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太白一怔,道:
“这是什么话,姓卓的,请你拿开手,我自会叫你心服口服。”
卓文君道:
“不,这一次我来开,如果仍是两粒骰子,不论是单是双,一千两黄金是你的了。”
一旁的柴老二手中钢丸转动的更见急骤,他沉声道:
“卓老弟台,你怎的一而再找麻烦?”
铁成钢也道:
“偷有偷法,赌有赌规,卓老弟台是不宜动那宝盒的。”
卓文君大怒,道:
“放屁,卓大爷下赌场玩的可是黄金,不是石头瓦块,敢坐下来就不怕被人吃得死月兑,有道是一样的米类,各人的手段,凭本事赢,卓大爷没话可说,想在卓大爷眼里柔沙子,门都没有。”
就在这争执中,一旁突然出现个老者,穿戴十分阔气的老者,只见他“砰”的一声放下袋重物,道:
“我这儿一袋宝物,时价足在十万两黄金以上,正是要来玩一场呢,今见你们这般真真假假,真假难分,倒令我老人家倒足胃口,为了证实是否玩诈,且由我老人家一看;做为证明如何!”说完伸手去托那宝盒。
卓文君见另一赌客来做证明,自是不加反对的任由那老者取去。
老者取过宝盒,并未当场揭开来,而是凑近脸小心的去揭开来看-一
慢慢的,慢慢的他终于把宝盒揭开来。
于是,他像是十分失望的道:
“两粒骰子呀!”
连那宝盒的盖子也掀翻开来,盒盖上面除了有凹印之外,并未见第三粒骰子。
柴老二早理直气壮的怒道:
“姓卓的,你倒是要给柴某一个交待呀!”
卓文君双目精芒闪闪,他咬牙怒视着老者。
铁掌柜心中一栗,暗想:
“怎么他也来了。”
不错,来人正是“偷魂老祖”风啸山。
原来风啸山与小千儿二入睡下以后,风啸山想起赌王“吕仙”吕太白来,觉得他怎的远从长安过八百里秦川而来到这三不管的白虎镇来,必定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大场面在此出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来这柴家赌坊瞧瞧也是无伤大雅,不料却正碰上吕太白处于危难之中,这才中途插一脚,轻易的解决一场难堪,也是一场暗杀,因为——
十分清楚的伸出双手,“偷魂老祖”风啸山笑道:
“各位可要看清楚,我的双手可是空空如也。”他十指瘦又长,青筋暴露似皮包骨。
柴老二轻摇摇头,道:
“卓老弟台,你可是看清楚了吧!”他的意思当然是指风啸山所示的宝盒。
卓文君突然双眉一皱,缓缓站起身来,道:
“这位老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风啸山指着自己鼻子,道:
“要同老夫说话?”
卓文君点头道:
“除了你老兄,在场大概无人够格同我说话。”
他此话一出,使铁成钢也全身不自在,暗骂姓卓的,有一天看我怎么整你吧。
便在风啸山的思忖中,卓文君已兜起面前金砖,当先伸手一让,道:
“你请。”
柴老二忙道:
“怎的不赌啦?”
卓文君已走到大厅门口,闻言回头道:
“再说吧!”
风啸山向铁成钢示意自己无奈模样。当即跟卓文君也走出大厅中。
两人走下台阶,又登上对面一间厢房中,这儿正是卓文君客住的地方。
卓文君把侍候的美女支开,反身紧紧关上房门,他身子紧靠着两扇雕花木门不即离开,灯光下他缓缓的道:
“你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偷魂老祖’风啸山风前辈吧!”
抚髯呵呵一笑,风啸山道:
“不错。”
卓文君不自觉的伸手道:
“拿来。”
风啸山淡然一笑,道:
“可是那第三颗骰子?”
