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明,一辆篷车沿着一条山道缓缓驶去,掌鞭的是个头缠白布巾的大胡子年青汉,这种人在长安附近出现,人们一眼便知道是回回——
篷车车帘紧紧的合着,里面可不是谁的家眷,而是这几年纵横江湖令人闻之头痛的“索命判”阮莫叹!
现在,篷车里面,甘小猴小心的侍候着阮莫叹,躺在车上的“老水牛”石逵,正哈哈笑的合不拢嘴巴……
袁小七轻松的道:
“水牛,高兴可以,千万别乐过了头岔了气,崩裂伤口可不是闹着玩!”
石逵呵呵笑道:
“只要大哥身上毒解掉,娘的蛋,可有好戏看了!”
一直面露微笑的阮莫叹,轻声一笑,道:
“命不该绝便进了棺材还能活回来,包师爷他们以为老子剧毒下肚,定然没救了,哼,等着瞧吧!”
拉开车帘伸出头,袁小七向赶车回回,道:
“你去过华清池没有?别走错地方了!”
回子回头笑道:
“爷,只有一条路通华清池,不会错的!”
篷车里面,阮莫叹又笑道: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他娘的,这两句话得改写改写了!”
甘小猴笑道:
“嗬,我们的大哥文武全才,竟还会做诗呢,哈!”
阮莫叹笑骂道:
“滚一边去,我哪会做什么诗,不就是固县城内常在赵家茶棚里听说书的小桃红他爹讲的!”
甘小猴一笑,道:
“不错,小桃红那丫头,唱起小调有板有眼,逗人极了!”
袁小七道:
“大哥,你如何改写那两句诗?”
阮莫叹笑道:
“中毒来到华清池,温泉洗去心头耻!”
躺在车里的石逵已笑道:
“改得好,只等大哥身上余毒尽除,哥四个立刻找上霸桥‘上柳庄’宰人!”
就在一处山坡附近,一大片花红柳绿景色绝佳处,散落的建了几座亭台,人走在这地方,彷佛在逛花园,靠东面有一堵高墙,好大的一座院落,院门是六角形,上面三个大金字:
“华清池”。
大篷车停在附近翠竹林边,年轻大胡子回回指着山坡下那片屋宇,笑道:
“到了,到了,各位可以去好生泡个澡,我等各位!”
袁小七跳下车,伸手扶着阮莫叹,道:
“大哥,我陪你下澡池!”
石逵笑道:
“我这身伤见不得水,就不陪了!”
甘小猴与袁小七二人扶着阮莫叹,三个人刚刚走近六角大门前,打横里冲出两个大汉,二人伸手一拦,道:
“干什么的?”
袁小七道:
“洗澡啊!”
一个汉子怒骂道:
“滚,回家洗去!”
甘小猴伸手入怀模出一绽银子送上前,笑道:
“朋友,小意思,买饭不饱,喝酒不碎,收下!”
一个大汉冷冷接过甘小猴手上银子,冷冷笑道:
“十两,出手够大方的,嘿嘿嘿……”猛的便掷在地上吼叫道:
“滚!”
轻松一笑,袁小七道:
“朋友,华清池是你家的?”
另一大汉沉声道:
“至少今天是的!”
袁小七一怔,道:
“怎么说?”
大汉双手叉腰吼道:
“今天华清池被我家老爷包下,十几位内眷马上就赶来了,快滚!”
一笑,甘小猴道:
“这么说,你家老爷的内眷尚未来,是吧!”
大汉冷喝道:
“马上就会到,滚!”
袁小七涎脸一笑,道:
“朋友,我们打个商量,我这位朋友身子骨不舒畅,连夜坐车赶来,要不马上洗个澡,难保老命完蛋,你行个方便,且让我这位朋友泡上半个时辰,算是交个朋友,如何!”
大汉冷笑道:
“娘的老皮,冒热气的澡堂子长安城内十几家,偏要来华清池搅和,再要罗嗦,老子揍人!”
一边,阮莫叹冷冷道:
“你们二个,活像两滩鼻涕,简直给我丢人现眼!”
甘小猴猛的回头,道:
“大哥的意思……”
阮莫叹沉声道:
“揍活人!”
两个大汉一听,对望一眼,袁小七已跃身而起,半空中双脚分忿暴踢,两个大汉已“呼”的便跌在两丈外!
