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岭上,白皑皑覆盖着一层厚雪,虽是已经不再下了,但深谷中时而雷一般的一阵响声,震得山谷回鸣不已,尤似天崩地裂一般令人胆颤心惊!
从山陰道上行,白云反映出另一付圣洁美丽的一面,而使人心境相当恐怖,因为似雷般的声音,全是高山积雪崩塌所发出来的,听上几次以后,自然也就不惧了,只是女侠黑牡丹与南宫年、周通、牛大壮几人走在这山道上,时而山势陡起,像壁立,像刀刻,时而落入山谷底部走上一阵子,踩石越溪,紧走急赶,远远望去,五人似在踏云踩雾一般,直如行云流水……
八爪谷在夏馆以北六十里处,距离何家集也不过三十几里山路,八爪谷处在这崇山峻岭,有如蛮荒一般四座荒岭相接处,虽说如今是严冬天气,但八爪谷四周的老松林,却在树顶白茫茫一片中,下面显得更为陰暗,老松林中时而一阵狼嗥之声传出来,是那般的凄厉……
就在女侠五人尚未走入八爪谷底的时候,突然间,老松林中有人凄厉的惨叫一声,五人望过去,就见有数个人影一连几闪,全又冲入林中而去。
女侠双眉一皱,立刻催动坐骑,直往八爪谷底冲去,周通在女侠后面,早端着哨棒,大踏步冲向谷底右面那座荒林中。
周通才冲入不到三丈,突然间从斜刺里扑过来十多个灰影,细看之下,周通暗叫不好,原来这些灰影全是野狼,周通抡动手中哨棒横扫狂砸,边向松林外退,口中大叫道:
“大伙小心,有狼群!”
牛大壮金背刀早拔在手中,闻言早狂叫着接应上去!
黑牡丹见这十多头野狼,一个个獠牙暴露,壮如小牛,狼目绿惨惨有如鬼火一般,不由拔剑在手,对南宫年与邱太冲二人,道:
“记住,宝剑要招呼在狼鼻子上面!”说着也抡剑接应牛大壮与周通二人,五个人就在松林边下与十七头野狼一场拚斗,牛大壮且叫大伙边杀边叫,虽然黑牡丹未叫,但南宫年与邱太冲周通三人则高声喊不休……
就在一阵砍杀之后,早被五人杀了七八头,有几头狼却是在鼻头被削去之后,狂奔豕突的不辨方向逃去。
突然,女侠黑牡丹发觉其中一头巨狼,最为凶残绝轮,而且它似善于躲闪刀剑,想来这头狼必是这群狼之首,搏杀此巨狼,其余的在群狼无首之下,必会逃去的。
心念间,黑牡丹一个闪跃,迎着那头巨狼杀去,却不料就在黑牡丹二次腾跃中,想不到那巨狼也飞扑迎上,黑牡丹长剑空中疾闪暴刺,以为在空中,那狼必然难逃大限,却不料那狼竟然在空中拧狼腰,摆狼头,堪堪躲过黑牡丹的致命一剑,且又一口向黑牡丹左肩上咬来。
黑牡丹不由大怒,跟手一掌,正拍在那巨狼的鼻尖上,就听“叭”的一声,巨狼落地,只见它身随狼头,狼头追它自己的狼尾巴,似是正自晕头转向呢!
黑牡丹见机不可失,奋起一剑,生把巨狼劈面两段!
也就在这时,周通几人早把几头狼又打死一半,巨狼已死,余下的五头狼,狂嗥连连的四下窜入荒林中消失不见。
几个人收起刀剑,望着雪地上的狼尸,黑牡丹这才想起刚才林中似有人影晃动,于是一打手势,五个人缓缓往林中走去。
南宫年道:
“师妹,那几个人影我也看见了,只不知他们是些什么人,可能早已逃得远了呢。”
女侠正自犹豫,不料突听有人叫道:
“各位英雄,我们在这儿呀!”
女侠五人望去,四面却不见人,正在难以理解的时候,突又听得有人叫道:
“我们在树上呢!”
五人抬头望,只见远处林中树枝上正攀爬着三个人,他们棉衣破烂,手腿淌血,其中一个较严重的,树下面已经流了一滩血……
女侠早高声道:
“你们可以下来了,狼群已被我们杀死大半呢!”