卓文君已向风啸山走来,边点头道:
“不错。”
风啸山的鼻孔一抖又动,便见一粒骰子自右鼻孔喷在他的手上,灯光下他向卓文君手掌送去。
从卓文君的双目凌芒中,风啸山已猜得出这“青衫秀士”已在火气高涨不能自已。
果然,他的手在距离卓文君掌上半尺处,突然见卓文君的右掌变为擒拿,其势之疾,足可捉住苍蝇。
只是,风啸山在卓文君五指伸来的时候,一招“月兑胎换骨”,快不可言的从卓文君五指指风中月兑出,那粒骰子也落入卓文君手中。
卓文君已触及风啸山的肌肉,却惊于风啸山的应变之快,不由冷哼一声暴伸左手直扣对方支沟袕,同时左脚上提,左膝向前顶去,一招两式,端的厉裂,只要风啸山的支沟袕被抓,他必逃不过下面那致命一撞。
然而“偷魂老祖”风啸山岂是泛泛之辈,就在卓文君的一抓一撞中,双手上下翻飞,“拂花问柳”,巧妙的把卓文君攻势化解。
卓文君并不甘心,他一退间斗然双指一弹,一粒小东西箭一般的向风啸山面门打去。
风啸山不及伸手去接,只一张口,那粒东西正被他咬住,却是那粒骰子。
“噗”的一声,风啸山把被他咬破的骰子吐在地上,忙摇手道:
“等等。”
卓文君见骰子已破,又见风啸山连吐不已,一怔之下也就不再进击,双手叉腰,只等风啸山解释了。
吐了几次口水,风啸山指着地上道:
“老弟台,你看骰子内有水银。”
卓文君咬牙,道:
“大厅上你为何横插一手穷搅和?”
“偷魂老祖”,风啸山淡然一笑道:
“为了救你呀!”
卓文君一惊,道:
“救我?”
风啸山点头,道:
“不错,是在救你,因为我不愿见你在混乱中被人暗杀。”
卓文君愣然摇头,道:
“我不信姓柴的敢于明目张胆对我暗下毒手,也许——也许他在我回来歇时下手,但那种场合……”
风啸山冷笑一声,随手又自怀中取出三把尺半长尖刀,尖刀地上一抛,道:
“你太小看姓柴的了,这些刀还是在站在你身后几人身上取来的,试问这些人是你的保镖?若然,我老头子算是白白瞎躁心了。”
缓缓拾起三把尖刀,卓文君咬牙破口大骂,道:
“他女乃女乃的我这就去找他姓柴的!”
风啸山不疾不徐的道:
“是我就不会这时候去找他。”
卓文君怒极反笑,道:
“哈哈……如是明敞着干,卓文君怕他个鸟。”
便在这时候,房门有了声音,卓文君怒喝一声:
“什么人?”
房门外应道:
“是我,铁成钢。”
卓文君道:
“你来干什么?”
门外铁成钢道:
“我是个生意人,找你卓老弟台,自然是谈生意。”
卓文君沉声道:
“你开的是客店,我又不想吃饭住店,彼此无什么好谈的,你请吧!”
铁成钢门外打个哈哈,道:
“眼前,当然不是请你卓老弟台照顾我的饭店,但有项极为重要的秘密,那可是你老弟台非知不可的。”
“呀”的一声,房门拉开来,灰暗的外面,铁成钢一人站在那里捋着胡子而笑意盎然。
“我可以进去吗?”
“青衫秀士”卓文君道:
“请吧。”
铁成刚走入房中,却见风啸山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不由打个哈哈,道:
“一场纠纷轻易被风兄化解,铁成刚十分佩服。”
风啸山仍然是既不承认自己是风啸山,也不否认,只淡然的一笑,起身欲走。
卓文君忙道:
“且等等如何?”
望望铁成刚,风啸山道:
“你们要谈生意,我在一旁不便,还是——”
铁成刚忙摇手道:
“有个中间人在场也是好的。”
不料风啸山摇头道:
“一生不为人担保,这回自然不例外,我还是回避的好。”
卓文君伸手一挡,道:
“我尚有事相商,且请稍坐如何?”
风啸山一笑,道:
“也好,你们一边小声说,我这里伸手堵住两耳朵。”
他还当真举手塞住两支耳朵。
卓文君耸肩露个苦笑,对铁成刚道:
“阁下可以说了。”
铁成刚搓搓手,道:
“这件消息对你老弟来说可大着呢,就算是天塌下来,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卓文君一怔又惊的问:
“什么事,快说?”
铁成刚道:
“这个消息我可是担着绝大的风险,如果我只是白忙活一阵子,倒不如三缄其口,明哲保身。”
卓文君一哼,道:
“你出个价码吧!”
