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场大火,烈焰腾空,火舌高卷入云,熊熊火光,映得每人脸上通红,就连天上云空,也被映得赤红如霞,霹霹拍拍燃烧之声,更是响彻云霄,震惊四野。
先前只是东南方起火,场中众人都尚未能保持镇静,如今四周起火,而且首尾相妆,自不免人人心惊,个个胆寒,都觉自己难以幸免,所以场中秩序顿时大乱,就连十绝阵也几乎停顿下来。
但天龙教人的纪律,当真森严很,场中秩序虽乱,可是在未得到虬髯苍龙鲍金城下令之前,谁也不敢自行逃生。
火势进展真快,眨眼之间,四周火势就向这回马坡的中心烧来,简直是因风渐长,随势蔓延,无法阻遏。
此时四更将尽,五更稍头,晨风呼啸,火随风势,风助火威,益发烧得更快更大了。
火势渐渐逼近,每个人都感到闷热难当,正在大家惊恐之际,忽闻火墙这外却有人哈哈笑道:“师弟,鲁南之狼司徒兄弟,想的这人办法,当真不错,哈哈,最好能将这些人一火烧绝,尸骨无存。”
黄琦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华山二怪中的泄机禅师,不禁冷哼一声,暗道:“这分明是你老怪自己出的主意,却要推在三狼身上,哼!这家伙当真是坏。”
但闻千手羽士说道:“师兄,那两个女圭女圭也被这样烧死我真觉得可惜。”
泄机禅师接口笑道:“嘿,赤手闯恶阵,单剑斗苍龙,师弟,刚才你没看到,那两个女圭女圭儿,该是好蛮的打法啊……”声音愈走愈远,许是两怪又到别处放火去了。
火势愈来愈紧,众人活动的范围也渐渐缩小,若不趁早冲出火墙去,难免都要葬身于火海之中。
虬髯苍龙鲍金城,见眼前情势,气得须发直竖,最近叹了口气,方对神州二老说道:“今夜就便宜你了,让尔等多活些,如果有胆,一月以后,请来本教武功山总坛决一负。”
未待二老答话,无影童子抢先答道:“咱们一言为定,到时候小爷最先取你首级。”
鲍金城哈哈一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小女圭女圭最好不要把话说满。”
接着,手中令旗一展,高声喊道:“本教门人注意,各人分组开,限半月为期,务必赶到总坛报到无误。”
话声一落,即带着一组人,向林木较矮之处奔去。
该教众人,自动分成若干组数,纷纷离开。
幸喜这回马坡上,只生青草,极少树木,先前火势甚大,是由于在四周林丛之中燃烧,后来火势渐渐燃到中间,由于青草低低,所以,火势也反而渐渐小了下来,这些人既有一身功夫,冲出矮小火墙,自非难事。
眨眼之间,天龙教人已走得一干二净,只可怜那些死尸和奄奄一息的重伤之人,被烧得尸骨无存。
天龙教人一走,无影童子等四人,就向先前十绝阵地望去,只见横尸累累,鲜血遍地,伤亡很重。
可是,四人这一望之下,心头不禁一凉,只见十绝阵中心横卧一人,大家心知那必是岳腾,但不知道他究竟死了没有?
四人身形连闪,无影童子最先奔到,伸手在岳腾胸前一探,方回头笑道:“老前辈,幸喜他没死,只不过气息微弱,想必是受伤很重。”
说话之际,已将怀中羊脂小瓶模出,拔开塞盖,将一整瓶千年灵芝液,毫无半点惋惜,全部倾入岳腾口中,致使神州二老都看得微微心疼了。
黄琦更是又嫉又羡,接连吞了两口口水,连忙侧过头去。
此时巨火烈焰,渐渐燃近,中心空地最后不过十丈,每人不但被烤得浑身燥热,额际流汗,而且将那些死尸烧得奇臭难闻,因而四人也就略显紧张。
无影童子双手一伸,本想把岳腾抱了起来,但倏又缩回手来,俊脸一红,对着纯阳子笑道:“晚辈前面开路,请老前辈抱起他来,咱们走!”
话声一落,就对着面前火焰,接连劈出三掌,顿时狂风突起,将面前火焰硬生生地压低数尺。
就在火势一低之际,清叱沉喝声中,与纯阳子两人同时展身形,一式“潜龙升天”,从火焰上掠空而过。
一涤生与黄琦两人,也以同样方法,冲出火墙。
几人奔行一阵以后,来到一处墓园,纯阳子方将岳腾放下,并为其推宫活袕一番,以助长药力速效。
这一次大战,几人都算是死里逃生,想起先前情景,余悸犹存,无影童子擦了擦脸上汗珠,笑道:“这一次当真是险,若是这场大火再迟半个时辰,让我们与天龙教拼得精疲力竭之际,再行放火,那就糟啦。”
一涤生又恢复那种滑稽之态,抱着大红葫芦,连喝了几大口酒后,对着无影童子眯眼笑道:“小女圭女圭,那泄机禅师素来作事,就是把好事做坏,坏事做好,凡是只要有他插足其间,或成或败,多少总是离些谱儿,今后还有得你女圭女圭瞧的哩。”
无影童子秀眉微皱,问道:“谁是泄机老怪呀?怎么叫这样名字?”
一涤生小眼一瞪,几根微黄老鼠须连翘直翘道:“就是那华山派的掌门人,泄机禅师嘛,今夜若非是他,我们怎么能活到现在,嘻嘻,这真叫做:怪人做怪事,弄巧反成拙啦。”
岳腾的伤虽无重,但他先前服了一瓶千年灵芝液,再经纯阳子运功推捏一阵,自是大为好转,终于睁开眼来,望着无影童子等人,嘴角动了两下,但尚无力说话,结果微微一笑。
纯阳子抒了口气道:“小英雄负伤甚重,暂且别说话。以免再伤元气,最好能运功调息一番。”
岳腾报以感激的一笑,立刻闭目垂眉,运起功来。
他所习大般若禅功,本是玄门正宗心法,而且他的功力,本就高不可测,这一静下心来,认真运功疗伤,自是更具奇效,所以,不久他就由浑转虚,进入忘我之境。
一涤生见岳腾死里逃生,心中大为高兴,抱着大红葫芦,接连喝了几大口酒后,嘻嘻笑道:“我说这女圭女圭儿命大,是不会死的吧。”
嘻笑声中,望着无影童子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无影童子年幼无知,自小又被其师宠惯,跺脚气道:“他现在正在运功疗伤,你在这里吵些什么?”
一涤生停下手中葫芦,笑道:“我只是说他女圭女圭儿命大嘛,哪个在吵,关你屁事,你女圭女圭又生什么鸟气?”
无影童子这一下倒真是气了,而且气得脸色铁青。
一涤生见无影童子,被自己气得这般样子,似是大为高兴,不禁拍手哈哈大笑起来。但笑声刚起,却又倏然而止。
原来他见无影童子,在慢慢向自己走来,心头微震之下,身形一晃,闪退四丈,接着再一纵身,已去了十丈以外,方嘻嘻笑道:“我老儿一向是笨鸟先飞,先去城中找空好的客栈。”
无影童子小嘴儿一嘟,气道:“这老儿真精,哼!跑得好快……”
一涤生立身于一株高树之上,仍是嘻嘻笑道:“谁在跑啊!难道我老儿怕你不成?”
