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毫无疑问地是死了,虽然他看来和生人无异,他是一个土人,肤色棕黑,头发卷曲,他坐着,看来十分之安详。
而在他的心口,却有着两个乌溜溜的洞。
我是带着冲锋枪走来的,这时,那土人指了指枪口,又指了指死人胸前的两个洞,面上现出了十分可怖的神情来。
我立即明白了!
这岛上的士人,未必知道他们日常饮用的“不死药”,可以导致他们走上永生之路,他们可以说根本不知道这人会死亡这件事的,这个人居然死了,这当然造成他们心中的恐怖。
而这个人是怎样死的,我也很明白,他是被冲锋枪的子弹打死的。
冲锋枪的子弹,如果击中了他别的地方,他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如果子弹穿过了心脏,那么他就会死,也就是说,服用不死药的人,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难以使他致死的,他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弱点便是心脏!!
当然,骆致谦是知道这一点的,这个人,可能就是骆致谦所杀死的!
骆致谦为什么要我将他在死囚室中救出来,道理也十分明显了,因为在高压电流过人的身体之际,必然会引起心脏麻痹。
换言之,电椅可以令骆致谦死亡!
所以骆致谦当时的神情,才如此焦切,如此像一个将死的人,这也是他令我上当的原因之一!
我后退了一步,和那土人,又一齐将那块石板,盖了上去,同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如何可以使波金和骆致谦死亡的法子。
那土人又和我一齐下山去,在下山的途中,我故意伸手拍了拍他腰际的竹筒,可是他却立即将竹筒移到了另一边。
我心中暗忖,这岛上的士人,可能生性十分狡侩。
他们要利用我来对付骆致谦和波金,可是却不肯给那种白色的汁液给我喝。我当时就十分不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我扬了扬手中的枪,又向他的竹筒指了指,然后,我将冲锋枪抛到了地上!我的意思,是谁都可以明白的,那便是,他如果不肯给“不死药”,那么,我将不用这柄枪去和他对付波金和骆致谦。我这样做,其实是十分卑鄙的,因为对付波金和骆致谦,并不是和我完全无关的事情。但这时候,我认定了对方是十分狡侩的人,所以我也不妨用这些手段,趁此机会去威胁他。
那土人顿时现出了手足无措的样子来,现出了为难之极的神情。我则双手叉着腰,等待着他的表示,同时心中不免在骂他拖延时间。
他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因为只要他将不死药给我饮用,我必然不会再要胁他的,可是看他的情形,却绝没有这样的打算。
我怕他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以又伸手向他腰际的竹筒指了指。
他苦笑着,也指了指竹筒,作了一个饮用之状,然后,伸直了手,直着眼,一动也不动。
这个手势,我看他做过好多次了,可是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也曾思索过,他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可是我却想不出来,直到这时,我仍然不明白。但是,他这时又摆出了这样的姿势来,却至少使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他不给我喝“不死药”的原因。
难道说,喝了不死药之后,人就会直挺挺地死去么?他想用这种谎言来欺骗我,那实在非常幼稚,也只有使得我的怒火更炽。
我坚决地伸手,向他腰际的竹筒指了一指,他这时,却急得团团乱转了起来,从他棕黑色的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来。
我心中在想,我快要成功了!
但同时,我却实在不明白这家伙何以那么紧张,因为在这个岛上,这种白色的汁液,是取之不尽,饮之不竭的天然所产生的东西,它绝不珍贵,就像是环绕着这个海岛的海水一样!
他为什么那样小器,坚持不肯给我饮用?而且,显然是由于他的通知,这岛上的土人,没有一个肯给我饮用这“不死药”的。
可以说,这也正是使我愤怒不已的原因之一。
我仍然站立不动,那土人突然俯来,他口中一面说出我绝听不懂的话,一面又在地上画着。
他先画一个人在仰头饮东西,手中持着一只竹筒,接着,那人手中的竹筒不见了,我明白,这里表示那人不再饮不死药了。
然后,他昼了第三个人,那人是躺在地上的。
这三幅画,和他几次所作的手势,是一样的音思,也同样地可恶,他是企图使我相信,饮用不死药,是会使我死亡的!
