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最奇怪的,莫过于与巧妹解逅,唉,天下竟有这等怪事,这事不知如何了结。上回那华山鹰爪王中途拦劫我,看来多半也是将我认着他了,当时白大哥曾说京城有事发生,难道这事情与他又有关连?”
他想着想着,不由得哑然失笑,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闹得无头无脑,现在,他渴望地是见着白铁军,先解除心中疑团再说。
他又想起昨夜山洞中的惨剧,那悲凄的气氛现到现在还令人心寒不已,想到这里,他顺手模出了怀中的那一本绢册。
昨夜在山洞中烛光昏暗,加之心情惊惶,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这时翻开一看,只见满篇古怪文字,分明不是中原字迹,上面不时有图案,钱冰看了看,不得要领,一路翻下去,翻到最后数页,不觉目光一亮。
忙仔细一看,只见在最后几页中,有一张上画着一幅图画,那图画画的是一个白布包,布包上端系以红色带条,中间是黑色的“天下第一”四字,这乃是一本书上钱冰唯一可以识得的四个字。
钱冰怔了一怔,忖道:“这不就是上次白大哥所说丐帮帮主的信记么,怎么这本书上也有?上次白大哥问到这信记之时,神色之间甚是焦急,等会如能遇着他,一定将这幅画给他瞧瞧,不知有何关连。”他连忙再翻下去,却又找到“河南”两字认得。
他思索不出,便将绢册小心收起,他曾目睹那一老两少为争这绢册的惨局,他虽看不懂这册儿,但却也可猜到这册儿定是十分珍贵重要的了。
一路行来,慢慢的,城镇在望了,钱冰将衣冠整理清洁,这时道上行人如织,不一会来到城门前。
才一进门,他发现城中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衣衫扎落的彪形大汉,分明都是武林中人物,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他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歇息下来,这时客栈餐厅中坐的也全是武林人物,钱冰暗暗忖道:“看来京城是出了事了,白大哥上次预测的不错,倒希望白大哥也来到城中。”
他一走入厅中,大伙全都不由望了他几眼,钱冰到不在意,缓缓走入内间去了。
经过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好迎面而过,那人突然呆了一呆,停下足,挡在钱冰身前。
钱冰一怔道:“这位朋友……”
那人头上戴了一顶皮帽,压得低低的,遮了一半面孔,钱冰看了看,实在认不出。
那人道:“请问,青凤岗在何处?”钱冰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啊——”
他心中起疑,那人却冷笑道:“黑鲁尔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从他那儿来的么?”
钱冰更是起疑道:“什么?你是什么人?”
那人冷笑道:“朋友,不必装蒜了,我在店门口候驾——”
说完匆匆走开,钱冰呆在当地,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一会事,缓缓走人房中想了想,反正无事,不如去看看到底于什么,顺便在城中转转,看看碰不碰得上白大哥。
心念一定,便走向店门,他心中毫不紧张,到是那人等得似乎有点焦急,见钱冰走了出来,忙道:“这边走!这边走。”钱冰上前一步道:“阁下到底何人,以我看多半是误会。”
那人摔摔手道:“等下再说。”
他身形渐渐加快,不一会便来到城门,这时城月外匆匆走进一人,钱冰门目一看,忍不住大叫道:“白大哥!”
那人正是白铁军,他见了钱冰,也是大喜过望,连忙越身过来,这时那人不由怔在当地,白铁军向他打量了一番,问钱冰道:“兄弟,这位朋友是谁?”
钱冰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连小弟也弄不清楚——”
那人冷冷一笑道:“废话少说,快点走。”
钱冰呆了一下,白铁军双眉一皱道:“尊驾是什么人?”
那人冷冷抬起头来,望了白铁军一眼道:“你最好少管闲事。”
白铁军正待发作,钱冰插口说道:“这位朋友,你认错人了。”
他说得十分诚恳,那人似乎信了,但又摇了摇头道:“这味道我决闻错不了!”