这老儿的确滑稽得紧,嘴里说得极硬,但话声刚了,人已随身而起,闪入林中不想已去了很远。
无影童子本想随后追去,但一则要为岳腾护法,二则觉得一涤生已经去了很远,恐怕难以追上,只有气得忿忿的哼了一声。
黄琦城府最深,直待一涤生已经去远,方笑道:“他老人家最爱与后生小辈开玩笑,小兄弟别要认真……”
无影童子接口气道:“谁是你小兄弟,简直是胡说八道。”
黄琦讨了一场没趣,嘴角动了两动,终于忍住未说。
但见无影童子瑶鼻儿一皱,吱了两声,道:“谁和他开玩笑,看他那副脏像,我就恶心,哼!偏偏他还臭美哩。”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专门讲给人听的,显得天真活泼,稚气未月兑,致使纯阳子与黄琦两人,亦不禁为这莞尔,此时天色大明,朝阳已升,林中小鸟吱吱喳喳,充满着一片生活气氛。
岳腾已功行九转,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他的功力本就甚高,所习大般若禅功,又是玄门正宗心法,再又服过一整瓶千年灵芝液,这种举世圣药,本就具有起死回生之效,会武之人吃了,更是锦上添花功力倍增,所以他这时只感内力充沛,精神奋发。
忽觉从丹田升起一股热气,直向任督二脉冲去。
他自与烈火神君一战以后,激发天赋潜力,任督二脉已薄如蝉翼,但每次运功冲击,却又无法冲破,这是他近几天来,最为苦闷的事。
如今运动行袕,只觉任督二脉较前更薄,心知自己功力,较前又高了许多,于是奋力运气,直向任督二脉冲去,企图于这次行动之间,发生奇迹,能将二脉攻破。
他任督二脉虽然一通以后,本身内务即可生生不息,持久耐战,举手投足之间,即可克敌制胜,所以凡是一个练武的人,无不梦寐以求,谁都希望能将二脉贯通。
可是,内功一道,最讲究水以渠成,必需师付,秉赋,机缘,以及苦练等,诸多条件配合而居,如果缺一,都难望有所大成,因此天下习武之人,千千万万但真能贯通任督者,则少之又少。岳腾之师,乾坤一绝海天遗叟,被誉为武林中近三百年来,最为杰出之人,连四奇这首的凌宵剑客剑客,亦是出自老人家门下,所以岳腾的师承,真可谓为得天独厚,举世无比了。
他不但师承特优,而且秉赋更佳,幼时又遭遇奇缘,再经十七载的苦练,以他如此之优越条件,目前都尚不能攻通任督二脉,由此可见,一个练武的人,若要攻通两脉,该是一件如何困难之事了。
两月以前,于中条山洞中,凌宵剑客默察他的任督二脉之时,就曾预言岳腾可于一年之内,攻通任督二脉。
哪知岳腾生性倔强,自与烈火神君一战,激发天赋潜力以后体内起了极大的变化,功力却突飞猛进,每次运功之时,就觉二脉薄如蝉翼,于是运功愈勤,而本身体力,也就愈加大进。
他的功力虽在逐渐增加,但任督二脉却终始未能贯通,这次在天龙教十绝阵中,一场浴血苦战,又激发了更多的潜力,所以这次运功疗伤,功力进境较往日尤大,致使二脉似非通。
其实,他哪里知道是无影童子,那瓶千年灵芝液,所赐予的功效哩。
如今他任督二脉正在似通非通之际,心中惊喜交集,但于惊喜交集之中,又含有几分心急,于是提聚凡田所有真气,直向任督二脉硬生生的冲去,
武功一道,与作文一样,最讲究顺理成章,理顺而心和,心和其理愈彰,又需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千万不可以蛮来。
如果心浮气澡,强行蛮来,就很可能造成走火入魔,重则丧命,轻者也会落个终生残废。
现在他这一提聚所有丹田内力,硬生生的向任督二脉逼去,即是采取蛮来一途,这不啻是饮鸩止渴,险上加险,危机伏中。
岳腾这一蛮来,体内立刻就有所感,只觉一股热力,循着太阳经脉直往下降,两腿忽生其寒,而少阳经脉则奇痛攻心,浑身血液,齐往内腑返逼。
他仍不知自己已是危机一发,仍然强忍痛苦,集中全力,向任督二脉冲去。
眼看武林一朵奇葩,即将毁在自己运功行袕之下,但纯阳子和无影童子两人,却又不觉,自然无法抢救。
这当儿,忽听无影童子轻咦一声,道:“咦!怪呀!老前辈,看他面色红润,再以时间算来,他应该早就好啦,为何还在继续运功呢?”纯阳子望了望岳腾,也是不解的摇了摇头。无影童子又继续说道:“唉!也许他的伤,的确是太重了,目前他正在紧要关头,千万不要惊扰于他,以免使他走火入魔。”
如果他这一口真气,真的运出,那么,纵然他不立刻送命,也会双腿瘫痪,变成一个废人。
就在这危机一发当儿,无影童子所说的那“走火入魔”四字,清清楚楚的传入他的耳中,因而恍然大悟,连忙镇定心神,散去那股丹田巨力,变为以一种温和、轻柔之力,向任督二脉试着缓缓冲去。
这真是悬崖勒马,正当其时,否则绝无幸理。
其实,这还是他所习大般若禅功,乃玄门正宗心法,要不然虽是立刻回头,也是为时已晚。无影童刚子才所言,乃是由于对岳腾关心所至,其实她并不知道岳腾处境之危,仅是一种偶然,凑巧言中,而将岳腾一语提醒。天地间就有这种巧合的事,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此话当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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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琦自知不论狡诈、机智,都敌不过一涤生,如今那老儿一走,这小子的心眼,却就多了,但见他听了无影童子的话后,立刻点头笑道:“小英雄所说极是,如今岳兄运功正在紧要关头,千万不可让贼人闯来,可是天龙教与泄机老怪等人,未必完全散去,以再下愚见,我们三人不如分出一人,在附近林丛中,搜巡一番,以免贼人骤然发现,我们措手不及。”
无影童子年幼无知,生性坦然,首先赞成道:“我去!”
纯阳子接口说道:“不!我等三人,以你最强,你最好留在他的身边,千万不要离开,这搜巡任务,就由贫道担任吧!”
老道功力果然不凡,话音刚落,人已飘出七丈,接着展起上乘轻功,如一只苍鹰般的向四周援巡去了。
黄琦待纯阳子去后,自觉诡计得逞,不由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
他这声轻笑,虽然甚低甚微,但无影童子功力特厚,耳目灵敏异常,听得甚是清楚,所以随口问道:“你笑什么?”
