?摆脸色给我看!等你神经线转回正常运作之后,我才要与你讲话!”她大步地走向公车招呼站。
李举韶将破机车转了个方向,再度“噗噗”的移近老婆身边:“喂!干嘛呀,一起走啦。我请你吃牛肉面,好不好?”这种没营养的呕气还是少玩为妙,古人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即使后方是悬崖也得给它退下去。
她侧生上机车后座,搂住他的腰道:
“下次没道理的醋不许吃。”
“是!老婆大人。”他可怜兮兮地回应,实在没有几次吵架的经验,也不想开先例,只好这么回答了。
“碰!”
随着一声巨响,冲进一名气虎虎的小美人,吓着了好不容易偷闲品茗的孙氏夫妇。
以小女儿冲入这一个饮茶室的肢体语言来看,她是打算等别人开口殷殷垂问委屈的,否则她也没必要将门甩得那么重。
孙父正要开口,不料妻子抢了先: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泼出去的水呀?都当人母了,怎么一点样子都没有?”
“我受了委屈呀!”不找父母哭诉找谁去?
“束雅乖女儿,告诉爸爸怎么了?”
“老公,都说别再宠她了嘛!免得她老是不明白自己要担负起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是什么。”孙母眼下一瞄,怎么瞄也瞄不到所谓的委屈在何方。
孙父拍拍妻子的手,仍是以一贯的温柔问:
“过来这边坐.告诉爸爸怎么了。”
她马上偎了过去.一点儿也没有“泼出去的水”的自觉。气嘟嘟地道:
“我今天下课,答应举韶到T大找他,他要打球到五点半,结果我当然乖乖地去啊,一时没找到举韶,就向几个打球的男生问话,他们很殷勤告诉我只要在原地等就可以等到他了。结果不到三分钟果然举韶就来了,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我招蜂引蝶,气死我了!那些人好心地陪我聊天,又站得很远,足够避嫌的了,哪里有什么错?倒是他,他身后至少跟了三名女生,我都没说哩!”
“哟,你们已经结婚久到足以吵架互指是非了吗?果然早婚是不幸的开始哦。”孙母依然冷言,不为所动。
“爸──我要回来住几天。”向老父撒娇比较有效。
“可以是可以,但你们夫妻不能斗气下去,小毓呢?他怎么办?”
“妈妈有空──”好棒的如意算盘。
“没空。”狠狠将算盘一掌击碎。孙母叫道:“吃什么醋呀!幼稚得半死,你当婚姻是儿戏呀?有话直接谈开不是很好?你们是嫌日子太好过了是吧?再玩嘛,何必不直接离婚了事?”这个女儿就是长不大!
“难道因为我们早婚,就没有吵架的权利吗?”孙束雅不悦地问着。
“那离婚呀!”想对她撒娇?到北极去等着吧!
“妈!你很差耶,哪有人母亲这么当的?”
“你这个母亲又怎么当的?把儿子丢在婆家,死活不管。”
热闹的斗嘴声吸引了另一名久久回家一次的成员。
随着饮茶室的门再度被打开,露出了一张桀骜不驯、英气凛凛,但相貌平凡的女子。一身的骑士装,手抱安全帽,抓着一头短发笑道:
“原来是小妹回来了,难怪老妈兴奋得怪叫。咦,小毓呢?我好久没见到那小子了。”
“琳琳,吃饱了没有?今天老妈买了很多菜,你至少要住一晚再走。楼下有点心,快去吃一点。”孙母见不常回来的女儿回家了,马上热络无比,直要拉人下去吃好料的。“至于小毓,则被某个没良心的娘抛弃了。”
四个孩子中,其实最像孙母的就是孙琳琳了,性格与外貌几乎都是同一个印子,难免惺惺相惜不已。尤其令人头痛的小孩并没有走上歹路,真是老天垂幸!
孙琳琳见小妹嘟高了嘴,笑着戳一下她的头:
“干嘛,没人可以吵不爽呀?”她拿出以前大姊头的架势:“不然我带人去堵他,揍他几拳,将他毁容,这样你有没有气消?”
孙束雅忍无可忍地叫:
“人家只是想发牢蚤,你们干嘛都不给机会?”她依偎入父亲怀中,寻求唯一会对她怜惜的对象。
孙父忍住笑,对妻女道:
“好了,别逗她了,我想说了那么多,束雅的气也消了,咱们一同下去吃点心吧!”
姊妹俩走在后头,孙琳琳问道:
“你打算气多久?不怕老公被人乘机抢走?”
