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中依然是一片死样的沉寂,在昏黄的灯火映现下,每张脸上浮漾着七分紧张三分兴奋,还渗杂着一丝儿不安。
五滴竹漏之声早已过,当洞口执着火把的胡舵主用火把在洞口轻轻一沾,洒在地上的药信冒出一溜火花,嗤!嗤!嗤!带着一溜青烟,迅速延烧出洞外后,每个人都期望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声巨响,对别人来说,是一场灾难,在莫于道来说,却是吉祥喜讯。可是静静地等着,等着,等到现在,洞外仍未传入丝毫声音。
莫于道的神色依然毫无变化,他目光注视床前的竹漏,静静数着嗒嗒的竹漏滴水之声,似乎这轻微的声音能告诉他什么?
但其余人的脸色,都开始在变了,那三分兴奋已经消失不见,那一丝儿不安却迅速在扩大,把原来的七分紧张变成了十二分疑惑和失望。
鲤鱼岛主已忍不住娇声道:“莫兄,火药怎么至今未响,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
莫于道平静地道:“稍安勿躁,我约模计算过,再有八滴竹漏声,药引子才燃到头。”
“哦!”鲤鱼岛主才轻轻吁出一口气,也注视竹漏起来。
但那缓慢轻微的嗒、嗒之声,像滴在她心坎上,使她心中愈来愈不好,一种不祥的预兆,已填充了她的心房,产生出无法形容的恐惧。
八次竹漏声刚过,远处没有传来期待中的巨响,洞门口倏传来了声息,藤掀起,进来了一老一少,老的正是金牌帝君,不过双腿变成了独腿,由一位陌生的少女扶着,一拐一跳地进来。
莫于道一呆,火药未炸,连这老儿也跑回来了,看他样子分明已败在罗成手下,受了重伤,而且还带了一个陌生少女回来。
这刹那,他内心的惊骇是无法形容的,少林埋下的火药未炸,金牌帝君负伤返转,三步诡计已去二,不知最后一步是否能钓得住罗成这条鱼!
却见金牌帝君三角眼一瞪,幽黯的洞中顿像闪过二道冷电,他陰沉沉喝道:“你们一个个都像木头一般看老夫,莫非老夫身上的伤很好看?还是你们已不认识老夫啦!”
莫于道这才转过神来,慌忙下床,道:“帝君伤势不轻,快上床休息一番。”
金牌帝君这才大刺刺地一跃上床,向冷秋婉召召手道:“你也过来!”
冷秋婉究竟未经过大场面,自进洞后,发觉洞中蹲着一大堆人,木柱上还绑着一个老和尚,就是没有罗成,第一个感觉,就是失望,觉得金牌帝君说能活俘罗成,不过是夸言遮羞之词,自己实在太傻,才会相信。
她第二个感觉是后悔!在路上不下手报仇,此刻洞中这么多邪道恶魔,再要找刚才那种机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然,她心中想归想,人已畏畏缩编地在床边坐落。
莫于道一直神色凝惑地盯着她,盯得冷秋婉心房像小鹿般乱撞乱跳。
“帝君,不知这位姑娘是谁?”莫于道终于开口问了,”
金牌帝君撕着肉脯饮酒,闻言呵呵一笑道:“是老夫的徒儿,呃,徒儿,你就自己向在座各位大叔自我介绍吧!”
对了,自己既冒充大漠绿林大豪,就该装得像一点,莫让刁滑陰沉的莫于道看出了破绽,反而偷不到鸡,蚀了把米。
此念在脑中闪过,她立刻起身拱了拱手,道:“奴家是师父的首徒,一向在大漠行道,同道送了奴家一个混号‘索命娘子’。今后尚请各位多多指教!”
鲤鱼岛主格格一笑,道:“好一个索命娘子,这绰号够狠,也蛮有意思,大妹子,我一眼见你就喜欢,以后咱们多亲近亲近。”
冷秋婉含笑道:“多谢这位姐姐,还不知姐姐如何称呼芳名?”
“我世居鲤鱼岛,叫白珊珊。”
“原来是鲤鱼岛主,久仰了。”
莫于道却皱眉开口道:“自莫某亲访帝君洞府至今,从未见帝君谈过有这么一位女弟子,这倒使在下奇怪了。”
冷秋婉心头一震,立刻冷笑道:“这位大叔莫非在怀疑奴家的身份?”
她倏转身拉着金牌帝君的衣袖,撒娇道:“师父,徒儿在这个地方实在呆不下去!又黑又脏不说,还叫人家疑心,何苦来哉!”
“嘿嘿嘿……”
金牌帝君一阵轻笑道:“徒儿,这位莫大叔就是这次掘宝的头儿,你既要插上一脚,想分点儿,就得要忍受些委曲,反正时间也不会太长,等拿到了藏宝,咱们拍拍就走,以后谁也不欠谁!”
一听这种话隐隐含刺,不是味道,莫于道忙干笑一声,道:“帝君千万别误会,莫某不过是好奇而矣,若问得不对,莫某就收回说过的话。”
他表面上对金牌帝君卑礼恭敬,其实心中早已决定功成之日也是剪除帝君的时候,恨只恨刚才的火药未炸,不然此刻这老儿与罗成岂不早已断骨扬灰了。
金牌帝君这才嘿嘿笑道:“莫先生,不瞒你说,这个徒儿是我刚才收的。”
莫于道脸色微微一变,道:“刚才收的?唉!帝君,你对她一点底细都不知道,怎可以贸然带她到此地来!”
冷秋婉刚平静下的心境又剧跳起来。
金牌帝君冷冷道:“莫先生,老夫既带她来,一切责任自有老夫来负责,你满意了吗?”
莫于道沉声道:“莫某并不是信不过帝君,但帝君总得盘问一下底细!”
冷秋婉冷笑一声,道:“莫先生,告诉你也不妨,家兄就是大漠绿林的大胡子,风闻中原三皇宝藏已出土,所以带同十八位伙伴来查探,我恰巧遇上帝君,承帝君不弃,收为首徒,就是这么一回事。”
鲤鱼岛主格格一笑,道:“原来也是为了三皇藏宝而来,看情形更热闹了。”
金牌帝君冷冷道:“老夫行事一向恩怨分明,这女娃儿为老夫疗伤上药,若是敌人,怎会不杀老夫,反而扶我回来,至于将来宝藏到手,老夫就将自己应得一份,分润给她,与各位毫不牵连,话已说明,谁要再怀疑,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莫于道方自皱眉,倏听得洞口的胡舵主轻喝道:“又有人来了!啊,是少林和尚。”
话声方落,葛藤掀开,伏虎僧挟着罗成,满头大汗,泼风般冲入,后面跟着降龙僧,天宏与天善三僧,个个汗透僧衣,似是经过一场剧战,其实他们并没有动手,而是被牛钊、铁面飞卫、沧浪神刀三人步步相逼,加上紧张与良心的痛苦,急出了满身大汗。
而莫于道见伏虎挟着的人果是罗成,这刹那,满腔忧疑立刻烟消云散,周身三千六百个汗毛孔齐都开放,天大的心事,总算石头落地。
可是冷秋婉就不同了,她想不到罗成果被活俘来此,而阻俘抓他的竟是少林僧,心中的震惊不知不觉形之于脸色,却被莫于道尽收眼底。
同样地,罗成见冷秋婉竞混在这批人中间,也不禁愕然,他不懂她怎么混进去的,更不懂她为什么混进去。
就在三个人各感惊愕意外中,伏虎僧已把罗成轻轻放在地上,道:“莫施主,人已在此,咱们就现在带掌门人离开了,希望你遵守诺言!”