甘小猴伸手扶住阮莫叹,道:
“大哥,小猴陪你进去洗澡!”
阮莫叹望望刚自地上站起来的两个大汉,沉声道:“小猴也留下来,我一个人进去!”
一个大汉狂叫道:
“你们想干什么?华清池我们包下了!”
三节棍挽了一路棍花,“嗖”声倏起,棍影成层,甘小猴已冷冷喝道:
“不长眼睛的蠢东西,说好听你们不上路,偏就惹爷们生气揍人!”
另一大汉似是闪了腰,斜着两肩道:
“你们是谁?”
袁小七冷冷道:
“长安地方谁最大?”
大汉道:
“当然是总督大人,难道你们是……”
甘小猴骂道:
“老子们就是总督衙门人,怎么样?”
两个大汉对望一眼,忽地嘿嘿连声陰笑……
甘小猴道:
“可笑吗?”
一个大汉咬咬牙,道:
“我把你们三个泼皮,老实告诉你们,我们才是总督府内务部的,竟敢冒充总督卫门的人,等等卫队一到,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阮莫叹已经走进里面,只见那个大圆形云白大理石砌造的池子,约有十几丈方圆,池中热水冒烟,深浅不一,两边各有一只虎头,热呼呼的泉水便分别自虎口中流入池子里,池中水色翠绿泛青,望之宛如厚厚一层玻璃而一望到底,池子四周尚安装着净光闪亮的护栏,有四座玉石桌子分摆在四边,石鼓小凳每个石桌四把,四周端上雕刻着仕女图,光景全是半!
阮莫叹扒光衣服,龇牙咧嘴又“唏唏唏唏”的跳入水中,泉水是有些烫人,但阮莫叹咬牙苦撑,解药已服,就等一场大汗出来便全好了!
外面,甘小猴与袁小七二人反倒把两个大汉堵在大院门外面,袁小七拿着练子锤,哈哈笑道:
“对不住,对不住,华清池暂由爷们包下了,哈……”
两个大汉知道甘小猴二人是江湖能人,对望一眼,回身便走出围墙外,袁小七哈哈笑道:
“小猴,唐明皇在里面洗澡,你我便是保驾的人,可得小心侍候了!”
甘小猴哧的一声,笑道:
“唐明皇多窝囊,哪能比得上我们大哥强,再说池子里也没有杨贵妃呀!我的小七哥哥!”
两个人正在逗乐子,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蹄声杂着车轮声,刹时已停在围墙外!
袁小七对甘小猴道:
“小猴,真是要来了总督衙门的人,乖乖儿,你准备如何对付?”
甘小猴道:
“直接了当告诉他们,池子里有个大男人,女眷止步!”
袁小七笑道:
“我猜他们来了,看你的了!”
不错,围墙那面的六角院门前,两个大汉已领着十几个身穿总督府官服的人匆匆往院子里走来,边走,一个大汉指着屋廊上的袁小七与甘小猴二人,骂道:
“单大人,就是那两个泼皮,他们还冒充总督府的人!”
一群人尚未走近,甘小猴已低声道:
“又来了十一个!”
有个悍汉大个子,走地有声的直逼近廊檐下,先把甘小猴看了几眼,沉声道:
“打从昨晚便不准有人下池子,为的是总督府内眷今日来华清池,他娘的,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无赖,敢情要找死?”
甘小猴冷冷道:
“原来真是总督大人内眷要来,我们以为那两个混小子唬人呢,且等等,那去叫我那朋友快穿衣衫!”
大汉突的回身吩咐,道:
“等他们出来,先给我拿下!”
袁小七已返身扑进大房子里面,只见阮莫叹浸在池子里闭起双目,吐气出声,那股子舒坦劲活月兑松散一身骨头,爬在池边,低声的道:
“大哥,大哥!”
阮莫叹未开眼,淡淡的道:
“什么事?”
袁小七道:
“总督府真的来了一帮人,你看怎么办?”
阮莫叹道:
“他们的内眷来了?”
袁小七道:
“好像是吧!”
又是睁开了一只眼,阮莫叹道:
“告诉他们,如果他们那些内眷等不及,便一齐下池子来,我欢迎!”
袁小七一掌拍在脑门上,叫道:
“我的老祖宗,什么节骨眼了,你……”
阮莫叹闭起双目,沉声道:
“照大哥的话去说,别再来烦我!”