铁成刚右手一伸,食指上翘,道:
“黄金一千两。”
卓文君并不惊异,因为一千两黄金他目前有,那是他从赌桌上赢的,只是他觉得姓铁来的太巧合。
冷冷的,卓文君道:
“想必这消息值一千两黄金。”说着打开包袱,当场取出十个金砖往桌上一放,道:“这些是你的了。”
铁成刚搓搓双手哈口气,立刻取出布巾把桌上的千两黄金包起来,边连连道:
“绝对值得。”
卓文君道:
“可以说了吧!”
铁成刚先是看看房子一边坐的风啸山,然后在卓文君的耳边一阵嘀咕……
卓文君的面色先是一阵红,然后由红转青,等到铁成刚话说完,他已怒不可遏的道:
“是谁干的?”
铁成刚遥摇头,道: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
卓文君道:
“为什么?”
铁成刚道:
“只因对方我惹不起呀!”
“叭”的一声响,卓文君又是十个金砖砸在桌面上,道:
“说吧,即算真的被对方知道是你姓铁的露了口风,至少你已赚了两千两黄金入口袋了。”
铁成刚一拍大腿,道:
“也罢,树长千年劈柴烧,人活百岁终是死,人为财而死,鸟为食而亡,这原是天经地义的事。”说完又凑近卓文君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
卓文君冷冷狂笑,道:
“他女乃女乃的,想来也是那群王八蛋们干的。”
铁成刚这才轻声道:
“快回三尖山清风台吧,不定那面出了什么乱子呢!”
走至风啸山面前,铁成刚伸手拉下风啸山堵在耳朵上的手,笑道:
“真君子也!”说完哈哈一笑的走了,临走,他还回头隐隐的望了风啸山一眼。
房门又被卓文君关起来,却听得风啸山冷笑道:
“姓铁的真厉害,一件事情分段卖,而且还卖了个好价钱,真奸!”
卓文君道:
“你全听到了?”
风啸山冷冷道:
“本来我也会把事情奉告的,因为我就是由于这件事情,才叫你早早离开此地的。”
卓文君一愣,道:
“何不早说,白叫姓铁的赚去我两千两黄金。”
风啸山淡然的道:
“君子不挡人财路,再说你的这些黄金又不是你拼老命流血汗赚的,被他人稍加剥去一些,你也不会心痛。”
卓文君呵呵一笑,道:
“有道理,我是一些也不心痛。”他一顿,拉着椅子凑近风啸山身边,道:
“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风啸山道:
“说吧,我正听着。”
卓文君起身拉开房门,先向外面看了一阵,这才又紧紧把门关起来,光景透过一股神秘的到了风啸山面前:
“一千两黄金,我要你替我偷取一样东西。”
风啸山道:
“那一定是件宝贝吧!”
卓文君道:
“不错,正是一件价值连城宝贝。”
风啸山双眉挑起,道:
“说说看是什么样的东西。”他说出这话以后,心中已在控制不住的“突突”跳,因为他这次来到这白虎镇上,为的就是那话儿,如果无意中得知自己欲盗的东西有了下落,我的乖,自己只怕当场会晕倒呢!
清清喉咙,卓文君道:
“一只鹅蛋大小的水胆玛瑙,如今就在柴老二的手中,是我押在他那儿的。”
风啸山像漏气的皮球般,无精打采的道:
“押金多少?”
“黄金一千两。”
风啸山道:
“你已赢得如许多的黄金,再说三尖山清风台也不缺这点黄金,何不给他一千两赎回你的水胆玛瑙,赶紧回家去办你儿子被掳的事去。”
卓文君咬牙,道:
“大刀寨‘绝一刀’宫彪领人偷袭清风台,觑准了清华台无人在而趁火打劫,不过他们掳走我儿子,一时间还不会要了他的命,倒是眼前,我却不放过姓柴的。”
风啸山道:
“姓柴的已输了金子,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呀!”
卓文君道:
“不,姓柴的过去曾吃过我不少银子,这几年我有家归不得,甚至连我那老爹也千里迢迢远去大漠找我,这些归根结底全是姓柴的所赐,我非要收拾他不可。”
风啸山道:
“他开赌场你来赌,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能把错全由姓柴的负?”
