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扑面如割,街上积雪经寒风一吹,顿成坚冰,灰黑光溜,异常难行,行人寥寥,只见那人往右走出,步履轻灵。
谢云岳亦随着走去,顺风疾行,左弯右转,但见那人朝清代行官走去,心中越发肯定了那人是喇嘛改装。
行宫一名避暑山废,址落市西北,左湖右山,垒石绕垣,周围约十八里,松柏苍翠,黄屋辉映,山石台榭,错落有致,建筑极为庄严富丽,尤以山庄内瓷塔建筑,别饶情趣,精巧绚丽,五色辉映,四周松柏掩翠,益增美观。
眼看那人走近山在团垣,忽地反身一掠,止目瞪着谢云岳走来。
谢云岳心中一惊,面色如垣,垂首望前走去,装做着无所事般,忽听那人一声焦雷似地大喝:“站住!”
谢云岳倏然定住,只见那人面含冷笑道:“佛爷眼中不揉砂子,在你饮酒时,佛爷早就对你留下了意,哼,你是不是与他们一伙?”
谢云岳面色一怔,张目问道:“他们是难呀?”面色倏又一沉,说道:“尊驾说话太无道理,饭庄之内,五方杂处,在下入内用食,又不犯王法,尊驾喝住在下,是何道理?”
那人阴恻恻的一声冷笑,道:“那么你为何蹑着佛爷?”
谢云岳不但不答腔,却仰面一声长笑,声撤云空,随风摇曳,历久不绝,那人脸色一变,心说:“这小子好充沛的内力,方才尚以为是一等闲之辈,竟走了眼啦!”不由大喝道:“小子,你笑什么?佛爷不告诉你名号,你也不知道佛爷是何许人?”
话犹未了,谢云岳却冷冷地说道:“你是何人,与我何干,你就道出名号也唬不住小爷!少爷尚有事,不耐烦与你唠叨,恕不奉陪。”说着掉面竟然回步走去。
那人见谢云岳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满脸鄙屑神情,不由难堪之极,顿时暴声大喝道:“小子!你胆敢不将佛爷放在目中,这是你自找死路。”说着五指倏伸,身形如风,朝谢云岳身后右肩抓去。
手出若电,劲风锐利,这一抓上,那还不肩骨全裂。
那知谢云岳身后却似长了眼睛一般,就在他五指堪抓者肩头之际,身形疾如鬼魅飘风,往左挪移七尺之外,旋身反面怨目而视。
那人一招走空,不由地一怔,继又狞声笑道:“料不到俺云奔多罗今日遇上了高人了!”口中虽说着,心内却暗惊道:“这小于是用的什么身法?出奇的快诡绝伦,如果是布达拉寺之敌,那就不堪设想了!”
只见谢云岳冷笑说道:“少爷不敢当高人之名,只求你少在少爷面前唠叨就是了,赶紧夹紧尾巴滚吧!”
长风嘶啸,耳中只闻得一片断枝坠雪之声,但见云奔多罗呆立在积雪中,面色青白,眼中射出一股愤怒的目光。
云奔多罗之在口外(指关口外,通称为口外),可说是遐迩传闻,妇归皆知,身居布达拉寺监院之职,一身内外兼修功夫,卓绝精纯。
谢云岳见云奔多罗神色,就知即将发难,只见云奔多罗一声桀桀怪笑道:“果然不出佛爷所料,你与他们是同路人悔不该一念之仁,留下你的性命,想他们已距游魂地府不远了,”说着目光陡射,喝道:“留你不得!”话落掌出,双掌倏地推出一片狂飙,疾雷奔电而来。
谢云岳一听,就知云奔多罗离出饭庄之时,暗中做了手脚,这等居心恶毒,不禁剑眉双耸,寻见他双掌推来,冷笑一声,双掌一错,施出弥勒功弹字诀,往外一推。
轰地一声大震,两股狂飙撞上,立时气流激漩,冰溅雪花,旋上半空,只见云奔多罗一条身形被弹起四五丈高下,又向山庄内甩射了进去……
这掌飙威力绝大,一波之势,将山庄内苍松翠柏枝头积雪崩塌,只听得连珠密雨,蓬蓬不绝。
蓦然,一声怪叫声起,只见云奔多罗窜出了庄外,一顶瓦块四愣皮帽已然不见,露出一颗溜溜头颅,气极狞笑道:“小子,你若有种,佛爷今晚在布达拉寺等你!”
谢云岳冷笑道:“云奔多罗,你无事把非,怪不得少爷出手得罪,如今你不但不知悔悟,反敢约布达拉寺比斗,哼,就算布达拉寺真是龙潭虎穴,少爷今晚也要一闯。”
云奔多罗听说,双肩一振,穿空斜飞,望山庄之内逸去,谢云岳定一定神,反身向那家饭庄疾走。
这时月色可被彤云遮没,阴霾昏茫,狂风怒啸,一片呼呼锐音,街头巷尾,全被茫茫白雪遮没,了无行人,虽有也少得可怜,存身在这冰天雪地中,满目萧条。
他一面飞驰奔去,心中忖道:“这云奔多罗的确不可小视。自己虽守着恩师之戒,不可轻易伤人,但也用出七成功力,云奔多罗竟知不可硬接,顺着自已一弹之力,反射入庄园内,顿将自己弹劲卸于无形,如此看今晚之行,必要大费一番手脚了!”转眼,就到这饭庄门首,急掀开门帘,身形闪电掠入,首先一眼就落在智狐陈百城那张座上。
只见六人举杯而坐,面容铁青,目光呆滞,嘴角均淌出白沫,望下直滴……
皆因他们都正襟危座,店内食客均未发没有异,即是偶有见及,却认作酒醉所致。
谢云岳忖出那定是云奔多罗离去之际,暗中弄了手脚,心叫不妙,身形疾逾电闪掠入……
饭庄食客先未发觉有异,此刻循着谢云岳惊措举动,而引起他们注意,纷纷起立,蜂涌趋视。
只见谢云岳拿起酒杯察视杯中酒色,澄碧清香,并无异样。
谢云岳暗暗摇头,忖道:“这云奔多罗心意好毒,施展出这无声无味的毒药”,当即命店伙借来一支银簪,置入杯中,只闻得沙沙声响,浓烟外冒,拔出一看,簪头银质,尽都变成紫黑色。
众食客不禁相顾咋舌。
谢云岳正欲举掌抵着智狐陈百城后胸,以菩提禅掌驱毒,忽然冷哼三声,回面唤过店伙道:“这几人被人在酒中置放了绝毒药粉,你赶紧找乘一辆骡车,我送至一位朋友那里去,看着有治否。”
店伙喏喏连声,如飞奔出。
谢云岳为防在饭庄内施救,过于张扬,易被布达拉寺喇嘛警觉。
不大一会,门外车声辚辚,店伙招来骡车,将智狐陈百城六人抬往车厢内,谢云岳与赶车把式并坐于车辕上,一声长鞭脆响,溅雪飞驰,而去……。
薄暮时分,云层暗垂,一片狂风呼啸之声,尖锐刺耳,刮起弥漫雪尘水粒,一片灰蒙蒙地,宇宙混饨,天地同色。
承德郊外一处松林内,七人围火而坐,火势熊熊,松枝发出毕剥之声,那火光映着七人髭眉皆赤。
这群人正是谢云岳与智狐陈百城等。
只听智派陈百城道:“陈百城获少侠解救,此恩此德,没齿不忘,日后少侠如有所驱使陈百城,虽死不辞。”
谢云岳微笑道:“陈兄说话太客气了,小弟不过举手之劳,何敢言德,再小弟今晚也与云奔多罗秃驴约斗,还仗诸兄指点?”
神剑羽士金一鹏见谢云岳丰神逸朗,俊秀不凡,谈吐之间,如沐春风,令人颠倒,不禁衷心感佩,生出敬仰之意道:“少侠最好不要谦虚,贫道虽出道不久,却瞧出少侠精华内蕴,必是武林高人门下,只是少侠坚不示出姓名,实在使贫道煞费猜疑。”
谢云岳不禁朗声大笑道:“小弟实非居傲稳秘,奈有不能说出之苦衷,稍时蔡山主被救出,就知小弟是何许久了。”
金一鹏见谢云岳坚持不说,只得作罢了,转口问道:“陈老师想必将布达拉寺途径模得清楚了,否则,布达拉寺地广,建筑可极复杂,易于迷途,岂不是自送死路。”
智狐陈百城笑道:“金老师无需置虑,兄弟已耗时两日在布达拉寺外,默察度势,绘出一纸图形,想必大致差不了。
金一鹏点点头道:“不是陈老师提起,小弟还险些忘怀了,陈老师精擅地图建造之学,野人山巧妙消息埋伏,遐迩传闻,都是陈老师巧思杰作。”
智狐陈百城笑笑,由怀中取出一张图卷展开,只见图上,无论殿楼堂阁,亭台水池,位置尺寸无不载得清清楚楚,谢云岳不禁大为叹服。
陈百城指在图上说道:“布达拉寺占地甚大,大小殿堂楼阁不下数十百幢,依山形而建,依兄弟想法,我们七人去时不宜分开,直奔中间一幢八龙佛殿,布达拉寺五大黄衣喇嘛均起息此殿,到时烦金老师及少侠抵制首座大师呼克图,兄弟则在八龙佛殿左侧一座藏经楼中救出蔡山主。”
众人点头称是。
野人山主蔡福,为何失陷在布达拉寺中,智狐陈百城只字不露,谢云岳也未追问。
是时,天色暗沉,四外一片漆黑,狂风刺耳,震惊心胸坐在陈百城身侧的关德麟不时加添松枝,烛烟火焰来回摇曳不定。
神剑羽士金一鹏忽闻身后起了一种异声,立时旋身纵去,肩头两支薄如蝉翼的缅剑跟着月兑鞘而出。
只见蓝霞虹射,倏如闪电,将两株碗口径粗的松树迎刃而断,一刹那间,轰隆大响,枝叶断折,雪块溅飞如雨,四外松梢积雪亦被震波所及,纷纷坠下,拍拍之声,不绝于耳。
智狐陈百城等五人见状,知金一鹏必有所觉,随着跟去,只剩下谢云岳端坐不动,火光映照下,那张俊脸泛上一丝笑容,手中似是不经意地,将两截松枝甩掷飞出。
陈百城等跃齐在神剑羽士金一鹏身侧,只见金一鹏两眼望着脚下发怔。
众人循着他的眼光看去,缅剑蓝霞闪耀下,两具雪狐尸体赫然呈显眼廉,天灵盖已削去,鲜血泪泪流出,渗入白雪内,惨状不忍卒睹。
关德麟竖起拇指赞道:“无怪金老师名闻遐迩,黑夜视物如同白昼,双剑出手,毫无虚发,兄弟等自愧不及太多。”
金一鹏赫然一笑道:“关兄谬奖了,料不到小弟失听若此,两具雪狐竟尔小题大做,能不愧煞。”说着回剑入鞘,同着众人步回火堆前。
但见谢云岳垂首用松枝在雪地上乱划,不知在想什么?