袁小七苦兮兮的点头,道:
“大哥,老祖宗,人家是总督府的人呀!”
阮莫叹怒道:
“袁小七,小王八蛋,总督府吓不倒你大哥,五湖四海什么样的风浪没趟过?你大哥的头上顶得起泰山,肚皮上跑得了马,别拿总督府的大帽子压人,什么玩意,你出去只管说,天塌了还有大哥呢!”
干干的吸口水气,袁小七道:
“大哥,我可照你的话去说了?他们要是进来拿人,你可不能骂我!”
阮莫叹抹去一脸汗水,沉声道:
“你二人真要挡不住,那就叫他们进来吧!”
袁小七刚走出门,甘小猴急问:
“怎么样,大哥他……”
袁小七已见院内总督府兵士们拔出佩刀准备拿人了!
此刻那个军官模样大汉见袁小七走出来,吼叫道:
“里面人呢,怎的还不出来?当真要爷们下池子抓人?”
袁小七嘻嘻一笑,道:
“军爷,我那个老哥哥说了,请各位多担待,多包涵,稍安勿躁,他马上就好了,当然……嗯,他还说……”
军官大汉已是面色铁青的喝道:
“说什么?”
袁小七沉着脸笑笑,道:
“我大哥说,如果督府内眷等不及,何妨一齐入池,池子大的很呢!”
军官气的破口大骂,道:
“混帐王八蛋,敢情你们是不要命了!”大手一挥又厉声大叫:“进去拿人!”
那面,甘小猴已笑道:
“他娘的,内眷们下池洗澡,王八蛋不跟着跳!”
袁小七已抡动手中练子锤,舞得密不透风的挡住几个大汉往廊上冲!
三节棍抖得哗啦啦响,甘小猴尖笑道:
“漏子捅大了,小七哥,干了!”
突然,六角门外一阵急骤马蹄声,戛然而停在墙外,一群军士直往廊上冲,闻得院外蹄声,一个个回头看去,只见五个汉子提刀往院子里冲过来,甘小猴一眼认出来人,心里着实不是滋味的一怔,那军官已沉声喝道:
“狗贼人,原来还有帮,勿怪如此嚣张!”
甘小猴一听,立刻大叫道:
“给我杀,你们来得正好!”
那军官大怒,举臂一挥,大叫道:
“先抓这五个贼子,再找他们三个!”
于是十三个总督衙门官兵,一个个奋不顾身的便往六角门那面冲杀过去——
这边,廊檐下的甘小猴已大叫不已:
“杀!王八蛋,手底下利落些!”
六角院门的五个仁兄,尚不及开口,见十几个官兵冲杀过来,忙举刀迎战,其中一个大汉高声叫道:
“各位,我们是‘上柳庄’的人,别弄错了!”
不错,来的正是‘上柳庄’丁管事,原来他自长安城回庄以后,便把查探情况向庄主沙青峰与包松几人报告,包松老婆,“母夜叉”白凤终不放心,一大早便又叫了管事找上长安城内回春堂,等到丁管事见了伤重的“妙华陀”尤华以后,知道解药已被夺去,便在一阵盘算后,知道阮莫叹虽服解药,必得洗矿泉水才能生效,时间匆促,已不及赶回上柳庄报告,便领着四名手下追来华清池——
现在,那军官挥动腰刀迎着丁管事便杀,他对于丁管事的说词,只冷冷的连声笑——
丁管事边杀便叫,道:
“军爷,你总得听我把话说清楚吧,我们是上柳庄的……”
冷沉的厉喝道:
“去你的上柳庄,老子们是总督衙门人!”
丁管事急又道:
“你叫大伙停手,我也好仔细告诉你!”
军官又是一声冷笑,道:
“听听你这泼皮口气,简直就是要造反了!”
丁管事见这军官武功平常,边挥刀拒挡,边叫道:
“我们没造反,是你没给我们说话机会!”
军官一身老虎皮,他真把自己当虎看,腰刀狂砍如电,边嘿嘿骂道:
“娘的皮,若非造反,哪敢挥刀拒抗官兵!”