就听树上一人道:
“眼前我们四肢已不听使唤,一时间动不了啦。”
要知这也是人在极限与本能所显示的正常现象,这种具有超能力超自然现象,也只有事情突发中才能表现出来,目前这三个人,各自爬在五丈余高的老松树上面,对于那种巨大的老松地,如果在平时,实在不易爬上去,如今狼群已除,要想再下来都困难,何况三人已遭狼咬,各自伤的不轻。
南宫年这时走至坐骑旁,取出一根缰绳,绕向树枝干上,这才缓缓把上面的人救下树来。
黑牡丹取出刀伤药,为各人敷上。
三人伤势才包扎好,已经迫不及待的拔出牛耳尖刀向十几头被杀死的野狼冲过去,只见他们也不多说,先剥狼皮后割肉,全都堆在树林中,其中一人伤势重的,也咬牙用力拖了一堆狼肉与几张狼皮。
南宫年大奇,不由望向女侠,只听女侠黑牡丹道:
“大旱三年,遍地灾黎无以为生,今年雪大,麦苗长的样子还令人满意,但也要等到六月才有收成。”
这时就见三个人才端正自己衣裳,收起牛耳尖刀,三个人一齐来到女侠面前,施礼谢道:
“黑女侠,你可能不记得我们了,但我们可未曾忘记女侠,刚才见女侠到来,我们就知道这回又有救了。”
黑牡丹惊奇的道:
“三位是……”
其中有一个三十岁左右汉子,瘸着腿往女侠身前一站,道:
“六月时候,女侠在大青河岸救过我们的。”说着又细看一眼戴着护耳帽的牛大壮一眼,惊喜的道:
“你不就是大青河上撑船的大个子吗!怎么你不撑船了?”
牛大壮这才笑道:
“就等来年春天,山里山匪绝迹天下太平了,我就回大青河再撑船。”
黑牡丹皱眉问道:
“那批难民不是去上集吗,怎么你们跑到这八爪谷来干什么?”
那年青的哭丧着脸,用手一指,道:
“黑女侠,我们可惨了,唉,不说也罢,反正有了这些狼肉狼皮,我又可以过一阵子了。”
听起来一定令人酸鼻,带着酸而涩的狼肉,已经能让他们过上一阵子,可知他们的惨状。
女侠正自黯然伤神呢,就听另一个汉子道:
“我们不敢耽误女侠去办正事,各位快请上路吧,我们也得赶着把这些狼分批送上两个地方呢!”
黑牡丹道:
“怎么啦?你们那批难民为数不多,敢情还分成几个地方住了!”
年青的道:
“两百多人分成两个地方,全都是近亲邻居的住在一起,想不到山这里的人更穷,大户有钱的不多,谁能拿大把银子供我们这些人吃口粮的。”
另一个也道:
“起初是有大户每日做两锅稀饭,日子久了,又听我们这群难民要在上集那儿住下来,人家也无能为力了。”他一顿之后,又道:“这次冒险出来打狼找野兽,完全是拼着命来干的,在中原一带我们是农户,哪会上山打猎,既不懂设陷阱,又不会选地方,只是在这深山中乱闯,实不瞒女侠,我们已经有一批五个人入山打猎,也不知是走失了,还是遇到猛兽被吃掉,已经几天没有消息了。”
女侠黑牡丹有着鼻酸之感,道:
“你们离家的时候不是都带了些银子吗?总该在小镇上做点小生意,也可以糊口啊!”
另一汉子摇摇头,道:
“别提了,大山里也不知哪里冒出了土匪,一个月不到,把我们洗劫了三次,一个钱也没有了,我们那帮人也只好在这地方困下来了!”
三个人边说,已把狼皮先捆起来,找来一根长棍子,两个人正要抬上肩呢,黑牡丹道:
“你们等等。”
三人回看着五人,年青的问道:
“黑女侠还有什么指教的?”
“你们两批人住在什么地方?”
三人互望一眼,年青人缓缓的道:
“我们这百来人全住在距离老爷岭以北三十里地方,那儿有个矮山坡,叫做元宝山,山坳处有一所破庙,那破庙是个小小四合院样子,挤不挤的正好住了我们百来人。”
黑牡丹又问道:
“那另外百多人呢?”
年青的道:
“从元宝山翻过一座山,有个地方叫凤凰沟,那儿有个村庄,人都逃向外乡大半,屋子空着,那百多人就住在凤凰沟。”
立刻,黑牡丹想起于柏年来,于柏年虽说寄身在南阳府衙中当上一名文案,但他那娇妻却是死在夏馆附近的夕阳山上,不用说这些难民被洗劫,也是那老爷岭上赵长腿的人干的缺德事了。
黑牡丹当即问道:
“你们可知那老爷岭上的赵长腿吗?”
年青人当即道:
“怎会不知道,前些时赵长腿那个杀人魔王,听说在夏馆受了伤,这地方还真平静几日,不过最近老爷岭上的土匪们似乎又在活跃,他们每天都下山一批人,各位想想,土匪下山还会有好事干的,又不知他们在陰谋些啥呢!”