钱冰心中一震道:“什么味道?”
那人冷笑道:“红粉雾的香气,嘿嘿,天下独一无二!”
钱冰茫然道:“红粉雾——”
那人厉声道:“黑鲁尔在那里?”
他心情一急,那发出的汉语音调便有些不准,分明不是中土人士,钱冰蓦然想起昨日夜晚那山洞中的红色烟雾,他抬头一望,只见那人双目中闪出炯炯凶光,昨天晚上可怕的一幕又问上脑海,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呐呐作不出声来。
这时三人已来到城外,那人见钱冰面上神色大变。心中一急,怒吼道:“你,说不说!”
右手一探,一把抓向钱冰脉门。
钱冰吃了一惊,登时清醒过来,本能地向后一挣。嘶一声,那人抓了个空,将钱冰袖角裂一缝。
白铁军斗然大吼一声,一步跨到两人中间,右手一招,猛然平击而出。
那人只觉一股强劲绝轮的掌风直袭过来,他慌忙平封双掌,只觉双臂一重。整个身形生生被打出三步。
他惊骇地注视着白铁军,白铁军这时正猛吸满一口真气,双臂由外向内圈合,正待再发重掌。
那人怪吼一声,猛然一个转身,飞掠而去,白铁军怔了一怔,钱冰道:“白大哥,让他去吧。”
白铁军回过身来,钱冰道:“白大哥,总算找到你了。”
白铁军也是喜上眉梢,大声道:“钱兄弟,我正挂念你呢。方才这家伙——”
钱冰苦笑道:“这厮胡里糊涂的,连我也弄不清哩。
两人一齐回身走入城中,白铁军道:“钱兄弟,我有一个问题一直耿耿在胸。”
钱冰暗暗笑道:“我瞒得你好苦。”口中道:“大哥请问。”
白铁军道:“如此,咱们找一处偏僻所在。”
钱冰见他说得沉重,两人找了一处,席地而坐,白铁军道:“钱冰,你曾告诉我,你来自漠北。”
钱冰点点头道:“大哥,我正想告诉你有关小弟的身世。”
白铁军吁了口气道:“钱兄弟请快说。”
钱冰叹了一口气道:“白大哥,小弟自幼离家,在漠北一个塔中度了十年。”
白铁军只觉全身一震,他颤声道:“是……是不是落英塔?!”
钱冰点了点头,奇道:“大哥何以得知?”
白铁军双目圆睁道:“那……那塔中是否还住有一人?”
钱冰点了点头道:“是我大伯,白大哥,你怎么——”
白铁军啊了一声道:“钱兄弟,你上次曾亲口告诉我,你和那钱百锋毫无关连……”
钱冰笑着摇了摇头道:“是啊,小弟根本不认识什么钱百锋——”
他猛一抬头,只见白铁军满面都是惊惶、紧张之色,额际汗水一滴滴渗出他,不由大吃一惊:“大哥,你……你怎么了?”
白铁军怔怔地望着他,钱冰被他看得呆了一呆道:“大哥,你怎么知道那塔中尚有一人?”
白铁军忽然仰天长吸一口气,勉强抑止感情,一字一字;道:“那日在少林寺中,银岭神仙薛大皇曾亲口相告,漠北落英塔中住的是钱百锋那魔头!”。
钱冰咦了一声:“这就怪了,只有大伯一人住在塔中十年有余——”
白铁军呆了一呆,陡然一个念头闪过他脑际,他大声道:“钱兄弟,敢问你大伯姓氏名讳?”
钱冰哑然一笑道:“大伯姓钱——啊——你说他就是钱百锋?”