黄琦暗吃一惊,暗一思忖,就微笑答道:“在下是笑那些真有未长眼睛之人,若是硬要前来寻衅,在下就要他们尝尝我这追魂三扇,和牛毛毒刺的滋味。”
由于他先前喊无形童子为小兄弟,顿时讨了一场没趣,所以这次讲话,一再只以在下相称,不敢以兄弟或愚兄自居,可见他对无影童子,已经是相当谨慎小心了。
那知,无影童子年龄幼小,胸无城府,他不知黄琦话中另有含意,还以为黄琦是在向自己示威、呈强,所以嘴角微撇,冷笑一声,道:“哼!凭你那两手三脚猫的把式,也敢逞能,不是小爷夸口,只要小拇指一抬,就连你们流云谷也要山崩地塌。”
他因年龄太小,个性又极倔强,所以说起话来,也就没轻没重,不晓得留人情面。
黄琦先是心头一震,面色微怒,他一想到对方年龄,和师承武功,随又露颜而笑,点头说道:“在小英雄面前,黄某自是万万不及,但若论对付一般江湖人物,在下这追魂三扇,和牛毛毒刺,却就有余了。”
无影童子见他不是对自己逞强,满意的一笑,道:“算你倒还自量……”
蓦然,一阵劲风,吹得附近枝草籁籁直响,两人都不禁一惊,向四周搜望一眼。
一阵回望,均未发现任何异样,后来方知像是一阵晨风而罢。
黄琦见无影童子紧守在岳腾身边,不由心头电转,但想了半天,仍未思得一计,有些暗暗着起急来。
偶然,斜眼一睨,却见一只雪白小兔,正在左前方十余丈处,啃食青草,随即灵机一动,笑道:“小英雄,你即称为无影童子,想必轻功定然很好,但不知你能否把那只小兔捉来?”
无影童子年轻气盛,稚气未月兑,侧头望去,只见那只小兔白的可爱,一时童性大发,冷笑一笑,道:“这有何难。”
这句话本就极短,他刚开口之时,人才腾身而起,但话音未完,身形已如苍鹰搏兔般的,伸手就向小兔抓去。
黄琦只觉眼前彩影一闪,而无影童子的话音,已是由十余丈外传来,心头猛然一震,暗道:此人轻功当真是罕闻,高明得紧。
抬眼望去,只见无影童子站在一堆乱草之前,拍掌轻叱,脸上微泛怒意。
许是无影童子刚才那一下,虽是快逾闪电,但仍未把那只小兔捉住,而被它躲入乱草丛中去了。
黄琦当真狡猾得很,此时却故意哈哈一笑。
无影童子俊脸微红,气道:“你笑什么?我非要把它捉到不可……”
嘿!那只小兔却于他不注意之间,从乱草丛的另一端,又跑了出来,无影童子顾不得把话说完,连忙跃身而起,又向小兔扑去。
可是,这里是山野之中,又是一处荒废的墓园,到处都是乱草荆荆,而小兔又极灵巧,每当无影童子伸手之际,它就又躲入荆棘中去。
偏偏无影童子好胜心强,自小又被乃师无相圣尼娇宠已惯,任性已极,定要把它捉住不可,所以,人兔之间,一番追逐,与岳腾运功之处,却就愈离愈远。
黄琦见无影童子渐渐离去,不由从心底发出一声诡笑,回头一看,只见岳腾闭目垂眉,面色红润,宝相庄严,暗暗忖道:这小子每次运功以后,功力必然大进,真不知是什么邪门,若不趁早除去,将来必为我流云谷一大祸患。
想到这里,歹念油生,脸上杀机突涌,面目狰狞可怖,一步一步的向岳腾走去。
只因他平常对岳腾的神勇就极害怕,故此时迟迟不敢冒然下手。
不知怎样,他对岳腾越看越怕,畏惧之心渐渐加重,后来竟然双腿连抖,毛发直竖,浑身肌肤起栗。
但他毕竟也算是后起之秀,银扇书生黄骑之名,早已响遍大江南北,连忙定下心来,暗中自慰道:此时这小子纵有三头六臂,也经不起我一掌之击,我还怕他干吗?
这样一想,勇气倍增,信心大炽,又继续向岳腾面前走去,双方距离极短,仅三五步就已来到岳腾面前,于是潜运功力,聚集右臂,准备施为……
尽管到了这种地步,自然,岳腾仍是丝毫不觉。
此时黄琦两眼似火,凶相毕露,嘴角挂着一丝奸笑,毫无半点平时那种潇洒,令人钦羡之态。
最后只见他双目斗瞪,牙关一咬,倏然举手……
这当儿,突闻身后传来一声清叱:“别要动他!”
黄琦心头一震,转过身来,只见无影童子左手提着一只小兔,右手长剑已逼在自己胸前,只要微一用劲,自己就必横尸当场。
他虽是惊骇不已,但仍然保持镇静,但闻无影童子又向自己问道:“你想干什么?”
黄琦究竟是极为狡诈之人,连忙哈哈笑道:“在下因为小英雄远去,深恐岳兄有何不测,故来此保护于他。”
无影童子明知他所答非实,但又看不出他究竟是何用心,只得鼻中哼了一声,道:“念你是他朋友,就饶你一次不死,滚开!”
他自小就受乃师娇宠,颐指气使已惯,气势凌人;同时他对岳腾,不知为何,总觉相当投缘,所以对黄琦说话,也就毫不客气。
黄琦在家也是娇生惯养,极为任性之人,何曾被人这么叱过,顿时面色微愠,心头大气,剑眉连轩,但一想到对方师承和武功,却又凉了半截,只有暗暗想到:看来这小子比岳腾更要难缠得多,还是让他些则罢。
所以剑眉轩了两轩以后,只得将这口不服之气,硬生生的忍下,乖乖地慢慢退回原处,倒是听话得很。
他虽己退回原处,但仍有些不服,因而微笑问道:“在下与岳兄相交甚深,而小英雄与岳兄,仅昨夜方才认识,你这样说话,难道就不觉得过份了些吗?”
黄琦这话问得极为婉转,而且又是面带笑容,显见他对无影童子,确是有些忌讳,不敢开罪于他。
无影童子正将宝剑插入鞘中,却被黄琦问得粉脸一红,不由侧过头去,看了岳腾一眼,暗道:是啊!我为什么这般维护于他,莫非我真的在喜欢他么?
想得这里,心头一阵乱跳,脸上又飞上一抹红霞。
黄琦见后,心头一惊,暗道:这小子好生漂亮,一个疑云蓦然袭上心头,又暗中想道:“这小子说起话来,珠圆玉润,好听已极,而人又生得这么漂亮,莫非……”
正思忖间,忽见无影童子俊脸一抬,说道:“你知不知道,他这条命是我救的,如果我不给他服下一瓶千年灵芝液,如今他那里还有命在。”
原来无影童子生性好强,对任何事情非要争赢不可,先前他被黄琦那一问,无话可答。想了半天,却想出这么几句话来。
他这几句话,不痛不痒,却也是实情。只是有点稚气而已。
黄琦呆了一呆,道:“与朋交友,最忌逞能,难道小英雄这么作法,是想对岳兄挟恩图报么?”
无影童子接口叱道:“胡说八道,谁在挟恩图报啦。”
黄琦心知无影童子是在强词夺理,硬要争赢,所以哈哈笑道:“你不想挟恩图报,那么你为何说岳兄是你救的?这岂不是明明在逞功么?其实,一瓶千年灵芝液,算得什么。”
无影童子年幼性强,稚气未月兑,愈是无理,愈是要争个赢,当下气道:“哼!这种旷世圣药,恐伯你看都不曾看过,哼!我身上多得是,岂只一瓶……”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模出药来。
他一连伸了五六次手,就模出五六瓶千年灵芝液来,放在身旁一块大青石上,那种情态、动作,当真幼稚得紧。
每当他模出一瓶,黄琦的眼睛就不由睁大一些,后来,竟而睁得呆了。
要知这种圣药,举世难得一见,只要半滴入口,就可起死回生,如今竟有五六瓶之多,叫黄琦怎不发呆。
黄琦不只是发呆,而且口涎欲滴,顿生贪婪之念,他很想冲上前去,抢他两瓶到手,却又不敢。
他似乎感得对那千年灵芝液,能够多看几眼,就可感到满足与安慰,所以尽量睁大双眼,呆呆的望着。
但见无影童子又伸手入怀,黄琦奸笑道:“小英雄,你还有么?”
