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睁眼一看许格非,立即惊惶颤声道:“爷……小……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请你别……别向小的……打听……了……”
许格非立即沉声道:“我只要你点点头就行了。我问你,你说的郁员外,可是长了一个狗胸……”
狗胸两字刚出口,酒保已浑身哆嗦着,忙不迭地惶急点了点头。
许格非一见,立即松开酒保的双肩,同时凝重地缓缓颔首。
因为,这时他不但揣透了布衣老人被杀的原因,同时也断定最后杀害布衣老人的并不是屠龙老魔。
这个结论是他根据方才被他以翻云手震毙的廖武师而获得的。
很显然,九指豺人手下的一个武师即有如此惊人的身手,而九脂豺人本人的武功如何,也就在可想而知了。
现在他已确定九指豺人具有了屠龙老魔的绝学,而且,很可能已得到老魔的许可,可以传授给他所喜爱的部下武功。
如今,他许格非不单仅仅提高警惕而已,而必须要提防九指豺人的功力比他许格非尤高一等,而所得老魔的绝学也比他更多才行。
在这一刹那,他才暗暗庆幸,没有让丁倩文、魏小莹,以及单姑婆三人跟着前来是做对了。
心念间,不觉已本能地离开了小酒铺,而正向着九指豺人的宅第前走去。
前进中,他仍不断地想,老魔既然授意九指豺人将他许格非伺机除去,何以不亲自出面动手。
继而一想,莫非九指豺人的武功略逊一筹,所以老魔才暗示将他许格非诱至三尖小岛上囚困而死?
果真如此,那么尧恨天现在三尖岛上的事,也是他们故意捏造的诱饵了。
心念至此,他不禁冷冷地笑了,而在他冷笑中,已有了新决定。
到达门楼下,举步登阶,在黑漆大门的兽环上铮铮地叩了两下。
也就在许格非将手放下的同时,里面已传来急步走来的脚。步声。
许格非一听应门之快,便断定里面早已有了准备。
于是,自然地抬头向上看,心头猛地一震,险些月兑口惊啊。
因为,他原本已忘了门楣上梁竖椽上嵌有屠龙堡龙标的事。
这时自然地抬头一看,就在规定的竖椽上,赫然有一个小小的屠龙标记嵌在上面。
在这一刹那,他突然联想到。布衣老人虽说所有的龙标都去掉了,可能是其他小村上的奉命摘去,而此地的却仍留着。
由此也可证实,布衣老人一切完全听命于九指豺人。而布衣老人实际上并没有前来九指豺人的住宅。
现在他已一切都明白了,九指豺人就是老魔另一个亲传弟,子,也是此地转运站的心月复负责人。
根据这个转运站并不在屠龙堡的组织名册上,而屠龙老魔也隐瞒不让他许格非知道,这也可证明老魔的对他不信任。
也就他心念间,门内闩已响,黑漆大门已吃力地拉开了。
开门的又是一须发皆白的老人,但这个老人的衣着却是身着白领黑缎袍,足登靴,头戴家人帽,完全是富绅豪门仆人的装束。
黑袍老人面色红润,目光炯炯,先以警告和忧郁的目光看了许格非一眼,立即拱手含笑问:“这位少侠叩门何事?”
许格非-看老伯的表情和举动,既不合理,也不调和,因而使他立即联想到黑袍老人很可能和布衣老人一样,也是被逮捕来的侠义之士,被迫为仆。
心念电转,立即谦和地含笑拱手道:“在下特来拜望郁员外。”
黑袍老人仅开门的一刹那,以警告的目光看了许格非一眼后,一直恭谨垂头。
这时一俟许格非话完,立即肃手侧身,恭声道:“少侠请进,我家员外正在厅上。”
许格非见黑袍老人,既不问他姓氏,也不问他来意,愈加深信自己料得没错。
于是颔首会意,举步走进门内。
黑袍老人立即将宅门关上,转身在前侧躬身引导前进。
前进间,许格非发现门楼下的通廊约三丈长,屏门紧闭,左右是密封的板门,花窗高于楣上,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就在将近屏门时,中央的两扇屏门突然自动地开了。
许格非急忙闪目一看,不但看到大厅阶头上高高坐着一人,而阶下也站立了一律渔夫装束的数十彪形大汉。
中央的两扇屏门,也是两个渔夫装束的大汉分别拉开的。
许格非哂然一笑,举步走进了屏门内。
只见高坐厅阶上的那人,果然生了一副狗胸驼背猴儿嘴,但不是穿着渔民装束,而是紫缎金花员外服。
许格非知道上面的那人就是九指豺人。
九指豺人不但生了个猴儿嘴,连一双冷芒闪射的眼睛也像猴子。
他大刺刺地傲然坐在金漆大椅上,唇角哂着冷笑,一瞬不瞬地望着许格非。
许格非见九指豺人尚未蓄须,看来最多也不过三十五六岁。
两边数十彪形大汉,个个挺胸凹肚,俱都竖眉横眼,一致怨毒地向着许格非望来。
靠近厅阶下的一个魁伟壮汉,首先一指厅阶上的九指豺人,嗔目瞪着许格非,怒喝道:
“上面坐着的就是我家员外爷,有什么事跪下来往上回。”
许格非先哂然一笑,停身止步,道:“他不降阶恭迎我,业已犯了杀勿赦的戒条,如果我再跪下来向他回话,他岂不要罪该万死,碎尸万段了吗?”
话声甫落,左右数十彪形大汉,同时震耳一声大喝,立即将手中的各式兵刃举起来,纷纷做着欲扑之势。
许格非神色自然,哂然冷笑,看都不看左右一眼,仅仅左手轻轻一扯剑套活结,鲜红的宝剑丝穗,立时滑了出来。
红光一闪,毫光四射,尤其那颗系在剑穗中央的明珠,在当头的骄阳映照下,更是眩眼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数十彪形大汉看得一呆,九指豺人原有些斜倚的上身,这时也突然坐直了起来,面无表情,但目光却贪婪地望着许格非剑穗上的那颗明珠。
首先发话的彪形大汉,急定心神,再度怒喝道:“有话还不快跪下来往上讲,我家员外爷已经在听你回话了。”
许格非俊面一沉,立即瞪着发话的壮汉,沉声道:“跪在我面前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在下……”
话未说完,两边群汉中已有数人怒喝道:“你死在眼前,尚敢口出狂言……”
许格非立即仰面一笑道:“死在眼前的是你们,还有高坐在上面的九指豺人。”
首先发话的彪形大汉,突然举手一指左右数十大汉,厉声道:“好个狂妄小子,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斗不过大爷们这么些人。”
许格非不由傲然哈哈一笑道:“我视尔等如豆腐瓜果,俱是饭桶一个……”
个字方自出口,左右两群壮汉,同时大喝一声,分别纵出一人,一使单刀,一挥铁锤,径向许格非劈咂过来。
许格非早巳下定决心,客气不得,是以,身形一闪,大喝一声,“哪个先出手,哪个先送死!”
