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衣少女得知陰魂崔护竟是采花滢贼,不禁勃然大怒,正要提剑独斗四凶,忽然心中一动,讶然回顾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姓燕呢?”
黄衫少年微笑道:“在下不但知道姑娘姓燕,而且知道姑娘原是姊妹二人,人称‘米仓双燕’!”
绿衣少女大惊失色,月兑口道:“莫非你认识我妹妹,玉苓?”
黄衫少年含笑颔首,尚未回答,厉魄秦昆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满脸不屑之色道:“我当是什么好货色,原来不过三手”
“鬼母王蝉座下两个黄毛丫头,崔老二,这一次你真是看走眼啦!”
绿衣少女怒目叱道:“你是谁?”
厉魄秦昆冷笑:“当年你师父出身黑道,却自以为清高,身来独行独往,视我辈不在眼中,今日报应正好落在你这丫头身上……”
绿衣少女柳眉倒竖,未容他把话说完,娇叱一声,长剑抡转,便已出身。
但见寒光绕体而生,锋刃劈空带起一片尖锐的啸吟之声,剑出如风,眨眼间,已卷到厉魄秦昆胸前,当真是迅快得无与轮比。
厉魄秦昆心中一惊,脚下疾探,横移三尺,左手推出一股掌风,右手探腰解扣,哗啦-
声响,抖开一条九节鞭。
两人甫一接招,游走半匝,明眼人已经看出不是三五招可以分别胜负,那秦昆招沉力猛,火候老是不到弱者,绿衣少女燕玉芝却剑术诡橘轻灵,显然曾得名师真传,也非泛泛之辈。
跨院中鞭影纵横,剑光霍霍,刹时激拼将近五十招,两人都越战越勇,毫无败象。
陰魂崔护却等得不大耐烦,眼角一瞄黄衫少年,心想道:“都是这酸丁存心坏我的好事,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他乃是陰险之人,心中毒念已起,表面上却装作平静,觑得那黄衫少年正观战出神,突然-声不响,身形霍地一矮,五陰鬼爪贴地疾扫,砸向黄衫少年下盘。
眼看爪身已临足踝,黄衫少年似乎仍未察觉。
陰魂崔护大喜,腕间突然加力,振指一弹,五陰鬼爪由下面上,攻向黄衫少年前陰,及待爪身将起,这才忍不住低喝一声:“躺下!”
“噗!”“叭哒!”一连声声轻响,果然一条人影仰面跌倒,应声躺在地下。
但那人却不是黄衫少年,而是出手偷袭的陰魂崔护。
原来崔护振腕抖爪,正欲上砸前陰要害,那黄衫少年仍然直愣愣望着场中,恍如未觉,等到爪身方起,突见他双脚交错,左脚尖塔着右脚踝,轻轻-拧,业已神不知鬼不觉斜跨半步,右脚迅雷不及掩耳倏抬倏落,“卟”地一声,崔护连手带爪,竟被他踏个正着。
陰魂崔护只觉整个指骨被他一踏之下,尽已碎断,一阵剧痛连心,尚未惨呼出声,那黄衫少年脚又起,足尖闪电般踢在他心窝之上。
可怜崔护一时滢念冲动,顿招杀身之祸,连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仰身翻倒,胸口现出-
个鲜血窟窿,当场气绝。
那黄衫少年投足杀人,竟然行若无事,依旧负手观战,连眼角也没有再扫陰魂崔护一下。
五毒追魂手莫异和孙猴子同被崔护呼喝之声所惊,侧目一瞧,见盟兄竟已惨死,两人同时心头一寒,大喝一声,双双撤出兵刃,扑了过来。
黄衫少年冷漠地笑道:“你们要是还不想死,最好安份一些。”
莫异和孙定五均被一冷冷的一句话震撼耳膜,心神摇曳,不约而同,一齐顿住身形。
五毒追魂手沉声道:“阁下真人不露相,出手却恁般狠毒,亮个万儿,咱们兄弟接着你就是。”
黄衫少年耸耸肩道:“怕只怕你们接不住。”
孙定五也愤然叱道:“小辈不要猖狂,任你有三头六臂,咱们兄弟不行,自有祁连山高人跟你算账,有种你报个名上来。”
黄衫少年冷傲笑道:“祁连山有什么吓唬人的?在下在祁连洞府身上为宾时,你们呀:
还在陕南川北喝风哩!”
