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双层官舫中扬起惨叫,十分刺耳,分明是派去的人被蒋淡如制住,加以严厉手法,果然,只听蒋淡如沉声道:
“好大胆的狗头,竟敢对我及三位公子都下毒手?是谁差遣你们来的?
快说!”
一个挣扎的颤抖的声音叫道:“是史庄主咱们不知是匡总管,饶恕则个”
蒋淡如“哼”了一声,“岂有此理”
猛扬声,叫道:“请史庄主出面答话!”
人已现身在画舫之顶,果然是“锦绣别墅”的匡叫管。
紧随着史钊坐船的另外二艘船上的人,纷纷惊讶,鼓噪起来。
那因为,他们都是“锦绣别墅”中人,平时,除了听东方青白的话外,只有这位匡总管和南宫秀可以指挥他们,其他的人,都不会卖帐。
他们突然看到匡总管现身,大出意外,所以马上乱了。当然,都不知道匡总管就是“不知先生”蒋淡如。
史钊因为等待惊天动地的爆炸,心急如焚,半晌,还不见动静,口中忙作讶声道:
“是匡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完全是误会”
“误会?”蒋淡如截口冷笑道:
“史庄主,未免太狠了些,想把别人炸得尸骨无存,还可说,为何连我也不放过”
史钊暗惊道:“果然都被他料中了”口中忙接腔道:“全是误会,匡兄,你和三位公子在一起?为何也不打个招呼?”
蒋淡如笑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奉东翁之命、此行十分秘密”
话声未了,史钊刚瞥见左手江面冒出一个人头,正是史家钺,他刚低声喝问:
“怎么了?”
史家钺摔了一下头,抹了一把水,惶声道:“爹快下水!有个丫头”
猛的一头钻入水中,只留下一个急旋。
同时,水面起了两道“水线。”
史钊立时知道水中有人向乃子攻击,乃子只顾逃命,不暇多说,心中刚一动,船底已起了一阵簌簌的细微的声息。
他大骇之下,猛挥手,喝叫:“大家下水!璇儿,快下水”
他已在话声中,窜起二丈多高,再以“鱼鹰入水”式,射入江面。
轰!轰!轰!轰!
巨响震耳,照眼血红,先是伍震东等的坐船红光一冒,黑烟冲天,随着爆炸声音,混着几声惨叫,船板纷飞四射,涌起大片如山的惊涛。
接着,史钊的坐船和另外二艘快船也是惊天响处,碎木纷飞,三堆骇浪,在船上的人,虽然纷纷跳水,有几个迟了一步的,被炸得骨肉四射。
目震心悬中,扬起傅震宇与连城壁的大呼:“光华!”“老二!”
同是关心的呼唤。
只听一声:“我不妨事!”是林光华。
一声哈哈大笑:“咱是稳坐钓鱼台,黄鹤楼上看翻船啦。”是尉迟玉的声音。
果然,独有那艘坐船虽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甚烈,并未爆炸。
“独眼龙”涂镇江坐的那艘船也安然无恙。
在水中的傅震宇与连城壁可吓出一身冷汗,他二人先后下水,只以为是有人想沉船,在船底异鬼而已,未料到竟是这种“绝户计”,如果他们都在船上的话,则这一炸之下,真是不堪设想。
“阿璇!阿璇”是史钊在惊涛山立中嘶声呼叫着:十分凄厉。
傅震宇暗道:“这老贼,自作自受,他以为史姑娘还在后舱香梦正酣哩,就先让他急急,尝尝害人的滋味也好!”
史钊果然关心爱女,不住的呼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爹!”史家钺又由水中冒出头来,叫道:
“有个丫头捣鬼!水底功夫很利害!爹得小心下面”
说着,又一头栽入水中。
原来,“南船北马”,史钊身为“南庄”主人,从小狎弄波涛,水性当然好,一听儿子示警,立时明白,有位水性极好的女人在水底破坏了他的陰谋,他派下水去炸船的人,一定是先后被这个“丫头”干掉了,反而把特制的雷管与药移到他的坐船之下,变成作法自毙
他心念爱女生死,又要准备应付蒋淡如,再听到傅震宇等先后发话,分明所谋成空,可能反而白送了爱女一命,他再深沉,也惊魂出窍六神无主了。
他刚有戒意,猛觉水底有人冲到。
他忙双臂分水,一式“鱼跳”,想避开来势,弄清敌友再说不料,上身刚窜出几尺,猛觉左脚胫被人抓住!