大喝声中,甩头躲过了劈到的单刀,侧身闪过了砸来的铁锤,双掌闪电挥出,旋身飞踢两腿。
只听叭叭两声,接着砰砰两响,两个攻击大汉,各自闷哼了一声,身形直往身后退去,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附近壮汉纷纷吆喝,立即将跌在地上的两个壮汉扶起来,低头一看,月兑口轻啊,俱都愣了。
因为,就这眨眼之间的工夫,仅仅-个照面的时间,两个飞身猛扑的壮汉,业已停止了呼吸断了气。
其余人等一看,个个面色大变,俱都震惊地抬头去看九指豺人。
九指豺人神情依旧,毫不为动,仅缓缓挥动了一下左手。
群立左右的壮汉们一见,纷纷向后退了四五步,并有两人将两个死去的壮汉尸体急步背走。
九指豺人这时才淡然问:“你找我什么事?”
许格非道:“把我送到三尖岛上去。”
九指豺人道:“登上三尖岛的人,九死一活,你到岛上去做什么?”
许格非淡然道:“救人。”
九指豺人听得目光一亮,再度坐直了上身,沉声问:“你要救谁?”
许格非沉声道:“救岛上所有的人。”
九指豺人一听,哼了一声,笑了。
这不但是许格非第一次看到九指豺人笑,根据左右壮汉们的神色,显然也是少见的笑。
只见九指豺人含笑颔首道:“好,我答应派人将你送上岛去,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条件!”
许格非道:“你说。”
九指豺人一笑道:“很简单,把你剑上的那颗明珠解下来送给我。”
许格非哂然一笑道:“如果你喜欢明珠珍宝,我这儿还有几颗。”
说话之间,探手怀内,右手向外一带,一蓬光华大放,立时耀眼生花。
许格非已将那面绣有屠龙堡标志的三角小锦旗拿出来。
左右群汉一看,神色俱都一变,每个人都惊异地迷惑地转首去看九指豺人。
九指豺人神色依旧,他非但没有急忙奔下厅阶大礼参拜,依然大刺刺地坐在椅上没动。
他唇哂冷笑,凝目看了一眼小旗道:“上面的珠宝给我扭下来,小旗你仍留着,只要你把旗剑上的珍珠宝石统统给我留下,我马上就派人送你到岛上去。”
许格非虽然大感意外,震惊迷惑,但他却本能地冷冷一笑道:“让我把旗剑上的珍珠宝石拆下来给你,可以,但必须你自己下手取。”
取字方自出口,九指豺人已呼的一声由金漆大椅上站起来,同时,怒喝道:“许格非,将你送到岛上,久困必死,你留着珠宝何用?”
许格非淡然一笑道:“说明白些,我宁愿献给五殿阎罗,也不愿白白送给你,还是那句话,除非你自己下来取。”
九指豺人猴眼圆睁,戟指一指许格非,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好个无知小辈,你死在眼前尚且不知,居然还敢逞口舌之利,你可知道,我欲杀你久矣。”
许格非听得心中一动,恍然似有所悟,但他在心中却暗暗高兴,这个一半人形,一半兽状的九指豺人,原来对他许格非早已起了歹意。
心念间,他已含笑颔首道:“很好,如果你能杀了我,不但旗剑归你,就是我身上的旷世秘籍,你也可以拿去学习。”
九指豺人听得目光一亮,不由关切地问:“可是天王临终时留给你的?”
许格非听得剑眉一蹙,他对于天王临终四个字特别注意。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九指豺人何以见宝剑无所畏惧,视老魔的令旗有如未睹,原来这厮当真以为老魔早巳死了。
是以,微一颔首道:“不错,正是天王毕生武功精华之选粹。”
九指豺人一听,目射异彩,面现贪色,不停地颔首称好。
许格非继续道:“不过,要想学成天王秘籍上的旷世绝学,必须先寻获四样奇宝。”
九指豺人立即关切地问:“哪四样奇宝?”
许格非道:“这四样奇宝究竟是什么,在下也不知道。”
九指豺人立即迫不及待的道:“谁知道?”
许格非道:“四位总分舵主知道,而他们也分别替天王保管了一宝。”
九指豺人噢了一声道:“奇怪,这件事尧恨天怎的并未谈及呢?”
许格非听得精神一振,知道老贼尧恨天果然已来了狼沙。
是以,冷冷一笑道:“尧恨天野心颇大,他想弄到了四种奇宝而独霸天下,他现在只需再将蓝面判官司徒轩,和病头陀元通的两件弄到手,他就成功了。”
九指豺人神色一惊,月兑口急声问:“这么说,长春仙姑的一件奇宝,已经被他弄到手了?”
许格非冷哼一声道:“你现在才弄明白。”
九指豺人一听,旋即又开朗地笑了,同时,自语似地笑着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尧恨天和长春仙姑身上的两件奇宝,现在已算入了我的宝库了。”
许格非冷冷地问:“你说的宝库可是三尖岛?”
九指豺人面现得意色,道:“那是当然。”
许格非冷哼一声道:“尧恨天狡猾多智,武功不俗,一个小小的三尖岛未必能困得住他!”
九指豺人一听,不由哈哈笑了,同时笑声道:“他是否能逃月兑掉,少时你到了岛上一看就明白了。”
许格非一听,断定尧恨天可能被禁锢在岛上的山洞中,或捆绑在大树上。
果真这样,等他许格非登至岛上,看到的只是尧恨天饿毙的尸体,那不是太便宜了这老贼了吗?心念及此,不由冷冷一笑道:“这两种奇宝,并非珍珠玛瑙何首乌一类的东西。”
九指豺人听得神色一惊,立即关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许格非淡然道:“究竟是什么,在下也不知道,但必须由四位总分舵主亲自说出来,也许是一种药名也许是一件东西……”
九指豺人听得大吃一惊,不由月兑口急声问:“若是尧恨天死了呢?”
许格非听得心中一惊,面色大变,不自觉地月兑口急声道:“那就糟了呀!”