金一鹏见谢云岳从容若定,这种胸襟沉着,不禁暗暗心折,笑道:“在下竟为两只雪狐淆惑所乘,自愧不如少侠太多。”
谢云岳淡淡一笑,道:“金老师本来听觉甚聪,不慎为风势漩荡所惑,贼喇嘛已悉数就歼,但请宽坐无妨。”
众人闻言大感惊异,金一鹏意似不信,翻腕一伸,风快地执着一根燃着的松枝,腾身跃出,四外寻视,陈百城等亦随着纵去。
只见相距五六丈外,松林雪地中,横七竖八躺着十数具喇嘛尸体,浑身无丝毫伤痕,分明是为上乘内家点穴手法所致。
金一鹏暗叫惭愧,只道自己身手能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但此刻与人家一比,显然相差特殊,不由深深敬服。
二更初点,七条黑影向西北方驰去,星月俱沉,隐隐只见淡淡身影在茫茫雪地上飞逝。
承德西北郊外布达拉寺与西藏最大寺院,拉萨布达拉寺非但同名,在建筑上的富丽堂皇,也并无轩轾。
热河省接壤蒙边,喇嘛庙甚多,尤以布达拉寺规模最有崇闳,面积广阔,依山而筑,形如积木,多为钟楼碉堡格式叠次而上,四周围墙环绕,雉柴参差,其内殿宇巍峨,楼台层次辉煌,松柏苍翠罗植其中,极饶幽致。
智狐陈百城等人到达布达拉寺侧,谢云岳忽灵机一动,暗对陈百城等人低声道:“我们此来布达拉寺,旨在救人,最好避免与寺中喇嘛搏斗,不如在下单身先入藏经楼,试试能救出蔡山主来否,若一个更次后未见在下出来,再烦诸位相救。”
众人此时深信谢云岳有此功力,微一沉吟之下,均予同意,神剑羽士金一鹏道:“只是太偏劳少侠了,少侠不如带一柄贫道的缅剑去,也好恃之防身。”
谢云岳笑道:“在下腰中还有一柄软剑,金老师盛情心领了。”说着,身形一晃,穿过围墙落向寺内。
云低风狂,寒冽异常,耳中只听得乔干密枝在风中摇曳怒啸,及一片坠雪声,余外只是一片漆黑,连个灯光均无,饶谢云岳目力特好,也不过看出十丈之内。
布达拉寺今日灯火齐灭,显然事前有备,安排陷坑,一网打尽。
谢云岳隐身在一株苍松之后,心中揣摩着智狐陈百城所绘的图形。
狂风怒吼啸涛,分外凄厉刺耳,尤其在这星月俱无,天寒地冻的晚上更显得恐怖、阴森。
谢云岳心想:“动手搏斗,最好避免,恩师之戒言犹在耳,云奔多罗之事,不必耿耿于心,徒造杀孽,这又何苦!”想着,身形一动驰去。
才出得十数丈外,忽见迎面扑来两条黑影,风声劲疾生啸。
谢云岳眼光何等锐利,知扑来的是两条西藏毒獒,忙踏“玄天七星步”让过藏獒扑来之势,反身迅如闪电劈出两掌。
只听得拍嗒两声巨响,藏獒震飞在地,狺狺哀鸣了一阵死去,这时谢云岳人已一鹤冲天拔在树梢,双足一点,嗖地又起,半空中一个盘旋,轻飘地落在一处殿顶上。
耳旁尚听得喝叱声,知是发现藏獒尸体,继而警哨声骤响摇曳夜空。
谢云岳穷极目力之下,隐隐瞧出每处屋顶上有两三喇嘛,近身四五丈外有一个喇嘛,似是发觉谢云岳落下殿背,悄悄循声息飞扑而来。
这喇嘛身法诡速,转眼便扑至近前,谢云岳暗哼一声,不退及进,欺身探手,那喇嘛大骇,想道:“天下那有这等打法,如非是这人功力超群,焉敢自送其死!”不禁怔得一怔。
这时谢云岳岂能饶过他,双指闪电的点在那喇嘛的“精促穴上,一击都未出,便自昏死过去。
谢云岳略一打量方向,便自朝八龙殿扑去,仗着身形诡奇快捷,尽量避免被敌发觉。
不到一会,谢云岳已自落在八龙佛殿檐角,外面朔风如割,大殿内一片漆黑,他正想去殿内一察究竟,只闻得殿内有了喁喁人声,不禁将欲伸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人声渐近,清晰入耳,只听得一人说道:“今天不知怎的,金龙护法大师大异常情,平时笑口常开的,今日显得烦躁不宁,连经院副座云奔多罗的话都懒得听了,说不到三句便欲使离去,只嘱咐我们按时送食物给那位姑娘。”
谢云岳凝眼望去,殿内较殿外尤更黑沉,只隐隐看出殿内一列蒲团之侧,立着两个小喇嘛在说话。
另一个小喇嘛问道:“金龙护法大师平时最钟爱你了,你总该知道这一点,他为何今日那么心绪不宁呢?”
“嗯,我只知道京里派下一批雍和宫喇嘛来,听说事情很严重,究竟为了何事,除了首座五大法师外,恐怕寺内无一人知道。”
“现在他老人家呢?”
“他老人家已去迎佛坪,恭待雍和宫喇嘛莅临。”
跟着传出一声轻笑,道:“他老人家生平不喜,怎见了这位姑娘后,就魂不守舍,这大概是有缘吧!不过那姑娘武功特好,又仗着一柄利剑防身,他老人家莫奈她何,只每天在石室圆洞外偷视一刻,有时说上两句话,最后摇摇头叹气离去。”
“说真的,那姑娘真个艳美,不要说他老人家,就是我也一样死心塌地爱她。”随即一阵嘻嘻哈哈笑声。
两个小喇嘛你一句我一句,把谢云岳听得坠入五里雾中,猜不出所以然来。京中雍和宫派了喇嘛来为的是什么?那位姑娘又是谁?
这些并不是当前的急务,救出野人山主蔡福才是正题,才想进内制住两个小喇嘛,逼向他们可知蔡福是否囚在别处,抑在经楼。
忽听一个小喇嘛说道:“时刻不早啦,我们还要送食物给他们,那个蔡老头子性情最暴,张牙舞爪地令人讨厌,要非是我们喜欢看那位姑娘,他们只住在邻室,我真想饿他两天。”说着两具黑影向殿内渐渐后移。
谢云岳跟着蹑去,两个小喇嘛并肩喁喁笑语,始终未发觉身后随着有人。
由殿后穿出右廊,登上石阶,向山上迂迥穿走,天风嘶啸,袍抽褶褶震荡出声,但是谢云岳毫不顾虑,因为风啸树涛之音,将一些微弱声音悉数烟没。
他身轻有如杨絮随飞,轻飘飘地,直似一具幽灵,随风飘送。
他忽然警觉那传警的钟声已倏然无闻,那殿阁楼台上分布的喇嘛也一个不见,意料,这布达拉寺定有什么变故,也许都去迎佛坪上吧?
两个小喇嘛走近一所房屋,室内灯火全无,可依稀嗅得酒肉香味,谢云岳知道他们去取酒食,掩在门外未跟随入内。
果然两小在内一阵碗筷翻动后,每人匆匆提着食盒出来,谢云岳跟着他们左转,右走弯入一座庞大石室。
这两小喇嘛也是心不在焉,推开门后并未反身掩好,让那扇门虚掩着,是以谢云岳能乘虚晃入。
屋内一条狭仄小弄,只得一盏吐出微弱光焰的油灯,悬在顶上,那灯光竟是那么昏暗,无力,无形加重了这石室阴森、恐怖的气氛。
只见两小停身在壁上一个小圆孔外,跷足探首道:“姑娘,我们送酒食来了。”
并未回声……
谢云岳一走进石屋,不由大为惊愕,原来弄道两边壁上,均是每隔三丈,有一直径一尺大小圆孔,高与人齐,虽然却是禁囚所用,然而并无门户,仅仅是小圆洞而已,难道禁囚的人,另有途径送入么!
此刻,那两小喇嘛叫了两声不应,转过面来,见谢云岳立在两丈开外,不由张大眼睛,目露骇然之色,正想呼叫出声,谢云岳已鬼魅飘风般,倏然而至,两指分触在两小喉结穴间,低声道:“蔡山主囚在何处,快说!”
