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坚又叹了一口气,我到船尾,转舵改航,将快艇向弃去宋富的小岛上驶去,没有多久,那小岛已然在望,月色之下,那小岛看来,像是浮在海面的一只大海龟一样,快艇很快地靠了岸,宋坚首先一跃而上,红红道:“在船上闷了那么多天,我也到岸上去走走!”一面说,一面便要涉水而去。
我一伸手,托住了她的腰际,一声断喝,一运劲,将她向岸上送去!
红红给我送在半空,吓得哇呀大叫,我叫道:“宋大哥,接住她!”
宋坚早已有了准备,在红红将要坠地之际,一伸手,将她托住,放在地上。
红红吓得面都青了,但是她却一昂头,道:“我一点不怕!”
我随之一跃而上,道:“谁说你害怕来?”红红一转身,向前跑了开去,叫道:“教授!教授!”黑夜荒岛,我唯恐红红有失,连忙跟了上去。
宋坚也跟在我们的后面,我们三人,奔离了岸边,约有十来丈远近,尚未发现宋富,我心中正在诧异,突然听得泊在海边的快艇,马达震天也似地响了起来!
我心中这一吃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快艇,已经箭也似向前面,驰了开去,船尾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宋富!
不消说,那是宋富早已发现我们向这个荒岛驶来,所以他便隐伏在海边,等到我们,都上了荒岛,他便静悄悄地上了快艇,要将我们留在荒岛之上!
在这一刹那间,我们三个人,全部呆了!
快艇前进之势,极其迅速,转眼之间,深蓝色的海面,便只见一条白线而已,而一眨眼间,那条白线也不见了,马达声也早已听不见,四周围重又恢复了寂静!靡换幔宋坚才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宋坚必然会感到内疚,忙道:“宋大哥,在这个岛上,是不会死人的,白奇伟尚且能设法到泰肖尔岛,我们怕什么?”
宋坚不说什么,只是一个转身,向外走了开去。
红红低声问我,道:“他作什么?”
我也低声答道:“他因为兄弟不肖,心中十分不快乐,我们且别去打扰他,先去观察一下,这岛可有能供藏身之所?”
红红道:“其实,也不能怪人家,这叫做现眼报。”我听了不禁失笑,道:“红红,现在,你开口比我还粗,什么都会说了!”
红红也笑了起来,我们两人,向岛中心走去。
那荒岛大约还不到一英亩大小,但岛上却怪石嶙峋,颇有荒山野岭的气概。我们在一个石洞面前,发现了尚未熄灭的篝火,那当然是宋富留下来的。
我和红红两人,在篝火旁边,坐了下来,红红拨大了火头,又加了两块木柴上去,道:“表哥,你听到白素会来,一定很高兴,是不是?”
我想了一想,道:“是的。”
红红一笑,道:“那个白奇伟,居然也对我大献殷勤,但即使是美国人,也不会喜欢像他那一类型的人,轻薄的很!”
我心中不禁一动,道:“那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呢?”
红红怔怔地望着火舌,忽然叹了一口气。
红红居然也会叹气,这当真可以说是天下奇闻,我不去打断她的沉思。
红红呆了五分钟左右,才道:“如果我的希望不落空,那么我想,我们在天明之前,一定可以离开这个荒岛。”
我不禁愕然道:“天亮之前?怎么离开?长距离游泳么?”
红红神秘地笑了一笑,道:“不是。”我并不去追问她,因为我知道红红的脾气,即使你不追问她,她也决计忍不过十分钟的!
果然,不到两分钟,红红又道:“表哥,你说阪田教授,会不会回来?”
我一听得红红如此说法,更是莫名其妙,道:“他既然将我们抛弃在这个岛上。如何还会回来?”红红笑道:“他会的。”
我不想与之再多争执,站了起来,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宋坚叫道:“你们快来看!”
我和红红两人一齐循声看去,只见宋坚正在一块大石后面,向我们不断招手,我忙问道:“什么事情?”宋坚一扬手,映着日光,我只见到他的手中,泛起了火也似的一团东西。
我对于珠宝玉石,有着很深辟的研究,我祖父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曾经是江南一带珠宝业的权威。我还记得在我小的时候,祖父早已退休了,那时时常有人,郑而重之地捧着名贵的宝石,来请他鉴定质量,因此他便将有关珠宝方面的知识,都传授了给我!