九指豺人见许格非浑身一战,面色大变,竟然坐在大椅上仰面哈哈笑了。
许格非看得一愣,不由沉声问:“你为何发笑?”
九指豺人毫不避讳地笑着道:“我笑你中计了。”’许格非听得一愣,茫然道:“中计?”
九指豺人得意含笑点头道:“不错,你虽然中了我的计,但我却相信了你的话。”
许格非一听,突然惊觉到这个人形兽状的九指豺人,倒也有他的聪明之处。
是以,剑眉一蹙,故意迷惑地道:“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九指豺人得意地一笑道:“在下根据你方才的浑身一战,面色大变,确信你的确担心尧恨天死了而不能知道藏在他心中的两件奇宝是什么,当然也相信你现在急于想获得这四样奇宝而希望学得更高绝的武功。”
许格非这时才知道,他方才的担心尧恨天饿毙而不能亲报父仇的大吃一惊,却被九指豺人误以为他怕得不到那四种奇宝而无法学成旷世武功。
是以,他也将计就计地颔首道:“那是当然,如果尧恨天死了,失去了那两件奇宝,在身上怀的这部秘籍也就等于废纸了。”
九指豺人得意地一笑道:“很好,只要我学成了天王遗留下来的全部武功,不怕病陀头和蓝面判官不听我的话,只要我杀了你许格非,天王的弟子只剩下了我一个,四个总分舵全部归我一个人指挥,那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
许格非晒然一笑道:“你这不是一厢情愿,自打如意算盘吗?”
九指豺人一听,突然一拍金漆大扶手,呼的一声再度站起来,怒声道:“你不想死也不行。”
许格非故意道:“那是当然,因为你在天王那学的武功比我多,你的功力当然也比我的深厚,我当然不是你的敌手。”
九指豺人立即得意地怒喝道:“你知道就好,快把天王的秘籍拿出来,我念在咱们两人是同门的份上,也许免你一死……”
许格非淡然一笑道:“你根本不敢杀我。”
九指豺人立即一指许格非手中仍握着的小令旗,轻蔑地道:“你说你就凭了那个?”
许格非就是要九指豺人藐视老魔的屠龙令旗,这样他便可理直气壮地掌毙了九指豺人而不怕老魔怀恨报复。
是以,看了一眼小令旗,顺手放进怀内,道:“噢,在下不是为了天王令旗的事,而是你杀了我你将永远得不到那四样奇宝的事。”
九指豺人听得一愣,问:“为什么?”
许格非郑重地道:“因为天王早巳有了交代,这四种奇宝只能亲口告诉我一个人……”
话未说完,九指豺人已恨声骂道:“这个老狗原来并不是真心对我好。”
许格非一听,故意怒声问:“九指豺人,你骂谁是老狗?”九指豺人双目一瞪道:
“我骂谁是老狗,你管得着吗?”
许格非立即正色怒声道:“我当然管得着,如果你厚骂天王为老狗,我将有权将你处死。”
九指豺人一听,突然仰面发出一阵凄厉怪异的哈哈大笑。
许格非立即怒声问:“你可是承认了?”
九指豺人一听,突然敛笑,厉声道:“不错,我承认骂的是天王老狗,你又能将在下如何?”
许格非也嗔目厉叱道:“我要将你处死。”
九指豺人再度一声厉笑道;“天王老狗已死,大爷我的武功最高,就是将你置死,不学秘籍上的绝学,我照样地可以指挥屠龙堡的四个总分舵。”
说此一顿,突然望着阶下的数十彪形大汉,怒声道:“上,干了他!”
许格非则望着九指豺人,怒声道:“既然你武艺高,功力厚,为何不亲自入场下手?”
九指豺人切齿恨声道:“我要他们先群起搏杀,等到将你真力耗尽后,我再亲自下手活命。”
许格非听得暗吃一惊,但却故意仰面哈哈一笑道:“在下曾经力战三百人,连斩首级数十颗,未见哪一个伤得了我,区区数十人,在下又怎会放在心上……”
说话之间,发现左右作势欲扑的数十大汉,个个目现惊急,俱都面色大变,因而继续道:
“在下奉劝你,于其让这些人白白送死,反不如你自己亲手与在下见个高下。”
九指豺人立即问:“若是在下胜了你呢?”
许格非毫不迟疑地道:“在下不但甘愿献上旗剑秘籍,而且还要交代你怎样问出四件奇宝的名称是何东西。”
九指豺人听后,朗声喝好,一个箭步纵了下来。
数十大汉一见,个个暗念阿弥陀佛,纷纷退向两丈以外。
九指豺人身形站好,首先沉声问:“你是要和我比拳掌,还是比兵器?”
许格非道:“兵器无眼,杀人见血,万一在负重伤,就没有人同你前去问尧恨天了。”
九指豺人一听,连声赞好,但他却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问,假设你胜了我,我又应该如何呢?”
许格非淡然道:“那样问就是废话了。”
九指豺人一听,不由得意地笑了,同时傲然沉声道:“许格非,你非常聪明,也非常识时务,因为你自知武功远不如我,再要反问,当然废话了。”
许格非立即淡然道:“不,你弄错了。”
九指豺人听得一愣道:“何以错了。”
许格非道:“因为你只有死路一条。”
九指豺人一听,顿时大怒,不由厉嗥一声:“好个无知小子,气死我也!”