无影童子见他那种陰笑,一定别有用心,但又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所以,略一迟疑,空手出来,笑道:“就凭这么多也就够了,你呢?你有没有?”
黄琦有些暗暗后悔,心想:不该急着激将于他,让他自己慢慢全部模出,那该多好;看来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是精得要命,如何想个死法儿,弄它一瓶才好。
黄琦对千年灵芝液,虽是贪念大炽,但在表面上却故意显得无动于衷,笑道:“在下虽然没有千年灵芝液,难道就不能与岳兄做朋友么?”
这话说得甚是有理,致使无影童子听得一呆。
黄琦得理不饶人,乘机又道:“无论如何,你……”
“住嘴!”无影童子喝道:“你再讲我就打落你的门牙。”
黄琦定神一瞧,无影童子已凶霸霸的站在自己面前,两人相距,仅只一伸手之间。
原来无影童子老羞成怒,竟欲逞强,只因他身法太快,到了黄琦面前,黄琦尚不知他是如何冲上来的。
黄琦倒也真是听话,虽然嘴角动了两动,但始终不敢吭出声音来,只为暗暗叹道:唉,真是倒霉,今天真被这小子欺负够啦。
这当儿,忽闻身侧有人说道:“你们在争些什么?能否告诉兄弟知道么?”
两人侧头望去,只见岳腾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满脸堆笑的秀立于侧。
无影童子甚是欣喜,冲上前去问道:“你都好了么?”
他这句话,字数虽少,但低沉温柔,有着无限情意。
岳腾甚是感激,拱手笑道:“承蒙小兄弟关怀,在下已经完全好啦。”
无影童子抬起头来,望着岳腾微微的笑了一笑,那意思好像是说:你叫我小兄弟,我不会介意。
黄琦也上前几步,对岳腾拱手笑道:“恭喜岳兄能月兑大难,真叫兄弟好生高兴。”
岳腾早把黄琦视为知已,不疑有他,当下笑道:“为兄弟负伤之事,累及黄兄挂念,实在过意不去。”
黄琦两眼眨了两眨,哈哈笑道:“那里!那里!”用手一指无影童子又道:“岳兄能得痊愈,全靠小英雄所赐,刚才小兄弟还在对兄弟炫耀,他那瓶千年灵芝液的功效哩。”
此人当真是诡计多端,满月复祸心,居然竟欲挑起岳腾,与无影童子之间的情意起来。
果然,岳腾微微动容,望着无影童子冷冷说道:“在下本不愿受人恩惠,虽然承恩,亦必厚报。现在就请小英雄明示,在下虽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只求提早报恩,以免小英雄再向他人大肆宣扬。”
他说话之时,神色凛然,豪气万千,的确有一种大侠风范。
不过,他这番话对无影童子,不绝有些冤枉,致使无影童子听后,心头大气,连忙分辩说道:“我并没有挟恩图报之意,而是他故意……”
岳腾淡然一笑,接口说道:“在下只是不愿欠人之情,更不愿授人口实,留下话柄,所以,就请小英雄提出条件来吧。”
黄琦干咳两声,也说:“是呀!岳兄从来不愿平白受人之惠,小英雄有什么条件,请尽管提出,倘若万一有岳兄办不到之事,兄弟极愿代效微劳。”
这一下无影童子可更气了,气得脸色发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昨夜为了岳腾,差点与虬髯苍龙拼得同归于尽,后见岳腾负伤,又不惜将一整瓶千年灵芝液灌入岳腾口中,就连刚才与黄琦争吵,也是为岳腾而起;试想,他一心一意的在为着岳腾,而岳腾竟说出这番话来,真是好心没有好报,这叫他那能不气。
若是以他平时性情而论,怕不早已大动干戈,但现在不知怎么,他还是在为了岳腾,而忍气吞声,未予发作。
无影童子自小就被乃师娇宠已惯,何曾受过这种气来,气极之下,一丢手中白兔,朝那五六瓶千年灵芝液,倏然拍出一掌。
但闻一声巨响,还夹杂着几声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声,碎石纷飞中,那五六个羊脂小瓶,也被打得粉碎,顿时馨香扑鼻,使人精神焕然一新。
这种罕世灵药,赛过任何奇珍异宝,那知在他一挥手之间,就已全部毁弃,真是大为可惜。
黄琦看得呆了一呆,接连吞了几口口水,侧过头去,不知他是高兴?还是惋惜?但却发出一声诡笑。
想不到无影童子竟是这么任性,就连岳腾看子,也不禁轻叹一声,甚为后悔。暗想:我既然叫他为小兄弟,就应该对他忍让一些,刚才的确不该说话太重,逼他过甚,而令他生出这么大的气来。
岳腾本想前去道歉,但又拉不下那种脸来。
要知岳腾虽比无影童子年长四岁,但到底也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大孩子而已,怎么能做出:既气了别人,而又立刻向别人道歉的事来。
此时无影童子两手捧脸,双目含泪,低声呜咽起来,两脚不停的踩着那些玉瓶碎片,以发泄胸中愤恨之气。
这当儿,忽觉有条人影,掠空飞来,此人来势既疾且猛,使三人霍然一惊,岳腾更是横跨两步,挡在两人面前,同时力贯双臂,引功待发。
定神一看,原来是老道长——纯阳子。
无影童子一见纯阳子,好似娇儿见母,一头窜进老道怀中,哇的一声,竟大哭起来。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所以哭得甚是伤心。
纯阳子莫名其妙的,一面轻抚着无影童子的肩背,一面慈蔼的问道:“小英雄……”他忽然觉得这种称呼不安,连忙改口问道:“孩子,怎么哭啦?快说给贫道听听。”
无影童子模了一把脸上泪珠,仰头说道:“他们两人联合欺侮我……”
话未说完,却又大哭起来,那样儿的确令人心疼。
纯阳子心知无影童子稚气未月兑,又被无相圣尼宠惯,如今是在撒娇,所以微笑说道:“不会的,孩子,有贫道为你作主。”
侧头一看岳腾,问道:“你的伤完全好了么?”