我瞪着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急了起来,指着他所画的三个人,又指了指他自己,而他也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然后,双眼发直,慢慢地坐了起来。当他坐了起来之后,他的双眼仍然发直,身子也像僵了一样。
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间,我陡地想起了我曾经见过的一些事情来。
我突然想起的,是我第一次潜进波金的住宅,闯进了一间房间时的情形。在那使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土人的意思,并不是说饮用这“不死药”,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是说,如果饮用了不死药之后,又停止不饮,那便会造成这样的恶果!
因为当中有了这样一个转折,他要表达,当然困难得多,所以我不容易明白。
我现在明白了,长期饮用不死药,当然可以使人达到永生之路,但是如果一旦停止,还不知停止多少时间,那么,人便会变成白痴,人还是活的,可是脑组织一定被破坏无遗!
这种情形,我已经见过了,波金住所房间中的那一批土人,当然是因为得不到不死药的供应,而变得如同死人一样。
同时,我也知道了波金和骆致谦害怕我的真正原因。
因为他们计划出售的“不死药”,你必须不停地服食它们,如果一旦停止,那么,人就会变成白痴了!
那土人之所以无论如何不肯给我喝一点不死药,当然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我除非永远在这个岛上居住下去,否则,绝不可能永无间断地得到“不死药”。
在一间极大的房间之中,我曾看到很多士人。
我曾在波金住宅内所见到的那些土人,和“汉同架”岛上的士人显然是同种,
他们一定来自这个岛上,那些土人,几乎没有一个像是生人,他们在长时间内,都维持同样的姿势不变,十足是白痴。
而如今,僵直地坐在地上的那土人,看来和波金住宅中的那些土人,就十分相似。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觉得有重新考虑那土人表达的意思的必要了。
我又仔细地看他画的那三幅图,第一幅,一个人在喝不死药,第二幅,只是一个人,第三幅,那人躺在地上不动了,而他为了强调这一点,他自己现身说法,也躺在地上不动。
这当然是他要强调说明的一点,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说明什么!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
那是真正突如其来的,一秒钟之前,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是在一秒钟之后,像是有一种巨大之极的力量,突然将所有一切迷雾,一齐拨开。
如果永远在这个岛上生活的话,对我这个来自文明社会的人言,那是不可想像的,在那样的情形下,即使得到了永生,又有什么意思?
而且,我更进一步地想到,不喝不死药的间歇时间,一定相当短,说不定只有几十小时。骆致谦固然对我讲过,他是离开这个岛后,曾有几年时间,找不到这个岛,但是他的话,定然是不可靠的。这正像他们拥有潜艇可以来这个岛上,而他未曾向我提起过一样。
而且,在骆致谦被认为遭到了谋杀之后,在他的“遗物”之中,有一只十分大的竹筒,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个竹筒的用途,那是用来装“不死药”的。
这可以证明,他一直未曾停止过饮用“不死药”。
就算他不怕电椅,他也有理由要逃出去,因为,他带在身边的不死药,快要吃完了!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我想通了这许多问题,我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形容的。
我连忙将我的朋友从地上拉了起来,向他行着岛上土人所行的礼节。
而他自然也知道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他咧着大嘴笑着。
这时候,我的心中十分惭愧,因为我一直将对方当作是小器、狡侩的人,而未曾想到他是如此善良,处处在为我打算。
我拾起了枪,跟着他一起下了山,回到了他们的村落之中。许多土人仍在旷地上等着,我的朋友走到众人中间,大声讲起话来。
直到此际,我才看出,我的朋友,原来是这个岛上的统治者,他是士人的领袖!