厉嗥声中,飞身前扑,单掌一挥,嗖的一声,径向许格非的面前劈去。
许格非虽然表面镇定,内心却早巳提高了警惕,而且,抱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
是以,一俟九指豺人的招式用老,立即滑身移步,左掌疾演拨云见天。
但是,就在他举掌一拨的一刹那,九指豺人已大喝一声,右掌倏沉,以不可思议的快速手法,闪电般削向了许格非肋肩。
许格非看得心中一惊,尤其九指豺人的左掌一直暗藏不露,这更令他提高了戒心。
是以,心头一横,只有冒险一战,因而也大喝,右掌闪电一翻,疾演翻云手,左手屈指一弹,连演惊鸿指。
也就在他翻掌弹指的同时,九指豺人的身形,挟着一声凄厉惊心的惨叫,直向身后大厅高阶上横飞过去。
由于事出突然,而且交手才一两个照面,所有在场的壮汉俱都惊呆了。也正因为他们都吓呆了,横飞撞向高阶的九指豺人,因而也没有人飞身扑救。
也就在九指豺人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一颗头颅也恰巧撞在厅阶的棱角上。只听叭的一声脆响,脑浆四射,盖骨横飞,方才尚傲然高座金漆大椅上的九指豺人,就在这刹那间的工夫,已一命呜呼。浑身颤抖的尸体,挟着激溅的鲜血,又往阶下滚了两滚,立时停止了颤动。
许格非最初也愣了,但他旋即恢复了自然,同时,他现在也明白了,老魔屠龙天王也跟他暗中来到了狼沙。
当然,前边小村上的布衣老人,甚至那个中年妇人,也当然是老魔动的手脚。
果真如此,老魔暗中必然看到九指豺人对他的屠龙令旗是如何的藐视。
尤其,九指豺人居然骂他是条死了的老狗,不知老魔听了,心里是何滋味。
根据交手的结果,业已证实了屠龙老魔仅教了一套掌法给九指豺人。
至于翻云手,以及惊鸿指,老魔直到他许格非打不过铁杖穷神时才传授,想来不会轻易传给九指豺人。
但是,九指豺人交手时,何以把左掌隐藏在后,轻不出手,直到现在他仍揣不出个中的道理。
就在他心念电转间,急忙定过心神的数十彪形大汉,纷纷伏跪在地,齐声恭呼道:“属下等叩见天王传人许少侠,并请少侠开恩,饶属下等不死。”
许格非听得心中一动,为了顺利登岛,为了手刃父仇,只得肃手沉声道:“所谓不知者不罪,你们都起来。”
数十壮汉一听,同时叩首恭声道:“多谢少侠开恩。”
许格非一俟众汉起身,立即沉声问:“你们中谁是负责人?’方才指着许格非喝骂的彪形大汉,面色大变,立即惶恐不安地低头向前两步,抱拳恭声道:“属下江中照负责。”
许格非问:“你是什么职务?”
彪形壮汉江中照,躬身道:“属下忝为总武师。”
许格非会意地颔首道:“请派人把九指豺人埋葬,小酒铺前还有一人,四人一并尽速处理。”
总武师江中照,赶紧恭声了个是,接着肃手一指大厅上,井恭声道:“少侠请。”
许格非微一颔首,举步向厅中走去。
厅阶上面的金漆大椅已经不见了,不知何时已被勤快的人给搬进了大厅内。
许格非登上厅阶一看,陈设富丽,布置豪华,居住穷壤海边的九指豺人,居然也知道奢侈浮华,贪图享受。
进入大厅,早有两名壮汉为他设好了锦帔座位。
许格非在大椅上坐好,总武师率领着数十壮汉依序在厅中站好,再度恭声高呼道:“属下等叩见许少侠。”
许格非谦和地举手和声道:“诸位请起,在下还有话要你们,回答。”
江中照人一听,纷纷恭呼一声谢许少侠,同时起身,依序分立两边。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奔进一人,但欲言又止地站在那里,似是有事报告,却又不敢开口似的。
许格非看得剑眉一蹙,立即望着江中照,吩咐道:“江总武师……”
话刚开口,江中照已急忙抱拳躬身,恭声道;“属下在。”
许格非继续道:“有事要他报上来。”
江中照急忙恭声应是,转身望着厅口站立的壮汉,吩咐道:“有话向上回。”
站在厅口的壮汉一听,急忙走至大厅中央,单膝下跪,垂首恭声道:“小的景尔美叩见许少侠……”
许格非急忙摆手和声道:“景武师请站起来说话。”
景尔美恭声应是站起来。
许格非趁机向着总武师江中照,问:“你们平素对你们员外讲话,都需要跪下来答话吗?”
江中照急忙抱拳恭声道:“第一次进厅报告事情,一定要叩首参见,赐起后,才能肃立报告事情。”
许格非一听,立即吩咐道:“今后除遇到德高望重的武林长者,师门长辈及尊亲,一律免行大礼。”
江中照一听,立即面向左右数十壮汉,沉声问:“少侠的吩咐,你们听到了没有?”
数十壮汉一听,同时恭声道:“属下等听到了。”
许格非立即望着躬立中央的景尔美,抬手吩咐道:“景武师有话请讲。”
景尔美恭声应是,道:“这几天随同少侠在一起的两位姑娘和单姑婆,正在镇上察看动静。”
许格非听得目光一亮,月兑口急声道:“快请她们进来。”
江中照立即道:“只怕老于世故的单姑婆不肯相信。”
许格非深觉有理,立即道:“那景武师就对单姑婆说,许少侠原请你们三位埋葬布衣老人后日夜以炬火为记号联络,她们既然来了,你就如此说,单姑婆三人就相信了。”
景尔美一听,恭声应了个是,抱拳躬身,转身奔出厅去。
许格非急切想登上三尖岛,是以,一俟景尔美奔出厅外,立即关切地问:“江总武师,尧恨天现在是否仍活着?”
江中照急忙恭声道:“回禀许少侠,前天属下还派人送食物上去,当然不会死。”
许格非听得神色一惊,道:“怎么?还给他送食物?”
江中照恭声回答道:“回少侠,每隔数日都要送一次。”
许格非惊异地噢了一声问:“为什么要给他送食物?”
江中照一笑道:“回少侠的话,如果不送食物,他不是要被饿死了吗?”
许格非一听,更加不解地问:“把他送到三尖岛上去,不是就为了将他困死在岛上吗?”
江中照道:“不,其他人也许是这样的,但是尧恨天不同,他是西北总分舵主,而且是九指豺人向少侠你争夺大权的帮手。”
许格非一听,简直糊涂了,因而不解地问:“九指豺人向我争什么权?”
江中照道:“当然是争夺四个总分舵的统领大权了。”
许格非一听,也就将计就计地道:“天王命在下统领四个总分舵,三个直属分舵,乃是天王临终的遗命,岂可任他争夺。”
江中照立即献媚道:“是的,属下等也曾再三劝阻员外爷,不,再三劝阻九指豺人,只是他执迷不悟。”
许格非冷哼一声道;“违抗天王遗命,就是犯上,犯上者,杀勿赦……”
江中照一听,慌得赶紧躬身应是。
就在这时,厅侧门走进一人,竟在左侧武师中悄悄议论。
许格非担心他们再有蠢动,立即沉声问:“那边什么事?”