一咬牙,丁管事恼怒道:
“好不讲道理!”话声甫落便一紧手上钢刀直欺而上
蓦然间,斗场中响起三声尖锐凄厉的狂嗥声,那军官猛回身,见手下弟兄歪歪斜斜的撞倒在一丛花圃里抖着一篷篷鲜血狂号不已……
原来丁管事带来的四个手下人,全是“上柳庄”颇具武功底子的人,虽然以一抵三,四个人兀自攻多守少!
那军官狂叫道:
“反了,反了,弟兄们,稳着杀!”
那面,屋檐廊上,甘小猴喜的拍巴掌……
便在这时候,突然一声狂笑入云,大屋内一团青影破空腾跃三丈,半空中连着三个空心跟斗,落地再起的同时,金光连闪成波,带起连串撞击声,丁管事已抛刀捂面打着陀旋,狂号着撞跌出三丈外,鲜血从他的十指缝中往外溢,看不见他伤口,但见他滚地哀号,便不难看出丁管事必然伤中要害!
青影未曾稍停,斜身怒翻,金芒似银河泻落,“叮当”一阵脆响,另一大汉左手拼命握紧喉管,鲜血却“咯嘟”不停的往外喷,有个受伤军士,突然一刀砍去,生把这人的左腿砍断!
青影快得不容人们眨眼,刹时另外两个汉子也抛刀握腕,跌撞在围墙边!
青影跃在台阶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道:
“叫你们出来,竟然给我惹事!”
甘小猴狂笑起来……
袁小七正要开口,青衣瘦汉冷喝道:
“跟我回去,每人敲断你们一条腿!”
惊异的走近青衣瘦汉,那军官道:
“你是……”
青衣汉抱拳道:
“对不住,我们‘上柳庄’一向守规矩,不料他们五个竟敢同官家动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将他五人交大人带回总督府处置,杀剁听便!”
那面,丁管事抖着一身鲜血,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另一个手腕受伤的大汉忙冲过来指着阮莫叹三人正要开口,阮莫叹暴伸右脚,直把大汉踢翻在三丈外!
冷冷的回头面对军官,青衣瘦汉道:
“他们五人由你带去,总督追问,可到‘上柳庄’找我!”回头,大手一挥,叱道:
“走!回去治你二人!”
那军官哑口无言,竟看着青衣瘦汉与甘小猴袁小七,三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六角院门外!
不错,青衣瘦汉正是“索命判’阮莫叹!
原来他在华清池中丹田运功,加上天热水热,早已出了一身汗,就在袁小七进去嘀咕,阮莫叹已试着运功,果然一身爽快,满身是劲,不似中毒之后那种不痛不痛痒不痒,一运功便如蚂蚁钻心般不自在!
当然,外面发生的一切,他在里面也听的十分清楚,于是他将计就汁,生把一桩大罪套牢在“上柳庄”的头上,这场官司,可有得姓沙的坐蜡了!
阮莫叹三人一到外面便听那军官狂喝道:
“统统捆起来,立刻连伤的送进衙门!”
有两辆花样篷车停在几棵大树边,赶车的正拢紧马头往华清池这边看,见阮莫叹三人走过来,第一辆车的把式伸手一招,道:
“朋友,里面真有不长眼的泼皮撒野?”
笑笑,阮莫叹道:
“几个泼皮要造反,他们连军爷也照杀,还好,全被军爷们逮着了,哈……”
阮莫叹笑着,车把式也哈哈笑道:
“娘的,寿星老上吊,不想活了!”
下车时候阮莫叹病恹恹的,如今精神十足的登上篷车,连赶大篷车的回子也惊讶的道:
“各位爷,华清池的水真灵光,等等我也去洗个澡!”
车里面躺的“老水牛”石逵,见阮莫叹面色转趋红润,双目神采奕奕的上得车里,惊喜的道:
“大哥,你果然好了,水牛这几刀算没白挨!”
阮莫叹流露出十分关切的道:
“水牛,你果然为大哥两肋插刀,不愧大哥的好兄弟!”
甘小猴笑道:
“有句戏词是这么唱的:虎落平阳被犬欺,一到深山看我的;如今大哥又回到深山了,哈……”
袁小七笑道:
“大哥,总得想办法找包松那老小子去!”
点头咬牙,阮莫叹道:
“我饶不了他们!”
甘小猴道:
“大哥有何打算?”
阮莫叹道: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水牛这身伤总得先治好了!”