莫异骇然一震,月兑口道:“你是什么人?”
忽地,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道:“蠢物,连黄衫银剑杨洛杨大侠也不识,还在祁连洞府当什么差?”
随着人声,黑影轻闪,墙头上掠过一个身躯矮胖的断腕老人。
莫异和孙定五一见那人现身,暗叫一声“苦”!双双躬身施礼,道:“原来是杨老总管到了。”
矮子杨洋冷目一扫陰魂崔护的尸体,面上寒霜凝罩,沉声喝道:“秦昆,还不住手!”
厉魄秦昆声虚晃一招,跃出圈子,双手抱拳躬身:“副总管驾到的正是时候,这两个小辈十分难缠,崔老二已经”
杨洋哼了一声:“我是瞎子?难道看不见?”
秦昆碰了一鼻子灰,连忙垂手而立,不敢再说。
矮子杨洋缓缓扫视三凶一遍,冷笑着道:“你们追的人呢?”
孙定五忙应道:“属下已尽全力追赶,无奈那厮……”
杨洋哼道:“跑了,是不是?”
孙定五也慑懦地垂下了头。
杨洋脸上遍布杀机,冷冷道:“追赶不获,就该连夜回府呈报,你们胆子不小,倒在这儿吃喝玩乐,招摇生事,真替山主面上增光!”
五毒追魂手不觉月兑口道:“都是崔老二不听劝戒,所以才-”
杨洋怒目一瞪,厉叱道:“住口,老夫亲目所睹,还敢强逞狡辩,收拾尸体,等着回府领责就是。”
三凶个个垂头丧气,将陰魂崔护的尸体抱起,却不敢先行离去,三人并肩立在院中,那神情,直如三个犯了校规,等候老师责罚的顽童。
杨洋迈步向前,直抵杨洛身前,嘴角泛起一抹诡笑,道:“杨大侠投效祁连洞府,我兄弟待如上宾,厚礼有加,想不到阁下竟然居心险诈,反欲加害敝山主,这等行径,不怕江湖共弃么?”
杨洛整整衣衫,晒然笑:“杨某用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难不成当真跟你们同流合污,权宜之计,自是当不得准。”
矮子杨洋耸肩而笑道:“但祁连洞府却不是任人来去的所在,杨大侠究是自愿随老夫回去呢?还是要老夫动手强留?”
杨洛笑道:“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高兴了。”
矮子杨洋笑容突敛,陰哼道:“老夫就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等着被擒回府,杨大侠脸上也不好看。”
说着,独臂一抖,辜地欺身上步,五指疾伸,直向杨洛胸前抓来。
杨洛吸气一缩胸月复,错身倒跨一步,振臂翻时,银剑胸半掩,笑:“在下不惯空手,杨老总管何不亮出兵刃?”
矮子杨洋被他连番冷笑,激得怒火如焚,大喝道:“就凭肉掌,老夫也不怕你飞上天去。”身随掌走,二次出手,依然原式不变,五指如钩,痴扣前胸。
杨洛突然仰面一声长笑,银剑迎胸暴吐,不再退闪,剑锋迳截矮子五个手指。
矮子杨洋急怒攻心,竟然毫不畏怯对方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独臂倏伸倏缩,一连变幻了七八种手法,招招精奥诡异,扣、拿、弹、夺,手掌不离剑锋,长剑却丝毫未伤得他皮毛。
两人剑掌虚实莫测,-招未老,立时又变,只不过眨眼工夫,已互相变幻施展奇招不下十次,杨洛终于未能封挡住矮子一轮抢攻,迫不得已,倒退了一步。
一步之差虽微,但高手相较,全在这毫厘之际,抢制先机,那矮子杨洋一招得手,紧接着发出一声震耳怪啸,独臂展动,怪招连绵不绝,一口气,又把杨洛迫退得三四步之多。
这时候,燕玉芝捧剑旁观,只看得眼花目眩,暗道:“奇了!这矮子所用手法,竟跟少林秘学‘破云三式’有些类似,而那黄衫银剑所用剑法,却有些像由桃花岛罗神掌变化而来!”
