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队人马,走进了一条山路。天气忽然陰暗下来,接着,雷声大作,大雨倾盆而下。乾隆的马车,陷进泥淖。马儿拼命拖车,车子却动弹不得。
众人围着车子,无可奈何。
尔康掀起门帘,对里面喊:
“老爷,恐怕你们要下车,让我们把车子推出来!”
乾隆、紫蔽、小燕子都下车。
福轮和纪晓岚连忙用伞遮住乾隆。
雨点稀哩哗啦的下着。乾隆放眼一看,四周没有躲雨的地方。紫蔽和小燕子,几乎立刻淋湿了,就问福轮:
“还有伞吗?”
“这真是一个大疏忽,就带了两把伞!”福轮歉然的说。
乾隆一听,就大喊。
“紫蔽,小燕子,你们两个过来!到伞底下来,不要淋湿了!”
“我没有关系,我去帮他们推车!”小燕子嚷着。
永琪、尔康、尔泰、鄂敏都淋得透湿,在奋力推车,傅恒和太医在前面控马,大家都狼狈极了。小燕子奔来,加入大家推车。嘴里吆喝着:
“来!一、二、三!用力!”
永琪看到小燕子浑身是水,心痛,喊:
“你不要来凑热闹了!去伞底下躲一躲!”
“我才不要,我要帮忙!来!大家用力!”
“一二三!起来!”大家大叫。
车子仍然不动。
雷电交加,马儿受惊,不肯出力了。一个雷响,马儿就昂头狂嘶不已。
紫蔽站在乾隆身边,已经浑身是水。乾隆手里的伞,一直去遮紫蔽,自己竟然浴在大雨中。他心痛的说:
“你过来,女儿家,身子单薄,不比男人,淋点雨没有关系!过来!过来!”
紫蔽看到乾隆给她遮雨,自己淋湿,又惊又喜。忙接过乾隆手里的伞,完全罩着乾隆,喊着说:
“老爷,你不要管我了,反正我已经湿透了!你是万乘之尊,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你别淋到雨,就是您对我的仁慈了!”
纪晓岚和福轮,见到乾隆如此,急忙用另一把伞遮着紫蔽,让自己浴在大雨里。
“老爷,你别管紫蔽丫头了,我来照顾她!”纪晓岚说。
“是呀,是呀,我们来照顾她!”福轮按口。
紫蔽见福轮淋雨,大惊。那敢让福轮和纪晓岚来给自己遮雨。手里的伞,又去遮福轮和纪晓岚。
“拜托两位大人,不要折我的寿,好不好?我是丫头呀!”
大家遮来遮去,结果是人人湿透。
紫蔽见乾隆执意遮着自己,一急,就把伞往乾隆手里一塞,喊着说:
“我帮他们去!”
乾隆急喊。
“紫蔽!紫蔽!”
紫蔽已经跑到马车前面去了。
紫蔽没有加入推车的行列,却奔到马儿身旁,对傅恒笑着说:
“这马儿不肯出力,让我来开导开导它!”就对着马耳朵,不知道说些什么,说完一匹,又去跟另一匹咬耳朵!”
傅恒和太医,惊奇的看着紫蔽。
这天晚上,乾隆发烧了。幸好太医随行,立刻诊治,安慰大家说:
“只是受了凉,没有大碍,大家不必担心!还好从家里带了御寒的药,我这就拿到厨房去煎,马上服下,发了汗,退了烧,就没事了!”
乾隆裹着一床毡子,坐在一张躺椅中,虽然发饶,心情和精神都很好。
“我看,你干脆叫厨房里熬一大锅姜汤,让每个人都喝一碗,免得再有人受凉!尤其两个丫头,不要疏忽了!”乾隆叮嘱太医。
“是!我这就去!”太医说,急急的走了。
永琪关心的看着乾隆:
“阿玛,你还有那儿不舒服,一定要说,不要忍着!”
“是啊!是啊!好在太医跟了来,药材也都带了?”福轮说。
乾隆抬眼,看到大家围绕着自己,就挥挥手说:
“你们不要小题大作,身子是我自己的。我心里有数,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下去吧!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别都柠在这儿!让……紫蔽和小燕子陪我说说话,就好了!大家都去吧!”。
“如果你要叫人,我和尔泰就在隔壁!”尔康说。
“这一层楼,我们都包了,有任何需要,尽管叫我们!”傅恒说。
“去吧!去吧!别把我当成老弱残兵,那我可受不了!别罗嗦了!”乾隆说。
纪晓岚便非常善体人意的说:
“紫蔽丫头,你好好侍候着!”