白铁军怔了一怔,钱冰道:“说来也令人好笑,十年以来,小弟只知大伯姓钱,他的名号小弟一点也不知晓。”
白铁军双目之中充满着惊奇以及机智,他不住地沉思着,钱冰也默然不语了,他似乎也开始怀疑大伯神秘的身份。白铁军叹了一口气道:“钱兄弟,我说故事给你听。”
钱冰知道他要说的必定与一切疑惑有关,连忙倾耳侧听。
白铁军道:“二十年前,江湖中忽然出现一个人,这个人便是钱百锋,他功力之高,据说已然超凡入圣,别说其他,单说他当年孤身闯武当山如入无人之境,所以不到半年,他的声名已然轰轰烈烈传开了。
“那时江湖中自久所传的南北双魏、东海二仙,及鬼影子因极少出现江湖,是以钱百锋的名头,大有超而过之的趋势.
“主要的还是因为钱百锋嗜杀,不论是黑道,白道人物。只要碰到他,一不顺眼就下毒手,真是名副其实的煞星,那一阵武林中真是闹得鸡犬不宁,只因钱百锋功力委实太强,众人都措手无策。
“……当时江湖上各大宗派掌教,曾一齐到少林山上集会,想要能除此大祸,但少林前辈高僧却当众卜了一卦,说钱百锋气数未尽,乃是百年怪杰,而且日后具有巨大转变的可能,众人才暂时罢休。
“钱百锋仍是我行我素,当时武林中另一势力正积极兴起,便是所谓的丐帮。”
白铁军说到这时,铁冰只觉心中怦然跳动,只听他继续向下说,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埋藏已久的秘密逐渐要揭露了。
原来那时候丐帮的帮主姓杨名陆,端的是一个正直的英雄,丐帮弟子在他率领之下,劫富济贫,仗义行侠,声名一天天壮大起来。
这主要的原因还是杨老帮主功力奇高,有一日杨老帮主率领两个弟子到山东境内办事,偶然风闻钱百锋正在泰山山岭。
杨老帮主思索了整整一夜,下了决心以丐帮的声誉为赌注,带了两个弟子上泰山准备一会钱百锋。
那一日傍晚,三人行走累了,在泰山山麓一家小店中歇息,三人正吃喝间,小店中来了一人。
那人看杨帮主及两个弟子一眼,便拱了拱手,加入食局。
杨老帮主见他对自己三人衣衫楼楼却不嫌厌,心中便生好感,加之那人口才极好,而且见识渊博,说东道西样样精通,过了一会,三人都成了他的听众。
话谈投机,酒也越饮越多,人越说越是起劲,后来话题一转,那人谈到武林人物上去了。
那人对武林人物的观念极端偏激,语出惊人,连说数语,竟然全是仇恨、歧视。
三个丐帮弟子都是为人正义,何曾听过这等偏理,不由一齐勃然色变。
那人话锋一转,开始攻击当时武林正派人物,个个被他骂得一文不值。
这时各人都有三分酒意,一个弟子冷笑道:“说起败类,武林之中当推钱百锋第一。”
那人砰地将手中碗打在地上道:“何以见得?”
那弟子只觉酒意上勇,哈哈笑道:“你穷凶个什么?钱百锋这王八蛋是你什么人?”