石逵忙摇手道:
“大哥别为水牛躁心,该怎么办你只管去进行!”
袁小七道:
“别等篷车再到霸桥,我们还是中途下车,如何?”
阮莫叹思忖一阵道:
“我们不进东门,改由西城进,水牛身上尽是血糊糊的,他得弄件新衣换穿了!”
甘小猴伸头篷车帘外,问那赶车回回,道:
“你这大篷车可以进城吗?”
回回转头笑道:
“能。”
甘小猴笑道:
“绕道从西城进城门,找家客栈我们下车!”
一声苦笑,那回回道:
“你们不住我的篷车了?”
甘小猴道:
“这可说不准,也许我们住不惯客栈便马上又找上你,只要你还在原地方!”
那回回道:
“只要盐没月兑手,我一定仍在原地等,衷心欢迎各位再驾临我的车上来,哈……”
大篷车进了西城门,靠右没几家便是个大客栈,龙头檐下挂着个大招牌,上面篆体金字:
“西京大客栈”。
大篷车刚停下来,已见里面跑出个伙计,白布巾搭在肩头,笑呵呵的帮着掀起车帘,道:
“各位一路辛苦!”
袁小七立刻对伙计道:
“弄个四人合住大客间,另外好酒好莱弄几样送到房间,我们有个受伤的要歇几天!”
伙计立刻伸手扶石逵,边笑道:
“有有有,各位请!”
甘小猴走至年青回子面前,一锭银子塞过去,笑道:
“回子老兄,你的篷车给我兄弟带来了方便,也给你老兄添了不少意外之财,两厢满意,各不赊欠,后会有期!”
银子揣入怀里,年青回回搔着一嘴大胡子,笑道:
“如果天天有各位住在我的车里,王八蛋还想回甘肃!”
于是,大篷车缓缓驶出城门外,店门上,甘小猴骂道:
“老子们倒了楣才去住大篷车!”
“西京大客栈”里面可真齐全,前面酒楼饭庄子,后面一进四合院全是客房,有个马既还有替马整修铁蹄的——
阮莫叹选在最后一间靠西侧,那地方隔着窗子可以望见墙外面的小巷子。
现在,四个人酒足饭饱也睡了觉,阮莫叹心中琢磨,两只神采十足的大眼,还直不愣望着屋顶……
突然,甘小猴低声道:
“大哥,我想到个主意了!”
袁小七冷冷道:
“别是馊主意!”
甘小猴笑笑,道:
“便馊主意也够姓沙的受!”
阮莫叹道:
“说来听听!”
甘小猴道:
“上午总督府把丁管事五个人抓进总督衙门,我们便利用这机会,暗中模进总督府,弄个手段,叫姓沙的坐实这桩意外之灾,如何?”
一掌拍在床沿上,阮莫叹呵呵笑道:
“猴崽子,你他娘的好事不见有几桩,坏透了的馊主意倒是不少!”
坦然一笑,甘小猴道:
“大哥,我甘小猴的作风便是这样,谁打我一拳,我便踢他三脚,江湖上没见几个能挨了别人一拳的人再翘起任人再加上一脚的圣人!”
阮莫叹格格一笑,道:
“果真那样,娘的皮,反倒为人小觑,阮莫叹第一个赶你小子走路!”
袁小七道:
“大哥,你如何叫‘上柳庄’那批狗东西把罪名坐实?”
一笑,阮莫叹道:
“今夜我走一趟总督府衙门,明日我们便看势闹去!”
“老水牛”石逵笑道:
“我也去!”
阮莫叹道:
“你不能去!”
石逵坐直身子,道:
“我这些全是皮肉之伤,已经好了大半,你们去,我当然也去!”
阮莫叹道:
“虽说是瞧热闹,说不定还会动家伙,所以你还是在客栈,把伤养好,少不了你干的!”
“老水牛”石逵忿忿的道:
“真他娘的倒楣透了!”
这夜新月弯弯似要掉下来般一些光泽也没有,倒是月芽儿下方的那颗大星星,眨巴着诱人的钻石光芒,惹眼极了!
阮莫叹二更天一过,便低声对袁小七道:
“三个人谁也别出去,三更一过我便赶回来!”
甘小猴道:
“大哥,你可得多加小心,衙门森严,别被人给认出来!”
笑笑,阮莫汉道:
“小事一桩,放心吧,哥子们!”