南宫年道:
“这么说来,他们还未对夏馆那小山城下手了。”
女侠点头道:
“也许咱们来的甚是时候。”她一顿之后,又道:“我想跟着他们去看看那破庙,各位意下如何?”
南宫年道:
“师妹觉着好,咱们全不反对。”
于是黑牡丹叫那三人把狼皮放在驴背上,又把一堆狼肉包扎起来,由南宫年与邱太冲二人驮在马背上,一众人一路向元宝山的破庙行去……
元宝山里的破庙,看来几成废墟一片了,但这些难民在此落脚以后,立刻就着破庙梁架,在山上割了许多茅草,先把屋顶修好,算是聊避风雨,只等来年入春,就返回家乡了,但他们绝想不到,大山中大雪天里,日子是那么的难以混,人如果不填饱肚皮,又如何去抗拒那酷寒的冬天呢!于是惨绝人寰的事,就在这里发生了。
谁都知道,大山中一些小动物一到大雪纷飞的冬天,全都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想猎取这些小动物,可就难了,这时候所出现的动物,一般只有两种,一是山熊,另一种就是野狼,而八百里伏牛山区的狼可是特别多,狼在夏秋跑单,一到冬季全都成群结队,有些多的,三五十只是很普通的事,如今这三人所遇,那还算是小股的呢!
从山沟登上元宝山上往下看去,早见山坳里一片房子,屋顶上有瓦片也有茅草,庙前场子上,正有几个不知愁的六七岁小孩子在打雪球仗呢,这时候屋顶上正有烟向外冒。
几个人还未走到庙前那个场子上呢,早见几个小童奔叫着迎过来。
于是,破庙里的妇人与老者,也齐挤拥出来,大家见了黑牡丹,早围着她不停的言谢……
一个拄杖老者,风眼滴泪的道:
“女侠来了,我们这群人算是得救了。”
黑牡丹领着南宫年四人,跟着老者走入破庙里,狼皮狼肉也由难民中过来十多人卸下来。
黑牡丹等一众,才走进颓废的大殿上,就见四个孩子,约模也只是一两岁大小,跌坐在一张破棉被上,一旁升了一堆柴火,正自哭的泪人一般,他们声嘶力喝的狂叫着,一时间黑牡丹停下脚来,问道:
“孩子们生病了?”
走在一旁的老者长叹一声,轻摇着头……
南宫年道:
“必是没有吃的喝的,饿的哭不停了?”
老者眼眶开始滚动泪水,那晶莹的泪珠落在他花白胡子上,然后又顺着他的老棉袄流到地上……
周通一顿手中哨棒,道:
“既非生病,又不因饥饿,那他们为何痛哭不休?”
老者一打手势,道:
“咱们后面说去。”
一众离开前殿,发觉后面的房屋更破,有几个面带菜色,双目深陷的妇人,双手笼在袖管里,她们听说打了许多狼,立刻就往前面跑去,光景是等着抢食狼肉去了。
老者把黑牡丹等人让进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大家全席地坐在破棉被上,棉被下面,垫着厚厚的稻草,有个妇人,看来是这老者媳妇,这时从火堆的开水壶中倒了几碗开水送到各人面前。
老者这才说道:
“前殿那几个孩子,是想他们妈妈才哭个不停的,已经四五天了,除了吃睡,他们就是哭不停。”
黑牡丹不解的道:
“他们的父母呢?”
老者用手指着远处,道:
“全在凤凰沟住着呢!”
黑牡丹惊奇的道:
“那他们一定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了!”
老者道:
“女侠,你这么一问,叫我怎么说呢!”
周通早不耐的道:
“老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这样吞吞吐吐的,要知我们还得往夏馆赶去呢!”
老者一叹,道:
“既然各位一定要问,那我就实说了吧!”他捋了一下胡子上的泪水,才又缓缓的道:“如果今日再打不到吃的东西回来,只怕我们这些人就得拿这些孩子填肚皮了!”
他此言一出,黑牡丹几人全都大惊失色,尤其黑牡丹与南宫年邱太冲三人,全都吃过马二娘的人肉包子,如今一提到吃人肉,仍然感到一阵恶心……
黑牡丹急问道:
“难道你们真的狠心吃那几个孩子吗?”
南宫年沉声道:
“就算吃了几个孩子,过上两天以后,你们又怎么办?”
老者一叹,道:
“原指望着过一天算一天呢!”
女侠心头一酸,道:
“孩子们的父母怎会狠心把孩子叫你们抱来呢!”
老者低声沉痛的道:
“那是一个换一个,再狠心,也吃不下自己的孩子呀!”
