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神洪笑一声道,“大师言重,兄弟确是奉敝主人之命,替诸位送信而来……”
说话声中,果然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大红封套,分给了无住大师(少林)、飞虹羽士陆飞鸿(终南),甘玄通(八卦门)、秃顶神雕孟达仁(六合门)、游龙剑客史傅鼎(武当)和未文俊等六人。
无住大师接到手中,首先从封套抽出一张正楷请柬,上书:“来宾少林寺无住大师,请于腊月初八驾临黄山掷钵禅院。”
下面并无具名,只盖了一个金色小印,赫然是:“武林盟主之铃”六个篆文、
这印章,无住大师自然认识,庄是昔年八大门派共铸的盟主金印,用的盟主信物之章,但已有多年不曾使用了。”
无住大师目光一抬,问道:“赵老施主分给老衲这份请柬,不知腊月初八,在掷钵禅院举行的是什么集会?”
他这句话,正是大家想问之事。
黑虎神道:“大师见询,兄弟只是替诸位送信,至于什么集会,请柬上既未明说,兄弟抱歉得很,这就不知这了。”
说完,略一抱拳,说道:“兄弟信已送达,那就告辞了。”一面回头道:“索兄似乎也该走了。”
狼山一狈索毅夫连连点头道:“是,是,兄弟也该走了;兄弟那也告辞了……”
“慢点!”
宋文俊喝道:“姓索的,你们劫持家父,现在何处?”
黑虎神拱手道:“少庄主放心,床老爷子现在敝主人处作客,腊八掷钵禅院之会,令尊自会与会,届时少庄主不就可和令尊见面了么?”
宋文俊道:“我要你们立即领我前去。”
黑虎神道:“这个敝主人没有交代,兄弟作不了主。”
宋文俊道:“那就连你一起留下。”
黑虎神洪笑一声道:“就凭少庄主,只怕未必留得住兄弟。”
狼山一狈道,“兄弟那就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耸耸双肩,正待开溜。
霍万清大喝一声:“走得了么?”
霍地跨上一步,五指箕张,朝索毅夫肩头抓去。
他是鹰爪门高手,这一抓之势,自然使出他从未轻施的独门绝技“鹰爪擒龙”,一招之间,隐含九个变化,无论你如何闪躲,如何破解,都难以逃得出他钢钩般的五指之下。
那知就在他五指堪堪抓落之际,突然闷哼一声,一个高大身躯,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
史傅鼎站立之处,就离门口不远,睹状来不及拔剑。右手一圈,挥手拍出一掌,向索毅夫迎面击去。
索毅夫苦笑道:“史大侠怎么也难为起兄弟来了?”举手轻轻一格,架开了史傅鼎的一掌,回头道:“赵兄,你先请吧!”
黑虎神洪笑一笑道:“好,好,索兄是怕兄弟和他们冲突了。”
说罢,果然从容举步,往门外行去。
宋文俊剑眉一剔,正待闪身截住。
索毅夫忙道:“少庄主有话慢慢好说。”
伸出两个指头,一下夹住了宋文俊的剑尖。
秃顶神雕和史傅鼎立得最近,眼看史傅鼎一剑挥出,就站立不动,心中觉得奇怪,轻声叫道:“史道兄,你怎么了?”
史傅鼎依然凛立如故,一动不动,也没有作声。
索毅夫忽然阴森一笑道:“回孟大侠,史大侠只怕是被兄弟不小心,碰在穴道上了。”
秃顶神雕冷哼一声,伸手之间,拍出两掌。但见史傅鼎瞪眼望着自己,不但依然无法开口说话,也不能转动身躯,而且脸上似乎隐有痛苦之色!
心下不由得一怔,回头看去,跌坐下去的金甲神霍万清,也没有站起来,宋文俊正在替他推宫过穴,似乎毫无效果。
无住大师走了过去,说道:“少庄主快请住手,霍老施主只怕是中了拂穴手法,不是推宫过穴所能解得开的。”
宋文俊抬目道:“不知大师是否能解?”
无住大师微微摇头道:“老朽也只是猜想而已,拂穴手法,独门奇技,老朽如何能解?”
飞虹羽士、甘玄通二人,同时朝狼山一狈逼近过去。
索毅夫后退一步,说道:“大师说对了,兄弟使的正是拂穴手法。”
飞虹羽士冷声道:“你以为拂穴手法,就无人能解么?”
索毅夫道:“拂穴截脉,技虽小道,但各有独门之秘,兄弟学的,旁人只怕无法解。”
飞虹羽士道:“贫道点你五阴绝脉,看你如何?”
索毅夫深沉一笑道:“那就只好拿兄弟一命,换他们两条命。”
无庄大师道:“索施主之意,替他们解开穴道,是有条件的了?”
索毅夫道:“大师言重,兄弟解开二人穴道,并无条件,只要有大师一言就好。”
无住大师道:“施主要贫衲说一句什么话呢?”
索毅夫道:“方才赵光斗替主人送来的请柬,诸位都收到了。”
无住大师道:“自然收到了。”
索毅夫道:“不知诸位是否前去赴会?”
无住大师约作沉吟,说道:“请柬上印了盟主金印,不论真假,八大门派既然收到这份请束,自然要前去赴会的了。”
索毅夫长长吁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了,宋老爷子是敝主人请去的,自然也会在掷钵禅院,和诸位见面,兄弟假扮宋老爷子,只是奉命行事,诸位似乎没有留难兄弟的必要了。”
秃顶神雕冷哼声道:“你想大师答应放你?”
索毅夫道:“不错,无住大师佛门高僧,一言九鼎,只要大师答应一声,兄弟立即先替史大侠,霍总管解开穴道。”
无住大师望望众人,说道:“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索毅夫道:“史大侠、霍总管二位身中拂穴手法,全身营卫,均已停止运行,如果十二个时辰不解,就会血脉僵曲,终身残废……”
竺秋兰低低的道:“岳大哥,咱们没有掷钵禅院的请柬,向他要两份才好。”
岳少俊道:“那请柬只有八大门派的人才有,咱们又不是八大门派中人。”
竺秋兰道:“你没听狼山一狈说么?宋老爷子也会与会。你自然要去,才能和他见面呀!”
说到这里,不待岳少俊口答,叫道:“喂,索毅夫,我们没有掷钵禅院的请柬,你给我们弄两份来,好不好?”
索毅夫道:“请柬是敝主人按照拟定的名单发出来的,而且你们也看到了,是由黑虎神赵光斗亲自送来,二位不在敝主人名单之中,兄弟也无能为力。”
竺秋兰道:“那我们就不同意放你了。”
索毅夫深沉一哂道:?兄弟捏着史大侠、霍总管两条性命,你不同意,兄弟并不在乎。”
竺秋兰气道:“你当我们不能把你拿下么?”