甘小猴正要说什么,面前劲气激荡,刹时阮莫叹已穿窗而出消失在夜空里!
袁小七赞叹不已的道:
“小猴崽,大哥这身功夫真叫人没话好说!”
甘小猴咧嘴笑道:
“大哥的武功自是高绝,可他对你我弟兄这份爱护与关怀,怕不比刘关张桃园结义稍差,佩服,那是打心眼里透着崇敬!”
“老水牛”石逵一边接道:
“我水牛早把这条命交给大哥,蒸煮还是热炒便随大哥高兴了!”
呵呵一笑,甘小猴道:
“光景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待宰水牛了,哈!”
阮莫叹跃出“西京大客栈”后院墙,发觉这长安城街道上仍然不少行人,光景是大地方天越晚越见越闹!
沿着大街往东,没多远有家酒馆,既然天色尚早,何不进去灌几杯!
阮莫叹找了一张最里面小桌坐下来,一碟卤味,一壶清酒,另外他向伙计要了纸笔匆匆写了一张字条——
外面街上行人渐少,敢情已交三更,连这家酒馆也开始收拾台面,阮莫叹才缓缓走到大街上!
总督衙门在南大街,阮莫叹刚转入这条灰砖铺的街道,便看到两队军士在查夜了——
不远处,正有七八个军士把守,一对大旗下面,总督衙门的两边,丈五高的一对石狮子旁,青石台阶上站着个大汉,四支大纱灯下面,只见这大汉挂着腰刀,威风八面的审视附近街面上!
阮莫叹暗地里一笑,腾身便上了屋面,从上面四下看,只见这总督衙门高屋栉比,气势雄威,比之固县衙门可就大巫见小巫了!
从侧面扑向后面,只见前面两个大院有灯光,后面各处已不见任何动静,要想找总督大人,一时间还难如愿,于是,阮莫叹转而扑到最前面,这时正值上下班交换时刻,正面大厅上高悬着两盏大号玻璃灯,望过去陰森森的,阮莫叹等到一队换班的离去,正面大厅上只有四个军士守在门口,突然腾空落在正厅前面,冷冷望着四个愣愣军士,嘿嘿连笑不已……
“呛”的连声响,有个军士已狂喝道:
“拿刺客!”
四把锃光闪亮腰刀搂头向阮莫叹狂砍而上,激荡的“嗖”声未已,阮莫叹拔空三丈,前空翻一连三个,人已冲进正面大堂内,就在他一声冷笑里,一掌拍在条案前面的公案桌上,不等后面扑进来的四个军士杀到,双肩闪晃,他已自闪到那座巨大屏风后面……
正面已围过二十多名军士,有个参将提着大刀冲进来,喝问道:
“刺客在哪里?”
另一参将也扑进正厅,高声大叫:
“点火把,绝不能放走刺客!”
不旋踵间,总督府内一片灯笼火把,人影幢幢,光景是近千军士全出动了!
突然,正大厅上有人高声叫道:
“这是刺客留书,快呈总督大人!”
一位参将接在手上细看,只见上面写道:
“速放‘上柳庄’五人!”
那参将破口大骂,道:
“上柳庄的人好大胆,天明我正要率人前去追查,他们今夜便来恐吓,可恶的东西!”
便在这时,只见一个红脸大汉,满面怒容的走进来,正堂上所有的人忙施礼不迭,那参将已把刺客留下的字条双手恭敬的呈上去!
灯光下,只见这红面长髯大汉接过字条,立刻沉声喝道:
“上柳庄是什么地方?”
有个军士近前,道:
“上柳庄在霸桥附近!”
红面大汉沉声道:
“他们干什么营生?”
那人摇头道:
“干什么,属下就不知道了!”
突的一声沉喝,红面大汉向那参将,道:
“宋参将,午时抓回府衙大牢的五个人怎么样了?”
姓宋的参将忙道:
“回禀大人,四个人中有两个伤得很重,另一个可以说话,他却一直叫冤枉!”
冷冷一笑,红面大汉道:
“连夜率五百军士把上柳庄围起来,把肇事的给我抓来,他们这是在造反!”
宋参将立刻退出正大厅,总督府内直忙乱到四更天才渐渐恢复正常!