那人一言不发,右掌一伸,平空就是一拳,那丐帮弟子双掌一封,只听呼地一声,竟被打了一个跟斗,连人带板凳一齐摔在地上。
那丐帮弟子功力在丐帮之中算得上十分深厚的一个了,不料一触之下,分明相去太远,其他两人登时都被惊得呆了。
杨老帮主呼地一掌拍在桌上,只震得碗筷乱跳,大声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冷笑不语,猛地一掌平推而出。
他掌势才起,刺耳尖声大作,杨老帮主为之色变,右掌一沉,迎面推掌,两股力道一触两人都震了一震。
那人满面惊色,咦了一声,猛地左掌一翻,倒撞而上,杨老帮主原式不变,迎面而上,一触之下,各人又自一震。
那人面色陡然发青,他双目一眨不眨注视着杨帮主,一旁两个丐帮弟子都看呆了,只因那人的功力深厚简直不可思议。
那人看了一回,忽然伸手端起一酒壶,对着嘴猛喝了一大口,砰地将壶掷在地上,猛然双手一锨,将满桌酒食完全翻倒一边,这一刹时间他的面上竟然现出青气。
杨老帮主缓缓站立身来,人猛吸一口气,双掌一划,在胸前一停,迅速向外疾硼。
惊天动地的内力如潮而勇,杨老帮主疾吼一声,双掌平平推将出去,两股力道一触,咔咔数声,地上竟裂开好大一片裂缝来。
杨帮主身形生生被击向后倒退三步,那人却双足钉立动也不动。
两个丐帮弟子惊呆了,忙一前一后将那人夹在中间,过了一会,那人突然哇地一口鲜血,原来他将杨陆震退,自己持强不退,但杨陆拳力实不在他之下,他勉强相迎,自己却受了内伤,他吐出一口血后,却哈哈大笑起来,对杨帮主道:“服了,服了,阁下乃在下生平第一对手!”
杨帮主双手抱拳道:“在下杨陆,敢问——”
那人点点头道:“原来是杨帮主,内力无怪如此沉重,在下钱百锋!”
杨帮主早就猜到了,但仍忍不住失色道:“久仰大名。”
钱百锋哈哈大笑道:“杨帮主这个朋友,钱某是交定了。”
杨老帮主瞧他面色诚恳,而且性子直爽,见识渊博,的确是人间奇才,但只是他声名太坏,供了拱手,当时仅谈谈敷衍过去了。
但是那钱百锋却将杨老帮主视作他生平知己。杨帮主见他如此,也不便多言。
这件事发生半年。正值明代中叶,国势日衰,外患开始入侵,边境地方的居民不堪其苦,武林中有血性的人都知以抗敌为己任,无奈兵疲马劳,外族势力一日一日南侵中原。
明英宗年间,一个震惊武林的事发生了。
北方瓦刺人入侵,兵力强大,明朝边境的守军不堪迎击,瓦喇人势如破竹,情势一天天紧张起来。
朝廷重臣有的主战,有的主和,英宗亲自请出宗仁,希望能有以指示,结果最后决定御驾亲征。
在这同一时候,武林中也闹得满城风雨,只因那钱百锋在半月之间连杀三个武当弟子,但武当掌教真人适与半年前去世,正由二代弟子天玄道人继掌大局。
天玄道人是武当百年奇才,年方弱冠就曾闯到武当“试道关”最后一关门前,由前任掌门亲自启关。他在关内面壁十年,接掌武当掌门那年方三十出头,但功力之深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接到武当弟子连遭不幸,不由大怒,立刻在武林中传开,要那钱百锋半个月内上武当一趟。
当年各大宗派的人早就有此打算,但因少林神卜高僧预言作罢,这时天玄道人采取行动,立刻就有人响应。
响应的最热烈的推点苍的掌门人天下第一剑卓大江师兄弟,他们俩人一听到消息,立刻从点苍山赶到武当。
这天下第一剑卓大江自掌点苍一门以来,点苍派盛名一日千里,只因卓大江一手剑法委实高深,他的名头当时还在武当、少林之上,加之他常年行快江湖,和他交手的人。从未超出十招,是以有“天下第一剑”之称。
除了卓大江师兄弟外,还有一个人也赶到武当,这人便是江南太极拳的主持人简青了。
武当派得此三人之助,实力之强,就算是陆地神仙上山,也讨不了好处,江湖上人登时纷纷猜测,想那钱百锋必然不敢闯出。
半个月限期眨眼即到,那限期最后一天,有两个人连袂上了武当。
两个人都是四旬左右的中年,他们来到武当道观前,天玄道人出迎道:“不知两位上山有何见教?”左边一人仰天大笑道:“你便是天玄道人么?”
天玄道人心中暗惊,忖道:“多半是那钱百锋驾到了。”
口中却淡然稽首道:“贫道天玄,敢问施主可是姓钱么?”