女侠黑牡丹一听,急忙对南宫年几人道:
“你们在此等着,我往凤凰沟一行。”
南宫年急道:
“师妹这进去凤凰沟做什么?”
这时黑牡丹已走出房门,闻言边走边说道:
“我得去把几个孩子救回来!”
周通与牛大壮二人对望一眼,牛大壮沉痛的道:
“周家哥哥,他们这是在换孩子果月复啊!”
周通摇头道:
“惨啊!”
邱太冲急又问道:
“凤凰沟是不是顺路往夏馆?”
女侠道:
“一在夏馆西,一在夏馆北方。”这时女侠已走过大殿,往外面一看,早见围了两堆人,正在瓜分一堆狼肉,连狼骨头全有人抢着要!
女侠也不多看,更不多说,拖过小黑驴骑着就走……早见三个打狼受伤汉子高声道:
“女侠你要去哪里?”
黑牡丹策动坐骑紧着赶,而自己的心中在泣血,如果自己赶过去,凤凰沟的那帮难民已经把几个孩子果月复,那可怎么办?”
本来,天灾人祸,这是难以避免的现象,但既被自己碰上,哪有不管之理?
凤凰沟在老爷岭,只要过白沙湾就可以了。
黑牡丹是从元宝山到凤凰沟,两下距离不过十几里路,她的黑卫脚程快,不到一个时辰,凤凰沟的几户人家已看到了。
这里原来就是于柏年的家乡,四周看来,山明水秀,虽说如今全被雪掩盖,但那村前溪流潺潺,一排排的老柳树与青竹园,再加上村后一个山坡上盖是梅花盛开的梅子园,不难想到当冬去春来的时候,这儿该是多么美的地方!
黑牡丹在驴背上望过去,只见十多人围着一栋房子,不知在做什么,这时一见黑牡丹到来,早有人高声叫道:
“那不是咱们在大青河时候遇到的黑衣女侠吗?”
于是围在大门口的三十多人,一下子全拥到黑牡丹面前来,而使得黑牡丹抿嘴一笑。
就在这时候,突见从屋子里冲出两个中年汉子,一身黑棉衣裤,腰里缠着布带,一顶毡帽向上翻,二人手中全拿着尖刀,见了黑牡丹,不由“噗通”一声全跪了下去,其中一个八字胡的,抖颤着双手,厉声道:
“我们下不了手啊!黑女侠!”
这时从人丛中走过来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对黑牡丹颤声缓缓道:
“姑娘,你得原谅我们,百多口人全要吃东西,从昨晚到现在,我们已经未有东西吃,我们族里人,就算是饿死,也没有一人愿意为盗,甚至饿得撕吃自己儿女,这也是老天爷的安排,大伙全认了。”
黑牡丹一怔,道:
“你们真的吃了孩子了?”.
老者望望地上跪的两个汉子,道:
“一大早到现在,他们两个就是下不了手,那间屋子里的柴房中,两个孩子全蒙着眼,连嘴巴全捂起来了,可是这两个胆小的,就是不敢开刀,我们这些人已经围在这门口大半天了,家中人全等着呢!”
黑牡丹道:
“这么说来,你们还未曾吃掉孩子们?”
老者摇头,道:
“这是早晚的事,因为我们也是拿自己的孩子换来的,人家元宝山那边可不一定像我们一样的下不了手啊!”
黑牡丹缓缓道:
“老先生你错了,有道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们下不了手,他们更是没有拿孩子开刀,甚至他们为了深入荒林中猎食东西,五个人两天了,至今还未回来,前不久又有三个人,几乎遭到狼群撕吃掉,正好被我们碰见,这才救下他们三人,十几头狼与狼皮,也被他们抬回元宝山破庙去了。”
这时又冲过来四个妇人,高声问道:
“那我们的孩子呢?”
黑牡丹见这四个女的三十不到,一个个泪眼婆娑,清鼻涕和着泪水往下流,心口像中了巨锥般的一痛,道:
“孩子们还好,只是在庙里哭着要妈妈呢!”
四个女的立刻大哭着直呼孩子的名字。
黑牡丹缓缓下得坐骑,对老者道:
“我真不知道你们这批难民会这般悲惨。”
老者忙问道:
“姑娘可有良策,以搭救我们于死亡边缘?”
黑牡丹道:
“前不久我破了陀螺谷,得了不少金银,眼前你只要派人把孩子马上换回来,然后再把年壮的集合个二十几人,马上跟我到夏馆去,我想在那儿替你们办些粮食,把这个寒冬先过去再说!”