“是!你们大家放心!”
尔康听纪晓岚那句话,直觉有点刺耳,不禁深深的看了紫蔽一眼。
紫蔽全心都在乾隆身上,根本浑然不觉。
众人都躬身行礼,退出房间。房里,剩下乾隆、紫蔽和小燕子。紫蔽就走到水盆前,绞了帕子,拿过来压在乾隆额上。
“把额头冰一冰,会舒服一点!”
小燕子端了茶过来,拼命吹气,吹凉了,送到乾隆唇边去。
“还好,紫蔽想得周到,带了您最爱喝的茶叶!来,您喝喝看,会不会太烫?”
乾隆接过茶,嚼了一口。紫蔽又拿了一个靠垫过来,扶起乾隆的身子,说:
“我给您腰上垫个靠垫,起来一下!”
乾隆让紫蔽垫了靠垫。小燕子又端了一盘水果过来。
“您爱吃梨,这个蜜梨好甜,我来削!”
“我来!我来!”紫蔽抢着说。
“那,我来换帕子!”小燕子就去换乾隆额上的帕子。
乾隆左看右看,一对花一般的姑娘,诚诚恳恳的侍候着自己,绕在他身边,跑来跑去,嘴里你一句,我一句,有问有答的。他竟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他凝视二人,越看越迷糊,越看越困惑。
“你们两个,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他忽然问。
小燕子和紫蔽双双一怔。
“老爷,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燕子有点惊惶。
紫蔽停止削梨,盈盈大眼,惊疑的看着乾隆。
“不要怕!”乾隆温柔极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感谢上苍,把你们两个,赐给了我!我觉得好幸福,好温馨。这种感觉,是我一生都没有感觉过的!我真的非常非常珍惜!”
紫蔽和小燕子,双双震动着。
药熬好了。小燕子和紫蔽,就端着药碗,要喂乾隆吃药,一个拼命吹,一个拿着汤匙喂。乾隆看这两个丫头,把自己当成小孩一样,不禁失笑,伸手去拿碗,说:
“你们不要把我当成害了重病,好不好,我自己来!”
紫蔽微笑,吹气如兰:
“老爷,有事丫头服其劳!您就让我们侍候侍候吧!您有幸福的感觉,我们也有啊!何不让这种感觉多延续一下?”
乾隆眩惑了,看着紫蔽,默然不语。便由着她们两个,喂汤喂药。
没多久,乾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夜色已深,小燕子早就支持不住,靠在一张椅子里,也睡着了。
只有紫蔽,仍然清醒得很。看着熟睡的乾隆,她思潮起伏,激动不已。这是她的亲爹啊!是她梦寐以求的情景啊!这个“爹”,离她那么近,对她那么好,她却不能喊一声爹!她凝视乾隆,把乾隆的被拉拉严,伸手抚模乾隆的额,发现乾隆在出汗,就掏出手帕,细心的拭去乾隆额上的汗珠。
乾隆在作梦。梦里,雨荷对他缓缓走来,大眼中盈盈含泪。梦里,雨荷在说:
“请不要走,我不舍得你走!我很怕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啊!”
乾隆不安的蠕动着身子,紫蔽忙碌的手,不住拭去他额上的汗,不住换帕子。
梦里的乾隆,看着梦里的雨荷。雨荷在说:
“我不敢要求你的爱,是天长地久,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爱,是永远永远不会终止的!就怕皇上的爱,只是蜡蜒点水,而我,变成一生的等待!”
乾隆呓语,模糊不清。
紫蔽有点着急,双手更加忙碌的为他拭汗,为他冷敷。
乾隆仍然在作梦,梦里的雨荷在说:
“记住几句话:‘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梦中的雨荷幽幽怨怨,转身而去。乾隆惊喊而醒:
“雨荷!雨荷!”