场中人影剑光此起彼落,一个使用剑招幻化而来的掌法,一个却旗展从掌法变化而来剑招,缠斗难分轩轻,但杨洛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反在步步后退,相形之下,已经落在下风。
燕玉芝不禁有些跃跃欲试,提着剑悄悄掩了过去,觑得杨洛一招将尽,突然一声娇叱,长剑振腕挥出,叫道:“矮贼,你也接姑娘几招试试。”
厉魄秦昆等三人见她出手,一齐大喝,准备上前截阻,却听矮子杨洋厉吼道:“不许插手,老夫自能料理这两个小辈。”
喝声中呼呼两掌,震开两柄长剑,-探腰际,撤出他那条满布倒刺的乌黑软索,凌空一抖,“啪”地暴响,索端飞起,前砸后扫,力战不休。
燕玉芝一身剑术得自“河朔一剑”司徒真如亲传,虽然火候尚嫌不足,施展开来,也颇具威势,杨洛所用剑招,更是诡异辛辣。
但是,矮子杨洋名列海天四丑,又得“冲袕御神”大法之助,祁连隐居数十年,功力已达化境,岂是轻易可以制胜的。
两团光影,左右盘旋,杨洋的乌黑软鞭,却不时发出破空震耳之声,穿梭于白茫茫的剑幕之中,这一场激战,从三更直打到天明,整整两个更次,兀自难分胜负。
客栈中所有客人,都被后院这场惊天动地的激战所惊,但大家都知道江湖中人寻仇杀人,万万偷看不得,一个个掩门闭户,连窗孔也不敢偷窥一眼,店家自然更只有叫苦的份,那敢出面说话。
这时,兰州城外,又驰来一骑快马。
马上骑士,年只十六,背插一柄短剑,满身尘土,马匹也已遍体汗渍,显然奔了一段遥远的路程,人和马,都已困乏不堪了。
一人一骑进入兰州,那少年就开始左顾右盼,想找-处歇息换马的地方,但此时天刚破晓,店户都还投有开门,经过两条街,竟未找到一家客店。
顺着街角一转,陡然间,一阵呼喝及兵刃相击之声,从一片院墙之后飘送过来,少年心中一动,立时勒住了坐骑。
他侧耳倾听片刻,精神突然抖擞起来,单掌轻轻一按马鞍,一鹤冲天凌天跃起,飘然落在墙头,一望之下,不禁讶然失声:“咦!怎么会是他们?”
这一声轻呼虽然极低,但墙下激战中三人,个个都是身负绝学的高手,一语入耳,三人心神俱都微分,矮子杨洋经验老到,就势抡动乌黑软索,贴地疾卷,杨洛和燕玉芝立被迫退。
杨洋一招占先,怪笑一声,软索迎面一抖,索尖先点杨洛,半途忽然折转,“唰”地砸中了身后燕玉芝的长剑,别看他软索乃是兵刃,这一砸之力,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左右。
燕玉芝措不及防,玉臂一麻,连忙怞身跃退。
好个矮子杨洋,软索迫退了燕玉芝,强敌暂去其一,登时恶念勃发,腕间向前一带,乌黑软索“唰”地掠空飞转,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手法,一连向杨洛紧攻三招。
杨洛咬牙振剑封格,三招将尽,突见杨洋又是一声怪啸,短短的身躯飞快地一拧,索尖又点燕玉芝胸前。
这时,杨洛和燕玉芝已经被迫分隔在丈余之外,彼此剑招无法配合,但杨洋却仗着一身骇然听闻的绝世轻功,经返轮番前扑后击,往往在脚尖点地的刹那,由东至西,收腿换式的时候,却已经由西边回到东边了。
两人相距越远,各人感受的索影罡气压力,竟越觉沉重,区区丈余距离,对杨洋来说,就如飓尺之间一般,是以未及十招,燕玉芝和杨洛都感到有些手忙脚乱了。
那少年立在墙角,目睹墙下变化,心头骇然大惊,忖道:“这岂不是‘点萍无波’身法中的‘浮’字诀么?”