岳腾躬身一揖,道:“承蒙老前辈垂问,晚辈之伤,不但业已痊愈,而且任督二脉,也已贯通。”
此言一出,纯阳子与黄琦两人,大是一震,就连无影童子也突止哭声,睁着盈盈大眼向岳腾望去。
要知一个练武之人,贯通任督二脉,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纯阳子已年届六旬,仍差很长一段距离。
就连无影童子在目前数年之内,也不一定能达到这种地步,所以三人均是大吃一惊。
纯阳子点头笑道:“那真是一大幸事,恭喜小檀越,不知你现在体内有何感觉?告诉贫道听听。”
岳腾拱手笑道:“晚辈只觉得精神充沛无比,内力奔腾澎湃,似欲月兑颍而出,而且战志激激昂,只希望再有个十绝阵,让晚辈闯他一闯。”
他说话之时,神色坚毅,大气磅薄,神勇异常,充满无比的信心,确有一种顶天立地之慨。
纯阳子又看了看岳腾,徒生感慨,谓然叹道:“唉!小女圭女圭乃天生的丽质,人间龙凤,实叫贫道好生敬佩,今后除魔行道,全在你们年青人身上,唉!贫道是真的老了。”
岳腾又是躬分一揖,道:“老前辈仁心侠胆,古道热肠,晚辈在山之时,就常听八荒神丐化子叔叔谈及,衷心倾慕不已,所以恩师再三严令,叫晚辈下山以后,追随二位老前辈,以便常聆教诲。”
但见他顿了顿,又道:“同时两月以前,在中条古洞之中,巧遇师兄凌霄剑客,也是这般吩附晚辈,所以请老前辈万千不要过谦才好。”
纯阳子早就听一涤生讲过岳腾之事,此时搓须一笑,点点头道:“令师乾坤一绝海天遗叟,被誉为武林中近三百年来,最为杰出之人,真是一代天矫,千古绝才,贫道虽无缘拜识仙颜,但对他老人家最为敬仰;令师兄凌霄剑客。也是天生异秉,才气横溢,当年雄风,环宇同尊,贫道算是有幸,三十年前也曾见过一面。”
说到这里,略一沉吟,似有所思,旋又扬眉笑道:“令师既然这样交待,想必定有深意,贫道痴长数十年,就受你一声老前辈的称呼吧。”
岳腾又是躬身一揖,说了声是,方退立于侧。
纯阳子看了看怀中无影童子,又对岳腾笑道:“昨夜你受伤极重,幸得这位小英雄为你服下一瓶千年灵芝液。不但使你起死回生,而且还助你攻通任督二脉,还不过来谢谢别人一声。”
岳腾一则不敢有违,二则也正中下怀,连忙跨前两步,对着无影童子一揖倒地,肃容说道:“谢谢小英雄救命之恩,刚才岳某冒昧,多有不是之处,请小英雄多多原谅。”
无影童子早已止住哭声,现见岳腾对自己行如此重礼,面上神色又极诚恳庄严,那里敢当,赶紧身形一飘,闪到岳腾右侧,连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也有不是之处……”
触目处,见岳腾右耳根后,有颗豆大红痣,心头一震,神情大为激动,旋即改口问道:“请问兄台,你既姓岳,但不知是哪里人氏?”
岳腾微微一笑,答道:“在下乃金陵人氏,小英雄问这个干吗?”
无影童子愈加激动,两眼睁得大大的,怔征的将岳腾望了半天,方镇定心神,随又含笑问道:“那么令尊大人,上下二字如何称呼?”
岳腾长叹一声,道:“唉!在下两岁之时,就被歹人拐骗离家,几经辗转,方被八荒神丐化子叔叔所救,后又荐与恩师收归门下,因在下离家时年龄太小,故对家父名讳,尚且不知……”
他说话之时,神色黯然,语音凄厉,尤其说到后来,更是泪光莹莹,话不成声。
无影童子愈加激动不已,面色苍白,浑身微抖……
岳腾等人见他这般激动,都大为诧异,惑然不解。
纯阳子伸手一模,只觉他两手冰凉,皱眉问道:“怎么啦?孩子,你病了么?”
无影童子摇了摇头,强作微笑,又对岳腾问道:“我如说出一个人的小名,不知你是否知道?”
岳腾也强忍悲痛,勉强一笑道:“恐怕是无法知道,不过,你可说说看。”忽然心头一动,改口问道:“咦!难道你是金陵人氏么?”
无影童子微笑的点了点头,问道:“在你的记忆中,可有春儿这个人么?”
“春儿!春儿!春儿……”岳腾喃喃的将这名字念了几遍,突然惊道:“呀!这好像是在下幼时小名,自从离家以后,就不曾有这么叫过我了,不是你提起,我倒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啦。”
旋又改口惊道:“咦!你怎么知道的?莫非……”
话未说完,但闻无影童子哇的一声,扑入自己的怀中,呜咽哭道:“哥哥!我就是你的胞妹岳文琴啊。”
岳腾猛然一惊,急声问道:“什么?你是我的胞妹?”怔怔的望着怀中少年。
这真是一件突然而来的怪事,这么一位英气勃勃的少年,竟是一位易钗而弁的少女,而且又是岳腾的胞妹,致使纯阳子与黄琦两人,惊得连退数步。
无影童子从岳腾怀中仰起头来,泪眼盈盈的笑道:“是啊,我正是你的胞妹文琴,一点都不假。”
岳腾见他说得认真,含笑问道:“你今年几岁啦?”
无影童子稚气未月兑,天真笑道:“十五岁多,十六岁还未满哩。”
岳腾点头笑道:“原来在我离家两年后,你才出生,难怪我不认识哩。”
旋又皱了皱眉,问道:“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
无影童子得意的格格一笑,道:“是女乃妈告诉我的,她说我还有个哥哥,因是立春之日生的,所以就叫春儿,并说你右耳根上有颗红痣嘛。”
岳腾下意识的向右耳根上模去,点头赞道:“嗯!你真聪明,我真高兴有你这么一位妹妹。”
无影童子娇憨的白了他一眼,瑶鼻儿一翘,气道:“还说哩,刚才还说那些话来气我,哼!别伪装做得高兴来哄我。”
骨肉之情,手足之义,乃是天性,岳腾心知她是在撒娇,连忙认错,微笑道:
“刚才是因哥哥不知,以后绝不让你再受委屈了,好妹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无影童子见岳腾这般认错,又格格笑道:“哥啊,看你这样子,实在说来,我也有错,刚才不该与你那位朋友争吵,不过……”
她似是很想说黄琦几句坏话,但却又忍住未说。
他兄妹两人,这乍一相逢,话就多了,致将纯阳子与黄琦两人,冷在一旁,半天插不上嘴。
纯阳子见过这对兄妹,均是仙露明珠,瑶池圣品,内心之中,自是大为高兴。
黄琦心中却就大大不同,剑眉连皱,暗道:原来他俩竟是同胞兄妹,一个是海天遗叟之徒,一个是无相圣尼门下,他二人这一合作,只怕武林中立刻就要掀起重大杀孽,看来我流云谷,将来也必定同毁在他二人手中,如何想个法子,把他兄妹一齐除去就好。
于是偏头沉思起来,可是,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琦正在沉思之际,忽听岳腾问道:“妹妹,爸妈二位老人家可还好吧!”
无影童子柳眉一皱,悲从中来,眼圈儿一红,道:“哥啊,我说了你可别伤心,二位老人家早已受人暗算,过逝多年啦。”
这妞儿真怪,她叫别人不要伤心,而她自己却是边哭边讲,刚一讲完,就哇的一声,捧脸大哭起来。
这真是晴天霹雳,太以令人惊心,只见岳腾愈来愈是面如土色,两眼也越睁愈大,最后倒地昏厥过去。
无影童子虽是大为伤心,但人却极为清醒,现见岳腾昏厥过去,不由急得六神无主,反而伏在岳腾身上,愈加大哭起来。
纯阳子连忙走了过来,叹道:“孩子,别哭,他只是昏过去,让贫道为他推捏一番。”
俯去,在岳腾浑身袕道上一阵推捏起来。
黄琦心中反而特别高兴,跟着邪念陡起,杀机横生,嘴角闪过一抹狰笑,伺时左手即向袖中模去。
恰在此时,无影童子抬起头来,皱眉问道:“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为何反而还笑?难道你就不伤心么?”