乾隆陡然坐起身子!”接触到紫蔽惊怔的双眸。迷糊中,紫蔽和雨荷,叠而为一。
乾隆一伸手,紧紧握住了紫蔽正为他拭汗的手。
两人瞠然对视,紫蔽听到乾隆喊着母亲的名字,陷入极大的震撼中。乾隆惊见紫蔽殷勤照顾,疑梦疑真。
“我作梦了,是不是?”乾隆怔忡的问。
紫蔽点点头,颤声的答:
“您在叫‘雨荷’!”
乾隆一眨也不眨的凝视紫蔽。
“你也知道雨荷!”
“是!知道雨荷的每一件事!知道老爷的诗!”就轻轻的念:“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念完,心中激动,口中难言,一滴泪就滑落面颊,滴在乾隆手背上。
这滴眼泪震动了乾隆,他整个人一跳,看着紫蔽的眼神,更加深邃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首诗?”转念一想,明白了:“哦,是小燕子告诉你的!”
紫蔽低头不语。
乾隆再看了她好一会儿,沉吟而困惑的:
“好奇怪,总觉得跟你很熟悉似的,好像老早就认识,中国自古就有成语‘似曾相识’,想必,这是人与人之间常有的一种感觉吧!”就柔声说:“紫蔽,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家乡在哪儿?”
“我和小燕子是同乡,家在济南大明湖边!”紫蔽清晰的回答。
“你和她是同乡?难道你见过雨荷?”乾隆惊愕。
“是!她是我的干娘!”
乾隆大惊。愕然半晌。
“我不懂。难道你和小燕子认识已久?”
“我和小燕子是缘分,是知己,是姐妹!大概从上辈子开始,就已经认识了!”
乾隆惊看紫蔽,一肚子疑惑,却不知哪儿不对劲。正要再仔细盘问,熟睡的小燕子忽然从椅子上滚落地。嘴里在说梦话:
“小贼!看你往哪里跑?你给我滚回来……”,这一摔,就摔醒了,坐在地上发楞:“我在哪里?”
紫蔽急忙奔过去,把她扶起来。
“怎么回事?睡着了还会滚到地上来?作梦都在跟人打架吗?”
小燕子看到乾隆,这才一个惊跳,站起身,跑到乾隆面前问:
“老爷,你好一点没有?我怎么睡着了呢?就伸手模模乾隆的前额,喜悦的喊:“你不烧了!”
紫蔽那几乎要月兑口而出的秘密,就这样被打断了。紫蔽看着乾隆,笑着说:
“老爷,你到床上好好的躺一躺吧!烧已空完全退了,也不出汗了,我想,再休息两天,就可以上路了!”
乾隆看着面前的一对壁人,神思恍惚。小燕子伸手去扶乾隆:
“我们扶你到床上去!”
乾隆起身,小燕子和紫蔽,一边一个扶着他。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乾隆说。
“把你当成‘爹’啊!”小燕子答。
紫蔽就看着乾隆,大胆接口:
“是啊!我知道没有资格,但是,我好想跟小燕子说同样一句话!””
乾隆一震,看紫蔽。紫蔽眼中,闪耀着渴盼和千言万语,这样的眼光,使乾隆整个人都怔住了。更加迷糊起来。
乾隆休息了两天,身体就康复了。车车马马,大家又上了路。
这天,大家到了一个村庄,正好赶上“赶集”的日子,广场上,热闹得不得了。各种日用商品、布匹、牲口、杂货应有尽有,小贩们此起彼落的叫卖着。各种小吃摊子,卖糖葫芦的,捏泥人的,卖馄饨的,卖煎饼的……也应有尽有。
乾隆等一行人走了过来。乾隆看到国泰民安,大家有的卖,有的买,热闹非凡,心里觉得颇为安慰。东看看,西看看,什么都好奇。
忽然,大家看到了个年约十七、八岁,长得相当标致,浑身镐素的姑娘,跪在一张白纸前。许多群众,围在前面观看。小燕子和紫蔽,已经挤了进去。紫蔽看着那张纸,纸上写着:“卖身葬父”。紫蔽不禁念着内容:
“小女子采莲,要赴京寻亲,经过此地,不料老父病重,所有盘缠,全部用尽,老父仍然撒手西去。采莲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只得卖身葬父。如有仁人君子,慷慨解囊,安葬老父。采莲愿终身为奴,以为报答!”