两个骇得面无人色,口禁不能发声,手指着另外一个圆孔。
谢云岳低声道:“往何处进入,你们知道么?”
两小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谢云岳顿足急躁,两指挺出,两指飞点在喉结穴上,两小颓然倒地,皆因他估量入寺起,将近有个时辰,恐神剑羽士金一鹏等人等候逾时,入寺涉险。
他立在小圆孔前,探首内视,不禁一阵激动,只看他眼内放出了一片迷惘之色,就知他被意外的惊奇,使之惶惑不解。
室内一片昏黄,只见一个纤细的婀娜少女,背向而跪,双手掩面,似乎在祈祷什么,满头的云发蓬松零乱。
谢云岳一见她的背影,仿佛甚熟,渐渐他的眼光由迷惘变为痴呆,转达至木立。
那少女一动不动,宛若一具木塑雕像,良久,只见少女缓缓将手放下,凄婉地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无尽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曼妙而无限凄怨的语声,入得谢云岳耳中,木愣的目光倏转惊喜,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嫣文……”
那少女似乎一怔,缓缓别过面来,因谢去岳立在窗外,又无光线,昏暗异常,少女并未发现他,凝然茫注着圆孔。
云岳却瞧得清楚,那不正是顾嫣文?只见她杏目蕴泪,玉颜憔悴,长发散披双肩,似是受了多日的委屈,楚楚可怜,他见顾嫣文并未应声,又低唤道:“嫣文!是我,谢云岳。”声音并不高,石室中起了一片震荡。
顾嫣文双目中突露欣悦光辉,竟飞扑了过来,幽怨地叫道:“云哥!快救我出去,我是渡日如年,差不多要发疯啦。”一双柔荑伸出窗口,给谢云岳紧紧握住。
这乍逢惊喜,觐面有如隔世的情景,却是难以言宣,多日来委屈、悲愤、抑忧,顾嫣文此时尽情发泄,眼相象断线珍珠般地流出……
谢云岳紧握住她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掌,开口想问她怎会被困在布达拉寺中,但眼见这等悲楚,又不忍出口,心中筹划救她之策。
蓦地,一声冷哼起自耳际,谢云岳缩手旋身,掉面一瞧只见一个高大黄衣喇嘛立在身前不足一丈处。
那喇嘛才不过四旬左右,三绺短短黑须,配着他那挺直的鼻子,十分威严,双眼射出摄人的光芒。
石室的门本是虚掩着,一阵阵狂风袭人,那仅有的灯光被吹得摇曳不定,更最得幽暗、阴森。
谢云岳惊诧地望着这黄衣喇嘛,皆因他那宽大袈裟为风吹得猎猎作响,每一次飘动后,地面上均洒落下血迹如雨。
不出那是血液,可却闻得一丝腥臭气味,所以肯定了,不知那些血液是他本身负伤淌下,虽然,在微露灯光下分辨,抑是经过一场激斗后,旁人重伤的血液,沾在它那宽大黄色袈裟上,经劲风激荡而致洒落。
但这都不符合常情,试想一个身具上乘武功的人,负伤之后,以自行闭住穴道,阻止血液流出,黄衣喇嘛目光精芒外射,分明是一内外双修高手,这逼穴制血在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显而易见不是他本身流出的血液。
另外更煞费猜疑,要说是旁人喷出附沾在他那袈裟上,在此天寒地冻,滴水冰成的气温下,早必凝结了,焉能雨点般洒下……
谢云岳不由愣住了,苦思推敲,仍然找不出正确的答案,眼见这喇嘛身上袈裟有六七处穿孔,大小不一,这是激斗后残留的遗迹。
室内一片沉寂似水,两人相对木立,炯炯而视,微闻心脏跳跃声。
顾嫣文不知何时将一颗螓首伸出小圆孔,惊叫道:“云哥,那是金龙法师呼克图,从他身上可以问出石室出入门户。”
呼克图目光突转变为呆滞,长吁一口气道:“不错,囚牢出入机关消息,只有我们五大首座才能知悉,但目前仅我一人,其余的人均皈登极乐了,片刻之前,我想离开本寺,但心中想着姑娘是我平生唯一所爱的人,不过一扬拼斗后,脑中只是混淆不清,记忆不起那掣机所在。”说着,用掌猛击自已的脑袋,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一声幽灵似地叹息,起自他的口中,人也似鬼魅般向门外飘去。
顾嫣文惊叫道:“快追,还有那牛黄清心丹也在他身上!”
谢云岳一直茫然注视着呼克图,先为他那洒下的血迹所迷惑,现在却为他那目光、言语有所不解,而此刻又被顾嫣文叫声更是混乱。
心知顾嫣文叫出牛黄清心丹必定有缘故,未遑相讯,眼见呼克图已闪出门外,只有一截衣角留在门内,眨眼,这衣角已是不见。
谢云岳倏然一动,似离弦之弩般射出门去,耳畔只听得顾嫣文叫道:“云哥,你要速去速回呀!”
谢云岳一闪出门外,狂风疾啸,振荡衣袂,天空星月俱在,眼前比前更是昏黑,穷极目力,呼克图身形己穿在对面屋脊上,于是更不怠慢,纵身疾跃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兔起鹘落,越屋穿脊飞驰。
只见呼克图立在屋角上顿了一顿,一泻而下,谢云岳随着跟去。
谢云岳发觉落足之处,是一敞宽方场,但见广场上累累积尸,呼克图逡巡其间,一长声叹息后,突哈哈狂笑,这笑声高亢云霄,震荡心魄,惨厉异常。
呼克图笑定,目光忽留在谢云岳身上,大喝道:“阁下为何紧随不舍?”
谢云岳为眼前这情景极为惊疑,广场中尸体不下七八十具,闻言答道:“这广场中尸体均是死在大师“流云七式”之下么?”
呼克图似乎一怔,道:“什么?流云七式!啊!流云七式,不错,这地上尸体一半死在我这“流云七式”之下,还有一半却死在他们雍和宫大喇嘛手下。”
谢云岳紧跟着问道:“那雍和官大喇嘛呢?”
呼克图不禁怒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他们都是死在我这‘流云七式”之下么?”说着转身又待离去。
谢云岳急叫一声:“大师……”
呼克图慢慢转过身躯,目光呆滞地望着谢云岳。
此刻,彤云已被狂风吹散,露出一梳下弦月,散出淡淡光辉,映着这一片广场积尸、弥布着凄凉、恐怖……。
谢云岳目光迟疑了一下,说道:“在下不敢阻拦大师离去,只求大师说出石屋出入消息,并求牛黄清心丹一丸。”
呼克图呆滞的目光忽转为精光四射,轻笑一声道:“牛黄清心丹”,说着往怀中揣出一只小瓶,向谢云岳面前一丢,道:“拿去”,谢云岳飞手接过,又听得呼克图道:“机关消息我自己都不知,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去!”说时身形疾划,向场外雪树丛中杳去。
偌大的广场中,只剩下谢云岳孤零零一人屹立着,饶是他再大胆,也不由心上泛起一阵寒意,较体外切骨奇寒尤甚,他看了躺满一地积尸一眼,再也无勇气看上第二眼,因为地上尸体,几乎一半都是劈去天灵盖,脑髓血液做了一地,凝成糊状,腥臭之气,中人欲呕,惨不忍睹,他双掌往下一按,嗖的拔起两丈高下,施展梯云纵法又是一踹,落在屋顶,闪电飞逝向囚嫣文石屋掠去。
他一路默默忖道:“方场中一半积尸,难道都是被呼克图‘流云七式”劈死么它?这‘流云七式’不知有何厉害之处,可惜自己未曾目睹,不然倒可资借镜!这呼克图看来似是被一种凌厉的掌力,使脑震荡,丧失一半记忆……”想着,已至石室门首,忙收敛思想,一闪而入,口中唤道:“嫣文!嫣文……”
顾嫣文喜应了一声,小圆孔中伸出螓首来,问道:“你可问出怎么个出入之法么?”
谢云岳摇摇头,姑娘目中满露焦急之色,连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说着,不由自己眼泪直淌。
谢云岳见她一脸愁容泪痕,忙劝慰道:“嫣文,你稍安勿躁,愚兄定要设法救你出来。”
顾嫣文螓首急缩而入,只听她在室内急得直跺脚,狠狠骂呼克图。
谢云岳沉吟须臾,忽掠身在石室小圆孔外,高声唤道:“蔡山主!”
室内并无回音,他又唤了一声,突然室内起了一声暴喝:“什么人在鬼叫,老夫又未死,要让哭丧似的干么?”
谢云岳不由心笑,这老头子好大的火气,口中说道:“蔡山主不可误会,在下是受山主门下之邀来搭救你的。”
室内可是一片沉寂。
这时,顾嫣文又探出头来,诧问道:“云哥,你在和谁说话呀?”
谢云岳笑笑,挥了挥手,突然,石室室内又起了嗡然暴喝道:“你是谁?”
“在下俞云”!谢云岳耸耸肩笑道。
蔡福在室内沉吟片刻,道:“俞云!你敢是仍怀恨晋祠之事,来此羞辱于我么?”
谢云岳朗笑一声道:“在下与山主并无丝毫怨隙可言,山主何必耿耿于心。”
室内又是一片死寂,谢云岳用掌往墙上一贴,探首向窗内寻视着,又见室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他摇摇头又回至顾嫣文之处,手指敲了两下石壁问道:“文妹,你那灵龟剑还在么?”
顾嫣文答道:“在嘛!”