老者一听大喜过望,早时围的三十多人一个个双手作揖不迭……
黑牡丹眼眶尽是辛酸泪,眯着泪眼道:
“天色不早,这事你可得快!”说着,独自先往屋门柴房走去,一进门,早见有两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被人把手脚全捆起来,挣扎似已力气用尽,眼口全用带子捂着,想叫也难以开口……
黑牡丹拔出宝剑,立刻挑断绳子,打开二人的眼口上拴的带子,突见两个孩子暴伸双手,死死的抱着黑牡丹双腿大哭起来……
这真是人间惨事莫过于此,黑牡丹边搀扶着手托起两个孩子,极力安慰道:
“别怕,我送你们回去找妈!”
这时从外面走来那两个壮年人,但却把两个孩子吓得又大哭起来。
黑牡丹对两个壮汉道:
“往后就算讨饭,也不可以拿孩子来果月复。”
老者道:
“姑娘,我不说你还不明白呢,我们这里有几十个,原本是往夏馆替人做长工或讨饭,听说老爷岭上的土匪要洗劫夏馆,所以如今夏馆四城关闭,外地人一个也不放进去,这才逼得我们出此下策呀!”
黑牡丹一听,这才知道原因,说来说去,全是赵长腿那恶魔造的孽惹的祸!
黑牡丹见老者已把年轻的叫来二十人,大家一听要跟黑衣姑娘去夏馆买粮食,自然个个踊跃,挑空担,拿布袋,全等黑牡丹的调派了。
这时黑牡丹早又把驴背上的行李打开来,抓了一把“陰阳麻面”的不义之财,送到老者手上,道:
“这些你收着,等等分给大家,过了这个冬天,开春大伙也好回家乡了!”
抖着双手,接过是金又是银子一大把,老者哑着声音,沉痛的道:
“姑娘,实不相瞒,在我家乡,老朽也算得是一方仕绅,哪想到会有今天,如今还要伸手接姑娘的好处,是老朽从来也想不到的。”说着双手托着金银,高举过顶,含泪高声道:
“老朽代表大家,向姑娘一拜!”
女侠急忙拦住道:
“老先生这不可以,快办正事要紧!”
这时黑牡丹把四个孩子由两个挑提的分别挑起来,一行跟着朝元宝山中走去……
大家走至中途,迎面早又见四个壮汉,各挑着担子走过来,只见两个担子里是四个小孩子,另外两个担子装的全是狼肉,两下原本认识,立刻就在中途又把孩子换回来,凤凰沟这边也接过两担狼肉,转回凤凰沟而去。
等候在元宝山的南宫年四人,见黑牡丹领着一众人回来,不由大喜,知道女侠必有巧安排。
四个孩子全回到他们妈的怀里,一众人正赶上庙里煮了一锅狼肉,盐巴不多,大蒜辣椒不少,每人一碗,足可以顶上一天而不觉饥饿。
就这么一折腾,女侠五人也不能走了,当天就住在元宝山的破庙里。
就在二天一早,破庙中也集合了二十人,前后一共四十人,跟着女侠五人,直奔夏馆。
未到中午,一行人已到了夏馆西门,守城的见是南宫年与邱太冲二人又来到,而且还领了几十人前来,早大喜过望的打开城门,让一众人等进到城里来。
夏馆这座小山城,只有一条街,算起来也不过半里多一点长,一行还未走出多远呢,只见张团练急步走来,南宫年与邱太冲一见,立刻跳下从骑,张团练哈哈一笑,道:
“夏馆正在告急呢,意料之外的又见二位侠士到来,夏馆地方有福啦!”
南宫年急忙向张团练,道:
“这位女侠,也是在下师妹,有她在此,足可抵挡赵长腿人马。”
不旋踵间,突见迎面急急起来一众人,为首的可不正是东关内后街的周员外与周芸娘父女二人,大家相见更加高兴,周员外早拉住邱太冲与南宫年二人笑道:
“说曹躁,曹躁就到,我们大伙正在惦念二位呢!”
南宫年笑对周员外道:
“这次来,有急事要周员外帮忙呢!”说着,就对员外父女二人介绍,道:“这是我师妹黑牡丹,她这次来,正就是要对付老爷岭的赵长腿呢!”
周芸娘见黑牡丹全身黑衣,却掩不住她那娇媚花容,绰约的风姿,波神流转中,微露出女中丈夫的英气,早走到黑牡丹跟前伸手拉住黑牡丹双手,笑道:
“我叫芸娘,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黑牡丹,妹妹生得倒是仙姿玉质,我见犹怜呢。”
这时周员外早高声笑道:
“走吧,各位侠士,有什么话到我家中再说。”一面对一旁的张团练道:“这时也快吃中饭了,团练就到我家去做陪客吧!”
