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问白素:“你也大霸道了,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就不让我开口?”
白素道:“我当然知道你想反对!”
我道:“当然要反对,朱槿代表那股强权势力,有它插一脚,我自然不干!”
白素笑:“本来就没有我你的份儿,是他们的事!”
我不禁无言以对,确然,我太热衷了,把事情当作是自己有份的事。
却说当时,陶启泉呆了一呆之后,问道:“朱女士是代表——”
朱槿抢着道:“不必明说。”
陶启泉道:“这是绝无把握可以一定成功的事,投资大有可能化为乌有!”
朱槿道:“两位算是富可敌国,以一国之力,自然也不在乎,只要有成功的希望,也就值得。”
我和陶启泉异口同声问:“为什么?”
朱槿摊了摊手道:“我不能理解有些人的心理,他们认为这样的大事,如果没有他们参加,他们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朱槿说得很是隐晦,但是我们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些什么人。这些人自我膨胀到“要对历史负责”——
任何人的心态,到达了这一地带,那就很难说是正常的了。对心态不正常的人讲理,自然是陡劳无功的事。
这些人,能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感觉,而动用几百亿美元,这也就是独裁政权的“可爱”之处了。
我件事,和我不能说没有关系,必须在开始时,就说个明白。我沉声道:“如果是这样,我就全面退出。”
我这句话,可能早在朱槿的意料之中,她一扬眉:“卫先生,你太小器了,这是纯学术性的行动,你何必如此计较。”
我闷哼一声,还没有开口,忽然有一个我熟悉的声音,若远若近,传了过来,却又人人都可以听得清楚,那人道:“我也不会参加,但是无主古墓,人人得而掘之,我会单独行动!”
这声音突然出现时,人人都为之愕然,不知是从何而来。只有我和白素,一听就听出了那是齐白声音,也知道齐白正自“陰间”来,他人还不知在什么空间,或是空间和空间的交接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可以人未至,声先达。
待到他的声音传完,众人在错愕之间,齐白突然在阿花的面前出现,向她扮了一个鬼脸,吓得呵花尖叫连连,向陶启泉的怀中,躲之不迭。
白素笑道:“齐白,你越来越无聊了,看,把我们小美人吓得这样子!”
齐嘻嘻笑:“给我们的陶大豪富一个保护小美人的机会,有何不可?”
我在一听到齐白的声音之际,心中已盘算着如何介绍他这个人,这时,我已有了说辞,我道:“各位,这位齐白先生,是天下第一盗墓圣手,本来是人,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不知算什么!”
各人听了这样的介绍辞,又曾亲眼见他突然现身的怪异,自然更是目定口呆。
朱槿微笑:“齐白先生还是有关部门要通缉的第一号要犯!”
齐白向朱槿瞪了一眼:“若是为了盗墓罪通缉我,比我该抓起来的人,至少有一百万,而先要定罪的是一大批当官的,对古墓保护不力,法令不行,勾结盗卖,破坏文物,人人都该判个无期徒刑!”
齐白一口气说来,神情激动无比。
朱槿长叹一声:“若是有什么代表之类,能提出你这番言论来就好了!”
齐白竟至于口出恶言:“屁,什么代表,哪有一个是真能按已意开口的人!”
我沉声道:“别说这些无谓的话了,我和齐白都表明了立场!”
朱槿道:“我奉命一定要完成任务。”
大亨道:“我不会为了祖先的一座陵墓,而违逆美人的心意。”
温宝裕鼓掌道:“好啊,吹了!”
陶启泉悉然:“这算什么,好好地谈判,来个节外生枝,未免太扫兴了!”
在这其间,齐白向我连施眼色,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我向陶启泉道:“算了,合作不成,我们可以独力进行。”
陶启泉虽然气愤,但也顾及到独力难夸,所以听了我的话之后,略有犹豫。我知道,齐白向我示意,他很有把握,必有道理。
所以我又道:“独力进行,虽然吃力点,但不必受他人制时,而且独亨成果。你的初步估计,放在真正的专家手中,可以大幅改变,放心好了!”