后面的降龙僧早已忙着一掌切断绑着天痴大师的绳索,挟着重伤的天痴僧欲向外走!
就在这时,洞外已响起一声大喝:“洞里的王八蛋,都给老子滚出来,不听话,老子烧你个舅子。”
像擂鼓般的喉咙,不用猜必是牛钊在发狠。
莫于道脸色微微一变,道:“和尚,人虽抓回来,但也把强敌引来了,这下看你们如何出去。”
伏虎僧手横禅杖,沉声道:“不劳莫施主费心,只要你施主履行诺言不阻碍,贫僧就告辞了。”
“喂!秃驴,再不出来,老子要放火啦!”
牛钊又在外面大吼了。
莫于道倏向门口的党羽道:“告诉姓牛的,再穷嚷就就先宰了姓罗的小子。”
门口的胡舵主立刻大声向洞外道:“洞外的孙子,别嚷嚷,再鬼叫老子就先宰了那姓罗的小王八!”
莫于道此刻对伏虎罗汉冷笑一声道:“和尚,我当初是怎么与你约定的!”伏虎罗汉道:“施主约定以罗成换回本寺掌门人。”
莫于道颔首道:“不错。但莫某不也告诉你,绝对不能引敌到此,如今你人虽抓到了,却也把敌人引来了,等于只办成了一半。”
伏虎罗汉沉声道:“施主莫非要毁诺?师兄,咱们准备冲!”
莫于道陰笑道:“只怕你们冲不出去!就是冲出去,罗成的同伴只怕也放不过你们和尚。”
天宏僧目光向后一扫,见洞口的金环门徒已个个手执兵器准备拦截,不由大怒道:“莫于道,你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莫于道哈哈一笑道:“天宏老和尚,你急什么,莫某有说过不让你们走吗?”
天宏僧一怔,道:“没有。”
“那不结了,我只说你们和尚只履行了一半条件,不过我并不想留难你们,只要把未复行的一半做好,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天宏僧道:“你是要老衲退走洞外的人!”
莫于道陰笑道:“和尚,不是莫某低估你们,要想打退洞外那批人,你们还没有这能力!不过我莫某人情做到底,可以让你们做一件比较省力的事,代替未复行的一半!”
天宏僧道:“什么事!”
莫于道陰险地道:“请你大和尚代劳,立刻把罗成宰了。”
这一句话把冷秋婉一颗心惊得几乎跳出了心腔,她暗暗提足功力正准备有所行动,金牌帝君倏沉喝道:“且慢!”
莫于道眉头一眉道:“帝君有什么意见?”
金牌帝君道:“莫先生,你说罗成已抓来了?”
“不错。”
金牌帝君狂笑一声,道:“先生果然算无遗策,这小子老夫要亲自动手处置!”
莫于道眉头皱得更紧,其实他目前并不想先杀罗成,只不过借罗成来试探冷秋婉的反应,想不到让金牌帝君破坏了心中的盘算。
他正想开口,金牌帝君已道:“徒儿,那小子在那儿?”
冷秋婉忙道:“躺在地上,似已被制了袕道。”
金牌帝君道:“徒儿,你去把他提过来,老夫正好挖他的心来下酒,报我双目一足之恨!”
这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救人机会,冷秋婉欣然道:“徒儿遵命!”
方自站起,莫于道已伸手一拦,陰笑道:“用不着烦劳姑娘,莫某就提来让帝君消消恨意!”
冷秋婉一呆,还来不及转念头,莫于道已转身向地上罗成抓去。
出人意料的是罗成,身形自地上猝然弹起,双掌力挥,挟着无与轮比的劲力,向莫于道劈胸袭到,口中同时一声暴叱。
“恶魔纳命来!”
这猝然间的变化,使得两旁金环门的高手,不禁骇然失声,纷纷惊哗起立。就连四位少林高僧也得住了。
十余道掌风立刻向罗成截去,但这些高手终究是慢了一步。若莫于道无防备,必死于罗成这蓄力一击之下。
可是莫于道的确深沉莫测,他俯身抓罗成时,早有戒备,罗成弹身出掌,他不挡反退,右手一抄,却把惊愕呆住的冷秋婉的玉腕握住,往身前一带。
惊叫声中,罗成神色一变,甩出的双掌猝然向二旁分开,碰碰连响,鲤鱼岛主与金环门的高手被震得纷纷倒退,椅翻人晃,乱成一片。
冷秋婉玉臂向后扭,又痛又怒,尖叫道:“莫于道,你还不放开我!”
金牌帝君虽然看不见,但听到冷秋婉的尖叫声,自然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又惑又恼,也沉声喝道:“莫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怎拿老夫徒儿做挡箭牌?”
莫于道嘿嘿陰笑道:“帝君,你这位高徒恐怕就是罗成的党羽。姓罗的,莫某猜得没离谱吧!”
罗成唯恐冷秋受伤,一击未中,不敢再动,闻言不承认,也不否认,冷笑道:“莫贼,你装什么孬种,有本事就与小爷拼上几招!”
莫于道陰陰一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说了再拼不迟!”
罗成望着冷秋婉焦急的神色,装出冷笑道:“我不认识她!”
莫于道哈哈一笑,道:“你既不认识她月0才为何不追击?”
罗成一哼,道:“若不是为了保护少林掌门人,哪怕你再拖上二个挡箭牌也死定了。”
莫于道陰笑道:“你既这么说,我也不多问了。就先宰给你看!”
举掌就向冷秋婉后颈切下。
罗成不由大惊失色,金牌帝君沉声喝道:“莫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事情没弄清楚,怎要先杀老夫弟子?”
莫于道几乎气得吐血,心中连连骂老三八蛋,把金牌帝君十八代祖宗都骂了进去。其实他何尝想杀冷秋婉,只是逼着冷秋婉现原形,要挟罗成就范罢了,却又被金牌帝君把心中的盘算破坏无遗。
但他此刻已无法再考虑其他,立刻沉声回答道:“帝君,这位姑娘确是罗成的党羽,而且关系非比寻常,我莫于道话既出口,自然会给帝君一个交代,希望帝君暂勿插嘴!”
罗成预料对方目前还不敢伤冷秋婉,心念一转,不再理莫于道,沉声道:“大师,你们还不赶快扶着掌门冲出去,我来断后!”