而当时,我一看到宋坚手上,那火红色的一团,我心中便吃了一惊!
那种光辉,那种色泽,正是最佳的红宝石所独有的!我连忙连奔带跳,赶到了宋坚的身边。宋坚一伸手,将一件东西,放在我的手心上。
我摊开了手掌,那是一块核桃大小的红宝石。
这时候,红红也已经走了过来,她一看到那么大,那么美丽的一颗红宝石,竟神经质地叫了起来!令得我和宋坚两人,都以为她会因此发狂!
我五指收拢又再放开,红红道:“表哥,给我抓一抓!”宝石的确具有吸引力的,那吸引力,并不全部在于它的价值。好的红宝石,固然价值不菲,但是我、宋坚和红红,都绝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是那块红宝石,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我将这颗红宝石放在红红雪白的手掌上。
我们三个人,望着那艳红的、但又毫不妖冶的宝石,好一会不眨眼睛。
过了好久,我才道:“宋大哥,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宋坚向地上一指,道:“在这个草丛中,我想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来到这里,踢动了一块石头,便发现这颗宝石了。”
红红道:“我叫红红,既然发现的是红宝石,便应该给我。”我笑了一下,道:“红红,你什么都讲究洋化,为什么没发现红宝石时,你就不讲了?如果你的名字是露比的话,宝石才应归你!”
红红道:“我不管,这颗宝石值多少钱,我可以照付。”宋坚道:“别吵了。”我一扬手道:“不行,拿回来!”
红红不肯将宝石给我,猛地向后退去,在她后退之间,她的后跟,又踢在一块石头上,痛得她“哇”地一声,叫了起来。
然而,红红只叫了一半,我们三个人,都一齐惊呼了起来!原来,红红的脚跟,将那块石头,踢得翻转了身,而在那块石头之下,却有着一块蓝宝石!
那块蓝宝石的颜色,简直比秋夜还要深邃,红红一俯身,将它拾了起来,宋坚忙道:“只怕还有……”他一面说,一面走向前去,一连翻过几块石头,果然,在第四块石头之下,又找到了一粒钻石。
他还想向前去找时,我心中一动,陡地想起一件事来,叫道:“宋大哥,住手!”宋坚回过头来,道:“为什么?”
我道:“宋大哥,宋富在这岛上,有五天之久,何以这些东西,他未曾发现?”
宋坚道:“压在石下,他未必能够找到的,我们找到,也是运气而已。”我道:“宋大哥,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红红“哼”地一声,道:“小心什么?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宋坚也道:“是啊!”他一面说,一面又向前找去,走出了六七步,又找到了一块宝石,红红也跳跳蹦蹦,向前走去,我心中总感到十分疑惑,觉得那些珠宝,这样容易发现,其中一定有着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但是,我在急切之间,却又实在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头!
我看着宋坚和红红两人,越走越远,听红红不断的发出叫声,可知道他们,一直有着收获,我眼看着他们,走出了三十码开外,已来到另一块大石的附近,只听得红红道:“宋先生,我们推开这块大石看看!”宋坚道:“好!”
他们两人,四只手已经按在那块大石之上,我一见到这等情形,心中陡地一变,想起了一个可能来,立即大喝道:“住手,后退!”红红十分不满意地转过头来,道:“表哥,你怎么啦?”
我一面向前赶去,一面道:“快退后。我再向你们解释,快!快!”
宋坚犹豫了一阵,向后退开了几步,红红虽不愿意,但也跟着,向后退了开来,我道:“你们看到了没有,你们所走过的路,曾找过宝石的地方,成一条直线!”红红扬头一看,道:“是又怎么样?”
我道:“红红,亏你常说有侦探的常识,这还不明白?那些东西,是故意留下来,引你们走向那块大石的!”红红摊了摊双手,道:“我又有什么损失?”