如此一问,全体躬身,俱都低头不敢吭声了。
只见其中一个像是较有职位的武师,立即抱拳恭声道:“回禀少侠,酒菜已备好,不知摆在何处。”
许格非一听,毫不迟疑地举手一指大厅,道:“就摆在厅上,大家共同聚餐。”
数十壮汉一听,俱都喜形于色,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忘形欢笑和欢呼。
许格非一看,知道九指豺人残忍成性,把这些生龙活虎般的壮汉,个个束缚得不敢稍微逾越一步。
数十壮汉帮着搬桌移凳,接着酒菜送来,立即摆好了七八桌酒席。
也就在这时,方才奔出厅去的景尔美,已引导着丁倩文、魏小莹以及单姑婆三人,登阶走进大厅来。
许格非一见,首先由锦帔大椅上含笑站起来。
数十壮汉一见,也纷纷依序肃手。
丁倩文和魏小莹,两人一直为许格非的安危担心,这时见檀郎果然无恙,才将一颗不安的心放下来。
在前引导的景尔美,一进厅门口,立即急上数步,抱拳恭声道;“启禀许少侠,两位姑娘和单前辈,属下均已遵命请来了。”
如此一报告,全厅所有的人也都同时向着单姑婆三人微躬上身示迎。
单姑婆大声笑着道:“你这位大管家可真会报告,我老婆子是咱们少主人的奴婢,听候使唤的下人,怎么可以胡称前辈,报告前你也不问一问。”
景尔美一听,面色大变,十分惶恐,不停地向着许格非,连连躬身惶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许格非却然一笑道:“单姑婆年逾七旬,本来就是前辈,景武师不必自责。”
全厅众人一听,俱都暗赞许格非的容人宏量。
许格非一面请丁倩文三人入席,一面介绍给全厅数十壮汉认识。
中央一桌上,仅有江中照一人恭陪,以便许格非有话垂询。
相互敬酒完毕,魏小莹首先焦急地问:“许少侠,可曾问出我爹的下落消息?”
许格非噢了一声,抱歉地道:“这个事还没有来及问江总武师。”
魏小莹一听,立即转首去看江中照。
江中照早知魏小莹的来意,是以,急忙欠身谦声道:“回禀魏姑娘,令尊大人魏老谷主,确曾前来此地。”
魏小莹听得目光一亮,不由急切地问:“那么现在呢?”
江中照歉声道:“但是,当天到达,尚未天黑便奉命送往别的地方去了。”
魏小莹不由焦急地问:“可知送往何处?”
江中照歉然一笑道:“过时待小的查过负责前去的武师,才知道送到何处去了。”
魏小莹不由焦急地要求道:“江总武师,一切拜托你了。”
江中照赶紧欠身道:“这是小的份内之事,理当尽力。”
丁倩文趁机关切地问:“请问江总武师,可有家父的消息?”
江中照见问,立即反问道:“丁姑娘问的可是丁大侠?”
丁倩文忙不迭地连连颔首道:“是的,是的,可是也送来了此地。”
江中照微-摇头道:“没有,不过,我们只听到令尊丁大侠的死亡消息。”
丁倩文一听,面色大变,月兑口惊啊,立即目旋泪光,哭声问:“我爹真的死啦?”
江中照被问得一愣,道:“怎么?丁姑娘到现在还没听说令尊大人被分尸的事呀?”
许格非立即似有所悟地问:“江总武师是指的去年夏天的事。”
江中照立即正色道:“是呀,听说是暗探西北总分舵时……”
许格非未待对方话完,已挥手阻止道:“这中间另有蹊跷,我们都深信丁大侠现在仍在人世。”
江中照赶紧恭声应是道:“是的,如果想确实知道丁大侠现在的修身之地,最好问一问前去送人的廖武师。”
许格非立即噢了一声问;“这位廖武师现在何处?”
江中照恭声道:“他奉命出去巡看海边九个监视哨,大概快回来了。”
许格非听得剑眉一蹙道:“什么?九个监视哨?”
江中照恭声道:“是的,沿海共有九个监视哨,主要任务是监视三尖岛上的人犯冒死潜逃,其次才是注意前来海边的可疑人物。”
单姑婆立即接口道:“这么说,我们也是你们发现的可疑人物了?”
江中照被问得满面通红,赶紧不安地道:“小的们都是奉命行事……”
许格非立即宽慰地道:“这不怪你们,你们都没错。”
全厅数十武师,俱都默默饮酒,个个屏息静听,这时一听许格非的宽勉话,不由彼此对看一眼,暗中竖竖大拇指头。单姑婆为人狡黠,老谋深算,故意望着江中照,诘问道:“咱们少主人,武功高绝,鲜有敌手,是咱们天王亲自教的衣钵传人,继承旗剑,统领总舵,难道你们一点也没听说?”
江中照一听,立即诚惶诚恐地道:“小的们当然知道,而且也曾向九指豺人进言,可是,他一心想除掉咱们少主人取而代之,妄想独揽大权。”
说此一顿,突然叹了口气,继续道:“唉,说来都是尧恨天……”
单姑婆听得目光一亮,月兑口急声问:“尧恨天怎样了?”
江中照正色道:“他还好好地活在三尖岛上呀!”
丁倩文、魏小莹以及单姑婆三人,听得精神一振,同时兴奋地望着许格非,月兑口急声道:
“尧恨天那老贼果然在三尖岛上。”
许格非立即颔首道:“方才九指豺人已向我谈过了。”
江中照则继续道:“尧恨天前来此地,并没有说是他杀了长春仙姑……”
单姑婆立即道:“他说是我,是不是?”
江中照颔首道:“是的,他说是你单姑婆,谋财害主,趁机杀了长春仙姑。”
单姑婆立即愤声道:“他尧恨天的武功并不比我老婆子低,他为什么不替他的老相好报仇?”
江中照正色道:“这话九指豺人也问他啦。”
单姑婆沉声问:“他怎么说?”
江中照道:“尧恨天说,因为有咱们少主人和你在一起,他自知不是对手,所以才逃到此地来躲避。”
丁倩文关切地问:“他可曾说出他为什么要逃避许少侠?”
江中照摇首道:“没有。直到方才少主人前来,才知道他身获奇宝,并抢了长春仙姑应该保有的一份……”
话未说完,丁倩文、魏小莹以及单姑婆三人已同时惊异地问:“什么?奇宝……”
许格非怕单姑婆三人说露了马脚,赶紧正色插言道:“就是我说的那四种奇药。”
单姑婆三人一听,立即会意地哦了一声。
魏小莹则不解地问:“九指豺人干嘛把尧恨天也送到三尖岛上去呢?”
江中照正色道:“那是尧恨天自己要求的,走时并说,只要九指豺人制服了少主人,他尧恨天立即代他出面,拥立他接替天王的宝座。”
单姑婆立即不解地问:“尧恨天就没有警告九指豺人,咱们少主人的武功奇高吗?”
