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魔俱未见过余树奇和谭妒非,只见他两人和三位苗女大模大样在石壁前谈天,也不知石壁后面就是藏宝洞口。火魔君利本蕃以为这伙男女定是赤地千里李泽南的门下,“呔”
一声道:
“快传话请你们师父出来相见!”
玄陰婆婆骤见余、谭两人,虽然怔了一怔,旋而她想到两小侠既然坐在洞口,赤地千里定已被赶走,也觉几分快意。但这一对少年男女,比赤地千里还要难惹,看他从容不迫的神情,莫非还有他师长在内?因此,她又带有几分担忧,恐怕惹来强敌。
她心念未定,利本蕃已向对方发话,登时触动灵机,心想:
“十八罗汉阵到底如何厉害,老娘未曾见过,何不挑起他们打一场看看?”当下接口狂笑道:
“利老五!你看走眼了?人家是正派里头后起之秀,岂是你这干邪魔外道使唤得来的?”
利本蕃脸色显得十分难看,见那伙少年男女依然不理不睬,更气得怒喝一声道:
“小鬼!你师长是谁?”
谭妒非对苗秀儿大声道:
“大师妹!你可听到那里走来一匹毛驴?”
她这话说得十分大声,利本蕃自然听得清楚。登时脸色暴红,喝一声:
“小鬼可要找死!”掌势一扬,忽又转念自己成名多年,岂可欺一后辈女流,因而又停掌不发,冷冷道:
“你们到底是何人门下,说出来,老夫决不怪你!”
玄陰婆婆生怕天下不乱,见利本蕃投鼠忌器,欲发又止,转向毒魔君道:
“十八魔也不过虎头………”
毒魔君不待她把“蛇尾”两字说出,已经朗笑一声道:
“利老五就教训几个小鬼一番,省得别人说我们怕事!”
火魔君利本蕃循声暴喝,一掌拍向谭妒非顶门。
这一伙小侠早知对方迟早会先动手,苗氏三女功力虽然不足,但每人俱学到盈虚一字诀,各有一套专技。余树奇更是暗里蓄劲防备,一见利本蕃掌形击落,四少女即如投石溅水,向两侧一分,余树奇“离”字诀一掌推出,“蓬”一声巨响,火魔君登时被震得踉跄退后三步。
要知十八魔既然享誉多年,功力怎会如此不济?原来火魔君见对方是一位黄花少女,而且坐在石上,若骤施毒手,纵使毙敌于掌下,也自觉胜之不武,这才使用三四成真力,欲迫对方起身交手。
不料这群小侠有备无患,反乘火魔君粗心大意,给他一个下马威。这一来,火魔君吃亏不小,群魔却是人人失色。
玄陰婆婆磔磔怪笑道:
“如何?我说这伙小辈不大好服侍吧!”
火魔君羞上加羞,大喝一声,身形一闪即到,冲过四女身侧,觑定余树奇连挥几掌。
这时他已知对方绝非易与,每一掌均用出七八成真力,掌心透得血红,掌风“啪啪”脆响,潜劲源源不绝由臂间发出。
余树奇知道苗氏三女功力俱弱,生怕被敌人误伤,而且玄陰婆婆和十七名敌人尚在一旁虎视眈眈,俗话说:笨鸟先飞。当前这人艺业已是不弱,余人或会更高,倘被冲进,诸女更加可虑。急施展绝学,“噗噗……”硬接对方几掌,遏阻火魔君攻势,高声叫道:
“妹妹先与诸师妹退过一边,待我打发这个凶贼。”
瘦魔君周兴一声冷笑,欺身而进,挡在谭妒非和苗氏三女面前,叫一声:
“我们还有十八人,难道服侍不下你几个丫头?”
谭妒非艺业虽较弱于余树奇,性子可是更急,叱一声:
“你敢怎的?”身若旋风一卷,同时一掌拍出。
周兴真没想到一位艳若娇花的少女也学成劈空掌力,待见掌形甫动?掌劲已到,要想举掌还手,已经来不及,只好斜跃一步,避开来势。
谭妒非一掌未中,掌劲竟将地上的败叶尘石带飞,一条尘龙也似地远射数丈。但她并未因此停手,弓步一移,对准周兴又是一掌,周兴一时轻敌,落在下风,被谭妒非一连几掌,打得他左闪右避,竟是还手不得,看得余贼只是皱眉。
苗秀儿见余、谭两人打得有声有色,技痒起来,也不问问自己是否能行,竟向群魔招手,叫一声:
“谁敢过来厮打?”