宋坚的态度却和红红不同。
他究竟一生在江湖上走动,老江湖的经验,使他觉得我所说的话,大是有理。他向红红一点头,道:“王小姐,我们再退开些。”
我们三个人,一齐站在离那块大石,千来码之处,宋坚和我互望了一眼,我们两人,都在地上,搬起了一块十来斤重的石头。
我又命红红退开了些,和宋坚两人,一齐将手中的石块,向着那块大石,疾抛了出去!两块石头,带着劲风,向那半人来高的大石飞去。
只听得“叭叭”两声,石块击在那大石之上,令得大石,摇动了一下。也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只见火光陡地一现,浓烟冒起。
紧接着,便是震天也似,“轰”地一声巨响,大地震动,群石乱飞,简直是世界末日一样,我隐隐约约,听到红红一声惊呼。
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和宋坚两人,实在都绝无办法去照顾她!
因为,这种变故,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变故却来得太快,实在令人措手不及,任何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突然呆上一呆的。
一个变故既然来得那么快,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在人们呆上一呆之际,早就发生,要抢救照顾,是绝对来不及的!
地动石摇,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
我和宋坚,一定过神来,只见红红正在振臂高呼,实是她的心情太激动,所以才会出现这样反常的神态。
我赶了过去,着实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她才静了下来,定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才伏在我的肩上,哭道:“表哥,你救了我的性命,你救了我的性命!”我点了点头,道:“是。”
这时候,宋坚也来到了我们的身旁,我们三个人,一齐向刚才宋坚和红红两人想要推动的那块大石看去,只见浓烟散处,那块大石,早已四分五裂,而且被烟熏得十分黑,而地上,出现了一个足有三尺来深的大土坑!
我们三人,相顾骇然之余。我道:“这是一个土制的地雷。”红红道:“是胡克党埋的?”
我想了一下道:“小姐,你对于这类的经验,太贫乏了,土制的地雷,若是两日之内,没有人触发,火药便会因为地面的潮气而失效的。”
红红睁大了眼睛,道:“那你说,这是教授……”
我不等地说完,便道:“对了,就是你尊敬的那位生物学权威的杰作,想不到他还是一个游击专家,土制地雷灵敏度如此之高,的确不易!”
宋坚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是他心中惊到了极点,道:“这畜生,这畜生!”我正劝慰宋坚几句,但红红却已双手插腰,气势汹汹地站到了我们面前,道:“表哥,刚才那样的爆炸,要多少火药?”
刚才的爆炸,并不是烈性炸药的爆炸,也不是硝化甘油的爆炸。如果两者的话,我们虽然事前有了警惕,已经来得甚远,但是爆炸所造成的气浪,还是会将我们震死的。
而这次爆炸,冒出来的烟又如是之浓,当然是士制火药,或者是从枪弹、炮弹之中挖出来的火药了,我想了一想,道:“大约一磅上下。”
红红道:“这就不可能是教授了,我们将他弃在岛上时,他身上有火药么?”
我想不到红红会反问我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倒的确令我难以回答!
因为,宋富即使再深谋远虑,也必然不会料到我们会将他放在这样一个荒岛上,而在身上,预先带上一磅火药的。
我沉吟了一下,红红又逼近了一步,道:“表哥,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只得道:“红红,我暂时解释不来,但是我坚信,这件事一定是宋富做的。”
我又说道:“宋富料到我们会来接他,他便有反将我们留在岛上的机会,便想将我们一齐炸死!”
红红一挺胸,道:“不,你完全料错了!”
我不禁有些恼怒,道:“红红,你为何坚持这样说法?”红红急促地呼吸了几下,道:“因为他爱我,所以他不会害我!”
我和宋坚两人,做梦也未曾料到红红竟会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我们两人,徒然一呆,我心中恍然大悟,道:“所以,刚才你说宋富一定会回到这个岛上来的,那是因为他爱你的关系?”
红红坚定地点了点头。
宋坚苦笑一下,道:“王小姐,或许你还不知道我兄弟的为人……”红红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我知道,我完全了解他,你虽然是他哥哥,但是你了解他的程度,却不及我的一半!”
宋坚道:“好,你了解他什么?”
红红又叹了一口气,道:“他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卫按:红红在说这句话的的时候,大概因为心情激动,忽然说了一句英文,“孩子”乃是直译Boy一字来的),他有着极深的自卑感,你知道么?”