小燕子站在采莲前面,看着那张状子,拉了拉紫蔽,悄悄低问:
“这个画面,有没有一点熟悉?你看那个采莲,会不会是个骗子?”
紫蔽也低声说:
“如果是,你要怎样?如果不是,你又怎样?”
小燕子嘻嘻一笑,低声说:
“如果是真的‘卖身葬父’,我当然要给钱呀,总不能让她把自己卖了。如果是假的,我当然更得给钱了,因为是‘同行”嘛!”
两人正低声议论,忽然一阵喧嚣,来了几个面目狰狞、服装不整的恶霸。其中一个,长得又粗又壮,满脸横肉,满嘴酒气,一窜就窜到采莲面前,伸手一把拉起了她。大吼着说:
“卖什么身?老子昨儿个就给了你钱,已经把你买了!你是我的人了,怎么还跑到这儿来卖身?跟我走!”
采莲死命抵挡,哀声大叫:
“不是不是!我没有拿你的钱!我一毛钱也没有拿,我爹还躺在庙里,没有下葬呀!我不跟你去,我不是你的人,我宁愿死,也不要卖给你……我不要!”
“混蛋!”那恶霸“啪”的一声,就给了采莲一个耳光:
“你不卖给我,我也买定了你!”
其他恶霸,就喊声震天的嚷着: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见的,你收了张家少爷的钱,还想赖!把她拖走,别跟她客气……”
小燕子怎么受得了这个,身子一窜,飞身出去了。
“呔!放下那位姑娘!”
那恶霸出口就骂。
“放你娘的狗臭屁!”
恶霸话才说完,“啪”的一声,居然脸上挨了一个大耳光。定睛一看,永琪不知道怎么就飞身过来,满脸怒容的站在他面前,疾言厉色的大骂:
“嘴里这样不干不净,分明就是一个流氓!人家姑娘已经走投无路,你们居然趁火打劫,太可恶了!”就大吼一一声:“放下那位姑娘!”
那恶霸勃然大怒。
“那里来的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说着,挥手就打。
其他恶霸一见,全部聚拢,挥拳踢脚,大打出手。小燕子嘴里喊叫连连,对着那群恶霸乱打一气:
“看掌!看刀!看我的连环踢!小贼!别跑……”
福轮叹了口大气,无奈的喊:
“尔康!尔泰!照顾着他们!”
尔康尔泰早已飞进场中去了,一场恶斗,就此开始。那群恶霸怎么经得起尔康等三人联手,没有几下,已经哼哼唉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都趴下了。
小燕子拍拍手,挥挥衣袖,好生得意。
“过瘾!过瘾!”对地下的恶霸们喊:“还有谁不服气?再来打!”
一个恶霸躺在地上哼哼,对小燕子恨恨的说:
“你打你老子,当心我跟你算帐……”
一句后没有说完,尔康喘起一块泥团,不偏不倚的射进恶霸的嘴里。大声问:
“还有谁要说话?”
恶霸们没存一个敢说话了。
福轮就急忙说:
“我们走吧!这样一路打打闹闹,恐怕太招摇了!小燕子,你也得收敛一点!”
“那可没办法,路见不平,总得拔刀相助啊!”小燕子说。
“好了!打完了,大家走吧!”乾隆说。
大家便往前走去。走了一段,永琪一回头,发现采莲痴痴的跟在后面。
“等一下!我们只顾得打架,把她给疏忽了!”就停步,看着采莲:“你爹在哪儿?”
采莲看着永琪,眼中闪着崇拜与感激,走过来。倒身就拜。
“我爹就停放在那边的一间破庙里!”指了指远处的山边。
永琪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采莲。
“快去葬了你爹,剩下的钱,用来进京,找你的亲人吧!”
采莲收了银锭子,泪,流下来,对永琪磕了一个头。
“少爷,那…我是你的人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买你,只是要帮你!你快去葬你爹吧!”永琪挥挥手。
“可是…可是……我怎么办呢?那些人,我很怕啊!他们一直缠着我,一直欺负我……”采莲怞怞噎噎的说。
“恐怕这样不行,那几个恶霸还会找她麻烦的!等下爹没葬成,说不定连银子都给人抢了去!”尔康说。
“是啊!你们要帮人家忙,就干脆帮到底!要不然,我们走了,她还是羊入虎口!”尔泰也点头。
“怎么帮到底?难道还要帮她葬父吗?”福轮问。
小燕子豪气的一摔头:
“好吧!就帮她葬父吧!”