一行人很快的走入周员外家中,大家又在大厅上坐定,黑牡丹人溺己溺的先就对周员外道:
“这次急急赶来,主要是对付赵长腿那贼酋,我同这伏牛山区流窜的八大盗,有着解不开的结,算不清的账。”随着又把牛大壮与周通二人也介绍各位认识,然后指着大厅外站的三四十人,对周员外道:“外面全是中原过来的逃难之人,他们已经饿得准备交换孩子果月复,二百多人宁可饿死也不屑于为盗,老爷岭那么近,他们没有一个去投靠的,单只这种精神,也值得大家加以支援。”
张团练点头道:
“这就中‘秀才饿死不卖书,壮士穷死不丧志’,这些人我们是该加以帮助的。”
正说着呢,早又见夏馆地方的几位仕绅相继走到周府大厅上,南宫年一见大喜,立刻把师妹黑牡丹向地方要粮赈灾民的事,说了一遍……
黑牡丹也微笑,道:
“当然不能硬向各位摊派要粮的。”说着在桌上打开包裹,取出几把金银往桌上一放,又道:“总得给各位一些补偿的。”
只听周员外忙摇手道:
“女侠士可千万使不得,不要说各位还要为地方出力对付那老爷岭上的赵长腿,就是我们在闻知附近有灾民挨饿受冻,也会伸手援助的。”一面对在坐的几位仕绅道:“我先认捐二十担。”一面吩咐管事的,马上开仓取粮。
另外几个仕绅自不愿落后,也相继把粮食捐了不少,足够来的四十个人扛不完还有得剩余呢!
这时黑牡丹把金银又收起来,笑道:
“这些金银,也是陀螺谷‘陰阳麻面’那帮土匪的东西,他们抢来,我再把这些拿去救穷人,应是替天行道了。”
这时张团练大为惊喜的道:
“原来破陀螺谷杀死‘陰阳麻面’的女侠正是姑娘!”
黑牡丹笑道:
“张团练如何知道?”
张团练一挺胸,笑道:
“地方上各地团练在西口镇上碰面,为的是要设法子绥靖地方,就在那儿,我碰到景阳庄的团练杨定邦,大伙是听他说的,那一次你不但救了他妹妹,也消灭了‘陰阳麻面’那帮匪徒,真是令人既痛快,又佩服!”
突听一旁坐的周通哈哈一笑,道:
“提起那件事来,我这个做‘新娘’的可受罪大了,从朝阳山庄坐到陀螺谷中,二十多里,坐得我腰酸背痛,晕头转向,那种滋味真不好受,怪不得每个新娘子上轿子以前,全哭个没完没了的!”说的大伙全笑起来……
牛大壮笑道:
“那可不是怕坐轿,是舍不得离开父母呀!”
这时一桌丰盛酒席已摆好,大家围坐起来,大厅廊下的四十个来取粮的难民,各分由各仕绅家的人领去吃午饭,席上因员外问起陀螺谷破贼事情,大家更觉女侠黑牡丹智勇双全,芸娘更是十分崇拜,且又不时对邱太冲多看几眼,露出一丝爱意!
原来自从县捕头白天鹏的父亲白长庚死于丁管事陰谋之后,白天鹏为了父丧,辞去捕头之职,决心为父守丧三年,对于夏馆周芸娘的婚事,也加以拒绝,当时芸娘还真伤心一阵子,只是这是缘份,强求不得的。
如今芸娘发现邱太冲长的与白天鹏不相上下,武功比之白天鹏更高几筹,人又木讷老实,心中爱苗,又在蔓延与滋长了。
就在酒筵结束后,女侠黑牡丹立刻走至大厅上,低声对周通与牛大壮二人吩咐一阵子,听的二人直点头,最后还各自竖起大拇指,道:
“好,你真行,这计实在不错,这一回准叫赵长腿那王八蛋完蛋!”
慢慢的,往各处吃饭担粮食的人全到齐了,一个个全都是尽着背,尽着担,只见有的担着包谷,有的担着杂粮,但麦子却是最多的。
有了这些粮食,大概吃到过了年应无问题。
这时牛大壮背着他父亲遗给他的金背刀,打手势叫道:
“元宝山的跟我走啦!”
周通把哨棒往肩头一扛,也叫道:
“凤凰村的跟我走!”
四十个运粮的一个也没动,因为四十张充满泪水与感激的面孔,全都显露出无限谢意的望着廊前站的女侠黑牡丹,就在周通与牛大壮的叫声中,他们不约而同的全跪在地上,其中有人高声道:
“女侠,你就是我们两百多人的救苦救难菩萨呀!”
女侠黑牡丹把满眶热泪强迫的挤压回去,鼻子酸酸的摆着手,哑着声音道:
“快回去吧,平时打点野味,省着吃,该够吃上一阵子的。”
场面虽不算感人,但人性的光辉已发挥得淋漓尽至!