我和宋坚,面面相觑。
红红继续道:“他从小就不受人注意,人家注意的,只是他的大哥,人人都有想被人注意的天性,他就以反常的行动,来引起人们的注意,于是,他就成了败家子,就成了不肖的子弟,你们可知道,他对我讲起这些时,曾像孩子似地哭了起来?你们可又知道,他向我暴露了一个有关他个人的最大秘密……”
红红滔滔不绝,讲到这里,看她的情形,本来绝无突然中止的意思。
但是,她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这时候,水面上,响起了一阵急促之极的马达声,红红停了停道:“他回来了!”她一面说,一面向海边冲去。
我一伸手,将她拉住,道:“慢一慢!”
红红一扫头发,道:“什么事!”我道:“红红,我们在这里隐伏下来,我要让你看一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红红道:“好,我们大家都可以看一看,他实际上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们三个人,一齐退出了三四码,伏在草丛之中,也就在这时候,马达声戛然而止,接着,便听得宋富的大叫声,传了过来。
宋坚“哼”地一声,道:“这畜生,当真还敢回来!”我忙道:“听他叫些什么?”
我们三人,都不出声,只听得宋富不断地叫道:“红红!旌欤‘旌欤
我回头向红红看去,红红虽然没有出声,但是眼角却已经润湿了。我再向外看去,只见宋富以极快的身法,掠到了爆炸的现场。
他在那土坑面前站定,四面一看,突然双腿一曲,跪了下来,道:“红红……我……的确是想立刻回来的,但是马达出了故障,红红,想不到你……”我绝对不能设想的事情出现了,在我印象之中,是集奸诈、狠辣,铁石心肠之大成的宋富,竟然怞怞噎噎地痛哭了起来。
我们三人,互望了一眼,又向前看去,只见宋富踉跄站了起来,面上神色茫然,突然又叫道:“大哥,做兄弟的,又岂是存心害你?”
宋坚的眼角,也有泪水流了出来。宋富猛地一挥手,我们都清楚地看见他手中,拿着一柄手枪,看他的情形,分明是准备自杀谢罪。
我们一见这等情形,俱皆大吃一惊,红红首先叫道:“教授!”
宋坚也霍地站了起来,叫道:“兄弟,我们全在!”但也就在他们一前一后,两声呼唤发出之际,只听得“砰”地一下枪响!
那一下枪响,令得我们三个人,都呆若木鸡!
三人之中,尤其是我,伏在地上,紧紧地开住了眼睛,不愿观看。因为,隐伏在此,轮窥宋富的行动一事,是我提议的。
而我也绝未想到,宋富的内在性格如此之烈,在后悔他铸成了大错之余,竟会出诸自杀一途!
刚才的一下枪响,分明是宋坚和红红两人,虽然立即出声,但是却未能阻止宋富的自杀,我实是无以对红红、宋坚两人。
我只等红红狠狠地骂我,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我等到的,却是红红的一声欢呼!
我睁开眼来,只见宋富额边的头发,焦了老大的一片。他手中的手枪,还在冒烟,我立即一跃而起,宋坚迎了上来,道:“王小姐的一叫,令得他手震了一震,子弹在他额边掠过。”
我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叫惭愧。我们三个人,一齐向着怔怔发呆的宋富走去,宋富直视着我们,忽然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原来你们,并没有中了埋伏?”我道:“他们两人,差一点儿。”
宋富道:“我想不到你们会那么快被引到地雷之旁的,我想偷偷地回来,当你们将要推动大石之际,才来吓阻你们……”
红红打断了他的话头,道:“那样,就可以显得你并不是一个无能之辈,是不是?”
宋富叹了一口气,道:“是。”
我道:“如今,轮到我来提疑问了。这一磅火药,是哪里弄来的。”宋富抬头,向我望了好一会。在那一段时间内,气氛也十分紧张,因为,宋富纵使对红红和宋坚,能恨意全消,对我是不是也一样,却是不得而知。
红红道:“教授,刚才如果不是表哥,我们都已成粉末了!”
宋富道:“没有你这句话,我也早已决定,伸出我的手来了!”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来,我立即也伸出手去,和他紧紧地握了一握。
宋坚松了一口气,红红也面露笑容。宋富道:“火药的来源么?说来话长,你们且跟我来。”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虚。
而我们可以肯定的,是经过了这样的一个变故之后,他对我们,都已经没有了敌意,所以我们放心地跟在他的后面。
宋富走在最前面,翻过了山头,来到了岛的后面。
那岛的背面,临海之处,全是岩石,也有着不少岩洞,宋富一面走,一面道:“我在岛上几天,没有事情可做,便走遍了这些岩洞,因为我听得人说过,在菲律宾海域的岩洞中,往往可以发现不易见到的深水鱼,我想捕捉几条,作为标本……”
宋坚忍不住问道:“阿富,那么多年来,你竟成了日本人,究竟是在闹什么鬼?”