福轮摇头。纪晓岚和众大臣都摇头。只有乾隆,一笑说道:
“看样子,我们又得找个客栈,住上一晚!”
采莲的爹入了土。帮忙已经帮完了。
大家继续行程,行行复行行。
大队人马,走了好大一段路,永琪一回头,忽然发现后面有个人,跌跌冲冲,蹒蹒珊珊的追着队伍。永琪定睛一看,竟是采莲!永琪不禁一怔,一拉马缰,奔到采莲面前,问:
“采莲,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你应该继续上路,到北京去找你的亲人,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采莲可怜兮兮的看着永琪:
“可是……我是你的人了!你买了我!”
“不是!不是!我没有买你,只是帮你!我家里丫头一大堆,真的不需要人,你别跟来了,回头走吧!”
采莲低头不语。
永琪一看,才发现采莲穿着一双鞋底早已磨破的鞋子。由于追车追马,脚趾都已走破,正在流血。永淇怞了一口冷气,无奈而同情,说:
“算了,先到我马背上来,我们到了前面一站,我再来安排你怎么去北京!”
永琪便伸手一捞,把采莲捞上马背。采莲又惊又喜,坐在永棋身前,两人回到队伍里,尔泰吃了一惊,问: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到前面一站再说!”
小燕子坐在马车里,一直伸头望着窗外,这一幕,就全体落在小燕子眼里。
到了下一站,永琪发现,跟采莲说不清楚了。那个姑娘,一直睁着一对泪汪汪的大眼睛,痴痴的看着他,一副“抵死相从”的样子。无论永琪跟她说什么,她都是一厢情愿的,低低的,固执的说:
“我是你的人了,你已经买了我,我不会吃多少粮食,我要侍候你!”
永琪忍耐的解释:
“我跟你说,我真的不能带着你走!我们是出来办事的,带着你非常不方便!到了这儿,你就自己管自己了!”掏出钱袋:“喂,这都给你!拿去买双鞋,买些衣服,雇一辆车,自己去北京,或者回你的家乡去,知道吗?”
小燕子走了过来,没好气的插口:
“少爷,我看你就把人家带着吧!最起码,在路上骑个马,有人说说笑笑,也解个闷!”
尔泰听出小燕子的醋意,便恐天下不乱的笑着接口:
“是啊!一路上,我看你跟采莲姑娘谈得挺投机,人家现在无家可归,你就好人做到底吧!”
大家这样一说,采莲更是对着永琪,一个劲儿的拜拜。
“我不会给您找麻烦,我什么事都为您做!请你不要打发我走!”
永琪好无奈,好不忍,回头看紫蔽,求救的看紫蔽,说:
“你给她找双鞋!她的脚磨破了,所以不能走路,我才带她骑马!”
永琪这句话,原是向小燕子解释,为什么会并骑一马,谁知,小燕子听了更怒,一扭身,就走掉了。紫蔽赶紧给永琪使眼色。永琪才急忙追去。
小燕子跑到一座小桥上,气呼呼的东张西望。
永琪急急奔来。问:
“你在生我的气吗?”
“奇怪,谁说我生气?”小燕子不看他,调头去看另一边。
“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看风景!”小燕子说得好大声。
永琪一怔。
“等会儿老爷一定会到处找你,你不进去侍候着,跑到这儿来看风景?”
小燕子更大声了:
“老爷要人侍候,你不是已经买了一个丫头了,叫她去侍候!难道我是生来的奴才命,就该给你们喊来喊去,做这做那!你又没给我钱,没买了我!我干什么一天到晚等在那儿,等你们差遣!”
永琪毕竟当惯了阿哥,那里被人这样冲撞过,一时间,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真是莫名其妙!那个采莲,是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你要管人家的闲事,帮人打架,帮人家葬父!现在,你生什么气?难道她的脚流着血,一跛一跛的跟在我们后面追车迫马,我们就该视而不见吗?你的同情心就那么一点点?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女侠客呢!”