陶启泉望向我,我又向他坚决地点了点头。
陶启泉站了起来:“好吧,买卖不成仁义在,合作虽然不成,总算结识了一位大人物。”
大亨和朱槿,一看到事情发展成这样,脸色很难看,朱槿道:“合作不成,那等于是分头行事了。”
大亨也道:“那我必然协助朱槿来进行。”
我一摊手:“不要紧,已经提供给你的那些资料,就算是祝对方成功的礼物好了。”
大亨的脸色一陰,向阿水望了一限。白素细心.观察到了这一情形,就笑道:“阿水先生所说的一切,全在资料之中,他的所有经历,已全部提供,并无保留,这一点,必须声明!”
我心中一凛,也道:“所以,阿水在整件事中的作用已经完成了。”
我们说的时候,目光都直视着大亨和朱槿,且相当凌厉。这两人都假装听不懂,一副若无其享的神态,当然,他们已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不要打阿水的主意了。
大亨已站了起来:“真是遗憾,第一次就合作不成!”
陶启泉打了一个哈哈,先发制人:“只盼以后在大家分头行事时,不要互相阻碍就好了!”
大亨和朱槿,竟然不说“当然不会”,只是各自“哼”了一声,分明表示非友即敌的态度。
齐白在这时,仰天大笑了三声:“论到发掘古墓,要是有人能胜过了我,我齐白就做鬼去!”
齐白这个誓言,罚得大是古怪。大亨的神情,虽然大是不善。可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只是瞪大着眼,望着齐白。
齐白又补充了一句,听来更怪:“或者,罚我做不成鬼!”
大亨一拍掌,大声道:“好,无论如何,很高兴认识各位——”
他说到这里,转头向朱槿道:“我看,你该去劝劝你们那边的人,不要和这里的人竞争,胜负结果很明显,这里的……甚至有的不是人,具有鬼神的身分,人再能干,如何争得赢。”大亨这一番话,说得极其认真,朱槿听了,居然也很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尽力办好。”
事情在突然之间,又有了这样的变化,倒也颇出乎意料之外,齐白首先大是高兴:“好,你爽快,我也爽快,事成之后,算是你有份。”
大亨笑了起来:“对我来说,祖坟被人发掘,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没有实利,只挂个名儿,那就要也罢!”
齐白不是很了解大亨的遗传来历,是以一时之间,神情古怪,大声反问道:“祖坟?”
我把大亨的来历,简略扼要他说厂一遍,自然也不免提到了那人树合一的两个人。齐白一面听,一面神情古怪之至,甚至于面肉怞搐。
我看到这种情形,大是奇怪,等我说完,齐白向朱槿疾声问:“那一男一女两个树中人呢?”
朱槿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一下子看出,其中必有极重要的关键在,所以她并不立即回答。
齐白怕是和陰问中的灵魂打交道久了,所以忘了人是如何难对付,他竟然又十分焦急地追问了一句:“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呢?”
朱槿微微一笑:“这是国家绝顶机密,请恕我无可奉告,齐白先生。”
齐白一听,更是着急,我早已看出,他越是着急,朱槿越是不肯说,所以我重重推了他一下,道:“我看你,还是和朱女士商量一下,看她需要什么代价,才能化国家绝顶机密为普遍资料。”
朱懂一听,“哈哈”笑了起来,竟然直认不讳:“卫先生真是解人。”
齐白气得双眼翻白:“唉,你说,要什么条件?”
朱槿却还在拿腔“那得先探探行情,这两个人能起什么作用。”
齐白说得斩钉截铁:“这,不能告诉你!”
朱槿一笑:“那就只好漫天开价了!”
齐白道:“我也可以落地还钱,你说来听听。”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显然事前始料未及,所以机灵如朱槿,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开价才好。
她在犹豫问,大亨已然道:“这价好开,就照先前所说,朱女士他们,占三分之一的权利,可是不再尽任何义务!”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大亨的这个代价,自然开得极高,我们不知道齐白的目的何在、所以一时之间,都不表示意见。
陶启泉却闷哼一声,显然表示这代价太高了。
齐白却道:“可以,只要你把那一男一女交给我,就让你占三分之一!”