她因年龄幼小,稚气未月兑,赤子之心,想到就说,未经任何考虑?所以,黄琦被问得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想不出话来回答。只得略一沉思,又故意干笑两声,方道:“姑娘尽管放心,岳兄个性,在下早己深知,他因生性太强,一时之间,气极攻心所致,立刻就会好的。”
说话之际,岳腾已悠悠醒了过来,身子一挺,倏然坐起,拉着无影童子,满面滂沱,呜咽问道:“妹妹,爸妈是什么人暗算的?快告诉我,以便为兄设法替两位老人家报仇。”
无影童子摇头一叹,道:“唉!爸妈究竟是遭何人暗算,不但女乃妈不知,就连女乃妈和恩师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妹子这次下山,一则是奉命解救二老危难,二则也是为了寻访仇人下落……”
岳腾接口问道:“如今女乃妈尚在何处?”
无影童子道:“现在云岭,与恩师住在一块。”
岳腾又道:“妹妹,爸妈等人是如何受害?还有我的身世,就据你所知道的,尽量告诉我吧。”
无影童子点点头道:“我也是听女乃妈艺娘告诉我的,你就听着好啦。”
原来,二十年前,金陵城中有一家威远镖局,局主姓岳名昆字建业,为人刚直豪爽,排难解纷,仗义疏财,而又能使得一趟好刀法,所以人都称为:大刀岳昆。
大刀岳昆因为人正直,急公好义,重友轻财,所以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深得人缘,其妻王氏,芳名慧卿,乃河西总瓢把子王刚之女。
王氏夫人美而贤,因弹得一手好琴,和使得一手好剑,所以江湖人中,多以琴剑玉女呼之。
夫妇相敬如宾,而相爱似蜜,婚后一年即生一子,因是立春之日所生,故取名春儿,即是如今的岳腾。
那知春儿于两岁之时,忽然失踪,遍寻不见,夫妇两人自是大为悲怯,但彼此却又互相安慰。
再二年后,王氏夫人又产一女,即是现在的无影童子岳文琴。
此时局中生意,更加兴隆,镖师、趟子子、以及女乃妈、丫环、佣人等,总共不下八十余人。
全局之中,不论上下,不论宾主,都是融融乐乐,一团和气,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友谊与情爱的包溶之中。
大刀岳昆和王氏夫人,更是笑口常开,高兴异常。
这当儿,忽闻纯阳子插嘴笑道:
“原来小英雄,不!姑娘,是金陵岳檀越的掌上明珠,就难怪有这样好的奇缘厚泽了,能被圣尼收归门下,当真是天大的福气,令尊令堂,贫道早年也曾有过数面之缘,那真是大大的好人。”
无影童子心头一喜,道:“老前辈见过我爹爹和娘么?”
“见过、见过!”纯阳子点头笑道:“虽无深交,却有数面之缘,只因那时你爹爹的名气很大,贫道不敢高攀而已。”
旋又侧过头来,望着岳腾问道:“你离家之时年纪尚小,你又何以知道你姓岳,而又是金陵之人呢?”
岳腾道:“晚辈是听八荒神丐化子叔叔讲的,据说晚辈幼时是被天残老邪拐走,后遇化子叔叔才被抢夺过来,因见晚辈资质甚好,方推荐恩师门下。”
接着,想了想,又道:“他老人家只告诉晚辈姓岳,乃金陵人氏,这个腾字还是恩师他老人家赐的,后来我逐渐长大,也曾几次向叔叔探询我的身世,他老人家只是叹气,而不回答,这次离山,由于恩师催得甚紧,说二位老前辈危机在即,偏偏我又忘了再向化子叔叔请问,不过……”
无影童子突然插嘴问道:“不过什么?哥,你快说啊。”
岳腾微微一笑,道:“不过,昨天晚上,我与辽东二恶和紫面如来们见面时,他们都将我认成是你,可见我两人的确是有点相同。”
无影童子格格一笑,道:“害你为我背了黑锅,平白无故的与他们打了起来,幸好你为我把紫面如来战败,否则,我恐怕还……”
纯阳子唔了一声,点点头道:“唔!这点倒是实在,若非你俩同时出现,恐怕贫道也会认错,再则以你俩年龄和时间计算,也的确相符。”
岳腾笑了笑,又道:“最有力的一点证明,晚辈这春儿之名,极少有人知道,妹妹是在我离家两年后出生,她能够说出晚辈这个小名,可见那一定是不会错的了。”
无影童子道:“那怎么会错,何况你右耳根上有颗红痣哩。”
岳腾道:“妹妹,请你继续再讲下去好吗?”
无影童子点点头道:“这一切都是女乃妈告诉我的,就在我们家正兴旺的时候,突然在一个深夜里,闯来一批蒙面贼人,大肆屠杀,虽经爹娘和一些镖师叔叔们全力抵抗,但终归无用,而全部遭了贼人毒手。”
岳腾皱眉问道:“那这是多少年前的事?”
无影童子道:“是十五年前的事,那时你大概离家只有两年,我还只有四个月,女乃妈艺娘,见势不妙,就抱着我从后门逃跑,立刻就有三个贼人追来,她老人家武功又很平常,正在危机当儿,就遇见恩师她老人家啦。”
岳腾虎目含泪,问道:“难道后来就没有调查仇人是谁么?”
无影童子叹道:“怎么没有调查,只因爸妈生前没有一个仇人,所以,显然再三调查,也是毫无线索可寻,何况女乃妈她老人家又是一个极少在外行走的妇道人家,而且还要照顾我,后来收老人家觉得风险太大,就带着我随恩师上云岭去了。”
但闻岳腾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次他虽未昏倒,但哭得甚是伤心,真是滴滴血泪,声声令人心寒。
岳文琴见哥哥一哭,她年龄幼小,最是容易感染,也跟着大哭起来。
纯阳子黯然一声长叹,面色戚戚,显然,连这位看破红尘十丈的老道,也有些激动、凄凉、与悲伤。
唯有银扇书生黄琦,不但未洒同情之泪,而且还暗暗高兴;但于高兴之余,更增几分畏惧之心。
岳腾兄妹哭了好一会,内心的积郁和痛苦,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但仍在不停的怞噎。
纯阳子叹了口气,沉声吟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困乏其身……唉!孩子,还是振作起来吧。”
这几句话,直同暮鼓晨钟,岳腾闻后不由心头一震,暗道:对呀!爸妈的血海深仇未报,妹妹的年纪又小,如果自己不及时振作起来,徒自悲伤又有何用。
他明白了自己责任的重大,一时之间,也似乎长大了许多,连忙擦干了脸上泪水,对纯阳子躬身一揖,道:
“老前辈所教甚是,今后晚辈若不访出贼人,报此血海深仇,定以此石为例。”
猝然拍出一掌,将身侧一块若大青石打得粉碎。
要知他在任督二脉一通以后,其功力又不知较前增加了若干倍数,举手投足之间,所使出之力道,亦非常人能及,致使纯阳子与黄琦两人惊得一呆。
半晌,方听纯阳子说道:“孩子,这场血案,已经历了十五年,其凶手是谁,仍未在江湖上传闻,可见对方是极为狡诈陰险之徒,二位也不要急在一时,这只有暗中慢慢访查,不过,勿论对方是如何机警、狡诈,终有明白的一日,天理昭彰,因果循环,最后,贼人终必遭到报应。”
岳腾双手一拱,问道:“依老前辈看,要查这件公案,应该从何处着手,还请老前辈指教。”
纯阳子颔首笑道:“指教不敢,不过,既然贫道知晓此事,决不会置身事外,至于究竟如何查法,还得与你一涤生前辈商量一番,再作决定,因为,对这些事情,他比贫道高明多啦。”
“当真!”无影童子清脆一笑,道:“那老儿精得要命,也许他真有办法,为我们查出仇人是谁。”
这当儿黄琦忍不住插嘴说道:“以在下看法,可能就是那天残老邪,要不然为何要把岳兄拐骗离家。”
这家伙心机深沉,而又狠毒,当真厉害得紧。
岳腾兄妹因毫无经验,所以两人看了看他,又回头向纯阳子望去。
纯阳子皱眉看了看黄琦,摇摇头道:“以贫道想来,那是不可能的……”
岳腾接口问道:“那为什么?”