那人点点头道:“在下钱百锋和这位大哥赴的来了!”
天玄道人哼了一声,心中却暗暗吃惊,瞧那钱百锋对身边个汉子分明客客气气,不知他从何处找来这样一个人助拳?钱百锋指了指身边的汉子道:“这位是杨陆杨帮主!”
这“杨陆”两字一出口,天玄道人忍不住大惊失色,须知当时丐帮名声之盛,稳居武林第一,那杨陆帮主的名头不在钱百锋之下,这一下两人双双驾到,若是那杨陆助钱百锋一臂之力,自己这一边就有危险了。
他当时想了一想,冷笑道:“久闻丐帮侠名,杨帮主竟甘助纣为虐?”
杨陆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钱百锋对天玄道人道:“钱老弟特别请杨某来,咱们有一个建议!”
天玄道人怔了一怔,但也不便多问,稽首道:“如此,先请入内详谈。”
三人一齐进入纯阳观中,只见大厅当中有三个人站在一排,正是卓大江、何子方及简青。
钱百锋四下看了一看,面含冷笑,他经过卓大江身前,突然右手疾转,一把抓向卓大江腰间剑柄。
卓大江大吼一声,只见他右手漠糊一闪,比钱百锋快了一步,一把握着剑柄,猛然拔剑,横扫,钱百锋只觉自己身形才动,对方剑光已密绕周身,而且刷刷反攻而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剑!”身形向后疾退,那杨陆大叫道:“钱老弟!”
钱百锋对那杨陆甚为听从,立刻收招后退,杨陆对卓大江抱拳一礼道:“这位必是天下第一剑卓大侠了,果是名不虚传,在下杨陆——”
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忙一齐回礼。
杨陆道:“今天杨某陪钱老弟上山来,却是为了求各位一事。”
天玄道人惊道:“什么?”杨陆道:“杨某斗胆求道长,钱老弟与武当过节暂时搁一边。”
天玄道长怔了一怔,正自沉吟如何应付,那杨陆又道:“只因咱们江湖之人,但也应以国家,救民为重,私人恩仇为次。”
他这句话说得正义凛凛,那简青登时便道:“杨帮主说得是!”
天玄道人也不便多说,杨陆又道:“北方军情日日吃紧,皇上已定御驾亲征,杨某之意,不如协心同力,去打瓦喇人去!”
卓大江刷地将手中剑插入长鞘,大声道:“杨帮主,咱们走!”
杨陆拱了拱手道:“卓大侠,简大侠重义明理,杨某钦佩不已。”
他转过脸来对天玄道人道:“道长请示意。”
天玄道长本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对这种国家观念最为热烈,心中早就跃跃欲试了,但他乃是一门之尊,不可随口出言,是以沉吟不下,这时杨陆再问,忍不住就点头称善了。
杨陆哈哈一笑道:“各位都是中原武林的代表,一言九鼎,我叫化头儿还担心什么,咱们说走就走,皇上据说已出征两三天了!”
天玄道人突道:“这位钱百锋钱施主也会会杀敌么?”
钱百锋脸色登时变了,冷笑道:“天玄道人,你这话是什么用意?”
天玄道长冷然道:“贫道只听说钱施主杀的是中原武林同道……”
钱百钱大怒,正待发作,那杨陆忙抢过身来,一面连施眼色,止住钱百锋,一面道:“道长此言差了。”
天玄道长怒道:“杨帮主之见如何?”
杨陆道:“须知这次计划的发起人便是钱老弟!”