卓文君道:
“他玩诈,几年前我不懂,现在一一现在我只要多看几眼就会明白,就如同今晚一样。”
风啸山一想,卓文君的话不无道理,坦然一笑,道:
“这么说来我不能阻你那恨,好吧,我这里收你一千两黄金就是。”
不料卓文君又推出一千两黄金到了风啸山面前。
风啸山一怔,道:
“这-千两……”
卓文君道:
“也是给你的。”
风啸山摇头道:
“不,第一桩事尚未办呢,怎能再收你另一件事的钱。”
卓文君笑笑,道:
“能做第一件事,这第二件事就非你莫属。”
风啸山道:
“总得说出来听听吧。”
“青衫秀士”卓文君坦然一笑,道:
“一千两黄金为我取回水胆玛瑙,一千两黄金为我把这水胆玛瑙送回三尖山清风台,交由我妻子黄倩手中。”
风啸山皱起双眉,道:
“为何要老夫亲送清风台?”
卓文君道:”
“因为你是‘偷魂老祖’风啸山。”
风啸山愣然道:
“是又怎样?”
卓文君道:
“正因为你是‘偷魂老祖’,我的水胆玛瑙才能平安的送到清风台?因为东西在你手中,我卓文君再也不担心谁会来偷取我的宝贝了,哈……”
赧然一笑,风啸山道:
“难道你就不怕我收了金砖又盗走了水胆玛瑙一去不回头的消失江湖?”
卓文君十分有把握的道:
“不,你绝对不会,因为你是风啸山。”
风啸山呵呵笑道:
“你倒是十分了解我了。”
卓文君道:
“有关前辈作风,家父不止一次的对在下言及,所以前辈大厅上一出现,我就想出来了。”他已改换口气,称风啸山前辈,倒使得风啸山有些赧然。
稍作思虑,“偷魂老祖”风啸山道:
“家中出了恁般大事故,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卓文君道:
“不,我等你东西上路再走。”
风啸山摇头,道:
“最好立刻上路,这样对我在作业上也有帮助。”
卓文君一想,点头道:
“好,我立刻上路。”
于是,卓文君稍作叨拾,背起包袱与风啸山走出厢房,二人走入大厅上,大厅一边,柴老二正在与几个手下低声说话,见卓文君一副上路模样,忙迎上前来,道:
“怎的要走?”
卓文君道:
“老子再不走,只怕连命也完了,烦请备我的马来。”
柴老二望望一边的风啸山,双目中似透着怒与毒芒,早听得麻面老九朱一水道:
“卓爷,不是说定了的,卓爷不赢柴家堵坊十万两黄金就不走出柴家赌坊吗,怎的——”
“卓大爷是说过这句话,但那是卓大爷的目标,眼下我并未赌回我的宝物,这说明我还会再来,只待办妥清风台突发的事以后,卓大爷不请自来,姓柴的,你可别放走那位赌王哟!”
呵呵一笑,因为卓文君不赎回宝贝,柴老二自是放心的坦然道:
“柴某不但留着吕太白,而且十万两黄金等着你搬,希望你下回来时驾着清风台的马车,哈……”
望着卓文君与风啸山二人走出柴家赌坊,柴老二跺脚骂声连连:
“你女乃女乃的老熊,看柴二爷不剥你的皮才怪呢!”
一旁的麻面老九朱一水怪道:
“他这是连夜上路了,我们得抄小路拦人了。”
柴老二道:
“做得干净些,记住,姓卓的不是省油的灯。”
“麻面老九”朱一水冷笑,道:
“能狼难敌众犬,好汉架不住人多,再说我们还有双龙沟郝家兄弟呢。”
柴老二一摆手,道:
“快走吧,抄小路拦他。”
“麻面老九”朱一水一挥手,当下就是六个壮汉跟他走出柴家赌坊。
柴老二心中似是落石般十分笃定,因为他这种对付赢家的手法也不只一回了,现在——
现在他又如法泡制的用于卓文君身上,只是这次为了慎重,他答应“麻面老九”朱一水去搬请双龙沟的郝家兄弟二人助拳。
大厅上得意的柴老二每个赌桌看了个仔细,正欲离开大厅呢,突见一个手下手持一张条子走进大厅来,柴老二沉声道:
“有事?”