惊呆了的四位少林僧此刻才如梦初醒,立刻转身由降龙僧挟着天痴居中,伏虎居右,天宏开道,天善居左,向洞口一步一步移去。
莫于道陰笑道:“大和尚,你们真会做戏,姓莫的从未受过人骗,今天却被你们耍了一次”
罗成也跟着一步一步向后退,冷笑道:“这不能怪他们无信,伏虎大师的确制了我袕道,但他们被我同伴逼慌了,只顾注意敌人,忘了我趁那阵拖延的机会,暗自冲开了被制袕道,其实你也明白,除了特殊手法,以我功力要自解普通制袕手法,还不用费多大劲!”
莫于道陰笑道:“罗成,你不是要与我一拼吗?怎么又要走了?”
罗成冷声道:“为了顾全少林掌门安危,现在就饶你一条狗命,不过你这条命不会活得太久了。”
这时,洞口已响起一声声叱喝及兵器相触声,堵在洞口的金环门党羽又与天宏僧交上了手。
天宏僧一柄方便铲,舞得如雪花一般,左冲右突,拼命突围,可是由于敌手太多,竞然无法再移动一步。
眼见离洞口不过三丈左右,伏虎僧与天善僧也急上,也同时出手。
这边金牌帝君也大喝道:“莫先生,你怎么放那小子走了。”
莫于道陰笑道:“帝君不必急,这小子早晚逃不出莫某手掌,此刻就让他们走,早晚他还是会自动回来的。”
接着大喝道:“儿郎们住手,让他们走。”
堵在洞口的党羽立刻纷纷停手,天宏僧已是满头大汗,见状暗松了一口气,喝道:“快走!”
四僧如泼风一般,冲出洞外。
在洞外的牛钊及“铁面飞卫”与“沧浪神刀”正自焦急,倏见远处人影憧憧,一条火龙,飞快而来,精神顿时一振。
火龙迅速接近,来的正是天星宫主与百余武林各路同道。
不等他们开口,牛钊首先嚷道:“宫主,罗公子被少林和尚暗算,挟进洞了。”
一听此言,天星宫主柳眉倒竖,道:“怎么不进去救?”
“沧浪神刀”叹道:“人质在对方手中,况且莫贼与一干金环门党羽都在里面,咱们投鼠忌器,真变成了热祸上的蚂蚁,不知怎么办才好。”
天星宫主柳眉方自一皱,倏听到洞内隐隐传出兵器相触声,惑然道:“里面怎么也打起来了!”
牛钊道:“一定是莫贼不放少林掌门,四个和尚动上手了,这批秃驴应该让恶人惩一惩,受点教训。”
话声方落,打斗声倏止,接着葛藤一分,五条人影立刻冲了出来。
此刻天色已黑,牛钊凝神一看,见第一个冲出来的赫然是天宏大师,顿时厉笑一声,道:“老秃驴,老子当你缩着乌龟头不敢出来哩,你还是跑出来了,莫贼杀不了你,老子的震山杵却饶不了你!”
举着铁杵就冲过去。
天宏僧甫出洞外,倏见火把照耀得犹如白昼,黑漆漆地围了一大堆人,方自一愕,牛钊的震山杵,挟着锐风已当头压到。
上次在少林寺中,他已尝过滋味,此刻怎敢再拼,慌忙闪身跃开。忙道:“牛施主,你听我说!”
牛钊一击未中,气得哇哇大叫道:“不要听你秃驴放屁,老子就要宰光你们!”
又是一杵向后面的伏虎僧劈去。
这次杵刚劈到,倏见一条人影凌空翻落,手腕竟被那人托住,同时听到罗成的语声道:“牛兄弟快住手!”
一见罗成站在旁边安然无恙,牛钊一呆,顿时大喜,也顾不得再砸人,一把拥住道:“公子爷,你没受伤吧?”
罗成摇摇头,道:“可惜你们沉不住气,把隐伏的一支奇兵让莫贼知道了。”
天星宫主已走近,道:“公子既没有受伤,莫贼尚在洞中,正是进攻的好机会,咱们就先用火攻,把们们熏出来!”
罗成忙摇手道:“不,现在不能攻。”
牛钊哇哇叫道:“为什么不能攻,他娘的莫非里面还有水漫金山的白娘娘?”
罗成沉声喝道:“牛兄弟,你的火气性子改一改好吗?”
牛钊一呆,讷讷道:“公子,你总该说出一个理由,眼看他们这么害你,你却不还手,我老牛心里实在门得慌。”
罗成叹道:“我何尝不想还手,可惜冷姑娘已落在他们手中。”
最后几句话虽是压低了语声说出,却惊得众人一呆!
天星宫主还不明所以,低声问道:“哪一位姑娘?”
罗成道:“就是冷九如老丈之女,说起来宫主与她还系出同支哩!”
“沧浪神刀”厉声道:“她怎会被他们抓去?”
罗成道:“看样子她似乎是自己混进去的,但怎么混进去的,连我也莫名其妙,却被莫贼看出了破绽,逼得我只能暂时退出来。”
“沧浪神刀”道:“现在人质在对方手中,该怎么办?”
牛钊道:“围住他舅子,看谁挺得过谁!”
罗成道:“这不是办法,况且冷姑娘目前伪认金老儿为师父,一时之间,尚无危险,我们只要留下几个人监视,其余的应该好好休息……”
说到此,少林天痴僧已率伏虎等四僧走近,合什道:“刚才承施主仗义搭救,老衲代表少林,永感大德。”
“铁面飞卫”冷笑道:“刚才贵寺四位大和尚那一手太使人不堪领教……”
牛钊接口道:“依老子脾气,一杵就把你们和尚都打扁……”
天宏等四僧那份窘迫是甭谈了,齐齐垂首无言,天痴僧低诵一声佛号道:“天宏等四僧得罪罗施主处,老讷回山必定给以重责,尚望施主切勿介意。”
“你娘的,说的轻松,若罗公子……”
牛钊还欲破口大骂,罗成已摇手止住,轻轻一笑道:“掌门人切勿如此想,四位大师如此做只是为了搭救你掌门人,更显出其耿耿忠心,若是在下也会冒险如此做,如今喜幸月兑困,掌门人该速作调息疗伤才对。”
天痴僧道:“施主雍容气度,确非常人所及,既如此说,老讷暂且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罗成忙道:“掌门大师,何不一齐前往天风崖休息,也好有个照顾。”
“不用了,施主盛情心领,老衲还有事待处理。”
天痴大师头也不回,眨眼走得无影无踪。
“沧浪神刀”道:“老和尚徒死人伤,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牛钊冷笑道:“还不是怕呆下去挨骂,少林门户的脸算让他们这一代和尚丢尽了。”
天星宫主道:“奇怪,洞里怎么到现在没有一丝声息。”
这一说立刻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铁面飞卫”道:“罗公子是否知道此洞还另有出路?”
罗成道:“似乎没有。”
天星宫主道:“这就奇了,玉灵院主——”
“敝职在。”
“你先丢个火把进去,若无动静,再进去探探!”