要知十八魔享誉多年并非幸致,苗秀儿身法迅速,气劲不足,怎瞒得过这群魔恶煞?
白魔君吕无碍在十八魔中年纪最小,艺业也最差,便图先捡个便宜,一个纵步,站在苗秀儿面前,笑说一声:
“何必在此厮打。娇娃年轻貌美,理应上床才是!”
苗秀儿本是苗酋之女,所以能够通晓官话,对于话里相关的意思,仍是一窍不通。
但谭妒非却听得面红耳赤,一声娇叱,由侧方一掠而到,猛劈一掌,把一个吕无碍打飞丈余,坐在地上厉叫。
周兴与及群魔俱未料到谭妒非如此出手伤人,以致拦截不及,这时见同伴受伤,毒魔君大喝一声,挥手处,一蓬淡烟由袖底飞出,疾扑四女。
苗氏三女生长在蛮烟瘴雾之区,惯于使蛊施瘴,经常携有各种解药,一见毒魔君袖里出烟,即知定是烟瘴之类,苗秀儿一声娇笑,玉臂一挥,袖底也飞出一团淡黄色的轻烟,登时异香扑鼻。
毒魔君擅长施毒,自然也懂得各种毒物的解药。一见这名苗女竟使出“百毒解”的“七瓣芸香散”,不禁大吃一惊,恐怕自己身上所携的毒药尽被七瓣芸香敌解去,急跃退数丈,叫一声:
“这伙苗娃由你们对付!”
笑魔君见毒魔如此惊慌,明白就里,一步抢先,笑说一声:
“娇娃儿!咱们来玩个痛快!”一出手便是猛烈的掌风,将双方发出的毒烟和解药尽卷高数丈。
瘦魔君周兴也恰在此时追到,双掌频挥,凌厉的掌风疾打谭妒非身前。晃眼间,两人掌劲相击处,沙飞石走,苗氏三女见恁般厉害,惊得步步后撤。
笑魔君一声朗笑,错步暴肩,飞扑苗秀儿。
哭魔君、黑魔君也分头扑向苗眉、苗雀。
余树奇本是与火魔君空手对招,略占上风,这时三魔飞扑而出,情知苗氏三女定难抵挡,大喝一声,身形扶摇直上十余丈,在空中拔剑转身,一招“寒雨连江”幻成数万点金光疾冲而下。
这一招“寒雨连江”正是独孤老人的绝学,但余树奇以盈虚功的身法施展出来,更觉威力增大数倍。当时与诸女动手的魔君只觉剑尖全指向自己头顶,惊叫一声,各自倒跃数丈。
余树奇见敌方人数太多,若不速战速决,势必耗尽气力。身形一落,挥剑如风,但见万道精虹,飞卷而上,不仅将动手的群魔迫得退让,甚至袖手旁观的群魔俱被他凌厉无前的剑法惊得面容变色。
玄陰婆婆只冷笑一声道:
“耿老儿说甚么十八罗汉阵,原来只是纸糊老虎!”
她一言惊醒梦中人,毒魔君陰森森一声怪笑,接着郎喝出一声:
“布阵!”