宋富道:“大哥,这件事,咱们慢慢再说但是,第二天,我便有了意外的发现。”
他说到这里,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岩洞面前,我们四人,一齐走了进去,宋富在地上,拾起了一个火把,那火把显然也是他在前两天扎成的,燃着打火机,将火把点着。
他带着火把,向前一照,道:“你们看。”
我们藉着火光,一齐向前看去,不禁为之一呆。
只见在那山洞中,一共有着十堆,十分完整的骸鼻,白骨森森,十分可怖。
红红连忙紧紧靠在宋富的身边。宋当道:“这十具骸鼻,我并没有移动过,而你们所拾到的那些宝石,连同我这里还有一些,都是在这十具白骨之下发现的。”
红红道:“这十个又是什么人呢?”
宋坚叹了一口气,道:“毫无疑问,那是昔年大集会之后,七帮十八会派出来跟着青帮司库于廷文,前来埋藏财富的十位弟兄了。于延文在回去前,曾亲将这十个人,尽皆杀死了的!”
我心中也不禁大生感慨,道:“原来他们,是死在这里的。”
宋富道:“这十个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拾到的珍宝,当然是他们当年,见财起意藏在身上的,于廷文将他们打死,却不曾搜他们的身,年数一久,皮肉皆腐,也只剩下白骨来陪他们所偷取的宝石!”
我觉得宋富的揣想,十分有理,道:“那么火药也是在这里发现的么?”
宋富道:“不错,有几层油布,包着一大包火药,我只不过取了其中的一半而已。”
他一面说,一面指了岩洞的一角,那一角上,果然有一个解开了的油布包里!
宋坚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十个人也罢,七帮十八会也罢,什么人都未曾料到,那么庞人的一笔财富,竟会落在菲律宾胡克党徒的手中。”
宋富闻言,而色不禁一变,道:“什么?已洛到了胡克党徙的手中?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白奇伟以他占一份,胡克党占九份的条什,替胡克党找到了埋藏在地下的财富。”
宋富意似不信,道:“白奇伟这小子,竟能参透那几句毫无意义的话么?”我道:“那几句话,在泰肖尔岛上,便不再是毫无意义的了。”
宋富问道:“为什么,你仔细说。”
我便将我和宋坚两人,在泰肖尔岛上的所见和遭遇,向宋富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当然我们在说的时候,已经退出了岩洞,坐在浪花拍击不到的一块大岩石之上,宋富一面听,一面紧锁双眉。
等我讲完,宋富仍望着大海,一声不出。
好一会,他才道:“照我看来,里加度和白奇伟两人,仍然未曾找到那一笔财富。”我道:“我们在逃走之际,已经看到了那大铁箱的一角!”
宋富道:“这只铁箱,可能是空的!”
我觉得宋富的话,武断到了极点,实足令人,难以同,我也不和他辩驳。宋富又道:“里加度只在四块之间,求一个交叉点,常然太简单,得得不到正确的藏宝地点。”
我道:“可是白奇伟……”宋富道:“不错,白奇伟的办法,看来是科学了些,但也太简单,于廷文当年,绝不会将财富埋在用那么简单的方法,便可以找得到的地方的!”
红红道:“我同意教授的说法。”
我笑了一笑,道:“红红,爱情能令人盲目的!”
红红白了我一眼,想说什么,但却又没有说出来,忽然又噗哧一声笑了,显然她心中,十分甜蜜。宋富道:“卫兄弟,我不是个固执己见的人,你想,那一句‘共透金芒’是什么意思?”我怔了一怔,道:“不知道。”
宋富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这句话十分重要,在见到石碑,便可明白‘白凤之眼’那四句的意义之后,这一句起着总束作用的‘共透光芒’,当然极其重要了!”