玉灵院主立刻腾身而起,手中火把一甩,火光曳空,如劲箭一般,穿过葛藤,直射洞中。人随着飘落洞口静立片刻,未见动静,掣出长剑,凌空一划,藤枝纷飞,顿露出洞口,里面火把仍在燃烧,融融火光中,哪见半个人影。她立刻倒射飞回,道:“回禀宫主,洞中无人!”
罗成一呆,道:“这片刻之间居然走得一干二净?”
天星宫主叹道:“狡兔必有三窟,看来这山洞另有暗道。”
牛钊道:“咱们进去搜一搜!”
罗成道:“人既走了,就是搜出暗道又有何益?天黑已久,明晨我们还要去掘宝,只要三是藏宝仍在,莫贼一干羽党必还会找上门来!今夜咱们也该好好休息了。”
天星宫主颔首道:“也好,这山洞正好是歇宿之处。”
罗成忙道:“不,天风崖顶有百余顶帐篷,里面尚有炊具食物,咱们何不到那边休息,还可监视藏宝地点。”
众人纷纷赞成,于是百余群雄浩浩荡荡仍回帐篷区,清理的清理,放哨的放哨,准备饮食的起火做饭,立刻一片忙碌。罗成却坐在一顶大帐篷一角,忧心忡忡。
等完炊饱餐,罗成亲自巡视了警戒哨桩,才回帐篷休息。
于是天风崖在一片忙碌后静了下来,只见放哨警戒的影子,在火堆附近来回的走着。
四周一片静寂,陡然,帐篷边缘的右方响起一声惨厉号声。
靠近右边第一排帐篷间的巡哨头目神色一惊,立刻拔脚向惨嚎的方向奔去,哪知刚提脚踏出一步,不知怎么地倏惊叫一声,脚下似踏到什么东西一滑,叶通跌个狗吃屎,接着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人滚了二滚,寂然不动。
二声尖厉的惨嗥划破静寂的夜空,也立刻惊动了在帐篷中憩睡休息的群雄,于是百余个帐篷齐都蚤动起来。这一蚤动立刻又接连地引起尖叫与惨嚎声!仿佛黑暗中突然出现了无数噬人的魔鬼,使得每个帐蓬都像中了邪,情形完全一样!”
罗成与“沧浪神刀”“铁面飞卫”、牛钊等三人也同样地被开始二声惨嗥所惊醒。罗成第一个斗然惊起,可是就当他坐起刹那,陡见一点绿芒向脸上射到,他梦中惊起,神思未清,还以为有敌暗算,单掌一挥,一股劲力立刻把那点绿芒凌空格飞。
这时他鼻中倏闻到一股奇腥,暗叫一声不好,恰巧牛钊、“沧浪神刀”“铁面飞卫”也同时惊起,几乎同时,六点绿芒分向三人射到!
“小心毒蛇!”
罗成一声大喝,双掌回抡,劲力无比的掌力不但把左边四点绿芒震飞,连帐篷都震破一个大洞。
那边“沧浪神刀”闻声一惊,压在枕下的紫金鱼鳞刀疾点而出,一声啼啼之声响起,射向他那二点绿芒也坠落地上。
这刹那之间,四人神色俱已清醒,凝神一见,齐都倒吸一口深气,牛钊首先惊叫道:“哪来这么多蛇!”
不错,此刻帐篷内火堆四周都是蛇,那暗绿花纹的蛇身在蠕动着。有的盘身昂头,在嘘嘘吐信,有的在慢慢游走,有的细如竹筷,有的粗如鸽卵,有的头扁如叶,有的呈三角尖锥,形形色色,天下的蛇种,全都齐了,看了令人心惊作呕。
不过有二点是相同的,这些蛇几乎一眼都可看出,都含有剧毒,而且其中有几种怪异的样子,前半身如蛤蟆,后面拖着一条细小的尾巴,简直见所未见。
而这些蛇的碧绿双目齐都注视着罗成等四人,似乎想趁隙窜起彼噬。
四人不动,群蛇也静峙着,四人稍微一动,数百条蛇信立刻嘘嘘作响,摆出了敌对之势。
“沧浪神刀”凛然横刀皱眉,道:“公子怎么办?”
耳闻帐篷外传来阵阵蚤动惨叫鼎沸之声,罗成心焦如焚,叹道:“这种阵仗,我倒是遇所未遇,此刻这帐篷中怕也有数百条,连插足的地方都没有,想必外面地上也挤满了这些令人心呕的畜生,就是我们想出去看看,恐怕也不容易。”
牛钊道:“这还用说,听其他帐篷已是鬼哭狼号,闹成一片,但我们总不能困死在这里等天亮,那外面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铁面飞卫”道:“我在奇怪,寒冬已至,正是它类冬眠之期,这畜生怎么会跑出来的,况且来的时候,一路上山,根本未见半条蛇影。”
“沧浪神刀”神色一震,道:“不错,钟老弟,莫非这些蛇都受人驱使躁纵!”
罗成顿时恍悟道:“不错,武林之中,能驱百蛇者,只有苗峒‘千蛇魔’,莫非是他!”
“沧浪神刀”道:“老朽再复江湖,对当今江湖人物知之不多,公子既知千蛇魔,难道会与他有仇?”
罗成摇摇头。
“铁面飞卫”道:“既是无仇,那‘千蛇魔’怎会老远自苗疆跑来此地,而且对咱们不利!”
罗成道:“不用说,必是为三皇藏宝而来,不但为藏宝而来,恐怕就是莫贼邀请来的帮手。”
牛钊暴吼道:“这王八蛋可恨透顶,我老牛不信凭这些畜生就能因得住咱们,公子,我来开道,出去会会那位驱蛇高人!”
抓起降魔杵就欲起身。却被罗成一把按住,道:“别动!牛兄弟,你说说,要怎么开道?”
嘿嘿一笑,牛钊想也不想道:“这还不简单,老子一杵就可以把这些长虫砸烂!”
罗成道:“牛兄弟,你要用杵砸,只怕将你吃女乃的气力都用光了也砸不死这么多蛇,但你只要被其中一条咬上一口,就够你受的!对付蛇不能用对付人的办法!”
牛钊哇哇叫道:“我不信邪!”
抖手就是一杵,向地上群蛇砸去。”
那知他方动,二条蛤蟆形奇蛇嗖地凌空飞起,向牛钊窜至。
地上群蛇也灵巧的游避,嘭地一杵,砸在地上,尘土四飞,凌空二条奇蛇红信乱吐已到牛钊面门,要挑杵挡已不及。
罗成一声大喝,右手五指飞弹,二缕指风立刻向凌空蛇首弹去。
噗噗二声,二条蛇尸凌空坠落,尚自在蠕动翻滚。
牛钊倒吸一口凉气,叫道:“好险!”
罗成微微笑道:“你打到一条蛇没有?”