江中照正色道:“他要这么说,九指豺人还敢向咱们少主人下手吗?”
单姑婆噢了一声道:“尧恨天那老贼怎么说?”
江中照道:“尧恨天说九指豺人才是天王的传人,继承人,九指豺人是大师兄,武功当然要高出少主人多多,九指豺人也就相信了。”
单姑婆接口道:“可也就把命送了。”
江中照微一颔首,没有接腔,显然是不便说什么,仅应了声是。
许格非这时才关切地问;“岛上现在还困着哪些人?”
江中照见问,突然神情迟疑,面现难迫,似是不敢直说。
许格非立即宽慰地道:“你尽说无妨,我方才曾说过,这完全是间接传达令谕的错误,即使有错,也不能罪怪你们。”
江中照一听,神色才变缓和,但仍不安地道:“反正送至岛上的,无一幸活。”
丁倩文三人一听,不自觉地月兑口发出一声惊啊,俱都呆了。
单姑婆首先关切地问:“那么尧恨天呢?”
江中照道:“方才已报告少主人了,刚刚送食物上去,他死不了。”
许格非镇定地一挥手道:“附近的小渔村上,还有哪些人是强迫做事的侠义道人?”
江中照立即道:“尚有十数人。”
许格非立即道:“现在就派人通知他们,并发给他们一些银子,立刻离开此地,转回原籍去。”
江中照听得一愣,但却为难地问:“小的们对他们怎么说呢?”
单姑婆立即正色道:“当然告诉他们是咱们少主人的意思了。”
江中照立即恭声应是,起身走向就近一桌上的一大汉身前。
单姑婆趁机望着许格非,提醒道:“趁尧恨天还活着,少主人还是尽快登岛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许格非目的在先稳住这些亡命之徒,这时一听,立即会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魏小莹却焦急地道:“最好能先问出那位廖武师何时回来,到底将我爹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许格非当然了解魏小莹这时的心情,是以颔首道:“少时江武师过来由我来问。”
丁倩文也不禁黯然道:“看来我父亲恐怕真的……”
许格非立即挥手宽慰地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信两位世伯一定尚在人间,稍时那位廖武师回来,也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话未说完,江中照已恭谨地走了回来,同时恭声道:“回禀少主人,属下已照您的意思吩咐下去了。”
许格非立即颔首赞好,并关切地问:“江总武师可知各分舵送来的人,何以有的留在此地,何以有的立即转走?”
江中照一听,不禁惊异地问:“少主人,这是天王的上谕,怎么……少主人不知?”
单姑婆赶紧沉声道:“这完全是有人假借天王之意,如果天王有所交代,少主人还会马上命你派人将那些被困的人放掉吗?”
江中照似乎深觉有理,忙不迭地连声应是。
许格非觉得单姑婆回答的很得体,是以,也关切地问:“这件事可能与九指豺人有关,平素九指豺人是怎么对你们说的?”
江中照急忙道;“据九指豺人说,功力愈深厚的愈火速转运。”
许格非听得剑眉一蹙,同时嗅了一声,久久才迟疑地问:“九指豺人说这是天王的意思?”
江中照立即颔首道:“是的,而且是天王的面谕。”
许格非听得心头一震,不由关切地问:“你说天王曾经亲自来过此地?”
江中照毫不迟疑地颔首道:“是的。”
许格非更加关切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中照略微想了想道:“大概是前年的夏天末季或秋天吧!”
许格非听得剑眉一蹙,神色突然迷惑。
因为那时正是他被屠龙天王劫往泰山丈人峰的时候,那时的屠龙天王,似乎不可能前来狼沙。
心念间,丁倩文已插言问:“当时天王前来时,江总武师可曾亲自看见?”
江中照凝重地颔首道:“有一次小的曾亲眼看见,就在后院的阁楼上。”
许格非听得心头一震,不自觉地急声问:“那是什么时候?”
江中照道:“就是前年夏末秋初的时候。”
许格非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与他有关连,是以,关切地问:“当时的天王衣着?”
江中照为了表示他的确曾看到当时的屠龙天王,立即压低声音,恭谨地道:“天王当时头罩金红软盔,着乌金闪闪的宽大披风,独睛如灯,走路时有咚咚声,嗓音有些沙哑……”
话未说完,许格非已悄悄挥手,颔首道:“那就是了。”
单姑婆却不解地问:“天王前来找九指豺人,怎会让你在场呢?”
江中照立即道:“当时小的正和九指豺人在阁上议论事情,后窗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接着天王就纵进来了。”
一面听一面沉思的许格非则自语似地道:“一定事情紧急,否则,天王是不会这样莽撞的。”
江中照急忙颔首道:“少主人猜对了,当时天王一进阁楼,立即望着慌张下跪的九指豺人怒喝道,叫他滚出去,小的当时磕了个头就跑出来了,事后才知道是咱们天王。”
单姑婆风趣地道:“这下你江总武师总算没有白活,不但见过咱们天王,还挨过咱们天王的臭骂,真不简单……”
江中照一听,多少带点自得的嘿嘿笑了两声。
魏小莹却关切地问:“事后九指豺人怎么说?”
江中照道:“当时没有多久九指豺人便气急败坏地来找小的,并对小的说,天王命令,马上把功力深厚的人给他送去。”
许格非听得心头一震,不自觉地问:“送到什么地方去?”
江中照摇头道:“这一点九指豺人当时没有说。”
魏小莹突然似有所悟地急声道:“当时可是恰巧我爹来了?”
江中照道:“不,是第二天的中午,九指豺人正感无法复命,坐立不安时候,令尊大人魏老谷主就……”
魏小莹一听,不由焦急地哭声道:“我爹的运气怎么这样不好,偏偏那个时候到,现在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中央上坐的许格非,这时却木然地坐在上座上,愣愣地望着厅外的蓝天,因为,他已知道了魏老谷主被送往何处了,而且,很可能早巳离开了人间。
魏小莹见许格非一言不发,尽望着厅外天空发愣,不由又生气又焦急地哭声问:“许哥哥,你是跟着天王学过艺的人,你总该知道天王的修身之地在哪儿呀?”