余树奇一枝宝剑虽厉害得使敌人震惊,但他自知好汉敌不过人多,一剑难当众刃,听得毒魔君高呼布阵,知对方定必以多为胜,也急叫一声:
“谭妹妹护三位师妹后退!”他反而卷剑直冲,笑道:
“要布甚么阵?”不问青红皂白,剑风飕飕,剑-四射,把哭、笑、黑、火四位魔君迫过一边。
谭妒非不肯独退,对着苗女叱一声:
“你们快走!”两手就腰间一怞,两条碧萝剑就像青蛇飞舞,疾冲群魔右翼。
苗氏三女明知艺不如人,但见来的两位同门武艺恁地高强,自也想显几手本领。苗秀儿叱叫一句苗话,三女便挤在一起。苗雀儿没有兵刃,却自裙里怞出一根黄晶晶,颇似山藤做成的软鞭,配合苗秀、苗眉,扑向敌阵。
余树奇心想:
“你三人齐上,也够不了人家一掌,何必送死?”但面对强敌,又不能呼叱她们,过分暴露她们艺业上的弱点。敌方玄陰婆婆和两名魔君见三女居然不顾死活,跳跃上前,不觉磔磔一笑,玄陰婆婆首先纵出,两名魔君随后,掌影如山,向三女头上压落。
以三魔联手先发的威势,余树奇欲硬挡这一击都难,何况这艺业尚未成熟的三女?急得他不顾一切,大喝一声:
“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余树奇虽叫出声来,三魔的掌风已挟着万钧重力,带起尖锐的啸声,压到三女头顶。
余树奇被四魔缠斗,爱莫能助。谭妒非相隔过远,也鞭长莫及,眼看三位美娇娥即将被打扁在地。
不料掌劲一落到三女头上,立即劲道尽失,苗秀儿反向上跃起数尺,对准玄陰婆婆裤下就是一剑。要知玄陰婆婆与二魔俱是身随掌走,一闪而到,以为三女定毙掌下,岂知事出反常,苗秀儿这一剑虽没甚功劲,却是疾如奔电,猛向上削。
这时双方来势俱速,玄陰婆婆艺业再高,对这出人意表的一剑,也无从逃避。但她到底老于江湖,练历不知多少,厉喝一声,左掌对准来剑横力斫出。
说也奇怪方才她以十成掌劲打向苗秀儿的头顶,却是劲道尽失;这时救急的一掌,劲道大不如前,反而“锵”一声响,几乎将苗秀儿的宝剑打得月兑手飞去。
但是,这样一下,玄陰婆婆反而吃亏不小。
苗秀儿剑尖已到玄陰婆婆两股之间,被她用力一斫,剑锋一歪,恰在她那瘦得如同干柴的腿根划破一道深槽,痛得她惨叫一声,就势一个筋斗翻出数丈。
这果然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子”,玄陰婆婆这样一个人物,竟在陰沟里翻船,栽在一位尚未出师的娇娃手里,她身后两魔端的又惊又笑,各自猛向地面连拍两掌,藉劲怞身,翩然而落。
苗眉、苗雀,虽见她师姐一剑伤敌,但各挥手中兵刃,在身前幻成一堵光墙,阻敌进攻。
苗秀儿身形落回地面,笑呼一声:
“恶魔!你那阵不如我的阵好!”接着又以苗语吆喝一声,再扑敌阵。
余树奇原是替她三人担心,经此一来,不禁又惊又喜。起初以为她三人身上带有什么宝物,及至听到苗秀说出个“阵”字,顿时悟出她三人所学的是“离”“他”“损”三字诀,这三种功夫,完全以化消为主,是以敌方掌力再猛,也无法损她毫末。
谭妒非不知盈虚功有此妙用,只见三女能够伤敌,登时喜气洋洋,高声大赞道:
“打得好,杀得好,那妖婆也吃得好!”
玄陰婆婆受伤非轻,却是犯了凶性,再被谭妒非喝她的倒-,怒火更加上冲,立即吸进一口真气,纵声厉笑。
她这一种“夺魄魔音”,不但苗氏三女禁受不起,连谭妒非也有点禁受不起。
十八魔不防地忽然发出夺魄魔音,若在平日尚可勉强支持片刻,但玄陰婆婆伤痛之中,发音更加刺耳难听,以致每一魔俱须高声厉喝与魔音相抗。
余树奇一听魔音骤起,就知三女要糟,但又不欲将它喝断,故意留它阻挡群魔,急高呼一声:
“妹妹!我挡住这妖婆,你快护师抹入洞!”在厉声疾呼中,一个纵步到达玄陰婆婆面前,挥剑就劈。
但谭妒非虽勉强能够收摄心神,不至被魔音迷乱本性,只因群魔缠战,难以怞身,眼见苗氏三女身子摇晃,似将倒下,急得无法可想。
忽然在石壁间一声长笑,竟如春风化育,生气蓬勃,夺魄魔音全被遮盖得不剩半点。
要知暴喝的声音来遮断魔音,余树奇也曾经用过,但要以笑声来遮盖魔音,这份功力已经高绝,余树奇忍不住高叫一声:
“姑姑!”陷于迷惘中的苗女听到笑声,也霍然而起。
玄陰婆婆最厉害的就是夺魄魔音,这时魔音被破,真气也受到激荡,情知决难与对方匹敌,急高呼一声:
“快走!”首先拔步飞奔。
群魔虽知发出笑声的人,功力绝高,但他十八罗汉阵尚未施展开来怎肯就此退去?毒魔君见玄陰婆婆不战而逃,气得冷笑一声道:
“臭婆子你尽管走,十八罗汉不像你那样脓包!”