天重道长啊了一声,杨陆又道:“当初道长尚未传下这半月约会的消息,钱老弟有一天突然来找杨某,和杨某相商此事,当时杨某因内人生了一个儿子,没有外出奔走,所以在家——”
卓大江插口道:“恭喜杨帮主了。”
“当时咱们商定的结果是由兄弟率敝帮几个高手,钱老弟。一齐出敌,但总觉力有不及,是以迟迟不能作定。这时忽然听着道长传下的消息,钱老弟灵机一动,不如乘机如能劝动各位帮忙,成功机会大增——”。
天玄道长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杨陆又道:“道长还有事务未了,咱们先行,到下山等道长一日如何?”
天玄道长摇头道:“咱们一同走吧。”他们都是极重义气之人,立刻动身启程。
在一路上传来的全是前方的兵败消息,御驾亲征虽激厉士气,但终就兵薄不及对方,连英宗亲率军队都被困住,瓦喇大军困困紧逼,呼出要生擒明朝皇上的口号。
一行人听了心急如焚,飞快赶路,到了山东境丐帮总舵,杨帮主忙赶回去想我找几个帮手,那知在这几天内,杨帮主离家上武当山,家中竟出了大事!
那时丐帮帮主手下有五员大将,排行第二的是汤奇,再下去是王竹公、梁贯云、方永雨以及雷如群,杨陆等一行人因急于赶路.一路上对江湖传闻不十分留心,这一踏入境,竟传出丐帮总舵被挑了。
杨陆登时呆住了,他对天玄道人说:“这世上没有人能只身对付得了丐帮总舵的,除非是那传闻中的两仙双魏出世了,看来传闻必然有误。”
但他心中仍是焦虑不已,赶到家中一看,只见本门紧闭死气沉沉,登时心便凉了一半。
那钱百锋性子较急,伸手一震,那木门应手开了,只见一个汉子当门而立。
杨陆颤声道:“汤二弟他……他们……”
“汤二弟怔怔地望着帮主,忽然双目中流下泪来,杨陆看见那两行泪珠,就知一切都完了,他呆呆地站着,似乎连踏进家门的勇气也没有了。”
钱百锋身形一掠,一把抓着汤奇的手臂道:“是什么人干的?”
汤奇转眼一看,看清了钱百锋的面孔,忽然大吼一声道:“钱百锋,你还敢回来嘛?”
他双手一挣,身形向后倒掠开来,猛然双掌齐出,直打钱百锋胸前死袕!
钱百锋呆了一呆,双手本能一横,将汤奇内力化开,那杨陆突然清醒了过来,大吼一声道:“住手。”汤奇收住了手,杨陆问道:“汤二弟,你将经过说明吧。”
汤奇满面仇怨地注视着钱百锋,他开口道:“帮主去后第二日,突有一蒙面人夜袭,当时五个兄弟除了方五弟外,其余,为了等候帮主消息,都在家中。那人功夫奇高咱们起初尚不知深浅,先单独出战,那人好毒的手段,梁四弟飞上屋顶,和他交手三合,竟被他重手击毙!”
杨陆听得脸上肌肉搐一下,汤奇继续道:“王三弟听见梁四弟闷哼一声,心知逢了劲敌,飞身出来,一上手便是重手法,他当时见梁四弟倒在屋瓦上,不知已然绝命,否则一定会招呼咱们一齐上的,那人和王三弟交手十合,忽然连发三招,王三弟勉强招架二招,大吼一声,被点中关元袕道,一身内力被废掉了。这下我和雷六弟才知逢上生平大敌,两人一齐上屋迎战,那雷六弟的拼命招式帮主是知道的,咱们一上手便舍命出招,那人却一招一招接了下来,而且出手之重,生平未见,月光下那人面罩黑布,一股说不出的陰森的感觉。咱们越打越是心慌,那人突然发三拳,天啊,那三拳一出,好似有一种死亡的威协随之而出,我一疏神被拂倒一边,那人身形好比急箭,一闪进入内室,我拼命爬起身来,打出燕尾金镖,那人反手一掌,不但扫开金镖,雄厚内力将雷六弟身形逼退好远,然后,我听到夫人的惨叫,婴儿哭啼,那人身形一闪,又上了屋顶,手中抱着刚生不到十天的婴儿。”
众人听到这里,只觉那悲惨气氛,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杨陆满面凄沧之色,但双目光芒清澄,丝毫不见混乱,众人却不由暗暗叹服。
汤奇道:“那人站定了,我大叫问他是何人,他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他沉声道:“听过钱百锋这名字么?’我只觉冷汗湿透手心,雷六弟虎吼一声,那人冷笑道:“告诉杨陆,他若想要这孩子儿,就别干涉军务大事!’他说完这话便走了,雷六弟急呼一声便紧紧追去,我一把没有拦住,他越跑越远,我只觉一阵绝望,倒地便昏了过去!”