谢云岳不由急得跳足,说道:“灵龟剑切金断玉,锋利无比,你怎么不将圆窗劈大点,即可穿窗而出。”
只听顾嫣文娇笑了一声道:“怎么我竟想不到及此,冤冤枉枉被囚了三天!”跟着一阵金石互击之音,谢云岳眼见室内金蛇晃动,即知姑娘已拔出灵龟剑劈削石壁。
他立在甬道中,两眼凝视着倒地两个小喇嘛尸体,脑中又在思索呼克图袍襟之血,及失去一半记忆之事,只觉殊为诡异复杂,愈想愈离奇不解……
陡然,眼前金霞大盛,壁上已开了一个大孔,只见顾嫣文已攀掠而出,缓缓收剑归鞘,面露妩媚欢悦笑道:“你真个说我没想到以灵龟剑出囚么?我是爱惜灵龟剑受损,再者呼克图武功绝卓,不是仗着你教我的九宫正反阴阳步,几乎遭污身之辱。”
谢云岳朗声大笑后,随手要过灵龟剑,在蔡福所囚之石室小圆窟壁去,刹那间,光华乱闪,火星直冒,金石之声大作。
灵龟剑本锋利无比,击石成粉,须臾已砍穿了一个大洞,谢云岳与顾嫣文腾身掠入,仗着剑身为华映照,只见蔡福躺在壁角,天灵盖已被击碎,从头以上,血肉模糊一片,琵琶骨上为拇指粗钢索当穿扣住,上有倒须芒刺。
两人不由面面相观,半晌作声不得,良久,谢云岳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料不到此老性情如此刚烈,闻说我来救他,羞于见我,竟举掌自刃了!早知如此,反不如命智狐陈百城等人前来。”
顾嫣文越瞧越心惊肉跳道:
“云哥,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不由分说,拉了谢云岳掠出石室。
一踏出室外,跃登对面屋顶,只见风劲月迷,寒冽侵肤,那松柏乔枝映在雪地墙角宛如鬼影幢幢,大地一片凄迷、昏暗,呼啸涛声嚣耳,此情此景,真够凄凉。
蓦然……
向两人吹来一阵强劲寒风,隐隐带来两声阴恻恻地冷笑,笑声确不大,传入两人耳中,不由得透脊骨冒上一阵寒意。
两人大惊,倏然扭转身形,目光至处,只见距身前三丈远处,屋顶石梁上并肩立着两个骨瘦嶙峋的灰衣僧人,头顶戒疤深陷,同是一张颧骨高突的瘦脸,昏夜之下,瞧不清孰彼孰此,但觉四只枭眼,一瞬不瞬地注视在他们两人脸上。
这两个僧人神情阴森、恐怖、顾嫣文不禁掩身在谢云岳身后。
谢云岳见他们无声无息地随着身后,自己一点都未曾发觉,他知道这两人必是武功诡异之辈,强压制面上惊诧愤怒神情,说道:“两位是谁?为何跟踪在后?”
那两灰瘦骨僧人一言不发,同时倏然伸拳,向谢云岳的胸前抓来,三丈距离,一晃而至,诡疾无伦。
谢云岳只觉两僧手法看似平庸,骨子里其实玄奥无比,无论避向何方,均在两手阴寒笼罩之下,自已“玄天七星步”估量可以月兑出,但身后的顾嫣文难逃毒手,情势危殆,暗哼一声,两手倏分,向来掌撞去。
一片潮涌如山劲风打出,只见两僧人惊噫了一声,身形倏然而动,朝谢云岳身后掠去,瞬眼不见。
谢云岳大掠,生恐顾嫣文遭了毒手,迅快纵身,在这一刹那间,只听得顾嫣文一声娇喝,青朦朦光华惊天腾起,旋而见两僧一只手掌向飞剑尖,另五只鬼指飞向顾嫣文皓腕。
他再也顾不得明亮大师之戒,严戒他施展“轩辕十八解”手法,心知今晚遇上两僧,为从来未见之高手,双掌十指迅若电光石火飞出。
“轩辕十八解”诡异无比,一分之胜,两手拾指已分搭在两僧手腕上,就在一扣之际,两僧哼了一声,手臂滑溜月兑出,随风晃开两丈。
只见两僧双眼睁得铜铃大,暗暗惊奇此少年身手如此高绝,此刻,他们心存戒惧之心,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凝视着谢云岳。
顾嫣文先前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怒骂道:“云哥,这两个秃驴如此的可恶,快点解决了他们吧!”
这两句话听在两个灰衣瘦鬼僧人耳内,不由神情激动,额骨高张,同时阴恻恻地说道:“老衲生平在手下解决的人无数,人未听说有人解决老衲的,只凭这两句话,就该戮杀。”
谢云岳不禁大为惊异,而两僧不但形象一样,而且说话也是共一心意,闻言冷冷说道:“你们觉得被骂得不忿,只怪你们盲目生事惹非,我只问你们来这布达拉寺中,就为的是找区区在下么?”
两僧闻言一怔,又阴恻恻说道:“你可曾见到迎佛坪上,狼藉零乱的一片尸体么?”
谢云岳点点头说道:“嗯,见是见到,莫非都是你们所杀么?”
两僧也不理这句问话,紧接着说道“你可曾见到呼克图么?”
谢云岳道:“不错,方才见过,如今不知跑到哪能里去了?”
两僧随即发出一声刺耳尖笑,同声道:“那么你定是呼克图邀来的帮手?”
谢云岳不由厉声道:“你们不要胡乱诬指,呼克图与我们陌路平生,为什么要帮他!因……”,说话之时,忽见两僧两眼侧机远方,似为物所吸引,不由倏然止口,循向而窥,隐隐只见寺外一处峰腰上,剑芒涌现。
两僧喉间吐出:“呼克图……”三字,身形倏然前飘,划空疾逝,两条枯瘦身形,瞬即消失在那昏茫月色之中。
谢云岳风快地拉着顾嫣文的手腕,低喝道:“文妹,我们也去!”
两人去势宛如云奔,两僧也是风疾无比,只见两僧向那参天大松上腾去,踏枝而行。
谢云岳拉着顾嫣文从侧向疾跃,隐在一块凸出岩石之后,目光落处,不禁倏然一惊,但见呼克图手持长剑屹立,那宽大黄色袈裟,在轻风中振荡猎猎出声。
在呼克图身后围着六人,那是神剑羽士金一鹏、智狐陈百百城等。
只见神剑羽士金一鹏脚下不丁不八,身影微弓,两手一上一下交叉执着两柄缅剑,全神贯注在呼克图手上,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只在轻风中上下波动,闪出蓝汪汪耀眼光芒。
谢云岳心想:“只要那两僧人不暗中出手,自己且隐此处,瞧瞧呼克图流云七式与金一鹏的万花夺锦剑法,有何诡异凌厉之处,眼见金一鹏那‘白虎踞座’的立式,暗暗赞叹道:“该人真个不凡,看来深得点苍剑学中三昧,只瞧他那柄缅剑晃动不停,蓄势不发,暗含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玄机。”
只听金一鹏大喝道:“呼克图,你怎不展出你那名震武林之‘流云七式’?”
呼克图一脸茫然之色,目光呆滞,喃喃自语说道:“流云七式?流云七式……哈哈,我想起来了,流云七式,剑身倏然而动,由左划空而右,震腕一抖,只见了匹练光华中,跃出十数点寒星,分刺金一鹏全身重穴,满空均是刺耳锐啸。
金一鹏料不到呼克图竟不打招呼倏然过招,几乎手忙脚乱,忙晃身撤出两步,手中双剑抖得笔直,只见他双剑疾划一个小剑圈,一抖之间,散出千百点银芒寒星,闪电击去,宛如焰火,散出金花万点。
谢云岳瞧得仔细,只觉金一鹏抖出寒星,人身之百六十大穴无不在笼罩之下。
叮叮救声金铁乱鸣,呼克图与金一鹏一触而开。
呼克图仍是满面茫然之色,金一鹏一声冷笑,猛一矮身,倏地拔起两文多高,人在凌空,双剑又是无数耀眼光芒的金花罩下。
呼克图一动不动,对那凌空压下的剑势,恍若无睹,顾嫣文看得不由惊叫出口。
眼看金一鹏凌空诡异的“万花夺锦”,剑势即将压体,突然,呼克图飞快一掌迎头击去,只是一阵金铁乱鸣,眨归之间,呼克图已攻出三招,将金一鹏落下的身形,连迫退三步,隐在石后的顾嫣文这时低声说道:“云哥,奇怪,你看那呼克图攻出剑势,只是一式,方向不同而已,那是什么流云七式。”
谢云岳目注着呼克图的剑式上,摇头道:“此人不知是何故,神智昏乱,丧失记忆,一连两式出剑,均是一招“排云奔电”,武功之道,首重功力,与时俱增,熟能掩拙,若非呼克图记忆丧失,金一鹏虽然“万花夺锦”剑学何等到玄诡精奇,究竟功候尚浅,早败在呼克图手下了。”
顾嫣文意似不信,妙目凝注场上,只见金一鹏双剑涌起银花点点,左右飞动,攻向呼克图全身要穴,委实精堪绝伦,但仍然为宛酒呼克图一式“排云奔电”逼开。
耳中只听得雷奔风飙一片轰隆怒啸之音,不绝于耳,剑光及处,松枝柏叶宛似骤雨般洒落,迷朦寒月之下,顿成奇景。
顾嫣文瞧了半刻,双目露出迷惑不解神色问道:“呼克图怎么会记忆丧失,云哥,你知道么?”