他发表了大约为时二十分钟的“演说”,我全然不知他在讲些什么,只看到他在讲话的时候,曾不断地伸手指向我站的地方。
而当他讲完了话之后,所有的士人,忽然一齐转过身,向我膜拜了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荣幸,倒使我手足无措起来,使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就在这时候,在海滩的那一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擎天动地的枪声。
那七八下枪声,由于岛上全是岩石的缘故,是以引起了连续不断的回声,听来之旁,指着竹子,要我跳进去。
那段“竹子”,足有一抱粗腰,我人是可以躲在里面的,我也想到,那七八下枪响,一定是波金或骆致谦发出来的,他们已经来了!
他们自然是想不到我也会在岛上的,我躲起来,要对付他们,当然是容易得多了。
我爬进了那株“竹子”,站着不动。
土人仍然坐着,鼓声也持续着,而有不少士人,将一大筒一大筒封住了的竹筒,搬了出来。这些竹筒中,当然是载满了不死药的。
半小时之后,我又听到了一排枪声,这一次,枪声来得极近了。
我小心地探头出来,看到了骆致谦和波金两人。
别看波金是个大胖子,他的行动,却也相当俐落,两人的手中,都持着枪,但是,当土人开始向他们膜拜的时候,他们得意地笑着,放下了枪。
冲锋枪变成了挂在他们的身上了。
我的朋友这时也躲了起来,另外有两个土人迎了上来,骆致谦居然可以用土语和这两个土人交谈,那两个士人十分恭敬地听着。
我在这时,心中觉得十分为难。
如果我暴起发难,当然枪声一响,子弹便可以在他们的心脏之中穿过,但是,我却不想这样做,至少,我要活捉骆致谦!
因为,如果我将骆致谦也杀了的话,我将永远无法回去了,我有什么办法证明我是无辜的呢?我唯一证实自己清白的方法,便是将他押回去。所以,我必须要指吓他,使他故下武器,可是这又是十分困难的。虽然我躲在竹子中,他绝不知道我在,但是别忘记,我必须射中他的心脏,才能使他死亡!
而骆致谦对我是了无顾忌的,我一出声,他疾转过身来,那么我就凶多吉少——
因为他对我绝无顾忌,而且,我也不是只有心脏部位才是致命点,他射中我任何部份,都可以致我于死命,但是我却必须直接射中他的心脏部份。
如果,只有骆致谦一个人的话,那么我或许还容易设法,但他却是和波金一齐来,我实是没有办法同时以枪口指住两个人的心脏部份的!
所以,我只是藏匿着,在未曾想到了妥善的办法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骆致谦在不断地喝叫着,他的神态,像是他毫无疑问地是这个岛上的统治者一样。
在土人的神情上,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人人都敢怒而不敢言。
我看了这种情形,心中也不禁暗暗叹息。
因为,骆致谦本来是绝无可能,也不应该在这岛上占统治地位的,土人全是服食过“不死药”的,他们也只有心脏部位中枪,才能死亡。那也就是说,他们如果起而反抗的话,至多只要牺牲一两个人,便可以将骆致谦完全制服的了。
但是我相信我的朋友带我去看的那个死人,一定是骆致谦在全岛士人之前,下手将之杀死的。这个岛上的土人,是从来没有“死亡”这个概念的,他们在突然之间,见到一个人忽然不动了,不讲话了,僵硬了,他们心中的恐惧,实在难以形容。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们除了害怕之外,不及去想其它的事,当然,他们更不会想到,反抗骆致谦是十分容易的事!
我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骆致谦只不过射死了一个人,便令得岛上的人,全都慑伏在他的滢威之下,他可以说是一个聪明人!
由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心中,又为之陡地一动:骆致谦能够用杀一个人的办法,使得全岛的士人,都屈服在他的势力之下,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如法泡制,也杀一个人,而令他屈服呢?
我当然不会去枪杀土人的,但是我却可以杀死一个该死的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波金!