牛钊讪讪一笑,“沧浪神刀”道:“公子,老朽用刀驱蛇,公子以掌力以补不足,咱们还是快些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成道:“好。”
长刀削削,层层金波,凌空幻映而起,“沧浪神刀”喝一声走,人影已如箭向篷帐外射去。
“铁面飞卫”跟着掠出,数十条蛇影却向第三个牛钊窜扑而至。
牛钊正要舞柠,罗成双掌已飘然扫出,口中喝道:“你快走,小心外面!”
掌风中,蛇影纷纷而落,人也随掌而起,如电掠出,目光一扫,只见“沧浪神刀”已停身一块突出的巨石上,“铁面飞卫”已一把拉住牛钊手腕往石上提,地上到处暗绿蛇影蠕动,满山遍野,数也数不清。根本没有立足之处。
罗成倒吸一口凉气,倏见数十道寒光自左边帐篷中飞射而出,天星宫主率着一干侍从一路斩蛇而出,凌空就站在附近矮蓬顶上招呼道:“罗公子,这些蛇把人吓死了,怎么办?”
在火堆余烬映照下,只见天星宫主与一干侍从个个脸色发青,似乎惊魂未定。
其余的帐蓬中仍是惊叱尖叫,一片喧闹。
罗成此刻虽沉不住气也只能沉住气,扬声回答道:“驱之不去,杀之不尽,除非把驱蛇的人逼出来,毫无其他办法。”
天星宫主讶道:“你说这些蛇是受人驱使?”
罗成道:“正是,就是苗疆的‘千蛇魔’。”
天星宫主目光四扫,道:“但我怎未见‘千蛇魔’的影子?”
罗成叹道:“他隐身一旁,不肯现身,你怎能看得到他。”
天星宫主冷笑道:“若此人真的就在附近,我就有办法逼他出来!”
话落人动,身形如燕子低翔,带着一溜剑光,贴地飞掠,这姿势美妙极了,但寒光过处,蛇首纷纷断下,腥雨一溅,其余的蛇群纷纷抢食,嚼食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天星宫主凭一口丹田真元,足未落地,连掠三匝,四周群蛇立刻死伤大半,人已返回帐篷顶。
“沧浪神刀”看得雄心大起,一声长啸,身形挟着紫金鱼鳞刀也急射而下,金芒连挥,又是一阵砍瓜切肉一般,斩得蛇群纷纷乱窜。
就在这时,一缕竹箫声如婺妇夜哭,凄凉地升空而起,箫声中,群蛇纷纷而退。
罗成循声而望,倏见二点绿灯凌空冉冉而至,来势看似慢,却恍眼已到眼前,赫然是一条斑斓巨蟒,那二点明亮的绿灯竟是蛇首上的二只眼睛。蛇首上屹立一个长发披肩的花袍女子,竹箫横口,吹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音调。
巨蛇距离丈远,立刻停止,那花袍女子尖声怪叫道:“好大胆,你们敢伤我花了无数心血伺养的子弟!”
牛钊厉声道:“哪里来的贱人,老子不但要杀你的蛇,而且还要杀你的人!”
花袍女子吱吱厉笑道:“好极了,我此来中原,正要会会中原武林,哪个不怕死上来吧!正好饱我蛇儿口月复!”
罗成沉声道:“请问你是否就是名传苗疆的‘千蛇魔’?”
花袍女子神色略现惊奇,道:“你居然知道我名号,可是名震中原的罗少侠!”
罗成拱手道:“正是,想在下与你从未有恩怨,不知何以深夜驱蛇袭我营地?”
“千蛇魔”格格笑道:“听说你们要独占三皇藏宝,我不得不驱蛇困住你们,天下奇宝,人人得之,少侠凭什么要独占不让人!”
天星宫主尖叱道:“无知苗妇,你仗剑暗袭,还妄想宝藏,若是知趣,带蛇滚回苗疆,还可苟延时日,再不走,本宫就连人带蛇一齐斩!”
“千蛇魔”那张青脸倏然拉长了,尖声道:“你这娘儿开口就这么横,大概就是什么天星宫主了,听说你一身目中无人,若非英先生要我对你忍让三分,现在就要你尝尝蛇吻滋味!”
不提莫于道,天星宫主还能忍口气,一提莫于道,她的新伤旧恨不由一齐暴发,一声清叱:“苗妇,本宫就尝尝蛇吻的味道。”
人挟剑芒向“千蛇魔”暴飞掠欺,其速度犹如电光一闪。匹练似的寒芒已绕“千蛇魔”二匝。寒光一弹,如雨向“千蛇魔”周身罩去。
“果然名不虚传!”
“千蛇魔”倏袍怞一弹,手中多了一条细黑的长鞭,向周身剑光扫去,口中却哇哇呱呱像是用苗语念咒,那头大无比的巨蟒,蛇首倏高倏低,一面替“千蛇魔”避开攻击,一面张口喷出像白气——的雾气。
天星宫主手中短剑与千蛇魔长鞭一碰,叮的一声,正欲绞其月兑手,倏觉那鞭竞反而缠住剑身,红信疾吐,竟是一条极为罕见,身如铁甲,不畏刀剑的奇蛇,向自己手腕噬至,同时一股奇腥扑鼻,巨蟒喷出的奇毒之气也漫空而散,她做梦也想不到“千蛇魔”的兵器竟是一条奇蛇。
大惊之下,天星宫主立刻屏住气息,运力一震,震月兑剑上蛇身,身形急掠而回。
一招交手不过刹那之间,那千蛇魔尖声一笑,道:“别走,你不是要尝蛇吻的味道吗?就让我这条铁线竹锦儿和你亲热亲热!”
话起手松,那手中的铁线竹锦儿竟尾附着天星宫主凌空追到,速度之快,竟不落人后。
罗成大惊失色,一声厉叱,扬掌凌空向铁线蛇劈去。
狂风顿生,撞得那蛇凌空滚了三滚,嘘嘘连声,落在地上。
“千蛇魔”伸手一招,铁线竹锦儿又飞回手中,她看了一看,顿时厉声道:“罗成,你竟伤我乖儿!”
牛钊哈哈笑道:“你把蛇当儿子,难怪你的长相一点也不像人!”
“千蛇魔”狰狞地道:“好,好,你们这等口齿恶毒,怪不得莫先生说你们目中无人,今夜我要不好好叫你们尝尝死活二字的滋味,就算不上叫‘千蛇魔’了。”
她说着话,倏卷起袍袖,露出白惨惨的手臂,口中吱吱呱呱说着听不懂的苗语,只见手中铁线毒蛇竟张口咬着她手臂,吸起血来。
这情形看得罗成与天星宫主毛骨悚然,像这等奇毒之蛇,任何人被咬上一口,也会立刻毒发命亡,但“千蛇魔”被蛇吸血,不但神色毫无痛苦之状,反面露出愉悦的狞笑,只见她喃喃道:“乖儿,乖儿,喝饱了,好好去报仇!”
牛钊倒吸一口凉气道:“他女乃女乃,老子连昨夜的饭快呕出来了。”
罗成忙扬声道:“蛇娘子,刚才都是误会,你何必听信莫贼挑拨,非要动武流血不可!”