念头在脑中一闪,翻手疾探剑柄,大喝一声,人已掠空而下。
矮子杨洋正要得手,蓦觉一缕寒光破空下落,森森剑气,竟直透软索挥起的罡气劲幕,一惊之下,仰身倒翻退至廊角,沉声喝道:“什么人?敢破老夫乌金索网?”
少年悬空一转,飘落地面,横剑笑道:“杨总管,连在下罗英也不认识了吗?”
矮子洋杨炬目一扫,脸色顿时大变,怒道:“原来是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祁连洞府门前,老夫未施辣手,那是因为山主下令活擒,想不到你侥幸月兑身,不敢再来。”
罗英接口笑道:“祁连山弹九之地,兴之所至,爱来就来,谁还管得了?”
杨洋沉吟了一下,忽然现出狡诈的笑容,说道:“好!老夫今日就看在山主情面,权且放过你一次,你若是自诩人物,一月之内,敢到祁连洞府一会么?”
罗英傲然道:“有什么不敢,但我和你们那位山主素不相却不领他这份情……”
杨洋冷笑道:“罗英,等你领悟出自己身世,那时只怕你要跪在山主面前,痛哭仟悔,哀求赦免仵逆之罪哩!”
回头向三凶叱道:“咱们走!”
三凶应了一声,各展身形,跃登墙头。
罗英听了杨洋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大感疑惑急忙横身拦住,喝道:“慢一些,你说清楚再走,祁连山主究竟是谁?”
矮子杨洋仰天大笑道:“上次你潜入祁连洞府时,山主恰值闭关,如今,武当五字真经上的旷世武学已被山主参透,你如要知道他是谁,何不亲来祁连一见?老夫先行返山,只等你返噗归真,重还本来面目。”
说着,厉啸一声,身形冲开而起。
罗英大急,暴喝一声:“站住!”左臂轮起,呼地一掌直向半空中杨洋劈去,矮子杨洋冷笑着翻掌一记硬接,“蓬”然一声,一个身子,已连翻几次,落向院墙之外,等到罗英追上墙头,业已去得影踪全无。
罗英顿足道:“这矮子,下次碰上,定要擒住他上明白-”
杨洛闪身也登上院墙,却正色接口道:“罗兄怎听他信口胡说,他是见力战燕姑娘和在下不胜,罗兄一到,出手便破出他的乌黑软索,一时情急,留下几句场面话……”
罗英摇头道:“不!他很久以前,就曾对我说过一些没头没脑的话,那意思,好像是说我身世不明,并不是桃花岛罗家的”
话未说完,燕玉芝也拧身飘上墙头,听了这话,连忙接口笑道:“罗公子,你虽然命运坎坷,自幼失去父母,但却是罗大侠嫡亲后代,还用得着怀疑吗?矮子杨洋居心险恶,千万别听他胡说。”
罗英不便再说,忙笑问道:“自从宜城失散,一直不知你下落,怎会忽然在兰州和杨兄相识?””
燕玉芝脸上一红,赦然道:“谁说跟他相识了,昨天夜里,还对杨少侠大大失礼呢!”
罗英愕道:“那是为了什么?”
杨洛敞声道:“过去的误会,还提它则甚,二位有话请回房再说不迟,还站在墙头上算什么。”
罗英和蒸玉芝一笑答应,三人飘落院中,并肩回到杨洛房中落坐。
店伙们听说陕南四凶全都逃了,这才敢从床底下爬出来,旅客们也松了一口气,好在人命虽然关天,陰魂崔护的尸体且被三凶带走,大家纷纷开门饮食盥洗,客店中渐渐热闹起来了。
杨洛命店伙去墙外牵回罗英坐骑,上料饲养,同时准备了一桌酒席,三人畅饮相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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