那下人把条子交在柴老二手上,不料柴老二接条一看,心中大吃一惊,急匆匆的向后面偏院中走去。
柴老二走地有声,双手撩起长衫前摆,走入自己那间大卧室中。
站在大铁柜前面,他在一阵犹豫之后,忙取出一串钥匙,一连开了三道锁,拉开怞屉,于是他一声喘气,又把铁柜锁上。
柴老二退出房门,特意命人好生看守,自己却十分小心谨慎的锁起房门走向前面大厅而去。
边走,柴老二边自言自语,这张条子上写的是“有人盗宝”四字,人家必是得到消息才来示警,而这人又会是谁?
带着疑团走向大厅,柴老二心中终是不放心.便在他心内一阵嘀咕中,倒希望麻面老九他们早点回来。
麻面老九几人出了白虎镇匆匆骑马往白虎镇西南赶去,双龙沟就在白虎镇西南方五十多里处。
半山拗中有个茅屋四合小院,门前小场子上,郝元亮正在同他兄弟郝元光二人翻着马蹄检视,那郝元亮尚挂着一张狼皮在身前,施力的把马蹄按在两腿的狼皮面上,右手尚拿了一个凿子,附近放了个火炉子,铁夹子握在郝元光手里直往火堆上铳,光景是在替马换蹄铁呢。
这郝家兄弟二人住在双龙沟,附近的人知道他二人大部份以打猎为生,却没人知道这兄弟二人是关洛道上的两大杀手,现在-一
现在“麻面老九”朱一水与六名柴家赌坊保镖打手一齐到了双龙沟,朱一水隔着一道山沟已在高声喊:
“郝爷吗?朱麻子来拜访了!”
声音够大的,因为场子上的郝家兄弟全挺直身子遥望向对面山腰。
于是兄弟二人全笑了。
郝元亮粗着嗓门叫道:
“朱麻子吗,快过来吧,一大早的赶来双龙沟做甚?”
七匹快马瞬间到了茅草屋前面的场子上,朱一水下得马来,忙低头看,边搓着手,道:
“敢情贤昆仲在替马换蹄铁呀!”
朱家兄弟是六尺多大汉,膀粗腰圆,孔武有力,二人全是一个模样的铜铃眼大蒜鼻,嘴巴既宽又大的露出一口黄板牙,大胡子从腮帮子顺着往下长,一下子连到肚脐下,活月兑两只大猩猩。
双肩一阵耸动中,郝元亮道:
“两匹马全月兑掌,没法子非换不可。”
朱一水发急的道:
“怎样办,二位不能立刻上路了?”
郝元光道:
“先说什么事吧!”
朱一水道:
“中途截杀一人,且由我七人合力做。”
郝元亮道:
“谁?”
朱一水道:
“三尖山清风台的卓文君。”
郝元光一皱眉,道:
“这小子不是失踪有年了吗?听说他老子为了找他也死在大漠,怎会这时出现的?”
朱一水道:
“别管这些了,二位开个价码立刻上路。”
郝元亮一把拉过郝元光,两个人走到一棵大树下彼此比手划脚一番,才又走近朱一水,郝元亮道:
“三尖山清风台的人不好侍候,你就拿这个数吧。”说完他比了个一字。
朱一水道:
“那是多少?”
郝元亮道:
“纹银一千两,少个蹦子也不干。”
朱一水毫不迟疑的道:
“上路。”
郝元光拍着高高拴在马桩上的马,道:
“换好马蹄立刻上道。”
朱一水搔着头皮道:
“可真巧,早不换晚不换,偏就这节骨眼你们在给马换蹄铁,真急人。”
郝元毫龇牙咧嘴的敲着马蹄,边粗声道:
“快了,快了!别他娘的活月兑烧着猴的模样。”
青山不是青山,满山树林叶枯黄了。
翠谷变得萧煞,金风飒飒中掀起一地黄叶滚动——沙沙响的滚向怪石绝崖的一角。
卓文君骑在马上心情紧张,这几年游荡江湖,尽量躲着老爹的追踪,三尖山清风台的家中,正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想来想去,自己还是害在一个“赌”字上。
山道上不能纵马疾驰,再说那数里长的野狼谷连白天也有狼群出没,自己虽不怕野狼,却也不愿招惹上它们。
就在距离野狼谷不到一里地,算起来已是走了一半路程,马上的卓文君突然听得有人呼叫,回头望去,好快的一条人影,宛似陆地平飞而起,笔直的向自己迫来。
一怔之间,卓文君模模马鞍袋中的黄金,暗中戒备的停马山道上。
不旋踵间,来人已渐渐明显,敢情是位老学究模样老先土,他一手撩起长衫前摆,一手夹着个小锦盒,走起来上身未动而双脚盘的可真够快,所以只怕谁也分不清他是走还是在跑。
不错,来人正是“偷魂老祖”风啸山,现在——
现在连卓文君也看清楚了。
卓文君面现惊异的心中琢磨,这位偷界老祖师爷,怎会连夜奔走几十里山路追来,他想干什么?如果他想再多敲诈些什么,自己少不了当面与以峻拒。
“偷魂老祖”风啸山一路追上卓文君,便在双方相距三五丈远处坐下来直喘气,他抖动着稀疏的胡子,举手在顶门上模着汗水,道:
“我躁,敢情真的岁月不饶人,才跑上这段路就气喘如牛而又汗流浃背,唉,老了!”