阮莫叹穿房越脊直往西城方向跃去,他似是比之平日更见轻松,愉快得令他不只一次“呵呵”笑出声音来……
现在,他已到了“西京大客栈”的后院,当他越窗而入,见袁小七三人还坐着,不由沉声道:
“你们怎么不睡?”
甘小猴道:
“等你呀,老祖宗!”
阮莫叹道:
“等我干什么?”
甘小猴多嘴嚼舌根的道:
“等你干什么?你这话问得可新鲜,你好比我们群龙之首,又好比哥儿三的活菩萨,他娘的,你又不是去逛窑子找姑娘,而是模上总督府,你说说看,我们三个的老祖宗,我们怎么能睡得安稳,又如何睡得舒坦!”
石逵也低声道:
“大哥若有闪失,我石逵心中琢磨定了,老子便杀进总督府要人!”
阮莫叹冷冷道:
“别把你们大哥看成二愣子蹩脚货色,睡吧,一大早我带你两个看热闹去!”
于是,四个人笑眯眯的倒头便睡……
客栈外面,隐隐传来击梆声,已是四更天了!
那面,“水牛”石逵已发出雷一般的鼾声,吵得阮莫叹三人好一阵子无法成眠!
大早起,长安城已传出消息,“上柳庄”的人要造反,总督衙门正派了五百军士去围剿了!
阮莫叹四个人正在吃早饭,“西京大客栈”的掌柜的已在店堂里对一群客人传出这消息,不少人议论纷纷,掌柜的却又提醒大家:
“上柳庄在东关外霸桥附近,大伙最好绕道而行,且莫赶去看热闹,那会惹祸上身的!”
袁小七一掌拍在桌面上沉声道:
“他娘的,这下子管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匆匆走过个伙计,笑道:
“客官,你要把吃剩下的兜走?”
阮莫叹笑道:
“全吃下肚子,哪还有剩的?”
伙计指着袁小七,道:
“这位客官不是要……”
袁小七也笑起来,道:
“伙计,你听错了,我是说那造反的上柳庄,这回他们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就在客堂上一阵哄笑声里,阮莫叹与袁小七甘小猴,三人走出“西京大客栈”,“老水牛”石逵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又回到后面去!
走出城外面,甘小猴骂道:
“大哥,上柳庄还放着我们马匹车辆,那辆大车我是花了不少银子买的,他娘的,总得设法弄出来吧!”
袁小七怒视前方,喃喃道:
“躁他亲娘,五百两保镖银子是个什么模样,我还未曾闻到,姓包的就‘将’老子一军!”
阮莫叹陰鸷的道:
“姓包的同他老婆,‘母夜叉’白凤那老蚤狐,暗中想收拾我弟兄不成,没得倒露出他们狐狸尾巴,你们绝对不清楚,每次我去见我大师伯,老人家总不忘我可曾听得包大景与白凤二人的消息,娘的,这下子我总算对大师伯有了交待,原来包松就是包大景,两个人躲在固县衙门,谁也不曾想到他夫妇二人就是当年江湖上的两个巨枭!”
甘小猴道:
“大哥,依你看包松他一家三口会不会已经离开上柳庄,要是他们连夜离去,怕再找他们便不容易了!”
阮莫叹道:
“我已逃去,他们必有所顾忌,八成他们还在上柳庄!”
袁小七点头,道:
“十分有八分可能,只要他们同姓沙的扭结在一起,便不怕我们找上门,一旦落单,便大哥一人也能把他一家三口摆平!”
甘小猴忙低声道:
“大哥,你不会连包松的女儿也一起做了吧,那个姑娘我看着蛮顺眼的!”
阮莫叹斜目怒视,沉声骂道:
“你他娘的果真是个蚤猴儿精,固县城还有个卓寡妇在等着你,这他娘的才几天,你便看上包松的女儿,我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猴儿相!”
袁不七也笑道:
“大哥的话不错,猴崽子是过份了些,这要是说给卓寡妇听,卓寡妇不上吊也会气个半死!”
双手连摇,甘小猴急的猴目见泪,道:
“哪个龟孙王八蛋才移情他恋,我这里只是说那包松女儿模样儿老实,像个真正女人,这才顺便提一句,你们就把我的话往岔道上想,干什么嘛!”
阮莫叹一笑,指着前面,道:
“你们看,赶盐车的还在那儿呢!”
袁小七已哈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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