杨陆呆呆站着,他此时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他转过头来望望天玄道长,卓大江等人,忽然他目光一转,大声道:“道长,咱们动身走吧!”天玄道长叹了一口气道:“杨帮主,咱们几人去就成了,你还是留下的好。”
杨陆面色一沉,偏过头对汤奇道:
汤奇道:“军儿好得很——帮主!你……”
“汤二弟,为兄此次去了,不知如何时可回,咱们丐帮的基业,难道就毁了不成?”杨陆道。
汤奇惊出一身冷汗,道:“万万不可!”
杨陆道:“军儿天生异秉,内力之深已得全部真传,但他究竟只有六岁,你——你要好好抚养——”
汤奇只觉双目一热,忍不住泪水下流道:“帮主,你放心……”
杨陆环目一视,他没有勇气再踏入那矮小的木屋,纵然他豪情万丈,但突惊如此惨变,妻亡子散,数十年来苦心经营的基业竟然毁于一旦,他只觉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怨愤,天玄道长他们又能说什么呢?沉默着,沉默着,汤奇只觉得泪水迷茫中,老帮主好像是一个神仙巍巍地站着,天玄道人惨然的面色,钱百锋恨惊兼而有之,卓大江等人沉重无语那表情,那种表情就是再过十年,也是历历如在目前!
杨陆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钱老弟,若不是这几日你我寸步未离,你几乎又背上了黑锅。”
钱百锋待要说几句话.但只无言地摇了摇头,杨陆冷笑。一声道:“国破则家亡,大丈夫为国牺牲性命均在所不惜,何况一——何况——”
他挥了挥手,强作精神。大声道:“钱老弟,道长,卓大侠,何大侠,简大侠、咱们上路吧!”
一行人默默地走远了,走了,汤奇只觉沉重的责任压在肩上,他缓缓走入屋内,带起“军儿”,凄凄凉凉地离开丐帮总舵。
杨帮主却是一去不返了,一晃二十年,这秘密却仍未揭露。
白铁军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钱冰望着他满面凄怆的神色,低声道:“大哥,你就是那‘军儿’?”
白铁军点了点头道:“这年我在大漠,是一个孤儿,杨帮主路过时将我救了,唉……”
他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
钱冰道:“原来大哥与丐帮关系如此密切。”
白铁军道:“师父收留我时,膝下尚未有子,他待我极好,在三岁时收我为义子,天天教我内功心法。”
钱冰点了点头,他从怀中模出那本书:“大哥,这里有一幅图画。”
说着翻开那页,白铁军看见那丐帮帮主的表记,不由吃了一惊,钱冰将得到这本册的经过告诉自铁军,但那书上的文字两人一字不识,看了半晌,不得要领。
白铁军不住苦苦沉思,钱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那一老两少都死于非命,否则咱们可以问问他们。”
白铁军摇了摇头,钱冰道:“大哥,这些日来,关于那罗汉石,你有否发现?”
白铁军被他一言提醒道:“对了,钱兄弟,那罗汉石我又找着了一块!”
钱冰喜道:“石上刻的是什么?”
白铁军道:“这不是少林山上的。唉,为了找这石头,我费了不少心力哩!”