卓文君马上笑问:
“何不骑马呢?”
风啸山双目一瞪,冷冷道;
“你这是什么话,哪有干我这一行的骑着马‘上班’的!”
淡然一笑,卓文君道:
“风老不去办正事,这时追来为何?”
风啸山挺胸怒视卓文君,道:
“你以为我追来干什么?”
卓文君一笑,道:
“敢情还想多有所求吧!”
风啸山突的咆哮道:
“你放屁,若非看在你老子的份上,我老头子仅这就好生修理你一顿——真个不成材的东西。”
风啸山提起卓文君的老子卓靖风,卓文君还真的一怔,话音中,姓风的老偷儿似是对自己老父有那么一点曲扭拐弯的交情,否则他不会如此说话。
心念及此,卓文君故意问道:
“风老,两千两黄金可够重的,你怎能扛着恁般重东西跑路?”
风啸山这才面露得色的道:
“两千两黄金我老人家自会收藏,何用带在身上。”
其实卓文君的意思就是说那两千两黄金已清,余下的看你老偷儿的表现了,目的当然是封住风啸山额外索求。
卓文君淡然一笑,道:
“敢问风老,这时追上在下有何需索?”
风啸山再次大怒,道:
“你小子尽在放臭屁,合着你是多金卓大爷,我们这些江湖混混沾不得分,沾上就是要讹你呀!呸!别以为你有个恶过头的臭老子,惹火了我连他一起骂。”
卓文君一怔,道:
“风老,算我卓文君急不择言,口没遮拦,出言无状的顶撞你老,我赔不是。”说完,马上欠身一礼。
风啸山抚髯笑笑,道: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你的赔礼我收下了。”
卓文君这才缓缓问道:
“风老连夜追来,可有急事?”
风啸山道:
“有。”
卓文君一愣,忙问:
“什么样的急事?”
风啸山指向白虎镇,道:
“早早办妥你的事,我得赶回白虎镇去的,因为我那个小徒儿还在白虎镇的‘福来客店’呢。”
卓文君似是一声苦哈哈笑,道:
“那你老该去快办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右手拍拍左胁下夹的布包,那个似包着个盒子的包裹,风啸山相当得意的道:
“本来我可以慢吞吞的把这玩意儿送回你们清风台的,只是……只是因为路上找个伴儿,边说边走,也好除去旅途寂寞,卓大少,你说呢!”
卓文君惊喜之余,滚鞍下马,急急走近风啸山面前,道:
“原来风老已取得水胆玛瑙,快拿给在下看。”
风啸山身子一侧右手连摇,道:
“你最好别看,要看也得等到了清风台。”
卓文君道:
“如果真是水胆玛瑙,在此交给在下,也算风老完成这桩生意,如何?”
风啸山摇摇头,道:
“谈成的生意,怎可中途变卦?再说你一人只怕没本事把这宝贝弄回家,也许——也许连你的这条小命不定保得住呢!”
哈哈一声笑,卓文君道:
“只等过了野狼谷,余下的五十里全是清风地盘,风老,你认得家父,当知在下所言不差。”
冷哼一声,风啸山道:
“我问你,为何急急赶回家?”
卓文君道:
“证实一件事情。”
风啸山道:
“不就是你花用了千两金子换得的那件消息?”