我手中的枪,慢慢地提了起来。这时,波金正在骆致谦的身旁,背对着我,离我大约有二十步,我要一枪射中他的心脏部位,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当我瞄准了之后,我却暂时还不动手,我必须考虑到射死波金之后,骆致谦的反应如何!
骆致谦当然是立时提枪,转身,向发出枪声之处,也就是向我藏身之处发射,我应该怎样呢?
我想了并没有多久,便已想通了。
而且,我也觉得,这时候,我非动手不可了,因为有好几个土人,已经急不及待地向我的藏身之处望来,他们的这种动作,是必然会引起骆致谦的注意的,而如果骆致谦先发现了我,那就糟糕了。
我将枪口对准了波金的后心,在人的背后放冷枪,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卑鄙的事情,我的心中只好这样想,波金和骆致谦两人,本是十分卑鄙的家伙,我用卑鄙的手法对付他们,似乎也不算太过份。
我只有这样想,我才有勇气扳动了抢机。
“砰”地一声枪响,令得所有的人,都受了震动。所有的士人,都跳了起来,波金比骆致谦更快转过身夹。在他的心脏部位,出现了一个深洞,但是却不见有血从伤口处流出来。
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之极,不像哭,也不像笑的奇怪神情,他张大了口,身子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也似,慢慢地向下,倒了下去。
他的身子还未曾倒向地上,骆致谦也已疾转过身来了,他的动作,一如我所料,他陡地提起了抢,准备向我的藏身处扫射。
可是,他才一将枪提了起来,我第二发子弹,也已射了出来。
又是“砰”地一声,我的子弹,射中了他手中的枪,骆致谦双手一震,他手中的枪落在地上,而且已经损坏,不能再用了!
骆致谦应变十分快,他立即向后退出了一步,想去拾波金的枪。可是这时,我伸手一按,已然从藏身之处一跃而出。
我一跃出来,骆致谦的面色,便变得比死人还难看,他一定以为我已经死在帝汶岛上了,我的突然出现,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我的枪口直指着他的心口,再加上波金已然死在我的枪下,骆致谦是聪明人,实在不必我再开口讲些什么,他已知道,我明白令他致死的秘密了,所以他立时站定了不动,举起了双手来。
我直到这时,自第一次被他受骗以来,在心中郁结着的愤怒,才得到宣泄。
我连声冷笑起来,我的冷笑声,在骆致谦看来,一定是十分残酷的了,因为他的身子发起抖来,我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颤声道:“你不是要杀我吧,你,你不是想我死在这岛上吧!”
我本来是无意杀他的,但是他既然这样想法,那就让他去多害怕一阵也好,所以我并不出声。
他继续哀求着:“波金死了,这不死药的秘密,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们是可以利用它来发大财的。我们可以合作!”
我笑了起来:“骆先生,我看你的脑子不怎么清醒了,如果要发大财的话,我一个人发,不要比与你合作更好么?”
骆致谦完全绝望了,他面上的肌肉开始跳动,我看出他像是准备反抗,我必须先制服他再说。
我正在考虑,我该如何向土人通信息,要土人去制服他之际,我的朋友出现了,紧接着,一大群土人一涌而上,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骆致谦的身体都被一种十分坚韧野藤紧紧地捆绑了起来。
我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抢,向他走了过去,骆致谦在大叫:“你不能将我留在这里,你不能让这些土人来处罚我,你必须将我带走!”
我点了点头:“的确,我会将你带走的,我会将你带回死囚室去。”
骆致谦竟连连点头:“好!好!可是,你得不断供应不死药给我!”
我笑了起来,如今,我已彻底制服了一个狡猾之极的敌人,我心中的畅快,是难以形容的。
我冷笑道:“当然会,在将你交回死囚室之前,我不想使你变成活死人也似的白痴!”