一时之间,人人都吸了一口气,陶启泉咳了几声,我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静观事态发展。
朱槿像是也卢不到齐白答应得如此灾快,她道:“好,我尽快和上头商量,一有结果,就答复你。”
陶启泉忍不住问:“所谓‘占三分之一’,是什么意思?”
朱槿悠然道:“就是我们什么也不干,坐享其成,坐享部分是一切的三分之一。”
陶启泉面有怒容,一提气,想要开口,齐白已抢着道:“对,就这样!”
陶启泉忍无可无可忍,大喝一声:“不是这样!从现在起,这件事我独立进行,不要任何人合作,也不会让任何人分享成果!”
他这样说的时候,怒容满面,自有威严。阿花先是退开了一步,显然未曾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但随即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我看在眼里,心想,这小美人能得到这样的爱宠,倒也井非事出无因。
陶启泉一发怒,一时之间,气氛僵硬之至,齐白望了陶启泉半晌,沉声道:“你不可能独立完成这事的。?
陶启泉仍怒:“那是我的事!”
齐白又道:“你别以为你已掌握的不少资料,那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掌握了资料比你更多,可是也毫无头绪,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接下来,齐白和陶启泉两人针锋相对的对话,听来颇是骇人听闻。
陶启泉一声冷笑,指着齐白,神态和语气都不是很客气:“你的资料比我更多?嘿嘿,我有亲眼见过,并且在那里生活了三年多。”
齐白一回眼,伸手拍开了陶启泉指住他的手指:“那又怎样?我有亲手建造那陵墓的鬼,总比你那人亲眼见过,更有用吧?”
齐白的话,听来怪诞莫多,陶启泉可能不会明白。但我和齐白都曾设想过找一个“蒙古老鬼”,了解成吉思汗墓的情形。
从齐白这时的话听来,好象他在陰间的这些日子,在这方面有了些结果。
我正在思索间,陶启泉在怒火头上,也没有心思去细想齐白的话,就骂道:“见你的鬼。”
齐白一扬眉:“不错,正是见我的鬼,我无时无刻不见鬼,这也正是我的本钱。”
陶启泉显然把他当成了疯子,不准备再和他说什么,转而向我道:“卫斯理,只要你我合作,这件事就可以完成了,何必劳师动众?”
他这话是说和大亨合作也是多余的了,大亨反应极快,“哈哈”一笑:“告辞了!”
可是朱槿却道:“等一等,我们和齐白先生之间,还有事要商量。”
陶启泉恃着和温宝裕熟,竟然代温宝裕下起之客令来:“你们有事,请便吧!”
这时,我不禁感到为难之至。齐白和大亨都是我请来的,陶启泉如今这种态度,就算他们不怪我,我也觉得说不过去。
我咳了一声,正想说话,白素却轻轻碰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出声。
齐白望着陶启泉,一字一顿:“没有我,你决不能成事!”
陶启泉也一字一顿“这世上,我最不相信是淮没有谁就不行!”
齐白冷笑一声,不再理会陶启泉,转而对我道:“卫斯理,你何必和这种没见识的人在一起浪费时间,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你,我们一起研究。”
陶启泉更怒:“你这个有见识的人,只不过在‘研究’的阶段,我倒已经可以有实际行动了,虽然我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
齐白扬着头不理,一点也没有收回他的话之意。大亨和朱槿,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坐山观虎斗。
我想开口,白素已然道:“这样的一件大事,我看,三方面合作尚未必可以成事,若是争吵起来,大家各于各的,那就只有让成吉思汗再在海底多躺几百年。”
各人一向都十分佩服白素,她一开口,大家都不出声,但不出声,并不表示都愿意合作。
陶启泉先道:“卫夫人,第一手资料是从我这里来的,整件事,我就应该有主决权。”
齐白一声冷笑:“你的那个所谓‘第一手资料’,比起我已掌握了的资料来,只能算是小儿科。”
陶启泉指着阿水:“他曾去过那海底,见陵墓,这还算是小儿科?”
齐白道:“啊,去过,见过,真了不起,不是小儿科,是大儿科。请问去过见过的这位先生,陵墓在哪里?”