接着,“足三里”、“阳陵泉”、“绝骨”三处左腿的要袕一麻,使他立时月兑了力。
史钊转身都来不及,已被人拖入水底,吐鲁鲁地灌了一肚子的水,失去了知觉。
这时,江面上尽是人头,都是“锦绣别墅”中人,有不少是北方旱黄牛,直浸得翻白眼,乱拍着水,由一些水性好的抓住,在水中挣命。
连城壁一跃上船,左手还抓着一人,正是史家镇,放声大笑道:
“雕虫小技,也敢在路们面前卖弄,姓史的老贼,快出头吧,你的儿子,若不是咱手下留情,早已喂了王八了!”
连城壁大约不知史钊已被人由水底抓走,还当作他潜入水中,所以发话恐吓。
傅震宇却另有看法,他因匡总管会在此地现象,且带着东方兄弟,再联想到史家姑娘,凑在一起,他认为其中必有文章。
他立即向连城壁传声道:“连兄,注意那个姓匡的,他来得蹊跷,且看他如何说?”人已由江中跃入中舱。
连城壁一怔,他马上向那艘双层画舫看去,一面传音问傅震宇,道:“傅兄有何发现?”
傅震宇低声道:“还不能确定,我想必有下文,我们还是少说,多看为是?”
连城壁默然不语。
傅震宇抹了头面,匆匆走到船头,迅速地解开缆绳,一面沉声喝道:“各位,发批上来!”
一面抛出缆绳,在江水中挣扎的人,纷纷抢着伸手戮援。
傅震宇喝道:“请一位朋友抓住绳头,一个一个的攀上来。”
那班黑道人物,已是心胆皆寒,只顾逃命,争着攀绳上船,不但凶威尽敛,对傅震宇等也忘了敌意,个个像落水狗似的爬上船来。
那艘双层画舫竟在起锚转舵了。
连城壁挥手扬声,叫道:“匡总管,请过一谈。”
匡总管已经隐入舱中,闻言,在舱中探出上半身,向这边抱拳道:“姓史的居心不正,我不过提醒各位一声,行程匆促,一同在扬州见如何?”
傅震宇扬声笑道:“多谢阁下提醒,容我等过船致谢如何?”
“不必了!”匡总管拱手道:“急务在身,不能耽搁,扬州再谈。”
人已隐入舱中。
连城壁轩眉变色,刚要再作表示,傅震宇笑道:
“如此,阁下请吧,江都再晤。”
又举手道:“开船!”
连城壁讶然道:“傅兄,他们连自己人也不顾了?就这样一走了事?岂有此理?”
傅震宇笑道:“连兄,等下再奉告此中道理。”
连城壁默然沉思。
傅震宇凭一根缆绳,迅速地把几十个“锦绣别墅”中的黑道人物援助上船,个个水淋淋的,向傅震宇等拱手称谢,好不尴尬。
傅震宇讶声道:“你们的南宫师爷和史庄主呢?还有”
那些人一愕,面面相觑。
猛听江中厉声叫道:“姓连的,请别为难我的弟弟,我自有一番谢意。”
竟是史家钺,在五六丈外的江面上探出半身,踏着水,向船上的群雄叫道:“各位,姓匡的和安家两个丫头先劫持了东方兄弟,刚才又在水里
暗算了家父和南宫师爷,姓匡的心虚图逃,各位务必合力截住,才对得住东方伯父。”
他这么一说,船上的“锦乡别墅”中人都骇然相顾,惊疑不定。
因为,太突兀了,信鸽传书的内容,除了史钊与南宫秀和史家兄弟外,他们全不知道,而匡总管是东方青白的亲信,大家怎会相信史家钺的话?
但是,匡总管突然现身这里,又置大家于不顾,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又有可疑。
眼看双层书舫已经掉头顺流而下,转眼间,已经在几十丈外,史家钺喘声大呼:“各位,如不相信,不妨先截住他,查看一下家父与南宫师爷在否?
如果我有虚言,听凭各位处置好了厂!”群雄有点相信了,有人喝道:“史少庄主,我们先问你,你的爹为何乱下手?连自家人都在加害?”
史家钺极声叫道:“各位,都是误会,请先截住姓匡的再说!你们不是看到曾经有信鸽传书么?就是我东方伯父把姓匡的劫走三位东方兄弟的事告诉家父与南宫师爷!”
连城壁忍不住截口道:“真的?有这种事?”
史家钺忙道:“千真万确的,连少侠,家父即使有千错万错,没有比姓匡的万恶,请先截住他,我父子再向你请罪”
连城壁向傅震宇问道“傅兄,你看”
傅震宇反问“锦绣别墅”中的环扫一眼,道:“各位朋友,有何高见?”
群雄尴尬地互看一眼,有人拱手道:“请四位小侠卓裁。”
傅震宇道:“东方青白待你如何。”
群雄几乎同声道:“还不错!”