“千蛇魔”厉笑道:“罗成,刚才你为什么不说,看那个丫头打不赢又求饶了。”
天星宫主冷笑道:“本宫还未把你这贱妇放在眼中,莫以为仗了几条畜生,就能称霸。”
这时,“千蛇魔”右手握着蛇首七寸,左手握着蛇尾轻轻一抖,又像长鞭一般握在手中,狰狞地道:“我这几条蛇至少能叫你们这些江湖人物束手无策,听任摆布。”
罗成这时再也忍不住气冲脑门,冷冷地道:“蛇娘子,你也太张狂了,我罗成只是不愿多开杀戒,牵连无辜,如今就叫你知道中原武林并非易欺之辈!”
“千蛇魔”一声冷笑道:“口舌我斗不过你,现在就分个生死强弱吧!”
一手横箫吹奏,一手拍拍巨蟒额前,地上群蛇与巨蟒倏都动了。
这刹时,罗成一声大喝:“你们扫除地上畜生,人由我来对付!”
身形在话声中已如旋风一般冲起,双掌暴挥猛带,一股既软又巨大无比的掌力立刻随掌挥出。
四周的气流似乎都在旋转,巨蟒如何吃得住这股神力,蟒首被震得带动蟒身连翻二个滚。
这一滚不但把立在蛇首上的“千蛇魔”抖落地上,而且压垮了五顶帐篷。
只听得帐篷中有人纷纷惊呼,二柄剑刺穿帐蓬,却正好刺进蛇身,于是巨蟒性子大发,十余丈蛇身来回狂扫,这一来首先遭殃的是附近群蛇,被蟒身几次扫动,全部扫烂,其次是正被蛇群团在帐篷中的群雄,被蟒身这一扫,连人带篷都扫上半空,未受伤的立刻趁机走出,协助扫荡群蛇,已受蛇咬伤的此刻凌空摔下,伤上加伤,有的再被地上的蛇一咬,立刻气绝命亡。
这是一幅毒蛇地狱图,景象惨厉无比。但罗成已无法兼顾,他一击未中,“千蛇魔”已抖手抛出铁线竹锦蛇,同时腰带一抖,又握着二条细小的白色小蛇,狰狞无比地欲亡命反袭。
哪容得对方再施放毒蛇,罗成一声清啸,身形旋升,避过铁线毒蛇的绕噬,双掌一分猝合,轰地一声,像爆炸的气球,一股巨大无比的劲力向“千蛇魔”当头击下。
这是他毕身功力所聚的一击。也是“万象心法”与“天地心法”所聚的一股无形罡劲,似雷公的铁锤,一下打在“千蛇魔”的脑门上。
哇!
一声怪叫,接着一声闷哼,“千蛇魔”连人带蛇化成一堆肉泥。
尚未死的蛇似乎与人有心灵感应,“千蛇魔”一死,残余群蛇纷纷乱窜,霎眼走得一干二净。
这一场人蛇大战在僵持半个时辰后,才留下遍地蛇尸结束。罗成与“沧浪神刀”等人又急急分头检查死伤!
一圈下来,牛钊首先来报告:“公子,帮中弟兄被蛇咬死十个,中毒垂危的倒有二十个。”
接着“沧浪神刀”也回来了,叹息道:“各路同道中毒十三人,七个自己有药医治,六个没药,这怎么办?”
罗成急从腰中掏出四只药瓶道:“就烦展兄送去,这是‘鬼医’的解毒药丸,可能还有效!”
“沧浪神刀”匆匆离去,“铁面飞卫”跟着走进帐篷,颓然坐落椅中道:“天也快亮了,我已命他们清扫蛇尸,略作休息。看来明天掘宝,不太容易。”
罗成忧心忡忡地道:“这是料想中之事,我想咱们一面掘宝,一面搜索四周,务必先搜出莫贼及他一干党羽下落!才能安心。”
“铁面飞卫”道:“也只好如此了,但人手如何分派,公子应该及早商定,目前掘宝之举,已非我们一己之事,若安排不好,反而引起其他江湖朋友猜疑。”
罗成沉思半晌道:“我想,钟大哥你与展大哥,还有牛兄弟,我们只有多辛苦一点了。”
“铁面飞卫”道:“公子说那里话,任你如何安排,老朽决无怨言,水里水去,火里火去,展兄与老牛虽不在,我想他们还不至于怕多担点危险!”
罗成拱手道:“多谢钟大哥支持,故我想帮中兄弟下崖担任掘宝,其他同道愿意参加的,就让他们参加,不愿参加的,就由他们担任守护之责。同时请天星宫主主持此地一切,以防莫贼偷袭。”
顿了顿又道:“至于咱们四个,除了牛兄弟跟着我以外,你钟大哥与展大哥分头搜索,以十里方圆为限,务必要把莫贼找出来,但如发现敌踪,切不可动手,就以烟火联络,等我到达。”
“铁面飞卫”道:“老朽非常赞同这样安排,不过搜索十里方圆,人手似乎太少了一点。”
罗成道:“大哥你如果觉得太少,也可以多请几位同道协助,但决不能太多,免影响了此地守护力量。”
“就这么办了,我去通知天星宫主。”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几声叱喝,接着见牛钊匆匆奔入,道:“弟兄们的蛇毒,服了公子的药,都已痊愈了,但听说有金环门的高手闯了进来!”
罗成虎地站起,急急道:“在什么地方?快领我去!”
二人走出帐篷,西北角林边已传来叫骂打斗之声。
罗成身影急掠,三个起落,已到搏斗地方,只见“木君子”、“铁板飞钹”等四五名高手围着一名黑衣人大战。
那黑衣人身手矫若游龙,一柄长剑,寒光飞洒,防得滴水不漏,力敌五人,却极少出手。
黎明前一段时间,天色最黑,罗成凝神注视,因人影交错,闪动极快,竟无法看清那人面目。但那剑上招式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蓦地那金环门高手一声大喝,道:“诸位若再相逼,不让老夫见罗少侠,莫屋老夫七剑齐出,手下无情了。”
这“七剑齐出”四个字使得罗成心头一震,急忙扬声道:“各位快住,来的是燕大侠!”
动手五名高手一听此言,纷纷撤招停手,只是“七剑神君”身形一掠,收剑站在罗成面前,激动地道:“成儿,我总能再见到你!”
想起以往一切,罗成自难免耿耿于心,拱手道:“燕大侠,此来想必已悟昔日之非,月兑离了莫贼掌握!”
这一声“燕大侠”,听得“七剑神君”心如刀割,一叹道:“成儿,都是老朽昔日昏庸,不察真相,听信谎言,你莫非仍在怀恨我!”
罗成终究心地仁慈,不忍再说气话,徐徐叹道:“往者已矣,燕大侠一切经过,令媛已经告知,既来了,就请进去休息一下吧!”
接着又为“七剑神君”介绍在场各人,经过一番客套,罗成带着“七剑神君”走回自己住的大帐篷。
“沧浪神刀”与“铁面飞卫”已在帐中,于是双方又是一番见礼,才相互落坐。
“铁面飞卫”道:“燕神君来得正好,咱们明天正准备搜寻莫贼下落,你正好告诉我们地点,免得明天再人手分散劳心劳力!”