“他不敢乱来啦,只是最近太爱吃醋,不知道为什么。”
孙琳琳指着她美丽的脸蛋:
“他是该担心的。男人很容易『煞』到你的。你忘了我以前那些兄弟,有事没事在我们家附近闲晃,就是为了看你一眼,口水都快流成一条臭水沟了。”孙家有四兄妹,就属孙束雅得天独厚,既是资优生,又是美人胚子,而且性格也很正常。
这样说其实是有根据的。
老大孙立秀目前在国外深造博士学位,是一个生命中除了念书,就什么也不知道的生活白痴。因为对现实生活一无所知,使得她在学术领域之外的行为有点神经兮兮;是个不正常的资优生。
老二孙俊宇目前就读医学院六年级,对解剖人体、验证据体的死因有无与轮比的狂热,如今已是法医组中硕果仅存立志当法医的奇特人士。生性孤僻,几乎与科学怪人没两样,着实也足以令人叹息,可预见是未来法医界的佼佼者;也是个资优生──不正常的那一种。
孙家的资优生都很奇怪,至于资质平凡如老三孙琳琳者,在求学过程中全是刀里来、剑里去的大姊大,进医院与让人进医院的次数不胜枚举,轰烈到如今退出江湖两、三年,都还有人缅怀不已,也有人死忠追随。
相较之下,孙束雅就难免集宠爱于一身了。如果她没有在十七岁那年怀孕结婚,搞不好真的会因为一路行来极端正常与优秀,而获得孙氏夫妇致赠的匾额一座
孙家最乖巧的孩子。但……孙氏夫妇恐怕是命中注定要有四个性格迥异的子女了!要担心的事还少得了吗?
所以说孙母会不把小女儿的哭诉当一回事,实在是那根本只能列为微不足道的事来看,身负重任的孙母根本不看在眼内。
“啊──呀──”
甫一下楼,推开厨房通往二楼的门,第一眼见到的即是坐在餐桌上玩小车车的李毓,并且得到李毓热情的笑容与“啊啊”声;护在儿子身后的,当然是李毓的爹了。
“爸、妈、琳琳,今天都在呀。”李举韶抱起儿子,一同礼貌地招呼着。
“我就说你也该来了。坐呀!一同吃点心,今天早上我做了很多布丁与苹果派。”孙母将小女儿推到李举韶那一边,让他们夫妻坐一起。
孙束雅不肯看老公,抱过儿子,像是自言自语道:
“七点半不是得去上课?过来这里干什么?”
坐在他们对面的孙琳琳笑道:
“咦!小毓才九个月大,几时需要上课了?哇拷!那不就是天才儿童了。”
孙束雅丢过去一记白眼。她看着儿子不代表是对儿子说话啊!
孙父过来抱过李毓:
“你们要不要上楼谈一下,等会再下来吃晚饭?”
“不要。”孙束雅别开头。
李举韶突然感觉头有点疼。一个星期以来连续两次闹别扭,实在伤身体。虽然吃醋的人是他,不过束雅也该自我反省一下才是!完全没戒心地与男人谈笑,她当真以为别人只是好心呀?那么那些男人为何不去找安全型女子谈天说地呢?不是别有目的,现下哪见得到真正的好心人?
“束雅,你现在不谈可以,我们回家再谈。”家中起勃溪,他哪来的心情去赚钱。
“我要住在这里,暂时不回家。”她仍把眼光定在天花板。
“那也可以,我们一同住下来。”
“你不许住我家!”她瞪他。
十九岁了,玩这种小孩子似的争吵会不会略显幼稚?孙琳琳看不过去:
“我看你们先去打一架再回来决定谁该听谁的。要是我的话,我会一拳揍昏那个宁愿呕气,也不愿与人好好谈的家伙,然后一路拖她的头发回家,比较省事。”
李举韶点点头:
“很好的方法,不过,我会先给她当文明人的机会。”
“二姊!你很差哦!”孙束雅哇哇叫着。
孙父发挥一家之主的本色:
“好了,你们吃饱饭之后,回家好好地谈开。我想你们是不会轻易谈离婚的,那么,未来那么长的一条路,总会有许多问题出现,如果现在不能建立一个长好的沟通模式,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束雅,多想想举韶的好处,气也该消了。你们的长相都极出色,难免会招来一些异性的欣赏,但这不该成为你们吵架的理由,不是吗?”
小夫妻低下头反省,只有窝在外公怀中的李毓以拍手声表示同意,迳自笑呵呵,让浓重的硝烟味消弭于无形。
第二回合小吵架,于焉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