许格非听得悚然一惊,他更惊于魏小莹的那声亲密称呼许哥哥。因为,他对魏小莹的这声亲密称呼不但感到陌生,同时更感到惶惧。他知道,而丁倩文也知道,这显然是魏小莹早巳蕴藏在心中而久欲称呼而又强抑在心头一直未敢呼出的称呼。
魏小莹一声许哥哥呼出口,当时虽未觉得,但等把话说完,已经知道挽救不及了。她已知道,许格非的母亲李云姬曾给尧庭苇留有遗嘱的事,她也清楚丁倩文为什么一直不称呼许格非弟弟。
但是,这时由于内心的无防备,也就不自觉地月兑口称呼出来了。
魏小莹虽然觉得娇靥发烧,芳心怦跳,但老爹爹的生死下落仍极重要,是以,不自觉地再度催促道:“你说呀,你可曾见到过我爹?”
许格非虽然断定魏老谷主可能被送往了泰山,但那也只是他的假定,也许屠龙老魔栖身的地方并不止泰山一处。
因而,急忙一定心神,含糊地道:“小弟学艺之处,仅是一个绝峰上的山洞,里面并无别室,小弟当时也未见有任何人登峰前去探望天王,我想……”
魏小莹见许格非一口一个小弟,心中既伤心又生气,只得沉声问:“你想什么?可是以为我爹可能被送往了别处?”
许格非急忙颔首道:“小弟正是这个意思。”
丁倩文则既迷惑又不解地问:“说也奇怪,天王为什么急切需要功力深厚的人前去,要了去作什么呢?”
许格非落寞地道:“这问题只有天王一个人知道了。”
江中照黯然道:“可是,天王已经仙逝归山,这个问题很可能永久是个谜了。”
单姑婆一听,趁机拉开话题问:“对了,天王仙逝,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四个总舵上的人,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听人说过呢?”
江中照毫不迟疑地道:“这是我们员外爷……不,这是九指豺人亲口对我们说的呀!”
许格非噢了一声问:“他是怎么说的?”
江中照恭声道:“早在一年多前,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对属下说,天王已经去世了。”
许格非继续关切地问:“他可曾说这消息是谁告诉他的?”
江中照摇头道:“没有,不过,他提到了少主人您。”
许格非再度噢了一声,惊异地问:“他怎么说?”
江中照道:“他说天王又收了一个徒弟,名叫许格非,同时,他尚不停地冷冷笑着说,他总有一天要把少主人除去……”
话未说完,一个渔夫装束的壮汉已由厅外匆匆地走进来。
但是,走到距席前不远,又神情焦急,踌躇不安地站住了。
许格非一看,立即和声问:“你有什么事吗?”
如此一问,江中照以及全厅所有的人,俱都转首向那人看去。
只见那人欲言又止地道:“小的想请总武师谈一句话。”
许格非立即向着江中照抬臂,示意他可以离席前去。
江中照恭应了个是,起身向那人走去。
但是,那人非但没有前迎,反而也向厅口走去。
许格非看得剑眉一蹙,不由暗自担心,他深怕三尖岛上的尧恨天被人乘隙救走了。
细看双双走向厅口的江中照和前来报告的那人,一人神情迷惑,一人面现紧张。
只见两人悄声谈论了两句,江中照已面色一变,顿时愣住了那儿。
许格非看得心头一震,正待起身过去诘问,蓦见江中照定一定心神,宽慰地拍了拍那人的肩头,挥手把那人遣走了。
只见江中照一俟那人走下厅阶,立即面向他许格非,抱拳躬身道:“请少主人移一步说话。”
许格非一听,心情更加不安,但已本能地起身向江中照急步走去。
微躬上身站立的江中照,一俟许格非走至近前,立即压低声音,恭声道:“回禀少主人,您在小酒铺门前掌毙的那人,就是出外办事赶回来的廖武师。”
许格非早在听到小酒铺门前时,便知不妙,这时一听那人就是廖武师,心头一震,月兑口惊啊,顿时愣了。
只听江中照继续低声道:“属下知道魏姑娘急切想知道魏老谷主前年送往何处。”
许格非急忙一定心神,立即嘉许地拍了拍江中照的肩头,同时赞许声道:“你的处置很得体,九指豺人不愧任你为他的总武师,我将继续任命你为此地的总武师兼负责人。”
江中照一听,惊喜欲狂,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这会是事实,是以,慌得急忙深躬一揖,忙不迭地连声激动地道:“多谢少主人提携,多谢少主人栽培。”
许格非也急忙道:“不必如此,只要你严守纪律,认真作事,就是总分舵主也有你的份。”
江中照一听,简直有一夜巨富,一步登天之感,一迭声地恭声应是。
许格非觉得这是催促登岛最好的机会,因而正色道:“现在我马上前去三尖岛,也趁机对单姑婆她们三人说岛上有异样,深怕尧恨天闻风逃走,必须马上登岛,以防有变。”
江中照一听,却立即面现难色道:“少主人,登上三尖岛……”
许格非立即问:“怎么,还有什么困难吗?”
江中照为难地道:“困难虽然没有,应该准备的事项却很多,据卑职的经验,要想起程前去,至少还得个把时辰之后。”
许格非一听,立即颔首吩咐道:“好,你先派人去准备,有话当着丁姑娘她们三人讲,大家也好有个商量。”
江中照恭声应了个是,一俟许格非转身走向席前,立即向就近一桌上的七八个壮汉走去。
许格非走回席前坐好,丁倩文三人几乎是同时惊异而迷惑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格非只得含糊地道:“方才监视哨传来消息说,三尖岛上有异样,我已命江总武师去准备前去登岛察看的事情去了。”
魏小莹却惊异地问:“许哥哥,你是说,岛上的尧恨天已经知道九指豺人被杀了?”
许格非剑眉一蹙,故作迟疑地道:“这很难说,所以我也趁机决定马上登岛。”
丁倩文见魏小莹依然继续称呼许格非许哥哥,知道她是不会改口再称呼许少侠了。
为了怕魏小莹争宠占先,不得不微红着娇靥,也关切地道:“许弟弟,既然现在渡海方便,我看,我们三人也一同跟你前去,到时候也有个照应。”
单姑婆看出魏小莹和丁倩文都抢先争宠,立即也风趣地笑着道:“丁姑娘说得是,少主人你也就别再坚持啦,要不,你前脚走了,两位姑娘后脚又跟了去,说来说去,还不是放不下心……”
话未说完,丁倩文和魏小莹的娇靥都红了。
恰巧,江中照这时也匆匆地走回来。
江中照先躬身报告道:“回禀少主人,属下已遵谕吩咐下去了。”
许格非趁机关切地问:“江总武师,你看丁姑娘三位一块同我前去,可有困难?”