阿水到这时,才有机会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齐白仰天怪笑:“大儿科,简直是巨人科!”
陶启泉道:“根据他的经历、我们可以判断出陵墓所在的地点。”
齐白道:“根据判断去行动?若判断错了,行动没有结果,你还有能力再进行第二次行动吗?”
齐白此言一出,各人都静了下来,因为齐白说话的态度虽然差,但是这话却是重要之至。
我们曾判断,那陵墓有可能是在其中的一个海子之下,当然认定了这个海子进行工作。但如果判断错了(可能性极大),那么,一千亿美元和大量人力,也就化为泡影了。
就算陶启泉的财力再雄厚,能再有一次吗?
而且,再一次又失败了呢?
这是在行动之前,必须慎重考虑的事。
陶启泉静了片刻,反问:“难道你已经知道了确实的所在?”
齐白的态度更恶劣,双眼翻白:“为什么要告诉你?开门见山,看在卫斯理夫妇脸上,你参加,算你一份,不参加,请便!”
陶启泉呆住了,出声不得,只怕他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受到过这样的对待。
我实在为难,就向温宝裕瞪了一眼——这小子平日能说会道,偏在这时候,他一声不出。温宝裕知道我的意思,他就开始发作,一瞪眼就骂齐白:“你是不是在陰间久了,所以沾了鬼气,没有人昧了。”
这话,听来很重,骂得颇风,但我不禁佩服温宝裕的机智——他和齐白熟,骂齐白几句,没有问题。但他在话中,却明显地点出了齐白特殊的、古怪的、人所难及的身分,他自陰间来。
单凭他这个身分,人间的任何人,就难以和他匹敌了。
果然,温宝裕此言一出,齐白仍然是一派目中无人的样子,并不出声,陶启泉的神色略变,大亨也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
众人之中,表情最有趣的是阿花,她睁大了眼,望定了齐白,又是好奇,又是害怕,那种自然流露的神情,掩过了她在风尘之中,额倒众生的艳光,现出了一派天真来。
温宝裕继续道:“你也不想想,不是陶先生找到了阿水,又有意去开发,这件事怎能开头?”
齐白怪叫了起来:“你这小鬼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卫斯理早就着手研究过一切资料——人间找不到的资料,我们甚至到陰间去找,他那些资料,算得了什么!”
温宝裕的话,自然是要引齐白把我们其实早已在着手进行的事实抖出来,齐白一面说,一面指着我,我道:“是,久已在进行,但是陶翁提供的资料,都极其有用,所以,我们应该合作。”
陶启泉吁了一口气,趁机下台:“既然如此,我听卫斯理的安排就是。”
齐白哼了一声:“他的资料,没有多大用处——”
他说了这一句之后,突然转向朱槿:“请安排那一男一女尽快和我见面。”
朱槿眼珠转动:“要他们出来,很是困难,但齐先生若是肯进去——”
不等她说完,我就疾声道:“且慢,那一男一女,如今情形如何?已经完全月兑离了树木的遗传,还阳变了人么?”
这一问,令朱槿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她立时以一个动人的笑容一掩饰,但是我也可以知道其中有文章。
我立时道:“既然合作,就必须坦诚相对。”
齐白也道:“怎么一回事?可是那两个人出了什么问题?”
各位读者,他们现在讨论的那一男一女,首先出现在《还阳》这个故事之中,后来,又在《遗传》这个故事中成为主题人物。在《遗传》结束时,那一男一女是交由勒曼医院处置,勒置的,勒曼医院用大亨的遗传因子,去改变那一男一女的生命形式,使他们成为以人为主,树木为副的异类人。
自在亨离开勒曼医院之后,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只是在勒曼医院的那个外星人,曾传言“一切进行顺利,一年之后,他们的生命改变形式就可以完成”,事情应该和朱槿方面,已没有关系的了。一开始,齐白和朱槿“交易”提出条件时,朱槿一副“拥有”那一男一女的样子,却又是何解?
我不明其中究竟,曾好几次要提出来,但是却被齐白使眼色打断,这时,我再也忍不住,道:“齐白,如果你要和那一另一女会面,应该找勒曼医院,那个外星人欠我一份情,应该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