骆致谦像捱了一棍也似地,不再出声了。
我又道:“但是,当你再被囚在死囚室中之后,我想,你的大嫂,只怕不会再有不死药送来给你了,你在死前,先丧失了知觉,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活着知道自己何时要死去,这滋味总不怎么好的。”骆致谦有气致力地道:“你,原来什么都知道了!”我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当然什么都知道了,来,我们该走了!”我转过身,来到了“我的朋友”面前,向他指手划脚,表达我的意见,我要他派独木舟,送我和骆致谦两人离开这个岛。
他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后,却只是斜睨骆致谦,并不回答我。
骆致谦在他的凝视之下,急得怪叫了起来:“卫斯理,你……不能答应他将我留在这里。”
我故意道:“将你留在这里?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啊,你可以不断获得不死药,你可以长生不死,我相信他们本是不死之人,当然不会有死刑的。”
骆致谦喘着气:“不,不,我宁愿跟你走,跟你回到文明世界去。”
我冷冷地道:“这里本来就很文明,很宁静,我想,就是从你来了以后,才开始乱起来的,他们要怎样惩罚你,我当然不会阻止他们的,等他们惩罚了你之后,我再带你回去好了。”
骆致谦道:“别再拿我消遣了,我已宁愿回去接受死刑了,你还捉弄我作甚。”
我实是想不到为什么害怕,因为他曾告诉过我,他是连痛的感觉都没有的,那么,他怕什么呢?这里的士人,会用什么刑罚来对付他呢?我向他走了过去,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额上的汗珠,一滴滴地向下落来:“你别问,你再别问了。”
我厉声道:“不,我非但要问这个问题,而且还要问别的很多问题,除非你能够一一回答我,要不然,我就先让你留在这里。”
骆致谦立即屈服了,他一面喘气,一面道:“在……这个岛上,有一个山洞,山洞的里面,有一个水潭,水潭中生着一种十分凶恶的小鱼,是食人鱼的一种,他们会将我的双腿浸在水潭中!”
我冷笑道:“那怕什么,你根本连痛的感觉也没有,而且,你的肌肉生长能力也十分快疾的。”
骆致谦苦笑道:“不错,我不怕痛,但是眼看着自己的脚一次又一次地变成了森森的白骨……不,你千万别将我留在这里!”
我听了之后,身子也不禁一震,打了一个寒颤!
这种处罚,只是见于神话之中的,却不料真的有这样的事情,这的确是受不了的!
我转向我的朋友,再一次提出了要他立即派独木舟送我和骆致谦离开这里。那士人这次点了点头,但是他却走了过去,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吐在骆致谦的脸上,这才挥手高叫。可能由于我坚持要将骆致谦带走,他对我也生气了,并不睬我。
但是那“统治老”的土人对我的生气,并没有维持了多久,便又开始向我比手势了。
有两个士人,抬着骆致谦,我则和我的朋友一齐,向海滩走去。来到了海滩之后,已有一排独木舟在,我的朋友亲自上了一艘相当大的独木舟,在那独木舟的两旁,有鸟翼也似的支架。
有着这种支架的独木舟,不会在波涛中翻倒。但是我想起我夹的时候所经过的巨浪,我的心中,仍不免骇然。
我在临登上独木舟之前,仍未曾忘记向我的朋友要了一个竹筒“不死药”。
那一竹筒“不死药”,和骆致谦一样,被绑在独木舟之上,我当然不是要用这一筒不死药来牟利,而是我要使骆致谦保持清醒,假使他变了白痴,那无疑是我在自己找自己的麻烦。
我已经完全替以后的行动作好了计划,离开了这个岛之后,我估计在海上飘流的时间不会太长,而我一获救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设法通知在黄老先生家中避难的白素,告诉她,我要回来了,一切都可以恢复以前一样!
一个人,一直在过着那样的日子,并不会觉得特别舒服的,但一旦失而复得,那就会觉得这种日子,格外可贵,格外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