毒魔君虽抱定与来人见个真章的决心,但十八魔已伤了一个,剩下十七个,先已被余树奇与四女冲截得连阵势都摆不出来,要想布阵候敌,谈何容易?
四少女被笑声振奋,齐声娇叱,再扑上前,忽闻一声:
“秀儿!”又同时收步。
余树奇和仇残子方蓉相处十年,音容笑貌无时不在脑中萦回,一听呼唤秀儿,已辨出是姑姑的口音,也顾不得与群魔厮杀,意随心转,身随意去,飘然到达传声的石壁,叫一声:
“姑姑!奇儿来了!”
群魔不战、不走,挤在一团,注视壁间的变化,他们的心中,自然极盼能够认识来的是怎样的高人。却闻里面笑答:
“姑姑早知你来了!”声过处,石壁忽向左右一分,九名苗装少女鱼贯而出,与先出洞的苗女分立两侧。
最后,一位老媪飘然而出,余树奇和谭妒非躬立洞侧,一个唤阿姨,一个呼师傅,但余树奇一眼瞥见老媪身后的矮小身形,一声“姑姑”,抢先一步,立即拜倒地上。
原来最后出洞的两人,正是平若和仇残子。
仇残子瞥见余树奇恁地亲热,禁不住滴下数滴凄泪,将余树奇抱入怀中,忽又莞尔一笑道:
“孩子!你已长得这么大了,怎的还是这么痴?”
她敢情是喜欢过度,把一位少年搂紧不放,还在说别人痴,谭妒非双目充满惊奇的光辉。
注视在这位缺了两条粉腿的女人,见她把心上人抱得那样紧,不禁“噗”一声失笑。
平若忙把她一推,叱道:
“你敢笑师伯,还不快磕头去!”
仇残子幽居三十年,这回重覆人世,正是感慨万千,见眼前一对壁人,喜欢到个了不得,怎肯容谭妒非下拜?腾出只手作势一扶,笑道:
“平姐别折磨这妮子了,还要地磕甚么头?”顺手一招,也把谭妒非搂将过去。
群魔可不知道这一老媪,和那长相秀美的中年矮妇是何等来历,只见她和一对少年男女哭哭笑笑,闲话家常,不把自己一行放在眼里,这口气便咽不下去。明知对方非艺业已经超凡入圣,决不敢如此托大,也忍不住要捋一捋虎须。
毒魔君趁仇残子和平若各将门徒搂揽入怀的时候,向火魔君利本蕃打个眼色,命他退后照顾受伤的白魔君吕无碍,再向身侧诸魔呶一呶嘴。
待得仇残子搂过谭妒非,两臂都难以腾出的一瞬间,毒魔君暴喝一声,十六条身影疾如鹰隼横空扑到,十对肉掌打向仇残子,其余六对却向平若打落。
敢情他们认定除却两位妇人之外,余人自不足惧,余、谭两人艺业虽高,但被矮妇搂下怀中,也无法施展,十对掌风下击,纵是铁人也要被打扁,何况一位身高不满四尺,绿裙拖地的矮妇?
说起十六魔的声势确也不弱,掌风响处,数十条气柱就像狂飙摧卷而下。那知在这般凌厉的攻势之下,十二名苗女依然纹风不动,余、谭两人一懔,正要起身抵御,忽见仇残子面浮笑容,轻轻摇一摇头,才知她早已成竹在胸,彼此相顾一笑。
时间上不过一瞬而已,十六魔掌风与掌劲看看即压到平若的白发,她自己也微微一怔。
显然,她已被十六魔雄猛的掌力所骇,生怕仇残子一时应付不好,她和这对少年男女便难免伤损在掌下。
但仇残子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在这一瞬间,将两小轻轻一推,身子飘然而起,竟是以头顶向掌劲迎去。
两小连带平若见状,俱各骇然,但十六魔三十二道掌劲被仇残子这么一冲,已受到莫大的反震,十六条身形被这反震之力抛出十几丈外。
余树奇大喜欢呼:
“姑姑!这是甚么字诀?”