一面口头叫道:“岳大哥,你过去让他见识见识,一招就把他拿下了,待会等他解开了霍总管二人的穴道之后,咱们就到门口等着他。”
岳少俊还有些犹豫。
竺秋兰道,“岳大哥,快去呀!”
索毅夫看了岳少俊一眼,说道:“岳少侠要一招拿下兄弟,兄弟倒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自然不相信,连鹰爪门高手金甲神霍万清的擒拿手,他都不在乎,何在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
竺秋兰道:“岳大哥要是用第二招,就算咱们输了,咱们立对就走。”
索毅夫淡淡一笑道:“岳少侠真能在一招之下,把兄弟拿住,兄弟就答应给你们设法。”
竺秋兰咕的笑道:“你说话要算话。”
索毅夫道:“兄弟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竺秋兰叫道:“岳大哥快去呀!”
岳少俊朝前走了上去,说道:“在下只要第一招,抓住你就算了?”
索毅夫道:“不错。”
岳少俊道:“你准备好了?”
索毅夫道:“岳少侠但请出手。”
岳少俊右手一探,一把抓住了索毅夫的右腕脉门.说道:“在下这不是抓住你了么?”
索毅夫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毫无防范之下,被岳少俊轻易的一把抓住,心头一怔,左手正待拂出。
岳少俊比他更快,手腕一抬,抖手把他摔了出去。
索毅夫被他摔得翻了一个筋斗,才从地上一跃而起,脸上似有不信之色,说道:“岳少俊,这一招果然高明得很,不过兄弟还想试一招。”
这一招除了宋文俊,在场的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但谁也没有看得清楚,当然谁也不会相信,只道岳少俊趁他说话分心,才得手的。”
竺秋兰道:“你可是想赖了?”
索毅夫道:“兄弟说话算活,说了自然不赖,只是兄弟心有不甘,故而还想讨教一招。”
竺秋兰道:“岳大哥,咱们要他两张请柬咯,你就再试一招给他瞧瞧!”
岳少俊道:“好,你可准备了!”
索毅夫这回自然有了准备,点头道:“有请!”
两个字堪堪出口,突觉手腕一紧,又被岳少俊扣住了脉腕,一抖手,反把他摔了出去。
索毅夫依然没看清楚,糊里糊涂的彼摔了一个筋斗。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目中闪过一丝厉芒,呵坷笑道:“岳少侠有此惊人之艺、不用兄弟设法,敝主人也一定会欢迎二位莅临掷钵禅院的了。”
岳少俊两次出手、把狼山一狈连摔了两个筋斗。手法奇奥,直看得无住大师、飞虹羽士等人,莫不耸然动容。
大家方才听岳少俊说过,他师傅叫无名老人,武林中根本谁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人位高人!
紊毅夫道:“二位只管准时赴约,兄弟会在掷钵禅院前恭候二位大驾。”
竺秋兰道:“那就谢谢你了。”
索毅夫干笑道,“竺姑娘不用客气。”
回头朝无住大师抱抱拳道:“不知大师和几位商量好了没有?”
无住大师道:“贫衲答应了。”
索毅夫道:“大师保证兄弟离开此地。”
无往大师合掌道:“索施主但请放心,贫衲既然答应了,自是没有人会留难施主的了。”
索毅夫深沉一笑道:“大师说的话,兄弟自然信得过。”
说完,走近史傅鼎、霍万清两人身边,分别在他们身上,举手轻轻一拂。
两人果然应手而解,同时睁开限来。
史傅鼎大喝一声,正待翻腕掣剑。
无住大师急忙摇手道:“史道兄暂请歇怒,贫衲答应他离去,就让他去吧!”
索毅夫拱拱手道:“诸位大侠,容兄弟告退。”
从容举步,朝门外行去。
宋文俊大声道:“索毅夫,今天便宜你了再要和本公子遇上,那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索毅夫跨出门外、回头笑道:“以后的事,留到以后再说吧!”
声音渐渐远去。
宋文俊切齿道:“这厮……”
无住大师道:“此人深藏不露,以贫衲看,一身所学。绝不止此。”
甘玄通道:“大师说得极是,狼山一狈,一向在西北一带,很少到中原来,此人城府极深,贫道看他身法、手法,都极怪异:咱们一对一,只怕谁也无法留得住他,咱们着是联手把他留下,他又只不过是他主人的一名手下而已,大师放他离去是对了。”
宋文俊道:“他主人隐身幕后,不知是谁,家父……”
秃顶神雕道:“少庄主不用担心,试想连黑虎神赵光斗,狼山一狈索毅夫等人。都甘心投靠,他们主人的身份自然高过他们二人甚多。他们把盟主请去,又和咱们订下腊八之会,虽然必有阴谋,但说穿了,无非企图称雄武林,也想利用盟主在武林中的隆誉,以作号召;因此。据贫道推测,盟主决可无事。”
甘玄通道:“孟道兄此话不错,方才索毅夫说盟主是他主人的贵宾,自然参加掷钵禅院之会,绝非空言,少庄主不如暂且忍耐,等到会期,见了盟主,再作计较。”
飞虹羽士道:“如今离会期虽然尚有一个半月,但此人身居幕后,咱们不但对他一无所知,而且盟主又为他们所劫持,据贫道看来,此中必有极大阴谋,咱们八大门派,应该事先妥筹对策,才不致为人所乘。”
无住大师合掌道:
“贫衲奉掌门方丈令谕,晋谒盟主而来,盟主遭人劫持,对方又有腊八掷钵禅院之会,兹事体大,贫衲须得赶回敝寺,禀报方丈。诸位道兄大概也都得赶回去向掌门人请示,但陆道兄说的八大门派,应该妥筹对策,甚是有理,因此贫衲想到了一件事,不知诸位道兄意见如何?”
秃顶神雕道:
“大师请说。”
无住大师道:“贫衲觉得掷钵掸院之会,关系盟主和八大门派甚矩,大家势必都要赶回去请示,但咱们必须在腊八之前,约定一个地点,作为咱们聚会之处。”
秃顶神雕道,“大师是否已有月复案?”
无住大师道:“诸位道兄此刻立即各自赶回贵门,路有远近,往返需时,依贫衲之见,咱们就以一月为期,定在十二月朔日,大家务必赶到。”
甘玄通道:“地点呢?”