“既然如此!”傅震宇一摆手道:“请各位加把劲,冲上去!”又向史家钺招手道:“请阁下上来再谈。”
史家钺应声疾游过来。
群雄纷纷暴喏着答应,一齐动手,人多手众,二艘快船,立即下驶如箭。
在傅震宇示意之下,连城壁又把灌了一肚子的水,被他制住袕道的史家镇用推拿之法,放了水,苏醒过来。
喘息刚定的史家钺竟流下泪来,向傅震宇与边城壁躬身致谢,哽不成声地:
“我兄弟实该死,家父不明是非,几乎害死自己一家人,舍姊大约已经遇难”
兄弟相对,竟抱头痛哭起来。
尉迟玉不耐地道: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
傅震宇却不是这种看法,想法,他想到“江南四公子”原来不过如此,未免为之感慨横生,像东方兄弟和眼前的史家兄弟,出自豪门巨富,也都有小聪明,资质也不错,可是,月兑不了膏梁子弟的虚骄,狂妄,自大的恶习,平时,无往不利,少年得志,为所欲为,便以为了不起,更不知天下之大,唯我独尊,颐指气使惯了,卒至互相标榜,狼狈为奸,可是,经不起严格考验,在狂风暴雨前,他们就显出原形来了”
又想:如果能够利用这种危疑震撼时机,对史家兄弟有所帮助,给他们真挚的友谊,使他们有所启发,也不失为好事!
当下,忙含笑止住尉迟玉的话,接口道:
“二位贤昆仲,此时冷静第一,令姊无恙,可以放心了”
史家兄弟矍然拭泪,同声问:“傅少侠,你怎知舍妹”
傅震宇截口道:“我决无虚言,等下自知,倒是请二位先说说姓匡的如何?令尊真的已落在他们手上?请据实相告,我们才好决定如何对付!”
史家钺慨然道:
“说来,原是我父子不对,敢不告实”
于是,他把乃父如何企图炸船,沉金,以及“锦绣别墅”的三次信鸽传书怎样,扼要述说,听得连城壁与尉迟玉,林光华三人勃然大怒,群雄也为之叫骂不已。
只有傅震宇平静如水地神色不动,直等史家钺说完了,一拉乃弟,要下跪请罪,才含笑伸手,按着他兄弟的肩头,正色道:
“贤昆仲不愧血性男儿,勇于认错,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改过则无罪,不必拘于世俗,我们自当尽力营救令尊”
一顿,诚恳地续道:
“姓匡的既是‘不知先生’蒋淡如,此人之智可怕,既有预谋,我们未必能够追截得上,只有尽人事了,二位更要沉着些。”
史家兄弟大为感动,同声谢教。
在群雄一齐动手之下,船如奔马,岂有追不上之理?可是,就在这几段话间,本来只相距的几十丈,百十丈的双层画舫已快在黑沉沉的夜影中消失,只见一个黑点在模糊视界的远处”
连城壁手搭凉蓬,望了一会,月兑口道:
“岂有此理!世上那有这中邪门的事?”
群雄也都在发怔。
傅震宇平静地道:“各位,没有什么奇怪,并不是他们舵摇橹的比我们的高明,而是那艘船必有特殊装置”
连城壁讶声接口道:
“傅兄,你是说姓匡的不,姓蒋的那只船上有机枢之类装置?”
“当然。”傅震宇点头道:“这是眼前的事实,否则,在各位朋友的合力行船之下,早就追上了。”
“傅兄!”尉迟玉叫道:“你为何不早说?”
傅震宇笑了,目注尉迟玉道:“尉迟兄,我也是刚刚想到。”
“你根据什么呢?”尉迟玉瞪了眼。
连城壁轻喝道:“老二,好好的向傅兄虚心救教。”
傅震宇平静地道:“一是眼前的事实,有目共睹,另一个原因,是我突然想起了安家姐妹到‘锦绣别墅’时,不是坐了一辆自备马夫么?”
“对!”尉迟玉道:“傅兄,这和马车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傅震宇仰面道:“因为那辆马车是特制的,有机关。”
“什么机关?”连城壁接口道:“傅兄怎样发现的?”
傅震宇苦笑道:“我不是曾经藉口外出,在门外逗留了一会么?就在那时发现的!”
连城壁“呀”了一声,道:“傅兄,你真是有心人,明察秋毫,再听史兄一说,那安家姐妹,分明是有计划的进入‘锦乡别墅’的,还和姓蒋的有所勾结。”
“是么?”傅震宇道:“所以,天下事没有什么奇妙,只由正面,侧面,反而去分析清楚,就十离九了。”
尉迟玉道:
“这么说,那两个丫头,一齐也在那艘船上了?”
“多此一问。”连城壁道:“老二,她二人既是和姓蒋的勾结,当然会在一起的,何况,没听史兄说在水底弄鬼的,就是一个丫头么?”
尉迟玉道:“咱明白了,那辆马车有机关,这艘船当然也是有鬼把戏的,就这样被他们溜掉,好不急煞人。”
说罢,猛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