他想到父亲和自己的身世,登时话都说不出了。
钱冰到没有注意这些,他问道:“大哥,那石上刻的什么字?”
白铁军道:“那石头的右上方刻了一排字,是大明正统十二年。”
钱冰道:“果然不出所料,大约是说那周公明在这一年刻下这块碑的!”
白铁军点了点头道:“但是,并没有看出什么头绪。”
钱冰道:“唉,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白铁军默然不语,好一会,他问道:“钱兄弟,这几日你找着那简青了么?”
钱冰道:“找着了。这几日小弟曾遇见了一个女子——”
说着便将在江上邂逅银发婆婆及那少女遇险之事都说了,当日他追寻银发婆婆不已,回到江边时那少女已被架走了,这事他始终耿耿于怀。
白铁军听他说完,心中一动道:“那架走少女的汉子是否身材矮胖?”
钱冰点点头,白铁军又问道:“那少女模样很美丽,年纪又只有十七八岁,身着黑衣——”
钱冰连连点头,惊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白铁军笑了笑道:“我在路上已遇上他们了。”
钱冰道:“啊?那少女怎么了?”
白铁军便将经过说了,钱冰听那少女被白大哥救出险境了,不由嘘了一口气,心中登时轻松起来。两人又谈了一会,钱冰沉吟了一会道:“大哥,小弟有一言相问。”
白铁军点点头,钱冰道:“大哥方才曾疑心小弟与钱百锋有所牵连那时面上神色很为惶急,不知——”
白铁军啊了一声道:“只因——只因这二十年来,江湖上有一个传闻,钱百锋乃是害死杨老帮主的人!”
钱冰惊呼一声,白铁军接着道:“那次的故事,我只知道到杨帮主出征的为止,以后的变化我便一无所知了,如果这传闻为真,那钱百锋便是丐帮第一大敌,所以……”
钱冰道:“你怕小弟与他有什么亲属关系?”白铁军点了点头,钱冰道:“大哥,小弟的确不知道钱大伯的姓名。”
白铁军点点头,钱冰接着道:“但是,方才小弟又想了一想,那大伯十成便是大哥所说的钱百锋!”
白铁军默在不语,钱冰道:“试想大伯叫我出来传信,所传的人是天玄道长,卓大江师兄弟,及那简青,过些人都是当年当事人,是以大伯也必就是钱百锋了,而且,小弟自幼和他同住,大伯的功力甚深,他无事便传授小弟练气之方,现在想起来便是内功心法了。”
他看了看白铁军,沉吟了半晌才道:“大哥,我有一个感觉,钱大伯决非害死杨帮主的人。”
白铁军心头一震道:“什么?”
钱冰道:“必是事出误会。钱大伯的性情小弟知之甚深,早先几年,他尚为人孤独,在塔中常常长吁短叹,蹩眉苦思,当初我甚为怕他,这几年来他性情渐变和霭,处处流露出慈祥的天性——”
白铁军道:“据汤奇说,他也不敢相信那钱百锋便是杀害杨得主的凶手,二十年以前,他在江湖中凶名远扬,唯一的朋友便是杨帮主,他对杨帮主确是一番真情,咱们为这件事会问了天玄道人不得要领,上次问那何子方,他也含糊其词,这个秘密,不知何时才可知晓。”
钱冰却道:“白大哥,我想这件事钱大伯应当知之甚清,钱大伯就要来江南找那简青,咱们遇上他后,便可问问了。”
白铁军啊了一声道:“如此最好。”
白铁军想了一想,忽然正色问道:“钱冰,你自幼住在塔中陪那钱大伯,是如何的安排?”钱冰微微一笑道:“家父自幼便命小弟如此,大哥,小弟瞒了你好久了,小弟姓钱,乃是想到钱大伯,信口乱编的。”
白铁军啊了一声道:“钱——兄弟?”
钱冰笑了笑道:“小弟不姓钱,小弟姓左!”
白铁军呆了一呆,钱冰道:“家父左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