无住大师道:“敝师弟佟世昌,世居南陵,离黄山不过两日路程,而且对诸位道兄来说,地点适中,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秃顶神雕笑道:“好极,乾坤手佟老哥,和在座诸位,都是旧识,到佟家庄集合,地点适中,谁也不吃亏。”
飞虹羽士道:“那就这样决定。”
无住大师起身道:“诸位既然同意,贫衲那就告辞了。”
飞虹羽士跟着起身道:“贫道也要走了。”
霍万清忙道:“大师、道长请留步,厨下酒菜业已备妥,方才因变起仓猝,没有送上菜,二位用了素斋再走不迟。”
无住大师道:“不用了,盟主失踪,贼人又定下了会期,这是何等重大之事,贫衲急于回寺,凛报方丈,不克稍留,少庄主保重,贫钠告辞。”
说罢,合十一札,举步往外行去。
飞虹羽士、甘玄通、孟达仁,史傅鼎等人,也急于赶回山去,同时纷纷告辞。
宋文俊站起身,回头朝岳少俊、竺秋兰二人道:“岳兄、竺姑娘且请稍坐,兄弟去去就来。”
他一直把众人送出大门,才行口转。
这时宋老爷子卧室前面的一间小客厅上,红烛高烧,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莱。
岳少俊、竺秋兰也由霍万清陪同,坐在小客厅上。
宋文俊匆匆回入,立即招呼道:“岳兄,竺姑娘请随便坐,酒菜快要凉了,咱们熟不拘礼,不用客气,请、请,霍总管,你也请坐。”
随着话声,就在主位上落坐;
岳少俊、竺秋兰和霍万清,也依次落坐,早有一名青衣使女,手捧银壶,替四人面前斟满了酒。
竺秋兰道:“我不会喝酒,霍总管,你和岳大哥喝吧!”
霍万清也不勉强,敬了岳少俊一杯,岳少俊也敬了宋文俊。
大家边吃边谈,霍万清道:“岳相公,竺姑娘,对方才之事,有何高见?”
岳少俊道:“在下初走江湖,除了觉得对方早有阴谋,武林中乱象已萌,将有大变,看不出旁的来,还望霍总管指点。”
霍万清连说不敢。
竺秋兰唁的笑道:“岳大哥这句早有阴谋,说得对极,照今天的情形说,凭黑虎神赵光斗,和狼山一狈索毅夫两人,是万难月兑身的,若非事前早有安排,他们那能安全离开天华山庄么?”
床文俊愕然道:“竺姑娘看出什么来了?”
竺秋兰道:“自然是掷钵禅院之会的请束了,要是没有这份请柬,宋老爷子失踪,无住大师等人,能放过索毅夫不迫么?正因盟主失踪,掷钵禅院之会,会期又已极近,各大门派的人,遇上这种大事,能不赶去向掌门人请示么?这一赶回去请示,往返费时,算来已经十分紧迫,一时之间,自然无暇再插手管旁的事了。”
霍万清听得连连点头道:“竺姑娘观察入微,说得一点没错。”
竺秋兰道:“霍总管夸奖了,只不知霍总管可有什么安排?
霍万清一怔道:“竺姑娘怎知老朽会有安排?”
竺秋兰赐然一笑道:“宋老爷子遭贼党劫持,少庄主、霍总管忧心如焚,此时那有心情饮酒?不是另有安排,那一定是在等待什么消息了。”
霍万清轻轻叹了月气道:“竺姑娘兰心意质,料事如神,老朽确是小有安排。”
宋文俊接口道:“家父遭劫持,兄弟五内如焚,遇上各大门派中人,又不论缓急,事事都要请示,自是无法求他们相助,岳兄……”
岳少俊没待他说完,慨然道:“宋老爷子遭贼人劫持,救人如救火,只要用得着在下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文俊感激的道:“岳兄高义,请受兄弟一拜。”说着果然起身作了个长揖。
霍万清道:“此时言之过早,岳相公、竺姑娘且请用些酒菜,再说不迟。”
岳少俊看他说话吞吐,心中觉得奇怪,还待再问。
竺秋兰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霍总管是怕隔墙有耳,你不用再问。”
岳少俊眼看屋中只有一个手捧银壶的使女,心中不禁暗道:“看来霍总管对天华山庄,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了。”
霍万清几杯下肚,忽然得意一笑,说道:“不瞒岳相公说,贼党落脚之处,老朽已经查清楚了,可能老庄主也在那里……”
岳少俊口中“噢”了一声。
霍万清接着又道:“目下时间还早,咱们不妨慢慢吃喝。”
岳少俊问道:“霍总管准备何时动身?”
霍万清低笑道:“这里没有外人,说也无妨,老朽预定二更之后,再行出发,给贼党一个措手不及,也许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举杯一饮而尽,说到这里,回头吩咐道:“春梅。给岳相公斟酒。”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手捧银壶,给岳少俊面前斟满一杯,再待给霍万清斟酒时,银壶余沥已尽,这就躬身道:“待小婢到厨下添酒去。”
霍万清一挥手道:“快去。”
青衣使女应了声“是”,捧着银壶退了下去。
霍万清等她走后,也跟着起身,往外行去。
过不一会,霍万清大步走入,回到坐位之上。
宋文俊抬目朝他看去,霍万清微微点了点头。岳少俊看在眼内,心里暗暗纳罕,忖道:“看他们好俗有什么事情?”
这时青衣使女已经捧着银壶走入,替霍万清杯中,斟满了酒。
霍万清忽然目光一抬,问道,“春梅,你到天华山庄来,已经有多久了?”
春梅手捧银壶,低首道:“小婢来了己快两年了。”
“唔”霍万清口中唔着,一手捋须,又问道:“是什么人引荐你进来的?”
春梅道:“是厨房烧火的崔嬷嬷。”
霍万清又道:“你有没有念过书?”
春梅忸怩的道:“总管问小婢这些干么?”
霍万清一手捋须,说道:“你如果念过书,老朽正有一件事,要派你去做。”
春梅依然低着头道:“小婢念过几年书。”
念过几年,那是极愿意霍总管派她工作了。
“那好。”
霍万清从怀中取出一张很皱的字条,(很皱,是因为这张字,本来已搓成了纸团的缘故)随手一扬,递了过去,说道:“你去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春梅没有去接。她不用去接,就知道字条上,写的什么?
因为这张字条,是她刚才转过长廊时,匆促之间,用眉笔写好,暗中递给侍立在檐前的宋福生的。
宋福生早已被自己收实,绝不会出卖自己,那一定是自己的行动,被霍总管识破了!
这段话,说来较长,实则不过是电光石火般事,春梅一张清秀的粉脸,微微变色,疾快的往后退了两步。
霍万清虎的站起来,哈哈一笑道:“小丫头,老朽本还当你只是个传递消息的人,没想到你还是派来咱们天华山庄卧底的主持人,老朽当真看走了眼了。”
春梅冷笑一声道:“你到现在才知道,不嫌晚了么?”
她这一瞬之间,居然立时镇定下来。态度从容,似是有恃无恐。
宋文俊也已跟着站起,问道:“霍总管,她字条上写些什么?”
霍万清把手中字条递了过去,说道:“老朽真没想到宋福生十几年的老人,会给他们收买,这张字条,是老朽从未福生身上搜来的。”
宋文俊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潦草字迹:“行踪已泄,限二更前撤退。”
这下,直看得宋文俊剑眉一剔,呛的一声,抽出长剑,凛然喝道:“好个贱婢。你们的人,藏匿在何处?”