“七剑神君”道:“莫贼与一干金环门高手,就隐匿在离此约二里左右的一座山谷中,不过此人狡诈多端,天明若发觉我不在,必定又迁移了地方。”
“沧浪神刀”精神一振,道:“既是如此,我们何不立刻赶去,攻他个措手不及,免得麻烦。”
罗成摇摇头道:“不行。”
牛钊讶道:“为什么不行?”
罗成道:“冷姑娘尚在他们手中,我们终究投鼠忌器,必要想个办法,先把冷姑娘救出来,才能放心一拼!”
说到这里,问“七剑神君”道:“燕大侠能否说说哪位姑娘的情形?”
他至今不肯改过口来,燕神君听得刺耳刺心,但翁婿之名份自断,自然无法计较,轻轻一叹道:“你说的可是金牌帝君那位女徒?”
罗成道:“正是,她是咱们这边的人,不知她怎么混进去的,既被莫贼识破行藏,不知如今安全否?”
“七剑神君”道:“老朽正想告诉你这件事,听说那位姑娘昨日巧遇金牌帝君,且为其上药包扎,故那老匹夫心感之下,收她为徒。”
牛钊插口道:“这就奇了,仇人在眼前,已值重伤之际,不趁机报仇,反而为仇人上药疗伤,冷姑娘是在弄什么花样!”
罗成叹道:“她所以如此,或许正是为了谨慎小心,怕金老匹夫功力太高,出手不逞,反遭虎伤,所以才伪装接近,准备趁机下手!”
“七剑神君”一怔道:“你说那金牌帝君与那位姑娘有仇!”
罗成道:“不但有仇,而且是杀父之仇。”
“七剑神君”叹道:“那位姑娘太谨慎了,失去一次机会,恐怕再没有第二次机会,说不定反而栽了!”
罗成一惊,道:“难道金牌帝君也识破她的企图了?”
“七剑神君”道:“那倒还没有,自莫老贼迁移到山谷后,曾与金牌帝君为那姑娘起了争执!”
罗成道:“为何争执?”
“七剑神君”道:“莫贼由于你杀少林掌门时露了神色,所以告诉金牌帝君她是混进来的奸细,不怀好意,但金牌帝君却是不信。”
罗成吁了一口气,道:“幸亏这老匹夫不信,若是知道她就是仇家之后,正要杀他报仇,那老匹夫不宰她八块才怪哩!”
“七剑神君”道:“但金牌帝君因莫贼一口咬定那位姑娘是奸细,心中也有了怀疑,只因受患于前,无法立刻翻脸就是,如今那冷姑娘想必也清楚,她此刻生命全在于金牌帝君身上,不但无法报仇,而且如不讨好帝君,持为护身符,莫贼就会立刻要她的命!”
“沧浪神刀”叹道:“若立刻要冷姑娘性命,也就干脆倒落了,只怕莫贼把冷姑娘整个死活二难,再反过来对咱们要挟威胁,这才令人伤脑筋哩。”
罗成道:“不错,冷姑娘或许也怕这一点,所以迟迟不敢动手,否则以她那悲痛的样子,只怕早已想与金老匹夫来个不顾生死,同归于尽了。”
接着又问道:“但是,莫贼与金牌帝君的争执有结果了吗?”
“七剑神君”道:“我正要告诉你这一点,据说莫贼与金牌帝君打了赌,明天就要以冷姑娘为饵,试你一试!”
罗成急急问道:“如何试法?”
这刹那,大家都沉默下来,猜测着莫于道又会弄什么鬼计。
“七剑神君”目光一扫,讷讷道:“你是否能出帐篷,老朽有点私语,要与你谈谈!”
二人缓步走出帐蓬,“七剑神君”住步轻轻一叹道:“老朽昔日盲目盲心,以致是非不分,善恶不辨……”
罗成接口道:“我已说过,往者已矣,何必介怀!”
“七剑神君”道:“你真的不计较吗?”
罗成道:“我从无虚言。”
“七剑神君”道:“那老朽再问你一件事……”
罗成道:“什么事?”
“七剑神君”似难以出口,半晌才喃喃道:“你还爱我那丫头吗?”
罗成心头一震!以往的一切,又不禁在心头涌起。
初恋之情,自是难忘,可是目前的情形已经使他感到左右为难,深以为苦!云大娘要把香芸交给自己,母亲也已答应,情势已极明显推却不得,况且还有一个关系微妙的天星宫主在旁虎视眈眈,不知将如何结局,若再加上燕玉姬,烦恼更大了。
其实这种事,罗成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愈想愈烦,所以就干脆不想了,此刻被“七剑神君”一提,他不知如何回答。
“七剑神君”见罗成久久不语,目光深注,脸色焦忧道:“成儿……唉!我只是为我那丫头着想,所以厚颜相询,是好是歹,你也回答我一句话!”
罗成徐徐道:“燕姑娘呢?”
“七剑神君”道:“老朽叫她在杭城避一避,她没有来!”
罗成轻吁一声,道:“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七剑神君”鼓足勇气,道:“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爱就爱,不爱就不爱。爱,算我那丫头还有福气,不爱,老朽将来回去告诉她,也好叫她死了这条心!”
“七剑神君”说到这里,倏轻轻一叹,道:“不过老朽假如告诉她坏消息,恐怕她也不想活了。”
罗成心头又是一震,他益发感到困扰,不敢轻易启口了,半晌才道:“燕大侠,沧海桑田,变化无常,此刻我也身不由己,实在无法答复你这个问题。”
话声方落,旁边倏响起一阵轻柔而沉严的声音:“成儿——”
目光一转,见竟是母亲,罗成忙迎上去道:“娘,怎么你也来了!”
“七剑神君”也忙见礼道:“罗夫人,老朽正想天明造访,想不到你先来了。”
罗夫人含笑对“七剑神君”颔首回礼,目光又移回罗成脸上,脸色倏一沉,道:“你也愈来愈不懂规矩了,见了燕神君竟称呼‘燕大侠’,莫非你以为能与长辈并起并坐了。”
罗成惶然道:“娘,我不是这意思。”
罗夫人道:“既没这意思,还不上前重新称呼燕伯父!”
罗成转身垂首,喊道:“燕伯父——”
“七剑神君”忙道:“罗夫人,不必如此,其实都是老朽昔日不是。”
罗夫人神色转震,含笑道:“以前有什么不是,所谓不知者不罪,罗门若无这点宽厚之心,怎能立身处世!”
“七剑神君”一怔,道:“夫人见示,老朽此刻何处不是?”
罗夫人道:“许久不见,燕兄昔日称呼贱妾亲家,竟改称夫人了?”
罗成急急道:“娘,燕伯父已与孩儿解除婚约了!”
“七剑神君”一急,正要解释,罗夫人倏又沉下脸,道:“谁说的,我怎没听到。哼,要退婚不是单方面的事,人家就是有这个意思,还得问我一声同不同意哩!”