他讲到此处,摊了摊手,道:“但是,里加度和白奇伟的寻找正确地点的方法,都忽视了这句话,所以我说他们,得不到宝藏。”
宋富讲完,我仔细想了一想,对于宋富这种缜密的分析,也表示十分佩服。
但是我却仍然难以相信那大铁箱竟会是空的。
宋富望着大海,又道:“照我看,于廷文一定早已想到,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会有人照白奇伟的方法来挖掘的,因此便在那地点,埋下了一只大铁箱,那铁箱中不是空的,便是另有东西,那东西一定表示宝物已被人取走,好叫掘宝之人灰心,那也等于是保全了真正的财物!”
我站了起来,道:“佩服得很,你说得有理。”
宋坚道:“如果那铁箱是空的,白奇伟会不会遭殃?”
我道:“那倒不必为他耽心,如果财富不出现,他至多像我们一样,饿上几天而已,倒是我们要设法,如何对付胡克党徒才好。”
宋富道:“对策我已想到了,你们在泰肖尔岛上,可曾注意胡克党徒的食水水源,是集中的还是分散的?”我和宋坚,事实上都不知道,因此根本没有法子回答,红红却道:“我知道,在码头附近,有两只深水井,将井水泵到一个大蓄水池中再输送出去的。”
宋富喜道:“那就好办了!”
宋坚沉声道:“阿富,下毒药未免太狠了些,岛上至少有一千人!”宋富道:“大哥,知弟莫若兄,你怎么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也觉得,如果下毒药,将岛上的一千多人都毒死,也未免太狠毒了些。但宋富说着,从袋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来,瓶中约莫十多西西灰褐色的药水,他揭开了瓶盖,道:“你闻一闻。”
我凑了上去一闻,便有一阵昏眩欲呕的感觉,连忙侧头避了开去,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宋富道:“这种药物,是我从东非洲得来的,当地土人,把它叫‘冬隆尼尼’。”
我立即道:“那是在地上打滚的意思。”
宋富以极其惊讶的眼光望着我,他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的眼光,无疑地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我当然是知道的,因为我深通各地语言之故。
他又道:“这种药物,放一西西在静止不动的溪水中,便可以令得来这溪水饮水的动物,尽皆软弱无力,倒地不起,只能在地上打滚,至少三日,等于是大病一场,失去了自卫的能力,要令得岛上胡克党徒,尽皆大病,只消三五西西就够了。”
宋坚道:“但未必人人都在同一时候饮用有了毒药的毒水的。”
宋当道:“这‘冬隆尼尼’的妙处,便在这里,否则,中国的巴豆,不也一样么?‘冬隆尼尼’能使得服用了的人,在两日之内,一切正常,而两日之后,方始发作,我想,两日内。所有的人,总不能不饮水,而我们下毒之后,等上四日,先病的未曾复原,后病的也都已发作,泰肖尔岛,就是我们的了。”
红红道:“我不信,你刚才说非洲土人,是用这种药来捉野兽的,两天后才发作,野兽早就走远了。”宋富一笑,道:“你知道什么?野兽是有巢袕的,在巢袕生病,只要找到巢袕,便能捉到,还不容易么?”
我忙道:“宋兄既然有‘冬隆尼尼’这样的妙药,我们事不宜迟,该再到泰肖尔岛去!”
红红第一个大为兴奋,道:“对,再到泰肖尔岛!”我笑道:“红红,你可是尝到甜头,以为这次再去,便又能成功?”
红红打横跨出了一步,站到了宋坚的面前,道:“不是我自己夸口,我和教授两人合作,你们全不是敌手,那二十五块钢板,不是落在我们手中了么?”
我道:“宋兄弟,那一次,你和红红合作,居然能胜过了那么多人,当真不容易之极。”宋富笑道:“那全是占了我和大哥生得一样的缘故,好几次,我和你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有几次,我几乎和大哥碰了头,红红躲在山洞中,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过,别听她吹牛!”
我想起宋富在那荒岛上,几次三番要害我的情形,心中仍不免有点恨意。因为,我那时如果一时大意的话,如今早就进了鬼门关了!
但是如今宋富既然和我们言归于好,我也不便再记这些。红红叫了起来,道:“教授,你这样说法,太不公平了!”我们全都笑了起来。我们一齐来到了海边,登上了快艇。
发动了马达,快艇到泰肖尔岛的时候,我们便停了下来。
等到天黑,我们四个人,才找到了一个小子,向泰肖尔岛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