春梅冷然道:“霍总管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
霍万清洪笑一声道:“老朽不是这么说,你还不会显露出原形来呢!”
春梅冷笑道“霍总管果然很有心机,但即使不被你识破,姑娘今晚也打算离开这里了。”
霍万清道:“你现在还走得了么?”
春梅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想把我怎样?”
霍万清道:“老朽自然要生擒了你,追问老庄主的下落。”
春梅冷笑道:“霍总管觉得一定能够胜我么?”
霍万清道:“不信你就试试看,霍某是否能把你拿下?”
宋文俊道:“霍总管,这贱婢由我来对付她。”
霍万清道:“不用公子动手,老朽自问足可拿得下她。”
春梅冷哂道:“好吧,你要动手,尽管出手试试……”
霍万清沉哼一声,倏地跨上一步,右手横起,五指半张半合,抓向春梅右腕。
春梅柳腰一挫,横闪半步,右手骄指若就,朝霍万清抓来的掌心戳去。
霍万清被迫得收回掌势,左拿一阑,猛劈出去,手法威猛,而且一掌之中,还含看几个奇异变化,正是金甲神的厉害杀着。
春梅一看无法拆解,急忙上个疾旋,娇躯轻盈得确如柁螺一般,很快就旋闪出去。
宋文俊喝了声:“回去。”
抬手一剑,迎面洒出,挡住了春梅的去路。
春梅冷笑道:“你们要一起上,亦无不可。”
霍万清虎目圆睁,威光暴射,怒喝道:“贱婢少逞口舌之利!”
双手扬处,高大身形跟着扑起,右手一记劈空拳,左手却施展鹰爪门的大擒拿手法,直欺过去。
他不但双手各自使出绝学一招,同时也发挥了他深厚的功力,刹那间,掌力排空扫荡,一团罡风狂飚,凌空直撞而出!随着这一掌后面,五指箕张,幻起一片错落指影,大有非把春梅活捉不可之势。
春梅冷声道:“你吼什么,有多少本领,只管使来。”
她每句话都说的口气极大,自然是有意要激怒对方,但她本人却保持着十分冷静之态。娇躯又是一个柁螺般的疾转,巧妙的躲闪开霍万清劈出的掌力。
直待霍万清一记威猛劈空掌力,宛如浪潮般从她身侧擦过,地才身形一晃,双手同时从向前翻起,迎着霍万清挥出。
霍万清紧随劈空掌力之后,是一记暗藏变化的大擒拿手法,指影迷离,使人不可捉模;但春梅这双子一翻之势,两只纤纤柔夷,忽掌忽指,忽拍,忽拂,同样手法奇奥,前后呼应,甚是奇妙,看去有守有攻,正好拆解了霍万清的擒拿手法。
霍万清怒不可遏,口中连声暴喝,右掌劈扫,左手擒拿,连环击出。
春梅身子轻盈得有如柁螺,只要遇上对方威猛掌力,无法力胜之时,就轻旋而出,同时双手指掌齐出,似点似拍,招术奇妙,也往往把霍万清逼得后退不迭。
两人乍分乍合,互相拆攻了十几个照面,依然难分胜负。
岳少俊仔细察看春梅施展的身法,分明和仲飞琼手下四个使女,如出一辙,心中暗道:“看来霍总管纵然武功高强,内力雄浑,但春梅身法十分奇妙,只怕再打下去,也无法把她生擒的了。”
心中想着,这就回身朝竺秋兰说道:“这丫头的身法,和仲姑娘四个使女颇相近似,还是我去把她拿下,免得拖长时间,你看如何?”
竺秋兰看他连出手都要和自己商量,心头一甜,嫣然笑道:“宋公子邀你相助,你出手去把她擒下,也是应该的了。”
岳少俊点头道:“你说的极是。”随着话声、倏地站了起来,叫道:“霍总管且请住手。”
霍万清听到是岳少俊的声音,果然停住攻势,回身说道:“岳相公有何见教?”
春梅在这一瞬之间,忽的柳腰一扭,转身朝门外疾冲过去。
宋文俊本来一直在监视着春梅的行动,但因岳少俊出声要霍万清住手,不觉也转脸瞧去,等到发觉春梅趁机冲出,已到门口,再待拦截已是不及。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叱道:“你走不了的。”
一片指影,迎着春梅洒来。
春梅没想到有人拦在门口,她一心只想冲出门去,骤睹指影迎面洒来,急急一个轻旋,向旁闪开。
原来说话的就是竺秋兰,她当门而立,笑吟吟的道:“我早就料到岳大哥叫霍总管住手,你会趁机逃走,果然不出我所料。”
春梅气得粉脸通红,哼道:“你敢不敢和我来一场单打独斗?”
竺秋兰淡淡一笑道:“你不用急,有人会和你单打独斗。”
春梅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岳少俊接道:“是在下。”
春梅望了他一眼,缓缀的道:“你就是岳少俊吧?”
岳少俊道:“不错,原来姑娘也知道区区岳某的名字。”
詹梅冷笑一声道:“大家都知道你的名字,那就是你的死期近了。”
竺秋兰听得大怒、伸手一指、叱道,“丫头你咒诅我岳大哥。”
一缕劲风,直向对方樱桃小嘴射去。
春梅一偏头,避了开去,但听“夺”的一声,一枚暗器,钉在她身后的粉墙上,那是一支三寸长的小箭!
春梅望了小箭一眼、冷冷的道:“我说的是实话,你若是不放心他,就要他从此退出江湖,可保无事。”
岳少俊大笑一声道:“姑娘虚言恫吓,那是怕在下和你们作对了?”
春梅冷晒道:“你少臭美,咱们连武林大老宋老爷子,和八大门派,都惹得起,何在乎你一个姓岳的,姑娘告诉你的只是明哲保身之道罢了,信不信在你。”
“岳菜从不信邪。”
岳少俊逼近的面前。冷然迫:“今隐之事,姑娘如果不肯束手就擒,在下要出手了。”
“你要和我动手,是不?”
春悔一双俏日望谷他,说道:“那好。”
突然双子连杨,指掌齐发、洒出一片错落掌影,夹杂着缕缕指凤,失发制人。
这一片掌影、指风,说打就打,出手奇快,宛如风飘雨洒,凌厉之中;使人有轻灵美妙之感!
但就在。她出手抢攻之际,瞥见岳少俊右手一抬,好像毫无招式,笔直从自己掌影指风中伸了进来,抓向自己右腕脉门!