纯阳子略为思忖,扬眉笑道:“那时,令尊虽然颇具侠名美誉,但终只是江湖中一般人物,可是,二圣、三妖、四奇、十魔,乃是属于世外高人,其名望声威,与一般江湖人物,自不可同日而浯,他那会自短其志,去与令尊等人结怨。”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道:“再则,如果老邪真为了拐骗你,而要杀你全家的话,大可明目张胆的白天为之;令尊虽有大刀威名,但若要抗拒天残老邪,无异以卵击石,而老邪真欲灭你岳门,也只是举手投足之事,何必定要深夜,而又要蒙上黑巾。”
岳腾点点头道:“老前辈这话很对,的确也在情理之中。”
“最重要的一点,”但闻纯阳子又继续说道:“勿论二圣、四奇、或是三妖、十魔、这些世外高人,大多都是独来独往,固然有时迫于形势,也会联手于一时,但都是与他们同等身份的人,又那里会有一批黑衣蒙面人哩。”
无影童子点头笑道:“据老前辈这么说来,灭我全家者,不是三妖、十魔中的人罗?”
纯阳子颔首说道:“以贫道看来,多半不是……”
岳腾双眉一皱,精芒电闪,凛然生威,道:
“纵然是三妖十魔中人所为,晚辈也要誓报此仇。”
纯阳子道:“贫道意思是说,只要不是三妖十魔中人所为,就比较好察得多啦。”
无影童子问道:“那要怎么察呢?还要请老前辈指教。”
纯阳子抚须一笑,道:“既然不是三妖十魔所为,那就是江湖上一般人物或门派,这范围就小得多了,也就容易察啦。”
无影童子两眼睁得大大的,茫然问道:“江湖中这么多人物和门派,范围怎么会小?”
岳腾忽然双目一亮,点头笑道:“我知道啦,我们只要把江湖上各大门派,逐一清理,过滤,范围就更加缩小啦。”
纯阳子点头笑道:“当年令尊威远镖局的实力,亦不算弱,能于一夜之间使其灭门,江湖上有些实力者,包括少林、武当、峨眉、华山、点苍、衡山、丐帮,以及南庄、北堡、西谷、东屿四大世家在内,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个门派,何况在这二十个门派中,还有些门派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
岳腾兄妹两人,经老道长这一分析,指径点窍,觉得察出仇人之事,大有希望,自然甚为高兴。
可是黄琦却就不同,心头连连惊震,暗暗想道:这牛鼻子老道看来木讷,似是很傻,那晓得比一涤生那老鬼,还要精明得多,像他这样分析事理,不要多久,岳腾那小子的江湖经验,就会大有长进了。
但他毕竟是城府极深的人,心中所想与嘴中所说,完全是两回事,为了避嫌及引人起疑,当下朗朗笑道:“高明,高明!老前辈分析事理,边剖入微,真叫晚辈好生佩服,这样一来,岳兄的血海深仇,定会指日可破,到时候兄弟虽然不才,定当一效微劳。”
他这几句话,主要是讲给岳腾兄妹听,以俾讨好,那知,侧头一看,只见岳腾兄妹正在为将来报仇之事,谈得甚为熟络,似乎根本就没听自己刚才所言,不禁大为后悔。
回头再向纯阳子望去,希望得到一番嘉许,引起岳腾兄妹注意,那晓得纯阳子仅只点头淡淡一笑,而且笑得甚为神秘、含蓄,仿佛有着甚多的意义,因而一颗心直往下沉,精神也差点崩溃。
这当儿,忽听无影童子说道:“哥啊,将来访出仇人以后,先要让妹子杀个痛快。”
岳腾点头笑过:“好吧!那么你今后你就多用点功,准备将来为爸妈,及诸位伯伯叔叔们报仇吧!”
“好啊!”岳文琴小手连拍,却又改口说道:“我知道如果只让我一个人杀,你一定是不甘心,而我也杀不了那么多。”
岳腾逗着乃妹道:“那你说怎么办呢?”
但见她偏头想了一想,方道:“这样好啦,我们现在跳约定好,将来访出仇。人以后,男的该你杀,女的归我杀,我们兄妹两人,一定不要人帮,杀他个落花流水,鸡犬不留。”
岳腾点头笑道:“好吧,我们就这么约定。”
他兄妹两人一问一答,把杀人说得这样轻松,简直像是做游戏一般,真令人入耳心惊,不敢听闻。
纯阳子听得寿眉连皱,本欲劝解他们兄妹一番,但又觉得岳腾骤闻恶耗,这种心态自是难免,故又作罢。
黄琦听他俩对答之言,不知怎么,内心如中铁锤,阵阵疼痛,而面上神色,也变化无常,惊惶、焦急、忧虑、悔恨,兼而有之。
幸喜岳腾兄妹,和纯阳子三人,都未曾注意到,否则,恐怕当场就会起疑。
此时朗朗晴空,日正当中,正是午时光景。
岳腾望了三人一眼,笑道:“现在时已不早,我们还是快些赶进城去,免得一涤生老前辈等得心急。”
“当真!”文琴清跪一笑,道:“我们还要与他商量事情哩,那我们快走。”当先一跃而去。
纯阳子与岳腾两人,相视一笑,也随后奔去。
银扇书生黄琦,心眼最多,伪装兜起长袍衣襟,以示小解,却是故意落在最后;直待三人去远,他才发出一顿得意的狞笑,向前急跨两步,侧身在一条小石缝中,拾起一瓶尚未毁去的千年灵芝液,连灰都没有吹一下,就连忙揣入怀中。接着又向四周搜望一眼,觉得绝对再没有幸存,然后才哈哈一声长笑,奋力一跃,直向三人追去。
本来,人在心浮气燥之时,不免有些粗心大意,刚才无影童子气极之下,一掌毁去圣药,但其个有一瓶因风一吹,滚落在一条石缝之中,而没有破损,岳腾兄妹两人,又正在斗气,未曾注意,黄琦却因正在对面,所以看得甚为清楚。
黄琦许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既已看清,那会言明,而且还装得若无其事,连那石缝看都不看一眼。
深恐于无意之间的一瞥,而引起来岳路兄妹两人的注意。
后来黄琦之所以落崖不死,全靠此药所救,并获奇遇,造成一代枭雄,较三妖十魔更加难斗,此是后话,留待慢表。
※※※
约只盏条功夫,四人已离开山野,来到通往舒城的官道之上。
正走之间,忽闻文琴在前惊愕一声,问道:“哥啊,你看,这是什么?”