“盈字!”仇残子含笑回答一声,身形凌空而去。毒魔君被仇残子以“盈”字诀的气功震得在空中翻筋斗,尚未能脚实地,仇残子已翩然而到,他以为仇残子定是恨他突施暗袭,上来取他性命,对这般艺业通神的前辈高人如何能敌,不觉在惊骇中叫出一声:
“前辈饶命!”
仇残子凌空而立,微笑道:“你不须惊慌,若在三十年前,你等此般行为自然难逃一死,但三十年来,我并未杀过一人,今后也不会动手杀人,只望你等能改过从善,为武林造福,既往一切,概不追究!”
要知十八魔个个滢、凶、残、暴、酷、狠、毒、辣,集天下大恶之大成,不但是两手血腥,甚至他们呼吐出来的废气也是腥的,他们不杀人,入也要杀他,要他改过从善,谈何容易?
但这时形格势禁,以十六人的掌劲直可开山裂石,竟被一冲而散,若果仇残子要取他性命,岂不易如反掌?
十八魔连逃走的念头都不敢动,个个呆若木人,静听仇残子吩咐。
仇残子向诸魔瞥了一眼,接着又道:
“我知道你等定是觊觎洞里藏珍而来,我决不说假话,洞里藏珍虽有,却不是武功秘笈而是一本道书,上面说的尽是吐纳修真之术,你等若是想要,我可转赠给你,至于藏书的寒犀角,为治伤的良药,更可一并奉赠。”
仇残子这一番话,不但出乎十八魔意料之外,也出了平若的意外,心想:
“她冒了多少艰险,宁在洞里奇寒澈骨的深谭中取得这部奇书和奇药,难道竟是疯了,忽然转赠给敌人起来。”
十八魔确是觊觎洞里藏珍,才不惜与玄陰婆婆联手,要与赤地千里反脸成仇。那知没找到赤地千里,却遇上武功卓绝的仇残子吃了大亏。他们虽不知道当前这位妇人是谁,但在武艺上可给他大开眼界,使他们又惊又服。
再见仇残子不但不究既往,反将得来的至宝赠与,明知那部道书若非记载些成仙秘诀,决不会那样珍藏。但登仙秘诀岂是人人练得?十八魔欲重如山,自知飞升不易,若果领受那部道书,定要惹起强敌掠夺,那时节,不但成不了道,甚至还要赔上十几条性命,反不如不领受为佳。
毒魔君念头一转,忽然拜伏地上,朗声道:
“耿某与诸兄弟蒙前辈不杀,已是万幸,今后自遵前辈之命,改过向善,至于前辈之赐,耿某只有心领,但是,尚望前辈将我兄弟十八人收入门下,以免遭受正派人物所害……”
其余十七魔忽想到将来性命安全,俱惊得就地拜倒,哀恳之声,此落彼起。
仇残子玉掌一挥,一阵轻风掠过,诸魔各-得有一股极大的潜劲托着上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这一手虚空发力的至艺,更令群雄黯然失色。但仇残子依旧温和地说一声:
“诸位英雄不必如此!”接着道:
“自古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列位虽曾有小过失,但屠刀离手,再公告于江湖,正派人士自然能够谅解!”