谢云岳摇头表示不知,忽面露惊容,俯身抓起一把冰雪,向林外分作三次激射打出,顾嫣文愕然不解……
智狐陈百城立在场外与神剑羽士金一鹏掠阵,眼角忽瞥见了一团白影星射打来,蓦然一惊,伸手疾探,一把抓住,只觉触血手冰冷彻骨,一点劲道均无,放掌急瞧,见是一把冰屑,心中微讶之际,又是一团白影打来,忙侧身闪,两臂微振,向雪团打来的方向跃去。
他跃进林中,身形尚未沾地,眼前一花,突觉双腕一麻,全身劲力全失,身不自主地被一条人影拉人林中。
胆飞魂落之下,定睛一瞧,见是谢云岳,林中尚立着一位风华绝世,美若天人的少女。
谢云岳一松开双手,悄声道:“陈兄,现在无暇多言,兄等正处于危机一发之境,速暗示意金兄退去,蔡山主已自绝身死。”
智狐陈百城闻得蔡福已死,胸头大震,惨然变色,刚要启口追问详情,谢云岳连声催促,陈百城见谢云岳一脸忧急,虽不明其故,但确信在危急中,霍然跃出场外,高叫道:“金老师,我们还有急事待办,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不如走吧!”
神剑羽士金一鹏正急躁不耐,无论自己用上极玄奥的剑招,仍然被呼克图一式“排云奔电”封了回来,心头暗暗怪异,只不明呼克图始终展用一式之故,闻言立即撤招,跃退圈外。
呼克图横剑一脸茫然……
蓦然,林中传出阴恻恻怪笑,声如枭鸣,寒月凄迷之下,令人不寒而栗。
那笑声虽不大,却分外恐怖,摄魂夺魄,使人不禁神魂欲飞。
智狐陈百城面上变色,急道:“金兄,我们速离。”忙招呼众人一声。
他们纷纷跃起时,迎面忽起了一片阴柔劲风,将众人震落,踉跄迫在场心。
众人骇然失色道,只见林中走出两个灰衣嶙瘦僧人,眼见是走,却晃眼即至,快速无伦。
但见左首僧人冷冷道:“今夜谁也不能安然离去,听侯老衲发落。”
右首僧人嘴唇微动着,却不见说出话音。
金一鹏被阴柔劲力一撞,蓦然气血浮涌,心神激荡,但见两僧步法怪诡,不禁大恐凛骇。
此时闻言,由不得剑眉一剔,他本心高气傲的人,大喝道:“金某要走就走,要留住金某,哼哼,恐怕你们还不配有此功力。”
话音一落,一声啪地脆响,金一鹏两颊同时挨了一掌,立时眼内金花乱涌,只见两僧一左一右,立在身前一尺远处,阴森森冷笑。
金一鹏几曾在人前受此难堪,羞愧已极,大喝声中欺身双剑弧形推去,迅疾无比、两溜银芒中,震起十数寒星迳刺两僧九处大穴。”
两僧屹立不动,似未曾目睹一般,待双剑递至,各各疾伸三指一捏。
金一鹏两柄剑尖登时被两僧捏住,两僧怒哼一声,三指一弹,这段柔软锐利的一双缅剑,齐腰中断成四截。
两僧随手一甩,两截剑尖夹着一溜寒光飞出,卡嚓两声,投入两株古松树干内。
金一鹏神色惨变,冷汗沁出,长叹一声,闭目禁声,临死之前叹息,蕴含着失望,灰心、怒愤……
智狐陈百城等痴痴发怔,谁也不敢伸手,陈百城心智过人,一见两僧身手怪异,便知他们武功高不可测,自己等人倘若出手,速招死亡,忙止住众人轻举妄动,急欲知道为何不见谢云岳出来,偷眼移注林内,毫无动静。
这时,灰衣两僧双双举手一挥,金一鹏、陈百城等只觉得一阵阴寒劲风一拂,机伶伶地几个寒战,神智一迷,颓然侧仆雪中。
两僧望也不望,同时旋身飞落在一脸茫然的呼克图身前,左首一僧冷冷说道:“呼克图,你随老衲们进京吧,和相深深爱惜你一身技艺,一再嘱命留你性命,不然,何致让你在迎佛坪上溜月兑。”
呼克图目光呆滞,盯在两僧脸上,漠然不发一声。
两僧脸上浮起一丝冰冷冷笑容,飞出两指,朝呼克图“志堂”穴点下。
蓦然……
林中忽飞出两捧灰白冰粒,疾通电闪,绕这两僧功力登峰造极,仍然避开不了。
啪啪声中,两僧被打得迎面开花,冰粒击在面上,其痛彻骨,厉嗥一声,身影倏然而动,朝林内飞射而入,同时伸手推出一片阻柔气劲。
这片气劲威力有如排山倒海,却未带出丝毫啸音,只闻轰隆哗啦一片大震,几棵径尺苍松乔柏震折而下,雪技溅射,腾起一层弥漫白雾。
两僧飞空闪电掠入林中,举目一瞧,哪有半个人影,深哼了一声,目露凶光,双双又掠飞林外。
这次两僧冰冷的脸色中,首次现出惊骇之容,原来不想金一鹏等人全都不见,而且呼克图亦是形踪杳然,两僧一怔,同时扬出两声厉啸,身形激射飞起,瞬息形影消失。
钩月凄迷,寒风四涌,昏茫锐啸,迷荡雪野中,万物皆无生气。
布达拉寺中灯火俱无,死寂寂地,积尸狼藉……
雾灵山矗立在马兰关外,屏障天险,危崖峭壁,峻拔千丈,密柏菌松,亭亭翠盖,篁竹笼绿,美景饶趣。
惜乎春、夏、秋三季,烟云浩缈,氤氲郁勃,往往觌面闻声不见人,山中尽多古松,龙鳞五霞,耸干参天,技河纠结争奇,干丈五以上看,辄四面横枝而出,巅垂斜指,自巅垂飙,飘支嚣涛,其龙虬凤壑纠纷翔舞之态,奇逸绝古,晋人有联:“峰影遥着云盖结,松涛静听海潮生。”差可比拟。
严冬初春始睹雾灵山真面目,却尽在漫漫白雪笼罩之下,雪地冰天,滑溜难以攀越,一不慎足则成千古恨,是以好山水之胜者,视为畏途,登临绝足,是以其名不彰。
在山之南麓,万峰围绕,绝壑之中有座小庵,砌石为墙,叠竹成项,门上朱书三字“止止庵。”
庵前五株虬干奇松,横枝飞垂四射,形态奇古,庵后则一片滴翠篁竹,篁竹之背,飞瀑高悬,摇已鸣雷,散珠溅玉,荡谷穿云。
目前尽都在大雪纷飞之下,北国偶或平地寒冽不见雪,山中则一届严冬,无日不在降雪,直至开春三四月后,天候转暖,开始雪止转融,但峰顶依然白皑皑地一片。
止止庵门紧闭着,除了纷舞飞雪,寒风劲啸外,显得无比的静谧。
傍南的一间斗室内,床沿斜倚一个黑衣少女,两目红肿,粉脸苍白,平时一对水汪汪双眸,显得失去光彩,幽怨、凄情,重重的打击,脆弱的心灵不堪负荷,令她更形憔悴了。
这黑衣少女轻叹了一声,双目泣泪欲滴,轻抬罗袖拭了拭,婷婷立起,一手护胸,走在窗前小案,燃上一炉檀香,香雾缭绕,弥漫全室。
室内光线阴暗,只见她燃着一盏油灯,腾起一片昏黄光辉,她就在油灯下翻阅华严经,随手揭开一页,两目凝注在纸上,但觉眼内一片模糊。
往事如利剑椎胸剜心,永远平复不了心灵上的创伤,她痴情死恋,反遭谢云岳白眼,尤其当众给她奚落、难堪,使她柔肠寸断,伤心欲绝。
情爱之于人,往往犹如春蚕自缚,至死而不自觉,首次倾心示爱,在少女一生中,最使她刻骨铭心的了。
只见她泪眼模糊,目中低声慢吟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声悠长幽怨地长叹出诸她的口中,意味中愤怨多于相思,心灵上空虚,是无法以他物填补的,珠泪由不住似断泉般淌下……。
蓦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老妇探首进来,道:“兰姑娘,庵主唤你咧!”
黑衣少女低应了一声,道:“四姑,多谢你,她老人家练功完了吗?”说话时,缓缓转身立起。
老妇见她双眼哭泣红肿,眉头皱了皱,叹息了一声,跨了进来,道:“兰姑娘,你这是怎么啦?回庵数日整天哭泣,哭坏了身子怎么得了?事情总得慢慢解决,少年男女总离不了拌嘴的!”
黑衣少女急道:“那儿是拌嘴,他存心欺侮我嘛!”