“正是。”
风啸山点着头,道:
“姓铁的消息实在,不会错的。”
卓文君道:
“风老如此肯定,必有所恃。”
风啸山道:
“不错,因为那日我同那徒儿在一片柿林中就发现大刀寨的二当头‘绝一刀’宫彪,他率领十多个看来十分凶狠的大汉,掳了个小孩子疾驰而去,方向是绕过白虎镇赶往鸡冠山子午岭下的大刀寨。可是——可是当时我老人家并不知道那个小孩子就是卓清风的孙子,否则,说什么我也得试着拦下他们的。”
卓文君道:
“经过风老这么-说,我更得尽快赶回清风台了。”
风啸山缓缓起身道:
“走吧,你愿意二人边走边聊,我老人家不反对,若是一马疾驰而去,我更是没意见。”
卓文君道:
“这么说来,风老定要随在下去清风台了?”
风啸山冷哼,道:
“好小子,听口气你甚是不欢迎我老人家去清风台了,怎么的,可是因为我的行业特殊,怕我去到清风台以后顺手牵羊?”他一顿又道:“我老人家作风,你那个失踪几年的老子最是清楚。他知道我老人家有所偷有所不偷,换句话说,偷些当偷的,所以说你只管放心……”
卓文君忙摇手,道:
“在下并非这个意思,而是我们二人却只有一骑,如果在下骑马,那是对年长的不敬,若是风老骑马我走路,在事情上我是花钱请你老办事的.难不成我却变成了你老的马僮,所以说……”
风啸山怒道:
“别瞎扯说了,你只管骑马,我跟在马屁后,放心吧我的卓大少爷,我老人家不会怪你的。”
卓文君道:
“既然风老也-同前往,为了减轻风老负荷,东西由我带着如何?”
风啸山摇头,道:
“你小子是怎么了,我这里一直在提醒你,而你那里却一直的不开窍,敢情你的聪明才智全被狗吃了。”
卓文君一听,顿感莫名其妙,愣愣的未再开口。
口虽未开,但他的一双凤眼却炯炯的望着风啸山——
风啸山已经往野狼谷走去,边沉声道:
“你还是留点劲准备打一场吧。”
卓文君拉马跟着走,闻言忙道:
“跟谁打一场?”
风啸山头未回的道:
“柴老二的那般手下……”
卓文君未听完,突的哈哈大笑,道:
“卓大爷几曾把朱麻子几人放在眼里,他妈的,要是不来算他们走运气,如果敢来,且看卓大爷怎的折腾他们几个五八蛋吧。”
冷冷一哼,风啸山道:
“单听那朱麻子六七人是没什么,然而再加上双龙沟那郝家两兄弟,只怕被折腾的就是你了。”
卓文君一怔又惊的道:
“怎么的,柴老二搬请那郝家两个土狗熊了?”
风啸山这才道:
“所以我老人家拼命的赶来了,卓大少爷,你是不是寒了心了?”
“我……”
卓文君听了风啸山提起双龙沟那郝家兄弟,心中还真一栗,因为郝家兄弟也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清风台如果有老爹在,这两个兄弟可能多少有些顾忌,如今老爹无影无踪的消失在大漠,只怕郝家兄弟就不买帐了。
但再一想,老爹虽然不在,卓文君也不是怕事的,更何况“蓝旗社”魁首,“包头红巾”于柏天与那“混世头陀”田寿二人也绝不会袖手任姓郝的兄弟给清风台吃派头上颜色。
于是,他沉沉的道:
“风老提起双龙沟的两大杀手郝元亮与郝天光,在下也只是听说过这二人,柴老二如果真的招来这二人为他姓柴的卖命,我卓文君也并不含糊他。”
“偷魂老祖”风啸山珂呵着拍手道:
“好,好,好,虎父无犬子,口气同你老爹如出一辙,我老人家等着看好戏了,哈……”
卓文君道:
“倒是我想知道,风老是如何恁般肯定的?姓柴的真搬来郝氏兄弟?”
风啸山边走边道:
“既知我是‘偷魂老祖’风啸山,你不嫌多此一问?”
卓文君是多此一问。
因为风啸山那张字条到了柴非一手中时候,他已听得姓柴的派麻面老九几人连夜驰向双龙沟去搬请那郝家兄弟,等他暗中窥知东西藏匿在铁柜中以后,未出半盏茶时光,他已包起那颗水胆玛瑙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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