雪中送炭嫌稍迟.却也及时的救了几个幼儿的性命!
众人临去,女侠特意对牛大壮与周通二人道:
“二位千万记住,得到消息,立刻行动!”
周通笑应道:
“错不了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于是两地运粮的全走了,他们肩上挑的是沉重的粮食,心中也塞满了温暖。
不料运行人才走出城门,女侠却又追上来,一把金银塞在牛大壮的棉袄袋里,道:
“把这些带给元宝山的人分掉,过了年他们就可以用这些金银回家乡去了。”
牛大壮没有说话,因为有一口不知是气还是痰的东西,就梗在他的喉头,而今他只能直楞的望着女侠走回去!
这时南宫年与邱太冲也追了来,见女侠回来,大家这才又一齐走入周府。
就在周府的大厅上,四五个地方仕绅与张团练,对女侠三人敬礼有加,这时张团练对女侠道:
“老爷岭的赵长腿势力很大,手下有五六百人,方圆百里内全被他踩扁了,上次他吃过南宫大侠的亏,听说左眼瞎,如今他咽不下这口气,放出空气要血洗夏馆,他这次既没有内应,也没有帮衬着别路人马,他是认准夏馆这头肥羊,非攻破不可,所以他这次是准备硬拚硬上,直到城破完事!”
女侠听的十分仔细,这时就对张团练道:
“不知夏馆可用之人有多少?”
张团练稍一思忖,道:
“能冲锋陷阵的约有两百人,真到必要时,全城老少算上,举得动矛子的,也有个五六百人。”
女侠黑牡丹道:
“守城尚够,如果同那帮强盗对杀对砍,必得另思对策,帷筹良谋,方才可以。”
张团练点头,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
黑牡丹又道:
“县城可能请来支援的?”
张团练一声长叹,道:
“县城鞭长莫及,再说罗汉岭上的老红毛赤眉贼,也有五百多人在附近窥伺,县城实不敢有丝毫大意,各方总想各处土匪不惹大事,相偕过太平年呢!”
女侠黑牡丹不由怒道:
“他们应该知道,苟安局面难久长,想过太平日子,应作长远打算,而这长远打算无他,只有消灭各处盗匪。”
周员外见女侠说的头头是道,不由佩服至极,往日觉得自己女儿芸娘,文武全才,在这夏馆地面上,已是凤女了,不料如今再见这位黑衣女侠,才真正觉得女侠才正是女中丈夫。
这时大家在厅上略作商议后,女侠对张团练道:
“看来赵长腿这次绝放不过夏馆,但我却不愿把拚杀战场拉在此地,那会有不少无辜死伤的。”
张团练急问道:
“听女侠之意,可是已有良策了?”
轻摇摇头,女侠黑牡丹道:
“眼前未曾有,但终将会被我想出来的。”
南宫年笑应道:
“以我看来,咱们何不趁着月黑夜高,模上老爷岭去,搏杀那赵酋。”
黑牡丹一笑,道:
“师兄所说,我也早已想过,但那老爷岭山势陡立,峭壁有如刀刻一般,再加各处山道穿插在荒林秘道间,只怕不易找到赵长腿,就已被他们发觉了。”
张团练立刻接道:
“老爷岭那面野狼最多,这一年多以来,狼洞成了盗窝,许多狼全流窜到附近几处大山里了。”
黑牡丹突然站起来身来,道:
“走,咱们到附近去看看,也许我心中的这条计谋,可以一试也说不定呢!”
于是,张团练命人立刻把他的马牵来,与女侠黑牡丹,南宫年,邱太冲,四个人缓缓驰出夏馆城,直往老爷岭那面驰去……
一路上黑牡丹看的仔细,自夏馆往东北走,尽是崇山峻岭,白皑皑的大雪,早罩满了山谷,一排排枯树枝头上,至少有一百多只乌鸦,此起彼落的叫个不停,荒年乱世饿不到这群扁毛畜牲,麦苗与腐尸,它们一样可以果月复,不是吗,也许一场大战下来,还真的令这些惹人厌的鸦众吃喝不尽的!
张团练愁眉凄苦的望着黑压压树枝头,道:
“灾年已过去两年了,可是一次灾难又不知死了多少无辜善良,人们应该在灾难来临的时候,互助互信,胼手胝足,共渡难关才是,合着不该再互相残杀,明争暗斗,而使一方善良受害。”
黑牡丹木然的在黑卫上道:
“一个人当了强盗,只知自我,哪会想到这些,他们抡刀耍狠,强取豪夺,目的只是满足自己,在他们心中,以为上天是瞎子,管不了人间这码子事,岂不知世上没有一个干强盗的活得安逸活得久长,你说呢!”