老妇摇首道:“这骗不了我,老婆子是过来人,我像你这般年岁,尽多裙下拜伏之臣,哼哼!老娘还是爱理不理的,引他们失魂落魄的,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叫我是你呀,再找过一个,天下英俊的男子多的是,凭什么要找他。”说完不觉笑了出来。
黑衣少女听到一半,忍不住格格娇笑出声,但听得最后却气得连连跺足,嗔道:“四姑,你知道什么嘛!要是能另找一个,还用你说。”
老妇睁眼惊疑道:“怎么?兰姑娘与地有……”
黑衣少女本来苍白的脸色,刹那间,涨得满脸通红,重重跺足道:“四姑!你别胡说,你不知道其中详情,谁像你。”说时,杏眼圆睁,气愤不已。
老妇见黑衣少女即将发作,忙道:“姑女乃女乃,等会再谈。”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黑衣少女回忆着,那日在漫天风雪中,为飞天鹞子娄敬德“铁袖劲功”所伤,朦胧中只觉心上人一只熟而有力的手掌,贴在自已酥胸,一种说不出舒适的滋味,透流周身,心儿直跳。这罕有的温馨,爱怜,直愿那只手长抚胸际。
但刹那间被耿长修一搅,美梦即趋破碎……
哎,这些四姑哪会知道,女儿家清白身躯人前,怎能不对他死心塌地,非他莫属……
不由把耿长修恨得牙痒痒的,那在辛庄耿长修被心上人击伤,自己愧疚难安之下,才责问心上人一句,谁知为他奚落,犹如万芒刺心,才割断青丝,狠狠离去,自己回山深恨心上人薄情,在师父面前哭诉,师父只寒着一张脸只字未吐。
自已深明师父个性,越是如此,越是不可善了,遂不由替心上人暗暗耽心。皆因第二日矮方朔荆方追来此地,与恩师解说,只听恩师说:“燕山门下不是任人可以欺侮的,叫谢云岳来燕山赔罪,老身还要看看他,凭什么作贱兰儿,只要答出理来,方可罢休。”
矮方朔荆方摇头离去。
她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一时之间,酸、甜、苦、辣,百味均呈,她不知是爱,抑或是恨,与心上人重见面时,该是如何情景,自己既已决绝,万不能立即回心转意,恐遭心上人轻视。
但他既然来到了燕山,即表明了歉悔之意,自已再不理他,他个性耿直,宁折不弯,万一又拂袖离去,那不是美梦全都消灭,遂致恨难填吗?
剪不断,理还乱,她此刻的心情,纷杂潮涌,希望与报复相互交织,矛盾交加,患得患失,倍增不已。
她不禁幽幽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倪婉兰呀,你怎么如此命薄?”强自收敛心神,理了理散乱云发,走出门外,耳畔只闻得青叮叮之声。
到达佛堂之前,击声倏然止住,堂内传出语声:“是兰儿么?进来!”
进得门去,眼见案侧坐着一个霜眉银发老尼,凤目开阖之间,冷电逼射,不怒而威。
这老尼就是名震武林的燕出神尼,凤目一瞥走了进来的倪婉兰一眼,道:“兰儿不必自苦如此,待为师将眼前难关解决后,与你了却心愿就是!”
倪婉兰瞧出神尼眼中微露尤虑之色,心中不解,闻言一怔,道:“你老人家还有什么疑虑于胸吗?”
燕山神尼点点头说道:“为师十五年未出庵门一步,潜修“大乘般若”真力,你们却认作为师心澄似水,悟透禅机么?不是的,为师为对付四个强仇大敌,今晚千松崖上有一场生死拼搏,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倪婉兰面有惊容,道:“你老人家威望海内,称尊武林,还有什么人敢捋你老人家虎发?”
燕山神尼被说得展颜一笑,掀肩地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离地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回,却是武林隐世高手,现今江湖中只有限数人得知,你们简直无从耳闻,一是括苍三老,再是当今青城掌门师伯无影神掌毕晓岚,武学登峰造极,你当是平常之辈么?”
倪婉兰听后,掠诧道:“这四人兰儿从来没有听说起,却猜知他们都是正派高人,为何与你老人家结仇?真是不可理解之事。”
燕山神尼不禁莞尔一笑,道:“武林恩怨是非,甚多不可理解之事,但此事曲在为师,十五年前,为师虽身列禅门,却好胜逞强,在招苍摘星峰上与无形神掌毕晓岚与括苍三老不期而遇,小叙论剑,为师不该诩“牟尼降魔”剑法天下第一,毕晓岚立请印证,为师固不忿括苍三老中皓首神龙成元出言机讽,牟尼剑法走至一百十九式上削断成元右手双指,截去毕晓岚一角大袖。四人大怒,展出平生绝艺,将为师逼在系崖之上,眼看涉危之际,无影神掌毕晓岚深明为明理,立时收手,说四人合殴,胜之不武,约期今晚再作生死之搏。”说罢微微太息一声,神情不胜杞尤。
倪婉兰听后悚然心惊,问道:“你老人家今晚以一敌四么,怎么行呢……”言下眉梢一蹙,忖道:“他们不来便罢,姑娘非要见识不可!”
燕山神尼目光如电,一眼瞧出倪婉兰心意,笑道:“兰儿到时不可替为师惹麻烦,括苍三老气量狭仄,皓首神龙成元削指之痛,仇气如海,为师的只有倚仗我佛慈悲解开怨孽就你大师姐凌玉霜晚间必来,你们只在庵内不出,便可无妨。”
倪婉兰一听凌无霜要来,脑际浮起大师姐慧婉温柔的影子,五六年不见了,不禁大喜,只知大师姐为何今晚赶来,正要启口问燕山神尼。
神尼又道:“你去后面,看看游四姑晚饭准备好未?”说完立即闭上双目。
倪婉兰应了一声,望后面走去。
南厢小室内油灯昏黄,檀雾弥漫,倪婉兰枕剑躺在床上,双眸凝视承尘出神。
往事不堪回首,只觉坐卧不宁。
窗外朔风狂疾,桐油窗纸刮得剥剥作响,时天已交酉初,大地一片昏茫,鹅掌大的雪片漫天飞舞,无声无息地落了,一寸寸地增厚。
倪婉兰正在思绪纷乱时,耳中忽听得屋面上生出微声,她直觉辨出那是足踏屋顶带出,心中一惊,掣剑在手,倏地翻身而起,一掌震开了窗门,穿窗而出,单足一点雪面,飕地拔起,落在屋里。
强风甚劲,但觉稳不住身形,只见风涌雪密中,一个模糊灰白身影,落在篁竹之后,腾身而起直扑飞瀑左侧,动作巧快,身法诡疾,一望而知是武林少见之高手。
倪婉兰暗哼了声,心说:“还未入晚,就来献形,轻视燕山无人,姑娘若叫你逃出手去,也不叫罗刹玉女了。”
心念动时,一提丹田之气,展出“紫燕掠波”身法,飕地拔起,望篁竹梢顶一落,竹势一弯,借劲弹起半空,倏变“鹫鹰翻扑”身法,向下穿飞,望那人影之后扑去。
茫茫飞雪,使人眼花缭乱,加以天色昏暗,看得不甚清楚,模糊中只见那人已远在八九丈外。
倪婉兰不由激发好胜逞强的天性,暗道:“好贼子,姑娘不将你拦下,似太以张狂自负了。”其实前行者,并未发觉姑娘蹑踪在后。
姑娘一声娇叱,飞云三纵,倏起倏落,眨眼,便自出得十数丈外,凝眸一瞧,那人竟失去了踪影,再一打量内外雪地上,毫无足印显出。
姑娘这种举动,本不切实际,试想漫开飞雪,密如牛毛,即使那人有浅浅足印现出,也要被雪片遮盖,了无痕迹。
倪婉兰正在惊疑之际,忽听身前两丈远处一株盘松之后,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冷笑,随风传来,分外刺耳。
姑娘惊愕之下,突变颜娇叱,手中“秋霜”剑夺鞘而起,人也跟着撞出,青霞飞闪之间“喀嚓”声响,盘松枝径腰应剑而断。
树身塌倒,枝雪溅飞,姑娘细一打量,不禁更是惊愕骇然。
树后哪有半个人影,这时姑娘脊骨直冒寒气,比身外涌刮朔风更为砭骨,怔在那儿做声不得。
不觉脑后云发拂动一下,直觉并非由那狂风惊动,分明有异,惊骇之下,风快旋身立定。
那知抬眼一望,不由连打几个寒噤,倏然飘后数步,张着双眼,目内散发出惊惧、恐慌的光芒。
原来倪婉兰猛一回面,只见身前一尺远处,立着一个身穿灰白长衫的人,头面均由一方白巾掩扎,仅露出一双有如寒芒利刃的双眸,一接之下,只感一阵目眩神摇,右手执着自己脑后一缬青发,右掌微翻,现出赤若朱砂的掌心。
姑娘不禁花容失色,退出数步后立定,暗感骇然道:“怎么此人的身法如此鬼魅,到了身后犹不自觉,看来,此人可算在自己入得江潮中,所遇唯一扎手人物。”
她在无可奈何中,不禁心头泛上谢云岳的英俊的人影,心想只有他或可与此人抗衡。
这时,面前那人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冷笑,道:“如非看在你是凌玉霜的师妹,便当诛戳,处以青发代首,以示薄惩。”说着,手中青发向雪地倒塌松干撤出,如一蓬黑色花雨一般根根插入松干中,同时那人忽发出一声长啸,音如龙吟,迥旋山谷不绝,啸声中,飕地拔起三四丈高下,半空中一个旋转,头下足上破空斜飞,越过两丈宽左右的小洞,点足而起,转瞬,满影已杳入茫茫无际风雪中。
倪婉兰对他一手飞花摘叶惊人内力暗器功力,恍若无睹,只暗中惊疑那人说话,心说:“我那大师姐凌玉霜人最温柔慧婉,自幼与杭城富绅之子吕衡订下亲事,怎么与这人搅上,着这人口气,与大师姐必有一种不平凡的关系,说不定那人痴恋大师姐,哼!你这么狂,大师姐未必就会移情别恋。”想着,目光落在那栽插满发丝之松干上,不禁骇然。
她不由转念想道:“那人必是途中发现大师姐返回止止庵,一路追蹑而来,闯入庵中,未曾发觉大师姐在庵中,是以离此,嗯,那人既是为着大师姐而来,必不会远离,只待玉霜师姐一抵庵门,他定接踵而到,那时,我非我非要揭开他的面目不可。”
倪婉兰经过一次心灵上打击后,仍然改不了她那刁玩拨辣的脾气,可见习与性成,陷溺难拔。
只看她岭立在风雪茫茫之下,沉思有顷,才双手挥除肩上积雪,纵身一跃,向止止庵驰去。
此刻,夜色笼罩大地,那千山、雪谷、巨松,严竹、尽都没入沉沉黑暗中。
止止庵内灯火如豆,倪婉兰穿窗回去已窒,脚才沾地,便听得门外游四姑声音道:“兰姑娘,庵主唤你咧。”语气极重,一听就知燕山神尼为着自己违戒外出而发怒。
遂漫应了一声,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佛堂走去。
佛堂上燃着两支松油巨烛,烛光映在燕山神尼脸上,面寒如霜,倪婉兰不禁胸头一寒,幽幽唤了一志:“师父!”