明明看到他五指抓来,生似梦魔一般,就是避不开,只觉脉腕骤然一紧,全身力道顿失,掌影,指风,自然也随着消失,口中尖叫道:“快放开我。”
岳少俊右手扣住了春梅的手腕,这回并未抖手把她摔出,只是冷然道:“在下说过;要把你擒下。”
就在此时,突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喝道:“岳少俊,你放开她!”
岳少俊转脸看去,但见门口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灰衣老妇,一手抵在竺秋兰的身后,面露狞笑,两道眼光,直向自己投来。
原来竺秋兰方才挡戳春梅,一直就站在门口,没想到螳螂捕蝉,忽略了黄雀在后,被人用手掌按在后心之上。
霍万清目光一抬,哼道:“崔嬷嬷,是你。”
原来那灰衣婆子正是天华山庄厨下烧火的崔嬷嬷。
崔嬷嬷没有理他,只是冷冷的道:“姓岳的,你再不放手,老婆子只要掌力一发,立可震断这丫头的心脉。”
竺秋兰笑道:“反正我不会吃亏的,你震断我心脉,岳大哥也会杀了春梅那丫头。”
说话声中,横向旁侧跨去。
她刚一出步,崔嬷嬷按在她后心手掌,大拇指徽一用力,竺秋兰背上筋骨,又酸又痛,忍不住“啊”了一声。
崔派掩冷声道:“小丫头,你给我安静些,少吃小苦头。”
霍万清在她说话之时,迅如电光石火,一下欺到崔嬷嬷身侧,右手扬处,使了一招“疏影斜横”,手指连弹,分取崔嬷嬷三处穴道,三缕指风劲直如矢,激射而出。
崔嬷嬷沉哼道:“霍总管,咱们还没交过手。”
身子一侧,避过指风,按在竺秋兰后心的左手不动。右手使了一记“手挥五弦”,暗含擒拿手法,向霍万清手腕抓去。
春梅趁岳少俊这一分神之际,暗暗吸了口气,功运右腕,五指突然向上翻起,也抓住了岳少俊的右腕脉门。
她自然知道自己虽也扣住了岳少俊的腕脉,但部位较高,吃了失去先机的亏,如果岳少俊及时逼攻内力,自己就无法再抓得住他。
因此在右手翻起,反抓岳少俊手腕的同时,左手五指,舒展如兰,玉手轻旋,忽拿忽戳,拍了过去。
岳少俊身子斜退半步,左手一招“顺风送帆”,划起一片掌影,封开春梅的指掌,突然骈指如乾,朝她“将台穴”点去。
要知两人右手互相紧扣,双方相距,只在咫尺之间,他这斜退半步,春梅一个人也只好身不由己的跟了上去。
这一来,他点出的手指,几乎触上了春梅鼓腾腾的玉峰,岳少俊心头一慌,急忙缩手。
春梅口中故意“嘤”了一声,手掌一挥,啪的打在岳少俊脸颊之上。
岳少俊冷不防被她一掌掴在右颊,登时火辣辣的浮现起五根指痕,心头不禁大怒,.右手突然一紧,喝道:“小丫头,你敢打人?”
春梅也劲运右手,冷笑道:“谁叫你出手轻薄来着?”
岳少俊一张俊脸,胀得通红,锋哼一声,突然抬头叫道:“宋兄,接着。”
猛地一抖手,把春梅朝宋文俊摔去。
要知他这记擒拿手法,扣住对方手腕之后,下半招就应把人摔出去,方才为了耍生擒春梅,下半招就没有使出来。
这是他从小练熟了的手法,春梅虽然同样扣着岳少俊的手腕,但他这一抖手,内力同发,春梅如何扣得住他,五指一松,一个人应手而起,被摔出去四五尺远,一个筋斗,跌倒地上。
宋文俊猛的跨上下步,剑尖突落,连拍了她身上三处穴道。
再说霍万清一连抢攻了两招,均被崔嬷嬷一只右掌,就化解开去,她一只左掌,却依然按在竺秋兰背后,丝毫不动、心头又怒,大喝一声,双肩微晃,重又冲了上去,高大身躯,快似奔雷,右手一招“直叩天门”,迎面击出。
这一招含怒而发,一团强劲凌厉的掌力,随掌拍出,罡风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威势之强,极为惊人!
崔嬷嬷抬头望着他,白发飘飞,嘿然笑道:“姓霍的,你当老婆子不敢接你么?”
身形一侧,右子横臂出掌,一招“横架金梁”,架封霍万清的掌势。
但听蓬然一声大震,双方掌势接实;各自身不由主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霍万清心头暗暗吃惊,忖道:“这贼婆子一身功力,居然会有如此深厚,她潜伏天华山庄,这些年来,自己竟会一无察觉,她们这批人,究竟是何来历?”
崔嬷嬷似是早已料到,这一掌接下来,必会后退,因此在她后退之时,左手五指一拢,一把抓住竺秋兰的背后衣衫,硬把她拖了过去。
霍万清和她硬拼一掌之后。须发如就,洪笑道:“贼婆子,你再接老朽一掌试试!”
正待发掌。崔嬷嬷忽然发出一阵干笑,嘿嘿说道:“你瞧清楚了!”
原来在她退后之际,右手已从怀中模出一把匕首,右臂一环,挟住竺秋兰的脖子,锋利匕首,抵在她咽喉之上。
霍万清睹状,只得收住掌势,喝道:“要怎样?”,
崔嬷嬷目射凶光,厉声道:“我要你们放了春梅姑娘。”
霍万清道:“好,咱们放了春梅:你也放了竺姑娘。”
崔嬷嬷冷笑道:“老婆子不会要她命的,但这里是你们天华山庄,老婆子还要她送咱们出去。”
宋文俊怒声道:“崔嬷嬷,你欺人大甚了。”
崔嬷嬷道:“这是你们逼我老婆子不得不如此,这里如果不是天华山庄,咱们可以立时交换人质,各走各的,但在天华山庄之内,老婆子不得不防你们一着。”
宋文俊道:“你放了竺姑娘、我保证你们安然退出天华山庄。”
崔嬷嬷笑道:“江湖上,诡橘多诈,老婆子有人质在手,何用少庄主保证?”
宋文俊怒声道:“这么说,你是不信任本公子了?”
崔嬷嬷道:“彼此,彼此,你们也未必信得过老婆子,对不?”说到这里,大声喝道:“霍总管,你们放不放人?”
岳少俊道:“霍总管,你就放了春梅姑娘好了。”
霍总管道:“既然岳相公同意了,那么咱们就先放人也好,只是……”
目光一抬,向道:“崔婆子,你倒说说看,要到了那里,才释放竺姑娘?”
崔嬷嬷毫不思索的道:“这样吧,委屈这位竺姑娘,送咱们下船吧!”