“七剑神君”本来心如鹿撞,正在七上八下,一闻此言,顿时大喜,呵呵一笑,道:“对,对,亲家,只要你还承认这门亲,老朽还有什么话说。”
罗夫人含笑道:“天色已亮,亲家何不到我那边坐坐!”
“七剑神君”欣然道:“好,好。”
罗夫人对罗成道:“你去办你的正经事,这边的事,由娘代你躁心!”
说完偕同燕神君双双踱步离去,只留下罗成一个人独自发愣!
牛钊倏钻出帐篷,“铁面飞卫”立刻问道:“安排要不要更变?”
罗成道:“除了不必再分开搜索外,其余一切仍照原议。”
天色已明。
朝霞满天。
罗成在调息一个时辰后,立刻与“沧浪神刀”、“铁面飞卫”、牛钊三人起程,奔向那座“七剑神君”指点的山谷。
二里远近,盏茶工夫就呈现眼前,罗成暗暗打个手势,命三人就在谷外等候,自己提气掠身,向那山谷急泻而落。
这座山谷林木稀少,黄草蔓生,罗成一到谷中,倏见金牌帝君盘坐于一块长方木板之前。
那木板离地约尺余高,装着一根木桩,竖于地上,既不像挡风雨,又不像是床铺,罗成不知竖着这么一块大门板,有何作用。
金牌帝君一听到脚步声,桀桀一笑,道:“来的可是罗成?”
罗成目光四下一扫,道:“附近想必埋伏了不少人,不错,我早晚要来,老朋友见面,正好旧债新账一齐了。”
金牌帝君冷冷笑道:“欠债还债,欠账还账,这是理所当然,小子,咱们也不用动手,老夫要出个题目,只要你能猜得出,老夫就当场自裁于你眼前,你看如何?”
罗成冷笑道:“金老儿,你也不必施弄鬼计,有话尽管说吧!”
金牌帝君伸手向后一指,道:“小子,你看到老夫身后的木板吗?”
罗成道:“早已见到了。”
金牌帝君道:“木板后绑着一个人,你不妨猜猜是谁?只要请对,老夫言出如山,就自绝当场!”
罗成一怔,他原是满月复狐疑!此刻一听这话,把昨天“七剑神君”说出的消息一证印,他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木板后被绑着的人除了冷秋婉不会再有其他人。这分明是一种试探。不过这种方法倒是颇为别致,罗成心念一转,若不装出颇有兴趣的猜上一猜,必会引起这老家伙的疑心。无异也等于送冷秋婉上死路!
这刹那,他哈哈一笑,道:“老儿,你这番话是真是假?”
金牌帝君一哼,道:“老夫向不与人儿戏!”
罗成道:“若你食言如何?”
金牌帝君桀桀诡笑道:“老夫脚伤未愈,到时未履诺言,你何妨动手,老夫纵想反抗,恐怕也不是你对手。”
“你的听觉确实敏锐,不过他们纵然要救老夫,距离这么远,想必你也知道,出于决不如你的快!”
罗成道:“看你老儿利害分析得这般清楚,谅必不会有伪,反正与我无害,就猜上一猜!”
顿一顿道:“不过猜谜也有个范围,你总得告诉我,木板后的人是男是女,与我是友是敌?”
金牌帝君道:“木板后是个少女,与你是友非敌!”
罗成道:“这么说,那姑娘与你是敌?”
金牌帝君道:“与老夫非敌非友!”
罗成故作沉吟,喃喃道:“是位少女,与我是友非敌,哦!对了,莫非是天星宫人,被你们俘住了?”
金牌帝君道:“猜错了。你再猜猜!”
罗成道:“莫非是‘七剑神君’之女?”
金牌帝君道:“又错了。”
罗成道:“我猜不出!”
金牌帝君道:“你真的猜不出?”
罗成哈哈道:“我恨不得你这老家伙早点去见阎王,猜得出怎会不猜。”
金牌帝君嘿嘿一笑道:“也罢,老夫让你看看谜底!”
话落反手一甩,劲力带得木板转了一面,木板上赫然绑着一个白衣少女,不错,正是冷秋婉。
金牌帝君道:“小子,你看清楚了吗?”
罗成暗暗心惊,只见冷秋婉成一个大字,绑在板上,双目瞪着罗成,一付焦急之态。他此刻不敢稍露感情,装出淡淡道:“我看清楚了。”
金牌帝君道:“你认识吗?”
罗成道:“不认识!”
金牌帝君问道:“真的不认识?”
罗成一哼,道:“若是认识,我早已出手了!”
冷秋婉焦急的神色,立刻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平静的微笑,似乎对罗成对答之言颇感欣然。
金牌帝君哈哈一笑,道:“好极了,罗成,你知道她是谁吗?”
罗成道:“是谁与我都没有关系。”
金牌帝君道:“她是老夫新收的女弟子,号称‘索命娘子’!”
“这绰号我还没听到过。”罗成道:“只是我不懂,既是你的徒儿,为何要这般对付她?”
口中说着话,心中却在考虑如何出手救冷秋婉。
金牌帝君陰笑道:“因为她有暗通仇敌,背叛老夫之嫌,所以老夫要你认一认,然后……”罗成淡淡道:“然后如何?”金牌帝君一字一字地道:“老夫要杀她!”
罗成道:“背师通敌,武林所鄙,杀之理所当然。”
金牌帝君大笑道:“你也赞成?”
罗成哈哈笑道:“这是你家务事,用不到我赞成,但我也不会反对。”
金牌帝君倏从怀中模出二把匕首,双手各执一把,道:“那老夫就动手了。”
罗成道:“你快动手吧,我暂充旁观者,等你动完手,咱们的账也该清一清了。”
金牌帝君双手执着匕首,立刻扬起,罗成的一颗心也快提到喉咙口,只要这老家伙匕首月兑手,板上的冷秋婉立刻将命落黄泉,谁也救不了。
这不但是一场赌博,而且是一条命的赌博,危险性太大,他几次要抢先出手再宰金牌帝君,却又再三地忍了下来。
一是由于受到冷秋婉镇定神色的鼓励,她那目光,似乎在告诉自己,不要出手,二是他知道莫于道诡计,要救人决不会如此容易。
于是咬一咬牙,硬着心置之不理。
金牌帝君就在这刹那,喝声吐气,右手匕首,反手甩出。
卜!一声轻响,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正钉在冷秋婉脸侧,毫发之之错,就成溅血情势。
罗成压在心上的一块巨石,陡我落地,再镇定的人,经此场合,也免不了神色有变化,幸好金牌帝君双目已瞎。他此刻哈哈一笑,故作轻松道:“老匹夫,你刚才那一刀,失去了准头,要不要我来代劳。”
金牌帝君冷笑一声,道:“刚才一刀老夫是故意如此,你若以为老夫连这点距离都掷不中,也未免太小觑人了,这一刀就让你看看,老夫一刀中‘心’!”
说完左手立刻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