三人往前一看,只见一株大树杆上,钉着一张皮制的小巧斑斓猛虎,显然,这是江湖人物,用以连络的标记,只因岳腾兄妹阅历尚浅,认不出那派人物所用。
纯阳子看了一眼,未予作声,只回头向黄琦望去。
黄琦自岳腾兄妹相识以后,自知更难将岳腾除去,反而害怕之心逐渐加剧,几次都欲道别他往,但又觉没有充分理由,恐怕引起几人疑心,故只得硬着头皮,随在几人身后,待机告别。
现见如此机会,岂可错过,当下故作一惊,道:“这是兄弟属下五虎所留标记,看来虎尾上翘,必有重大紧要之事,要找兄弟一决,所以兄弟暂与岳兄告别,多则三月,少则一月,再来追随岳兄骥尾。”
说话间,对岳腾拱手一揖,就欲转身离去。
岳腾洒然一笑,道:“黄兄请慢,兄弟想找个地方,与黄兄当面谈谈。”
不论岳腾是如何表情,但这句话都会使黄琦大吃一惊,心说:这小子找我干吗?莫非他已知道我有害他之心,想找个地方对我痛下毒手,或是严刑逼供,再不然,就是我已知道他的身世来历,而想杀我灭口……
这样一想,心里更加害怕得厉害,面色也为之一变。
但他究竟是城府极深之人,立刻镇静心神,面上神色也只稍变即逝,最后大着胆子,鼓起勇气,拱手说道:“并非兄弟有拂兄台之意,的确是因事在危急,时不我与,岳兄有话,就请说不妨,何必另找地方。”
在他想来,如果岳腾对自己真有不利,在此地发生争执,纯阳子定会念在昨夜共同御敌的份上,而从中解危,倘若岳腾单独在一个地方发生争执,那么连一个解危的人都没有,自己定会吃亏。
他提心吊胆的说出先前那番话来,也算是勇气可嘉。
那知,岳腾有些临别依依,默然神伤的笑道:“兄弟监于天龙教人,的确不好对付,所以想把师门遁影九式身法,其余几步教你,唉!那知黄兄走得这么匆忙,这只有留待以后再说了。”
黄琦听得怔了一怔,大为后悔,但话已出口,怎好意思再向别人提出要求,当下只得拱手笑道:“岳兄盛情,实令兄弟感之不尽。”旋又哈哈笑道:“兄弟虽是无能,但属下五虎,亦乃人中之杰,量他天龙教人,也把兄弟奈何不得,岳兄尽管放心就是。”
岳腾点了点头,拱手笑道:“好!咱们后会有期,黄兄,前途珍贵。”
黄琦也是拱手一揖,转身迈开大步而去,接着折扇一展,边摇边走,那样儿当真潇洒得紧。
当他伸手向怀中一探,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微笑,暗道:虽然受了些气,不过也算不错,总还捞到点什么。
岳腾怔怔的望着黄琦背影,只见他儒衫飘飘,折扇轻摇,潇洒月兑俗,心下大是敬佩。
直待黄琦去远,岳文琴鼻中轻哼一声道:“哼!这人伪仁伪义,我就看不顺眼,将来他若是再惹火了我,哼!我非要他……
好看不可。”
她本想说:我非要他的狗命不可,但回头一看乃兄,旋又连忙改口。
岳腾心知乃妹年龄太小,对人对事只凭一时喜厌,说话无心,故只淡淡一笑。
约只半个时辰,三人已到城中,并在一家客栈找到了一涤生,当三人刚一进门,一涤生双目炯炯的注视着无影童子,脸上神色又惊又喜,却又似喜还惧,那样子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果然,无影童子由一涤生身边,擦身而过之际,右手忽然闪电般的一抬,一涤生立刻一声惊叫,闪让四步,回头一看,只见无影童子一面在拍打身上灰尘,一面格格娇笑不已,方知自己被愚弄戏耍一番。
一涤生素来玩世不恭,游戏风尘,最爱找那有为的后生晚辈,开开玩笑,那知如今却被无影童子反而戏耍一番,任他老儿险皮如何厚法,这也时不禁有点微微发红,自觉无趣的略显尴尬。
但这老儿到底是极为洒月兑之人,既列为风尘奇侠,自有过人雅量,面上神色,稍红既逝,却嘻嘻笑道:“这娃儿精得像猴子,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文琴本是在格格娇笑,但听老儿话后,笑声突止,柳眉一扬,气道:“你骂那个像猴子?……”
一涤生于嘻笑声中,闪到岳腾身后,道:“好女圭女圭,快些帮忙。”
他这一逢硬变软,不但把岳腾和其他客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向道貌岸然“宝相庄”的纯阳子亦不禁为之莞尔。
文琴本是在生气的,但见老儿这般情态,立刻怒气顿消,随又格格一阵娇笑,向后院走去。
一涤生从岳腾身后跑出,听见这阵娇笑,又不由望着无影童子的背影,呆呆发起楞来。
一涤生楞了一阵,随又回头望着岳腾眯眼一笑。
岳腾自是不能与乃妹相比,怎可对神州二老嘻笑肆之,所以一见老儿想开自己玩笑,连忙躬身一揖,道:“老前辈这一向可好?”
一涤生见岳腾如此恭谨,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笑道:“你女圭女圭的伤,可完全好了么?”
岳腾微笑答道:“谢谢老前辈关心,晚辈已经完全好啦。”一涤生点点头道:“那就好。”
旋又回头望着纯阳子道:“想不到少林寺的无忧大师,和武当山的十叶道长,昨夜也赶去回马坡,并且竟与华山二怪,鄂东二霸,鲁南三狼等人合作,也想乘我们之危哩。”
纯阳子寿眉微皱道:“不会吧……”
岳腾却连接口笑道:“这点可能是老前辈误会了,其实完全是泄机老怪在从中搞鬼……”
接着,便将昨夜偷听泄机禅师,与鄂东二霸、鲁南三狼等人,预谋之事,详详细细的讲了一番。
一涤生方又嘻嘻笑道:“这还像话,今天早晨我老儿与那十叶道长,差点弄得反目成仇哩。”
停了一停,又道:“那泄机老怪最是狡猾不过,凭你女圭女圭怎么能捉得到他,老实说,除了我老儿,他有几分忌惮以外,其他任何人,都精不过他。”
岳腾心知这老儿的确是精,同时又有太阿宝剑的事实证明,自然并非是在吹牛。
三人谈笑之间,店小二已送上酒菜,一涤生首先抱起酒壶,连喝了几大口,方抬头长长抒了口气,用衣袖模了一把嘴上酒渍,向身旁看了一眼,道:“咦!那女圭女圭还没出来,莫非被猫儿含去了么?”
忽闻一阵脆声入耳,道:“你才被猫儿含跑了哩,哼!乱讲……”
话声未了,一阵香风扑鼻,三人眼前一亮,突然出现一位绿衣少女,婷婷秀立于前,都不由惊得一呆。
这少女生得好美,当真是玉骨冰肌,丽质天生,清新月兑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致使屋内所有之人,无不暗暗称赞。
一涤生怔怔的看了一阵,啧啧笑道:“嗨!那来的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啦,真是美得死人。”
岳腾连忙笑道:“这是晚辈胞妹,名叫岳文琴,也就是最近几月来,江湖上人们传言的无影童子,今夜请老前辈多多指教。”
一涤生听得猛然一展,又似有些莫名其妙,不由怔怔的望着岳腾,又回过头去看看岳文琴……
连这么精明的老儿,一时之间,也被搞糊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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