霍总管点头道:“好,就这样决定。”
崔嬷嬷道:“一言为定,邓你们就该先放开春梅姑娘了。”
霍万清抬目道:“公子,咱们该先放了春梅才是。”
宋文俊勉强点了点头,手起剑落,用剑尖拍开了春梅身上三处穴道。
春梅穴道一解,足跟用力,一个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抬手掠掠鬓发,目含怨毒,恶狠狠盯了岳少俊一眼,切齿道:“岳少俊,你给我记着,咱们没完。”
岳少俊微哂道:“随姑娘的便,在下随时候教。”
春梅回头朝崔嬷嬷道:“崔嬷嬷,咱们走!”
崔嬷嬷道:“姑娘只管先走,老婆子断后。”
春梅没有再说,转身出门而去。崔嬷嬷挟着竺秋兰,紧随春梅身后而行。
宋文俊看她们从容出门而去,气得俊脸通红,手持长剑,当先跟踪而出。
岳少俊、霍万清也相继跟出,但因竺秋兰还在崔嬷嬷手中,不敢逼得太近,和前面两人,保持了七八丈远近的距离。
天华山庄各处都有站岗的庄丁,他们看到崔嬷嬷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挟着一个姑娘,和春梅姑娘匆匆朝外行去。
稍后紧跟着走出少庄主、总管,和姓岳的客人,也匆出门,一时不知庄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谁也不敢出,手阻拦。
不多一会,春梅和崔嬷嬷已经奔近湖边,春梅举手击了三掌。
但听暗影中也有人击了三记掌声,接着从树影间划出一条快艇,朝岸边驶近。
春梅当先纵身飞起,轻轻落到船中、崔嬷嬷放下竺秋兰,跟着纵身跃落小船,快艇不待吩咐,立即驶离湖岸,冲浪而去。
宋文俊、岳少俊,霍总管三人,掠到岸边。那艘快艇早已驶出去数十丈远,烟波渺渺,在夜色之下,船身渐远渐小,只剩下被快艇划破的一道水花,还在荡漾生波。
岳少俊赶紧俯去,在竺秋兰身上,连拍带摩,解开了她被制的穴道。
竺秋兰突地睁开眼来,一跃而起,举手理理鬓发,问道:“岳大哥,她们已经走远了么?”
岳少俊点头道:“她们贼党,早已在暗处停着一艘快艇,乘船逃走了。”
宋文俊气愤的直是跺脚,恨恨说道:“真气人,在咱们庄上,还眼睁睁的被她们从容逃走,天华山庄,真是砸定了。”
霍万清走近他身边,含笑道:“公子,人已去远,急也无用,咱们不如先回庄去,再作计较。”
宋文俊道:“难道咱们这样罢了不成?”
霍万清道:“当然不能就此罢休,但此处不是谈话之地,不如先行回去,谋定面动的好。”
竺秋兰在旁道:“宋公子,霍总管说得对,贼党狡狯如狐,而且早已渗入贵庄,故而处处占了先机,要对付他们,自然也要顾虑周详,知已知彼,才有胜算。霍总管追随宋者爷子多年,老谋深算,想必已成竹在胸,咱们是宜先回去为是。”
宋文俊没有多说,大家折返庄中,庄丁们早已撤去酒席,沏上新茗。
宋文俊忍不住问道:“霍总管,计将安出?”
霍万清笑了笑道:“少庄主别急,老朽已有安排,大概再过片刻,也许会有消息来了。”
岳少俊道:“方才之事,好像都在霍总管预计之中?”
霍万清道:“不瞒岳相公说,索毅夫假扮老庄主,被竺姑娘揭穿,但据老朽观察,索毅夫并不是潜伏在咱们庄上的主持人,不禁使老朽怀疑到了侍候老庄主的使女春梅身上,只是一时毫无佐证,故而设计相试,希望能从她身上找出潜伏在庄上的主使人。但没想到春梅这个丫头竟然就是主持劫走老庄主的贼人,而且她身份之高,可能还在黑虎神赵光斗和狼山一狈索毅夫之上。更没想到的是连厨下烧火的崔嬷嬷,一身武功居然不在老朽之下,因此才使老朽应付失据,为贼婆子所乘……”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
岳少俊问道:“那么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霍万清还没回答,竺秋兰抢着道:“霍总管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再过片刻,就会有消息来了,你急什么呢?”
宋文俊本来也待向霍万清问个清楚,但给竺秋兰这么一说,也就不好再问了,伸手取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
霍万清忽然浓眉微攒,沉吟道:“老朽方才想到了一体事……”
宋文俊问道:“总管想到了什么?”
霍万清道:“姑老爷(淮扬大侠挥钦尧)昨日派人送信,要表小姐(恽慧君)回去,那封信会不会也是假的?”
岳少俊心头方自一震!
宋文俊急急说道:“总管觉得可疑么?”
霍万清道:“表小姐,昨日动身之际,贼党潜伏本庄,形迹尚未败露,可能……”
话到一半,忽然一转,“唉”了一声,续道:“纵使那封信不假,姑老爷派人急促赶来,催着表小姐回去,说不定归云庄只怕也出了什么岔子,亦未可知……”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身穿水靠,渔人扛扮的汉子,急步走入。在门外躬身道:“启禀总管……”
霍万清没待他说完,立即站起身来,摆了摆手,似是制止他再往下说,匆匆举步往外迎了出去。
月不过几句话的工夫,霍万清便自回入屋来。
宋文俊注目问道:“霍总管,方才那庄丁行色匆忙,可是有什么事么?”
霍万清在椅上坐下,喝了口茶,含笑道:“方才老朽要他准备船只,他是进来回报,船只已经备妥了。”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
宋文俊追问道,“霍总管这时准备船只,还追得上春梅她们么?”
霍万清一手持须,笑道:“贼婆子和春梅,已经去了多时,追是迫不上了,但她们总有一个落脚之处,咱们只要找到了,要救出者庄主,也并非难事。”
只要看他说话神色,似是智珠在握。
宋文俊不信的道:“霍总管知道她们落脚之处么?”
霍万清道:“目前还很难说,但也不会差得太远了。”
宋文俊道:“那么咱们要何时动身?”
霍万清缓缓放下茶盏,站起身,说道:“现在就可以走了。”
他这句话,来得十分突兀,宋文俊、岳少俊二人都觉得有些意外,同时跟着站了起来。
宋文俊惊异的道:“现在就走?”
竺秋兰咕的笑道:“我早就知道霍总管早已有了妥善安排。”
霍万清笑了笑,说道:“老朽带路。”
说罢,当先往门外走去。
宋文俊、岳少俊、竺秋兰三人,跟着出了天华山庄,匆匆赶到湖滨,果见一排老柳树下,停着一艘小船。
两个全身水靠的庄丁,一前一后,坐在船上等候。
霍万清脚下一停,说道,“公子、岳相公、竺姑娘请上船。”
宋文俊间道:“霍总管,不多带几个庄丁去么?”