小燕子一听,怒不可遏:
“我不是女侠客,好不好?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什么女侠客!你受不了人家追车追马,受不了人家的脚流血,你还不去照顾她,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你走!你走!”
“你这个样子,我会以为你在吃醋!”永琪盯着她看。
小燕子勃然大怒,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喊:
“作你的春秋大梦!你以为你是‘少爷’,每个人都会追在你后面,苦苦哀求你收留?你把我看得那么扁,让我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根本不是什么!”
永琪一震,倒退一步,气得脸色雪白。
“你是一个蛮不讲理、没有原则、没有感觉、没有思想的女人,算我白白认识了你!”
这几句话未免说得太重了,小燕子眼圈一红,跺脚大喊:
“你滚!我再也不要理你!我没思想,没深度,没学问……可我也没招惹过你!你走!你也不要再来招惹我……”
“我可没说你没深度,没学问……”
“你说了!你说了!你就是这个意思!”小燕子跋扈的喊,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就对永琪砸过去。
永琪大怒,说了一句:
“简直不可理喻!”掉头就走了。
剩下小燕子,呆呆的站在桥上,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个采莲,就这样跟着队伍,跟了整整三天。
小燕子憋着气,也整整憋了三天。
第三天黄昏,大家停在客栈前面,卸车的卸车,卸马的卸马。永琪看着小燕子,两人已经三天没有说话了,他实在憋不住了,看到乾隆等人进了客栈,门口就剩下他们年轻的几个人。就走过来说:
“讲和了,好不好?那天,我害了‘刺猬’病,偏偏胡大夫说,这个病无药可治,只能让它自己好。现在,病状已经减轻,你是不是也可以停止生气了?还有,那个采莲……要跟你告辞了,她在这儿,转道去北京……”
永琪话还没有说完,小燕子忽然跳上一匹马背,对着城外,疾驰而去。
紫蔽大惊失色,大喊:
“小燕子!你干什么?你不会骑马呀!回来!回来呀!”
尔康急推了永琪一把。
永琪便跃上一匹马,疾追而去。
小燕子骑着马飞驰。
在她身后,永琪策马追来。
两人一前一后,奔进草原。永琪一面追,一面喊:
“小燕子!不要这样嘛!你又不会骑马,这样很危险呀!要发脾气,你就叫一顿,喊一顿,骂骂人,打一架……什么都可以!不要这样拿自己开玩笑,你赶快停下来呀!”
小燕子没有想到马儿那么难以控制,跑起来又飞快,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却已经欲罢不能。她吓得花答失色,缰绳也掉了,她拼命去捞缰绳,捞得东倒西歪。永琪追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喊着:
“不要管那个马缰了!你抓着马脖子…抱着马脖子…”
小燕子偏不听他,伸手一捞,居然给她捞着了缰绳,身子差点坠马。
“天啊……”永琪惊叫。
小燕子拉着僵绳,骑得危危险险,还不忘记回头吵架,大喊:
“你跟着我干什么?你走!你走!你不要管我!我危不危险,是我的事!”就拍着马喊:“驾!马儿!快跑!快跑……”
马儿疾冲向前,小燕子一个颠簸,又差点坠马。永琪急死了,拼命催马向前,大喊大叫的教她:
“你抓紧马缰,不要放手,身子低一点,伏在马背上,你的脚没有踩到马蹬,这样大危险了。试试看去踩马蹬……”
“不要你教我,不要你管!”小燕子喊,拼命去扯缓绳,马儿被拉得昂首长嘶,小燕子差点掉下马背。
“天啊!”永琪急喊:“你放轻松一点,不要去夹马肚子……”
“我就不要听你!谁要你来教……”
小燕子一面说,一面对着马肚子狠狠一夹。那匹马,就像箭一般射出。小燕子再也支持不住,翻身落马……~
同时间,永琪已经从马背上飞跃而出,伸长了手,要接住她。但是,他毕竟晚了一步,小燕子已经重重落地,正好落在一个斜坡上。她就骨碌骨碌的滚了下去。永琪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小燕子,两人连续几个翻滚,滚了半天才止住。
小燕子气喘吁吁的,惊魂未定,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永琪。
一永琪紧紧的抱着她,也是惊魂未定,也睁着大大别的眼睛,看着小燕子。
小燕子突然惊觉,大怒的跳起身,喊:
“你不要碰我,你离我远一点……哎哟!”小燕了腿上一阵剧痛,站不稳,跌落地,伸手抱着自己的右脚。
永琪急扑过来,不由分说,就翻起她的右脚的裤管,只见裤子已经撕破,血正流了出来。永琪一看到小燕子流血,心中重重的一怞,心痛得无以复加。
“你快动一动,看看骨头有没有伤到!”