江中照立即道:“属下已准备了丁姑娘三位的渡筏,困难是在岛上,而不是在海上。”
丁倩文抢先关切地问;“你是说,我们在海上行进,无惧海中的狼沙和沙中的剥皮虫?”
江中照立即道:“丁姑娘有所不知,听谓狼沙险恶是对一般尖底船或半平底船,而我们现在用的是特别制的桐布平板筏……”
话未说完,丁倩文已恍然大悟的地道:“对了,家父以前也曾对我说过,防止剥皮虫的方法之一,就是穿桐油浸过的布衣,剥皮虫就不敢接近了。”
江中照同意地颔首道:“不错,我们不但用桐油布平板筏,而且在筏的四周悬上烟草袋,这样我们坐在筏上,不但不用穿油套,嘴前也不用悬烟草了。”
单姑婆年龄较长,考虑周到,因而忧虑地道:“好虽然好,可是,万一风浪大翻了木筏,那可怎么办?”
江中照一笑道:“由海岸到三尖岛,最多不过里把路,就是天气有变化,也不会刹那间狂风大作,暴雨骤临,再说,我们总要找个天晴日和,风平浪静的时候前去。”
说此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厅外蓝天,继续道:“就像今天,就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许格非急忙关切地问:“你说岛上有困难,岛上有什么困难?”
江中照见问,脸上笑意顿敛,立即面现难色地问:“不知少主人对易经八卦,五行生克之理……”
单姑婆听得神色一惊,月兑口急声问:“怎么,上面还布有什么阵势呀?”
江中照迟疑地摇头道:“有没有波折也不知道,但是每次送人前去时,九指豺人都不准小的们进入岛上林内。”
许格非噢了一声问:“怎么?岛上的林阵竟是九指豺人布的呀?”
江中照急忙道:“当然不是,也许是天王当年布的,因为现在岛上的树木已经相当粗大了。”
丁倩文关切地问:“江总武师是根据什么知道三尖岛上布有阵势?”
江中照道:“因为九指豺人每次都警告我们不可进入,进入后会迷失在里面出不来……”
丁倩文想到了西北山区的九曲谷,因而淡然一笑道:“走不出来,未必就布有阵势。”
但是,许格非却凝重地道:“很可能布有奇阵,我想天王有许多年绝迹江湖,可能就息隐在这座三尖岛上潜修。”
江中照急忙道:“属下也曾这样揣测过?”
丁倩文和魏小莹则同时焦急地道;“我们两人都不谙八卦五行生克治化之理,这得找一个内行的人陪你前去呀!”
许格非摇头道:“不用了,我小时候先母曾经要我在这方面下过一番工夫,我去时如果谨慎前进,小心判断,也许会看出一些端倪来。”
单姑婆则忧虑地道:“万一少主人进入后,突然遇到了被困在林阵内的人……”
话未说完,江中照已再度一笑道:“那样的事恐怕极少。”
单姑婆立即不高兴地问:“你凭什么把话说得这么有把握?”
江中照惧于单姑婆是许格非的侍随人员,加之她年事高,武功又惊人,虽然心里不高兴,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是以,强自一笑道:“据说岛上除了有一处甘泉外,别无可食之物。”
单姑婆立即问:“树根树皮不可食?”
江中照一笑道:“当然可以充饥,但不能长久。”
单姑婆正色道:“那也未必,功力高绝的异人,仅食些野果泉水即可活逾百岁。”
许格非见单姑婆又犯了老脾气,急忙浑了个宽慰手势,肃容道,“江总武师说得极是,而你说的也有道理,到时候我提高警惕就是。”
江中照见许格非并不偏袒单姑婆,心里很高兴,因而恭声道:“小的已命他们先准备三天的食粮饮水和炊具带在平筏上,万一有所变故,不必马上放筏回来。”
许格非赶紧赞声道:“你设想的十分别到。”
说话之间,午饭已经吃完,但坐在其他桌上的数十武师,俱都静静地坐在原位,竟没有一人敢随意走动。
就在这时,一个渔民装束的武师已由厅外匆匆地走进来。
江中照一见,立即望着许格非,恭声道:“这位是孙武师,板筏可能准备好了。”
许格非愉快地哦了一声道:“这么快?”
话声甫落,那位孙武师已到了近前,立即向着许格非,抱拳恭声道:“少主人可以前去了。”
许格非颔首赞好,立即站起身来。
全厅人众一见,也纷纷由座位上站起来。
江中照立即朗声道:“本人恭陪少主人前去三尖岛,诸位可在宅内等候,任何人不得外出游荡,少主人有命,违者重处,听到了没有?”
话声甫落,全厅暴起一声听到了。
江中照一听,立即向着许格非躬身肃手,并说了声请。
许格非先向全厅数十武师含笑领首,这才和丁倩文、魏小莹,以及单姑婆三人,径向厅外走去。
江中照和前来相请的孙武师,两人则恭谨地跟在身后。
一出厅门口,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移动坐凳走步声。
许格非回头一看,发现数十武师正纷纷离开座位跟在身后,是以,立即面向江中照,吩咐道:“请大家止步免送。”
江中照恭声应是,立即回身吩咐道:“少主人吩咐,诸位留步。”
话声甫落,立即暴起一声欢喏:“恭送少主人。”
许格非就在阶口回身挥手,含笑颔首。
于是,就在数十武师的目送下,穿过屏廊,匆匆走出院门外。
这时已是未中时刻,天气依然晴朗,风和日丽,正是渡海的好时候。
走出镇来一看,发现海上碧波平静,无浪无风,但海边沙滩上,非但没有船影,连个人影也没有。
单姑婆无不迷惑地问:“江总武师,船呢?”
江中照赶紧道:“板筏和人员都在小卿村准备,那里不但距三尖岛最近,而且海中狼沙间的海流水道也较宽,较顺利。”
许格非见前看数里仍未见船影人影,因而催促道:“那就请江总武师在前带路吧。”
江中照和孙武师一听,恭声应了个是,展开身法,直向正北如飞驰去。
许格非四人也立即起步,保持六七丈的距离跟进。
前进不足十丈,单姑婆突然咦了一声道:“说也奇怪,怎的在九指豺人的宅第里待那么久,为什么连个女人影子也没看到,他们不用侍女呀?”
丁倩文也迷惑地道:“是呀,我也正为此觉得奇怪呢。”
魏小莹则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那位廖武师赶快回来,尽快知道我爹的下落。”
如此一说,许格非的心头就像突然压上一块大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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