霍万清低声道:“人去多了,容易打草惊蛇,有咱们四人,已经足够了。”
宋文俊一抬手道:“船身极小,容易动荡不稳,还是竺姑娘先下去吧!”
竺秋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当先跃落中舱。宋文俊等三人,也依次下船。
这条船船身极狭,中舱地方不大,四个人只能促膝坐下。
两名庄了不待吩咐,立即撑开船头,运浆如飞,朝湖中驶去。
宋文俊自然看得出来,霍总管好像早有安排,只是没有明说,不觉问道:“霍总管,咱们庄中,隐伏内好,每一个人都有被贼党收买的可能,你守口如瓶,一直没有把这一行动说出来,现在已经到了江心,总可以说了吧?”
霍万清笑道:“眼前马上就要到了,不用老朽说,公手也立时会明白了。”
他还是不肯说,但越是不肯说,就越显得神秘。
宋文俊笑了笑道:“好吧,总管既有安排,一切都听你的。”
霍万清略有歉意,说道:“公子恕罪,实因此行关系重大,咱们只要稍露行藏,让对方警觉,今晚的行动,就付之东流了。”
宋文俊看他说得如此郑重,点点道:“我早已说过。一切都听你的,我不问就是了。”
小艇破浪前进,你看起来水天一色,烟波浩渺之际,还以为横越太湖,那就大错而特错!
太湖三万六千顷,光是由胥口到东山,舟行就有四十里,他们这条小艇,只是沿着马迹山的边上行驶而已!
当然,所谓边上,少说也和岸上距离了足有半里多路,这样,在夜色之下,才不容易被岸上的人发现。
如今小艇行驶了不过一刻工夫,两个划桨的庄丁,已经减速行驶,缓缓地朝峭立的石壁下驶近过去。
宋文俊真弄不清楚,霍总管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这里不就是秦履峰,(马迹山的西峰)从天华山庄(天华山庄在马迹山东峰冠蟑峰下)到秦履峰何须兜上这么大一个圈子?
小艇悄无声息的在一处石洞中停泊下来,一名庄丁迅速一跃上岸,拢住了船。
霍万清压低声音叮嘱着道:“从现在起,一路不可再说话了。”
说罢,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要大家迅速上岸。
宋文俊,岳少俊、竺秋兰相继纵身上岸。
回头看去,只见霍万清并没跟着上来,他走到后舱,打开一块舱板,俯身抱起一个黑忽忽的东西,才双脚一点,长身而起,跃登石崖。
大家因今晚天色太黑,从岸上看去,谁都看不清他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直等霍万清登上崖岸,才看清他怀中抱的原本是一只全身黑毛的小猎犬。
这下,大家才明白过来,敢情在春梅和崔嬷嬷还没有离开天华山庄之前、霍总管早已派出心月复;乔装渔人,驾着小艇,在离天华山庄不远的湖面上,加以监视。(进出天华山庄都须乘船)春梅,崔嬷嬷虽有贼党早已准备好的,船只,但沿湖居民,多半打渔为业,她们没想到霍总管早已有布置,因此纵然遇上沿湖的渔船,自然也不会去注意。
贼党临时落脚之处,就在秦履峰,她们之所以准备船只,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快艇沿湖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就是在这里舍舟登陆的。因为他带来了一只小猎犬,狗的嗅觉最灵,任她们奔向何处,它都可以一路凭嗅觉追踪下去,自然可以找到贼人的落脚之处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因为现在每人心里都已钻出一个大悟,就用不着问了,何况霍总管方才已经叮嘱过,上了岸,就不可再说话了。
霍万清俯,还没放手,那只小黑犬早已一跃而下,不待吩咐,就在附近地上,到处一阵乱嗅,就边嗅边跑,往前窜奔过去。
这只小黑犬自然是久经训练的猎犬,做而甚是机警,虽在边嗅边跑,但却一声不吠,奔出去数丈之外,就停下来等人。
霍万清也没有说话,只是朝三人打了个手势,就当先随着小黑犬掠去。
四人施展轻功,身法何等快速,自然用不着领路的小黑犬等他们,因此小黑犬边嗅边跑,也就跑得很快。
山路一直盘曲而行,山势渐逼,到处都是危岩峭壁,石窟累累,状若马蹄。
奔行了约莫三五里光景,一片果林间,隐隐现出一角红墙!
那是太湖君庙!
小黑犬边嗅边奔,穿林而出,霍万清四人循着林间小径,一直奔到庙前,这时差不多已有三更天气。
荒山深夜,庙门自然不会开启。
小黑大奔到门前,双爪直抓着木门,口中发出呜呜之声,似是要破门而入!
霍万清怕他惊动了庙中贼党,急忙过去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口中同时轻嘘了一声。
小黑犬好像懂得他的意思,直摇尾巴,果然不再抓门,也不再叫了。
霍万清抱起小黑犬,朝三人打了个手势,当先长身跃起,登上围墙,目光迅速朝四周一掠,然后飘然朝大天井中落去。
宋文俊、岳少俊、竺秋兰三人,更不怠慢,同时飞身而上,越过围墙,跟着飘落地面。
霍万清才一落到地上,他抱着的小黑犬,后腿一蹬,跃落地上,一路乱嗅,往大殿上奔去。
霍万清艺高胆大,朝身后三人打着手势,举步跨上大殿。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压低的声音说道:“四位施主三更半夜,进入小庙,不知所为何来?”
霍万清没想到黝黑的大殿上,隐伏着人,心头暗暗一怔,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大殿左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衲僧人,双手合十,一双炯炯目光,黑夜之中。有如两点明星。盯注着自己。
这就略为抱拳,说道:“老朽霍万清,大师傅怎么称呼?”
反正已被人家觑破行藏,以金甲神的名望,自然只好报出万儿来了。
灰袖僧人听得似乎微微一怔,说道:“施主原来是天华山庄的霍总管,贫衲广明,诸多失敬。”他不待霍万清开口,合十道:“霍总管夜莅小庙,不知有何见教?”
霍万清道:“老朽是追踪两个人来的。”
广明问道:“不知霍总管要找的是什么人?”
霍万清一手持须,暗自沉吟道:“既然追到此地,那也不用客气了。”一面徐徐说道:“霍者朽是追踪一名丫头和一个厨下烧火的老嬷子来的。”
广明脸色微沉说道:“霍总管大概弄错了,小庙佛门清净之地,怎会窝藏贵庄逃婢?”
霍万清道:“老朽一路追踪至此,如何会错?贵庙当家大师可在?”
广明寒着脸色,冷冷的道:“荒山小庙,只有贫僧一人。”
竺秋兰微晒道:“大师好像知道咱们要来,守在这里的了?”
这话是暗暗提醒霍总管,这和尚的话,不可尽信。
广明听得不期一怔,一时竟然答不上话来,横目道:“女施主此话怎说?莫非诸位要恃强搜索么?”