小燕子推着他:
“你走开,不要管我!我已经发过誓,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永琪四顾无人,就什么都不管了,把她紧紧一抱。
“已经摔成这样,还要跟我呕气!呕什么气呢?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为了你,整天心神不定,把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那个采莲,在我心里怎么会有一分一毫的地位呢?什么王公之女,什么天仙佳人,都赶不上你的一点一滴啊!”
小燕子想挣开他,奈何他抱得紧紧的。小燕子就委委曲曲的说:
“我没学问,没思想,没才华,没深度,没这个,没那个,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是……”
永琪注视着她飞快蠕动的唇,再也控制不住,飞快的吻住了她。
小燕子大震,呆住了。一阵意乱神迷,天旋地转,半天,都不能动弹。好一会儿,她才忽然惊觉,就大力的推开永琪,跳了起来。单脚跳着。
“你子什么?你还欺负我?”
永琪追过去扶住她。
“我不是欺负你,我是欺负我自己!求求你,赶快坐下来,让我看看伤口怎样了?难道你要让自己流血流到死掉吗?”
小燕子心中一酸,落泪了。
“是!死掉算了!”
“我陪你死!”
“现在说得好听,一转眼,就摆出阿哥的架子了!”
永琪把她的身子按下,让她坐在草地上,俯头看看她的腿。伸手撕下自己衣襟的下摆,去扎住伤口。
“我先给你止血!还好胡太医跟来了,回去之后。就说你练骑马,摔了!知道吗?”
“不知道!”
永琪怜惜的看她,叹口大气,一边包扎,一边说:
“是我错了,好不好,你原谅我,这是我第一次了解男女之情,一旦动心,竟然像江海大浪,波涛汹涌,不能控制!以至于我的很多行为。都失常了!你会吃醋,证明你心里有我,我应该高兴才是,怎样都不应该和你发脾气!你说对了,我从小是阿哥,已经习惯了,难免会把‘阿哥’的架子端出来,以后不敢了!你给了我定心丸吃,我还乱闹一阵,故意去气你,是我糊涂了!”
小燕子见永琪低声下气,心已经软了,听到后来,又抗议了:
“什么定心丸?我那有给你定心丸吃!”
“是,没吃!没吃!现在,我们赶快回去吧!”凝视她:“动一动你的腿给我看!我真的很担心!”
小燕子动了动,痛得龇牙咧嘴。
“还好!没伤到骨头!但是……伤到了我的心。好痛!”
“是人家的脚趾头让你好痛吧!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
永琪伸出手掌给她。
“给你打,好不好?”
小燕子“啪”的一声,就给了他狠狠的一记。永琪摔着手,惊讶的说:
“你的手劲怎么那么大?真打?”
小燕子闪动睫毛,落下两滴泪、永琪一看她哭了,心慌意乱。
“小燕子,不要哭,是我的错!你一掉眼泪,我心都揪起来了,我真的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燕子用衣袖擦掉眼泪,把头在永琪肩上靠了一靠。
“以后不可以凶我!不可以说我‘什么都不是’!”泪又落下来。
“是!我们彼此彼此,好不好?”永琪手忙脚乱的帮她拭泪。
“什么‘噗哧噗哧’,还‘呼噜呼噜呢!”小燕子听不懂。
永琪忍不住“噗哧”一笑,小燕子也就“噗吭”一笑。
“原来是这样‘噗哧噗哧’!”小燕子自言自语。
两人就相视而笑了。
采莲,当天就被尔康派人送去北京了。
这段“采莲插曲”,总算过去了。没有惊动乾隆和长辈。只是,从这次以后,小燕子就多了一份女性的娇羞,比以前显得更加动人了。而五个年轻人之间,有更多的“目语”,更多的‘默契”,更多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