毒魔君真想不到仇残子恁地和善,感激在心,霍地转身对十七魔君大声道:
“我耿当世幸蒙各兄弟看得起,推崇为长,为祸武林几十年,直到今日,才得恩人一语提醒,自思平日所为,无一不是应该凌迟处死。从这时起,决心洗手江湖,多行着事,若遇别人寻仇,能避则避,不能避则任凭宰割,决不与对方动手。各位兄弟能从郎从,不能从则立刻分手……”
他豪气干云地滔滔而说,笑魔君朗笑一声道:
“大哥何必说出这话,咱们义结金兰数十年,谁还不知道彼此的性情?我郭静决定先做个榜样……”
余树奇暗道:
“你这个榜样怎生做法?”那知一念未已,笑魔君忽将左掌向右臂一斫,“啪”一声响,一条右臂已断如剑削飞去。
笑魔君竟是自断肢体,以履行耿当世的意思,不但一群小侠大受感动,仇残子也芳容变色。
因为仇残子身受残肢之恨,自然也知道残肢之苦,忙说一声:
“列位不可如此!”话声未落,人已如烟飞去,一把夺回笑魔君的断臂,交给余树奇道:
“奇儿拿去替郭老英雄接上!”顺手又给他一包灵药。
群魔目睹此情,知仇残子心慈到不让他们残废,更是感激万分,一时良知涌起,不禁泪下数行。
那知余树奇正将药末渗和断臂,替笑魔君郭静裹伤的时候,山崖上忽然传来一声厉啸。
啸声过处,三条身影似殒星下坠,着地无尘,分别站在三座小石峰上。
毒魔君一见来的是一位老翁,一位老和尚和一位老妪,并且还有这等身手,即知来者是谁,心想:
“天仙三友全都来了,这回可出了麻烦……”但他想到仇残子武艺无人能及,天仙三友若要抢夺奇书至宝,定难如愿,当下又是坦然对三友一揖道:
“原来是天仙三友驾临,但奇书已有真主,唐老英雄不必再费力了!”
那老妪“哼”一声道:
“你是谁?”
若果在一时半刻之前,毒魔君尚未决心向善,那老妪目中无人地这样一问,毒魔君定要和她过不去。然而,这时却是火气尽敛,依然拱手陪笑道:
“劳女侠下问,区区耿当世与诸兄弟……”
一语未毕,老和尚已一声断喝,身躯凌空飞到,两道白眉向上一扬,喝道:
“檀樾就是毒魔君耿当世么?”
耿当世不知自己几时得罪这名震天山南北的雪明禅师,又陪笑道:
“毒魔君是区区以前在江湖上所用的绰号,于今已摒弃不再用了!”
唐老一声长笑,震得山崖上几颗松动的岩石轰然下坠,接着又凛然道:
“恶名远播的十八魔君之首,说摒弃恶名不用,有谁肯信?你们里面有一位笑魔君郭静现在在那里?”
笑魇君郭静当时一腔豪气,自断肢体,已经痛晕过去。虽得余树奇替他接回断臂,但药力未行,仍未能苏醒。
耿当世听这以天山剑法扬名江湖的万里飞鹏唐传祖单问郭静,蓦地记起五年前,郭静曾说杀过一位名叫“裴成章”的镖师,裴成章用的正是天山掌法,不觉向郭静瞥了一眼,才笑对唐传祖这:
“郭老弟为了使区区坚信他弃邪归正,自断一臂,正由余小侠替他续臂疗伤!”
他这话使天山三友听得大感意外,相互瞥了一眼,雪明禅师冷眼瞅着笑魔君,忽然哈哈大笑道:
“十八魔居然也弃邪归正,这可算作天下奇闻。自断手臂,又能续臂疗伤,更是奇中之奇,只怕这事另有原委吧?”
火魔君利本蕃虽是决心向善,但他那急性子仍旧改不过来,见天山三友一再相逼,不禁怒声道:
“人已伤晕,你要不信就自己看去!”
裴成章正是雪明禅师得意的弟子,若早获悉十八魔的行踪,雪明禅师早就以自己一身艺业替门徒报仇雪恨。这时相近咫尺,岂有不看之理?当下冷笑道:
“谨领檀樾指点,老衲自然要看!”
余树奇恰将郭静一条断臂接好,即见老和尚飘然而到,因已将对方言语听得清楚,心知老和尚定与郭静有过不去的事,生怕他突然动手伤人也暗中蓄劲准备。
雪明禅师注视郭静脸孔半晌,忽由眼里射出两道精光,冷冷道:
“欠债还钱,杀人债命,些少伤势,难道就想躲过此却?”
敢情这位老和尚已动了杀机,但见他怒目扫视群魔一周,立即缓缓举掌。
余树奇就在郭静身旁,眼见老和尚眼喷怒火,就要挥掌伤人,忙叱一声:
“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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