霍万清洪笑一声道:“不错,老朽正有此意。”
广明冷哼一声:“天华山庄,被天下武林推为盟主,主持的是天下公道,霍总管率众夜闯小庙,事无佐证,竟然以强凌弱,不怕传出江湖,贻人口实么?”
霍万清道:“老朽若无佐证,也不会深夜闯来了。”
广明似想发作,但却又忽然忍了下去,冷冷的道:“贫僧庙小憎孤,敌不上天华山庄人多势大,但跑遍天下。都得占一个理字,霍总管坚持要搜小庙,贫僧自然阻拦不住,小庙地方不大,霍总管要搜尽管去搜,只不知搜不致什么的时候霍总管又当如何?”
霍万清道:“老朽自当向你大师傅赔罪。”
广明拎笑值:“太湖君庙,虽说小庙。但佛门清净,清规素严,霍总管给贫憎按上一个窝藏良家妇女,贫僧就是跳下黄河。也洗不清,赔罪又有何用?”
竺秋兰道:“大师傅这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吧?”
广明怫然道:“女施主这话就不对了,和尚庙窝藏妇女,这是何等罪过,霍总管不把话说清楚了,岂能随便搜索?”
霍万清道:“大师傅之意呐?”
广明道:“霍总管搜到了人,贫衲生死,任凭处置,若是搜不到人,那也很简单……”
他忽然住口,投有再往下说。床文俊道:“有话你尽管说。”
广明看了宋文俊一眼,问道:“这位施主是谁?”
霍万清道:“是敝庄少庄主。”
广明道:“那很好,有天华山庄少庄主在这里,就更好办了,依贫僧看来,小庄主自然是这位霍总管引来的了,若是搜不到窝藏的人,这里是太湖君庙,贫僧只要霍总管留下一对招子,以谢太湖君,这样不算过份吧?”
竺秋兰哼道:“大师傅出家人,说的好恶毒!”
“阿弥陀佛!”
广明合十道:“诬蔑小庙窝藏良家妇女,岂不更恶毒么?”
霍万清道:“好,老朽答应了。”
广明深沉一笑道:“霍总管不会后悔么?”
霍万清道:“霍某是什么人,说出来的话,岂会后悔?”
广明退后一步,合十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霍总管请吧!”
宋文俊道:“霍总管……”
霍万清道:“公子不用说了,咱们找人要紧。”
说罢,挥了挥左手。
那小黑大跃进大殿之后,待往后进窜去,但因霍总管站停下来,它一直蹲着不动,这时霍万清左手一挥,它不待吩咐,立即连嗅带奔往后进奔去。
广明冷笑一声道:“霍总管原来有畜生带路。”
霍万清没有理他,跟着举步,直奔后进,宋文俊,岳少俊,竺秋兰依次鱼贯而行,广明也跟在几人身后,一同往后进行来。
小黑犬一路嗅着进来,丝毫没停,穿过后殿,是一个小天井,后面一排小屋。已是厨房、柴房。
天井西首有一道木门,门上锁着一把铁锁,敢情好久没人开启,锁上长了铁锈。
小黑犬一直奔到木门,又用双爪抓着木门。
霍万清站停下来,。回头问道:“大师傅,这外面是什么地方了?”
广明道:“那是小庙后山了。”
霍万清道:“麻烦大师傅把它打开来。”
广明道:“霍总管不是要搜索小庙么?外面已是秦履峰了,小庙的范围,就到此为止。”
霍万清道:“你打开来让老朽去看看。”
广明阴笑道:“霍总管只怕看不到了。”
霍万清道:“为什么?”
广明道:“贫僧方才不是说的很明白么?后山不是小庙范围之内,霍总管在此搜不到人,就该把招子留下了再出去?”
霍万清怒声道:“大师傅不肯开门么?”
广明道:“霍总管可是想赖了么?”
宋文俊道:“这后山直的不属于贵庙的么?”
广明道:“不是。”
竺秋兰道:“如果有人从庙中逃出去呢?”
广明道:“小庙后山并无通路。”
竺秋兰冷笑道:“后山既无通路,何用装上这道木门呢?既无通路,而你们庙中又开了这道门,那就是说这道门的外面,仍然是太湖君庙的范围之内了,大师傅不肯开门,大概是心虚了吧?”
广明轻哼道:“贫僧何用心虚,只是这道门已有多年不曾开启了,诸位一定要出去瞧瞧,把铁锁扭断了就是。”
霍万清没有作声,伸手一扭,铁锁果然应手而落,手掌上还沾了不少锈蚀的铁屑,当下也并未在意,伸手推启木门,小黑大如飞纵了出去。
门外是一片空旷的草地,杂草丛生,果然已在太湖君庙的围墙之外,除了一道高耸的峭壁,也果然并无通路。
高峰插云,峭壁平滑如镜,纵然有一等轻功,也不易攀登而上。
峭壁前面,左右各有两张长形的石凳,敢情是给游庙的人休息之用。
此时虽在深夜,但星月之下,已可一目了然,自然隐藏不住人了,但小黑大怎会把大家引到了这里来的呢?”
霍万清心头止不住暗暗起疑,不觉朝小黑大看去。
小黑大纵出木门,在草丛间乱嗅乱寻,一路朝峭壁下嗅去,但只嗅到一半,就伏在草丛之间,不嗅不动,好像在草丛中发现了什么?”
霍万清看得奇怪,忍不住举步走了过去,这一走近,才发现小黑犬敢情是中了暗算,伏着不动,极可能已经死去。
举脚一拨,小黑犬四肢已僵,随着翻了过来,只要看它一声不作,就伏地死去,显然是中了极厉害的毒药!
霍总管冷哼二声道:“广明大师傅,你用什么毒药杀了小黑?”
广明站着不动,冷冷的道:“霍总管今晚怎么了?可是找不到人,怕赔上一双招子,故而乱入人罪,又给贫僧扣上一顶毒杀家大的罪名?诸位都在这里,第一个跟着贵庄的狗,走出来的可是霍总管你,贫僧走在最后一个,脚步都未移动,如何能使毒药?”
他确实是随着大家身后,最后一个走出,此刻还站在岳少俊和竺秋兰的身边。
霍万清冷晒道:“大师傅不用狡辩了,出家之人,怎会说出江湖切口,要老朽留下招子?老朽这对招子,可没有瞎。”
广明大笑道:“霍总管这话就不对了,你们是追查贵庄逃婢来的,可不是追查贫僧底细而来,就算贫僧说了一句江湖切口,贫僧承认昔年曾在江湖上混过,但佛门广大,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这还是与贵庄逃婢无关。”
竺秋兰冷笑道:“只怕大师傅并未放下屠刀吧?”
广明道:“女施主,古人说得好,捉贼捉赃,小庙是否窝藏了贵庄逃婢,总得拿出凭据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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