燕山神尼,双目冷电扫了她一眼,沉声道:“哼!你越来越不听教训,方才怎么对你吩咐,不管有事无事不得轻离庵门,怎么言犹在耳,你就离庵向人招惹,你自问能与括苍三老为敌么?”
倪婉兰抱着一肚子委曲,垂首不敢分辨,只见她双肩耸动,低声啜注着。
燕山神尼只仰面沉思,似为一件重大疑难之事困扰,不得解决,只看她面色阴晴数易便知。
这时,游四姑从佛堂之后探首出来,望着倪婉兰眨了眨眼,说道:“兰姑娘,你霜姐姐在后面等你咧,快去。”
倪婉兰止住啜泣,眼内露出喜容,望了望燕山神尼面色,嗫嚅道:“师父,兰儿去见霜姐姐啦!”
燕山神尼点点头,倪婉兰大喜,向佛堂后走去。
倪婉兰随着游四姑身后,走进庵后游四姑卧室。
榻上坐定一个白衣绝色少女,清丽淡妆,飘飘出尘,使人一见就有爱怜之念。
倪婉兰瞧出面上浮着一种淡淡的忧愁,心知必是为了白巾蒙面那人之故,高叫了声:“霜姐姐!”
白衣少女含笑立了起来,道:“兰妹,我们好久不见了,让霜姐姐瞧瞧你,”执着倪婉兰手腕,仔细打量兰姑娘两眼,慢叹了一声道:“兰妹,你比在山时,清瘦了不少,你可曾哭泣过么?”
一言勾起了倪婉兰的无限酸辛,忍不住泪珠像断泉般淌下,一把伏在凌玉霜怀中,哽咽出声。
凌玉霜抚模着倪婉兰云发,悄声劝慰道:“兰妹,不可伤心,生为妇儿家,这些事是无可避免的,只有由上苍安排,你的事姐姐早听四姑说了,事犹可为,无须长日忧急。”
倪婉兰听出凌玉霜语意,仰面问道:“霜姐姐,方寸小妹追踪一白衣蒙面人,是不是你的……”
凌玉霜柳眉一皱,点点头道:“冤孽,真是冤孽!”
倪婉兰不禁诧异问道:“霜姐,你难道不能摆月兑地吗?”
凌玉霜一脸迷惘之色,慢叹一声道:“此事甚难解月兑,日后自知,要摆月兑他谈何容易,不过今晚藉他之力,退却恩师强仇,或是可望!”
倪婉兰玉雪聪明,闻言即料知师姐这情孽定不寻常,问道:“他是谁?”
凌玉霜默然片刻,才道:“他是南海玉钟岛少岛主梁丘琪。”
倪婉兰想起方才梁丘琪倨傲狂妄的神情,不禁冲口说:“这人好狂!”
凌玉霜淡淡一笑,也未置答。
游四姑自倪婉兰入室后,便匆匆离去,此刻又匆匆走入,见面就笑道:“你姐妹谈完没有,强敌己来到千松崖上了。”
凌玉霜淡淡一笑道:“四姑,你今晚经不是想动动筋骨?”
游四姑点点头道:“三十年没动了,不知行也不行,你师父说什么都未允我跟去,经我一激,庵主无可奈何只得允我随行。”
要知游四姑当年也是一心狠手辣女魔头,一次为正派高手围攻之下,坠下危崖,奄奄一息,幸遇燕山神尼路过施救,带来雾云山中悉心调治,半年后才得复元,自是悔心革面,在止止庵中不出。
倪婉兰听说强敌已到千松崖顶,心欲看一场热闹,又恐燕山神尼知道,想起凌玉霜顶好说话,软磨着大师姐设个法。
凌玉霜不禁皱眉,笑道:“你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磨人,其实恩师不准你我出去是含有深意的,这样吧,我带你藏在千松崖附近一个隐秘山洞中,不过你要答应我,无论见到什么,你不可伸手。”
倪婉兰大喜,连声答应。
游四姑当先而出,凌玉霜与倪婉兰随着闪出室外。
千年崖顶燃亮了十余支松油火炬,那么凶涌的狂风,对这松油火炬丝毫起不了作用,熊熊的火焰只在狂风密雪中摇拂不定。
崖上千百株奇松,龙蛇盘虬,枝柯垂杨,形态诡奇,一株盘根奇松上坐定了三个老者,都是庞眉皓首,胸前银须飘忽。
火光映在他们脸上,尽是脸色深沉,只见左侧一个老者,灾然伸出右手,目光落着那残缺了无名指右掌一眼,泛出一毫冷笑,道:“天到这么时分,老虔婆尚未来,莫非是心怯不成?”
话刚一落,蓦闻火光之外,暗中响起燕山神尼话声,道:“括苍三友真是信人,怎么青城一老,无形神掌毕晓岚还不见光临?”
声出一片急风涌到,火苗乱颤中显出霜眉银发的燕山神尼。
括苍三老面色一愕,燕山神尼已到近前,他们尚懵若不觉,不禁赦然,纷纷上起。
皓首神龙成元举起只剩三指的右掌扬了扬,沉声道:“断指之恩,十五年来刻骨铭心,今晚作个了断,老虔婆!你还有何话说?”
燕山神尼不禁霜眉一剔,正待答话。
只见居中黄老衫道:“二弟暂缓,今晚终需恩怨结清,急个什么,毕老师也就来了,待他一来,再动手不迟。”
燕山老尼微笑道:“究竟是黑衫隐士方异高人吐属,令人心折!”
皓首神龙成方冷笑一声,两道充满杀机的目光,凝注在燕山神尼脸上,一瞬不瞬。
燕山神尼淡淡一笑,似对面前括苍三老未放在眼内。
蓦然……
由山谷远处响起一声龙吟长啸,遥划长空,随风传来,刺入耳鼓。
这啸声来得电疾,由远至近,山谷顿起回音,跟着一片雪崩之声,轰隆震耳欲聋。
燕山神尼高嘿了一声佛号,垂眉念道:“善哉,善哉!”
山崩地裂声中,火光忽然一闪,离括苍三老不及一丈远处,像一头飞鸟飘下一个面像清癯老人。
他一落下即哈哈大笑道:“括苍三老别来无恙,恕毕某一步来迟,殊觉歉疚。”忽转眼望着燕山神尼微微一笑道:“神尼你好,想不到你我等年将就本,老了还是不免一场意见之争。”
燕山神尼微微稽首道:“毕施主别来重逢,眉宇清奇,想来施主功力益发精进,老尼此番应约,请问毕施主作何了断?”
毕晓岚还未答话,皓首神龙赞元厉声道:“怎么了断,非叫你溅尸剑下,止止庵化作劫灰,方消我恨!”
燕山神尼闻言霜眉一皱,冷冷说道:“只怕没有如此容易,你见老尼的庵还不是依然无恙么?”
皓首神龙成元不禁面色一变,忽见火炬之外有物投射而来,电游星射,成元举掌微晃微晃,射来之物立时笃笃坠在雪地中。
只见七个人首落在括苍三老周遭,被皓首神龙成元一掌击得面目模糊,血迹淋漓,惨不忍睹。
燕山神尼只默默念佛,无形神掌毕晓岚眉梢微掀,括苍三者不禁勃然色变。
皓首神龙成元激动寻常,大喝道:“什么人藏头缩尾,算得什么光明行径!”
暗中扬起一声冷笑道:“你也配说光明行径,乘着燕山神尼履约来此时派遣爪牙意图烧毁庵堂,被我老婆撞见,气他不过,全部割下六阳魁首,臊臊你的脸”。
皓首神龙成元目凝着暗中说话的人,面蕴冷笑,突举掌一扬,只见一道黑芒,电疾打出。
蓦闻终终一声,暗中走出游四站,左手抱着一具高不三尺铁琵琶,指着成元冷笑道:“你那黑煞灯只可用来对付平常之辈,在我老婆子面前玩弄,不班门弄斧,你不啻知我老婆子是暗器的祖宗吗。”
无影神掌毕晓岚看清了游四姑形像,不禁噫了声道:“原来是你!”
游四站转眼望着毕晓岚道:“不错,你料不到我铁琵琶游四姑还未死吧!若有兴趣,老婆子无不奉陪。”
毕晓岚冷冷笑道:“掌底游魂,何足言勇,老朽此来,为的是与燕山老尼解决旧怨,你我三十年恩怨已了,还说则甚。”说话,身形退后三四步。
燕山神尼未曾料到铁指琵琶游四姑当年坠崖时,是受无影神掌毕晓岚掌击所致,三十年来一句话锋不露,惊异地望了游四姑两眼。
这时皓首神龙成元浓哼了一声,霍地推出一掌,劲随掌出,较凶涌朔风还要来得凌厉,排云驳空,啸声锐厉。
游四始倏然横举琵琶迎着推来掌劲一撞,那琵琶上五弦一阵叮叮当当脆音响出,清亮悦耳。
只见游四站倒出两步,那弦音未缀中,突然射出一蓬牛毛飞针,满天花雨般向皓首神龙成元罩去。
成元深明利害,他方才听得毕晓岚道破对手,是三十年前名满江湖的铁指琵琶游四姑,一身内外功夫精绝,那琶琶内藏着倒须飞针,更是绝毒无比,一中人体,非剜去伤肉不可,黑白两道,莫不谈虎色变,一见飞针射出,飕地“一鹤冲天”拔起四五丈高下,举掌下击,狂风及处,飞针根根坠没雪中。
成元轻飘飘地落下,一脸漠然不屑之色。
游四姑大喝一声:“你再接我一招试试”,琵琶一振,疾卷而出。
劲风嘶啸,弦音乱颤,这颤音竟由四方八面传来,使人有无所适从之感。
琵琶飞去之势电疾,眼看就要扫在皓首神龙成元脸上,但成元恍若无睹,卓立不动,他明知这招是虚,静以观变。
果然招到眼前,突又一变,只见四方八面,琵琶黑影飞到,五音齐奏,叮叮咚咚一片。
皓首神龙成元身躯微晃,疾退三尺,全身涌起,迅快绝伦地落在游四姑背后,推出双掌。
游四姑一招打空,不禁胸头骇异,蓦觉胸后微风飘然,立即琵琶一卷,回身卷来,这一招用出了平生真力。
谁知一接之下,手腕一软,丝毫用不出真力,心知不妙,正待撤招过开来掌还击,这片掌劲已反弹了过来,手中琵琶月兑手飞出,只觉前胸宛若中了千斤重锤一般,闷哼声中,身不由主地倒飞了出去。
吧哒大响,游四姑已飞坠在雪地,撞黑了一支松油火炬,只见游四姑翻身坐起,面目突变,张口喷出一股鲜血,又倒在雪中。
皓首神龙成元哈哈狂笑道:“螳臂挡车,也敢逞强,老夫这柔家也是你能抵挡的。”
燕山神尼飞在游四姑身前,扶起一瞧,只见游四姑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便赶紧飞点了游四姑九处重穴,取出一只小瓶,倾出三粒丹药置入游四姑口中,再将她平置地上,转身瞪着成元道:“成施主,你手段未免太毒了点。”
皓首神龙成元放声狂笑道:“老秃婆,你自顾不暇,尚敢猫哭老鼠,老夫立誓,今晚来到千松崖的人,就无人能全尸而归。”
一旁立着的无影神掌毕晓岚,听得不禁直皱眉头。
燕山神尼冷冷说道:“阿弥陀佛,老尼这千松崖岂可任人作孽之地,我佛慈悲,老尼今晚要大开杀戒了。”说着,龙吟声中,一道青朦朦地光华夺目而起。
只见燕山神尼手中执着一柄寒光冷电的长剑,迎风一晃,电旋飞舞,耀目欲眩。
蓦地剑势一敛,燕山神尼托着宝剑,冷冷说道:“老尼想施主们均是成名高人,何苦一旦全毁在千松崖顶,不如收手离去,恩怨自了。”
成元眉目激动,大喝道:“老虔婆,狂的什么口舌,你那牟尼降魔廿八把,十五年前让你称尊,如今看来不值一笑。”
燕山神尼哼了一声,尚未答话,只见已受重伤的游四姑霍地立起,向成元疾出一掌。
那掌风中夹着一丸银白之物,快速无比地飞去。
皓首神龙成元做梦也未料到身负重伤的游四站,竟能跃起偷袭,猝不及防下,银白之物已经打向眼前,急飞出一掌。
只听得一声波的脆音,银白弹丸被掌劲震碎,登时散出一蓬磷火电射地袭在成元的脸上。
这磷火绝毒无比,见物即然,沾在成元银须上,呼的燃着,一团火光罩着成元脸上烧去。
皓首神龙成元风快的雪地中一躺,一个皓首钻在盈尺冰雪中,好不容易把那磷火熄灭,立起身来,只见成元颔下银须,顶上白发,以及双眉全被烧去,面目焦黑,神态正是可笑。
另外括苍二老此时竟沉不住气了,双双各出一掌,推向招摇欲坠的游四姑。
游四姑内腑俱毁,仗着燕山老尼三粒灵丹,强聚着一口丹田真气,奋力跃起,打出一颗蓝磷飞弹,此时已到油尽灯桔之规。岂枯堪二老重力一击,声都未出,便震飞了出去……
暗中突发出一尖叫声,黄衫隐士方异面色一变,喝道:“什么人?”身却往尖叫声方面扑去。
突闻一声朗笑,喝道:“与我回去。”
黄衫隐士方异扑去的身形,突又倒飞而回,落在地面,微微色变。
立在盘松之下的无影神掌毕晓岚,为着皓首神龙一句狂言说是今晚来在千松崖场之人,俱不能全尸而归,心中暗暗有气,退在一旁,冷眼旁观,心存隔崖观火之心。
这时,见黄衫隐士方异被一种无形劲力由暗中震回,心中惊诧道。
“难道暗中还藏有得能人,能将方老儿震回,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不禁凝眼望着暗处。
只见暗中跨出一个白衫蒙面少年,缓步走来,心头暗觉诧奇。
白衣蒙面人两道冷电目光,逼视在黄衫隐士方异脸上,一语不发。
黄衫隐士方异如此高人,见他目光充满杀机,也不禁心惊肉跳,不由沉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在老夫面前架梁生事!”
那白衫蒙面人闷声不答,只一步一步逼近方异身前。
方异大喝道:“你如不停住脚步,老夫就要猛下杀手了!”
白衫蒙面少年充耳不闻,仍是一步步逼前。
此时朔风呼啸狂劲,潮涌雪片愈降愈大,松油火炬不时发出毕剥吱吱之声,寒气凛冽异常。
飘忽动荡不定火光中,眼看着白衫蒙面少年这等逼向方异身前,只有燕山神尼垂目沉思之外,其余等人均漠然轻视。
忽闻方异一声大喝,双掌推出一片潮涌如山的劲风。
只见蒙面少年轻笑一声,身躯微侧,让开掌劲,突亮出右腕,手中执着一柄长约七寸的银光灿烂的小剑,疾划而出。
方异双掌打空,蓦觉眼前银光闪耀,一双掌立时封去,那蒙面少手法奇异无比,同时一沉,剑尖上挑。
只见方异胸口鲜血飞溅,声都未出倒地死去。
蒙面少年突又跃在皓首神龙成元及另一人身前,他们二人尚未看清方异怎么死去,愕然之下,少年已到身前,不禁大骇,不禁双双纵退,啪啦几声脆响,两人颊上挨了几个耳刮,只打得眼内金花乱涌,真力溃散。
二老突感胸头一凉,惨嗥声中,也倒地死去。
两个照面之下,括苍三老立时倒下一对半,无影神掌毕晓岚不禁胸头猛震,暗感这少年武功卓绝,此种奇异的身手,平生罕睹。
他不禁搜索枯肠,想错出这少年出身来历,但武林中难得有此种身手的人,他只觉此蒙面少年一招腕沉出剑时,虽是如此简单,其实内中暗含着无数诡奇的变化,不然以括苍三老岂能无纵闪避,一霎那间,把武林中高手,隐世异人都想了一个遍,依然找不出一丝端倪。
这时蒙面少年将利剑拭除血迹,转面又向无影神掌毕晓岚走去。
毕晓岚大喝一声,遥遥双掌直劈过去,潜劲去势迅如闪电,却不带丝是破空啸音。
那白衫蒙面少年微微一怔,皆因他久闻毕晓岚是青城派耆宿长老,一身武功出神入化,那无影神掌更是精奇。
他只觉毕晓岚打来力道不甚劲强,只是袍袖振风直飙,猎猎出声,心中大为惊异,飞云闪电般横掌推出一招“力通狂澜”,人也跟着欺前。
毕晓岚眼见着括苍三老倏忽之间,被一不知名的少年用剑刺死,心中未免与英雄老去,兔死狐悲之感,忖道:“此子这等心狠手辣,年岁又不大,若不除去,假以时日,武林中必无噍类!”心念一定,只见白衫蒙面少年缓步向自己走来,忙逼运丹田其气,双掌推出一片“先无无形混元真气”。
及见白衫少年一停脚步,横掌逼来,人也迈步向前,暗暗心笑道:“你这不是要死得快也。”双掌未撤,虚空外按。
白衫少年正觉诧异毕晓岚推来双掌微弱乏力,真不为其中有诡,自恃艺高胆大,暗哼一声,又迈步欺前。
忽觉那片微弱劲力骤然加强,由四面八方紧压而来,重逾山岳,不禁心生惊骇,倏出一掌,人也跟着一旋。
一声气流漩荡响声过去,只见白衫少年穿空激射而出,毕晓岚则震得倒出一步。
毕晓岚胸头血行微觉不宁,不由心中大愤,急向燕山神尼闪电一瞥,但见燕山神尼闭目沉思,对方才之事,恍若无睹,暗骂道:“老虔婆,你这借刀杀人之计做得太绝,我毕晓岚岂是你能算计得的。”
只见白衫少年已飘身落地,大喝一声,双腿一曲一弹,向白衫少年飞扑而去,势如雷霆万钧。
白衫少年卓立不动,目光露出极浓重的杀机,待到毕晓岚扑至近前,望右一挪,左掌孤形伸出,向毕晓岚左腕疾扣而去。
毕晓岚飞外本是虚张之势,脚下一沉,岸立雪中双掌又自推出。
那知少年往外一闪,左掌五指伸来,心中一惊,但觉来手奇奥无比,左掌急撤,但仍然未曾让开,只觉浑身酸麻,气血壅塞,丝毫力道均用不上,心中胆飞魂裂。
只见少年冷笑一声,右手疾晃,那柄银光闪耀的短剑已当胸刺来。
不禁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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