这时突见南宫年指着一片山谷,道:
“这真是个风景绝佳的地方,你们看远处还有山出现呢!”
黑牡丹一笑,道:
“不错,这儿是个风景绝佳地方,但也是一个绝佳的杀人场。”边又回头问张团练,道:“请问这儿叫什么地方呢?”
张团练毫不考虑的道:
“长腿谷!”说完,他用手一指右面一道山岭,道:“你们看那个岭下面,拖了好长一道小坡,像不像个大腿?”
且说女侠黑牡丹与南宫年邱太冲三人在张团练的陪同下,来到一处深山中,四人凭高四望,除了一片白雪覆盖外,四周群山壁千仞,陡崖怪姿如魔,许多盘根老树枝叶茂盛傲寒,看不出是松是柏,谷中三处飞瀑,汇流入一条山溪中,冲过溪流两崖甚为宽敞的沙石岸。
远处被指为长腿谷的那道山峰,沿着峰脊全是一排高大的原始荒林,迎面一条山径,之字形的另一条岭上绕过去,消失在山岭的另一面。
黑牡丹对张团练道:
“对面那条山径是通往哪里的?”
张团练道:
“那条山道正是往老爷岭那面去的,同时往白沙湾那面也行。”
女侠回望南宫年,冷然一指那处山溪盘绕的沙滩,道:
“师兄,你看到没有。”
南宫年顺着黑牡丹手指处看过去,宽宽的溪流,却在那个地方一分为二的绕过去,然后又在五丈外的下流处再会合成一道溪流而向下面流去,显然把那个宽两丈长五丈的沙石小丘,凸出在溪中间,而沙丘的两边,各又距岸两三丈远,这时山溪流水清冷刺骨,虽只水深不过四五尺,可也足叫人不敢赤足下水。
南宫年看了又看,不由笑道:
“那只不过一片沙丘,师妹有何打算?”
女侠黑牡丹当即道:
“我们约赵长腿到那沙丘上决斗。”
张团练吃惊道:
“可以吗!再说赵长腿如今十分笃定,他只怕不会来此赴约吧!”
女侠黑牡丹道:
“他会来的,因为我有把握叫他来。”
南宫年道:
“师妹既有良策,可否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大伙琢磨琢磨看。”
黑牡丹一笑,缓缓说出她的计谋来……
张团练一竖大拇指,赞不绝口的道:
“果是良策,我们回去,大家依计而行!”
南宫年也笑道:
“师妹这一计谋来的十分妙,赵长腿十有八九会上当。”
女侠黑牡丹一笑,道:
“大恶巨寇,必也是奸诈狡猾之辈,否则只凭一个狠劲也难统领几百人为他效命的。”
于是就在绕着长腿谷细看一遍后,四人这才缓缓返回夏馆。
黑牡丹与邱太冲南宫年三人就住在周员外家,周芸娘对女侠崇拜万分,一定要女侠住在她的闺房中,甚至周芸娘自己舞了一路剑法给女侠指点缺失。
黑牡丹也只是细看一下,心中在想,芸娘的剑法,对付一般武功平常的人还可以,认真搏杀,就难以应付。
就在芸娘的要求下,黑牡丹也只舞了“天罡八剑”的一招“苍龙出云”十二式,即停下手来。
早见芸娘睁大眼睛,惊奇的道:
“快,准,狠,汇集着出神入化的招式,是芸娘见过最厉害的剑式了。”
黑牡丹一笑,道:
“拔剑对敌,那是拚命,你不能杀死敌人,那么敌人是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一朝豁上命,就得尽快放倒敌人,因为那才能让自己安全的活在这世上,常言道:对敌人仁慈,就是残忍自己,周家妹子,你说呢?”
周芸娘一听,自是大表佩服。
这日晚间,天空似又要下雪了,因为这天黑的特别早,而且天一黑,西北风就开始怒吼了。
周员外的大厅上,下人送上两盆炭火,火上温着黄酒,一桌酒席,连张团练也来了。
这时黑牡丹与芸娘双双走进大厅,那芸娘打扮得寒梅般的孤傲高贵,美丽大方,瓠犀微露,面上两颗醉人酒窝立现溜圆,真的是国色天香。
再看女侠,依旧全身黑衣,这时她也面上稍加修饰装扮,更显得明艳中光芒四射,美目闪耀中,洒出一股与日月等观之眸芒,真不愧巾帼英雄,红妆季布。
二人一同走入大厅,厅上立现光彩!
二人携手入席,立刻一桌生春!
周员外面对自己女儿,大感高兴,抚髯哈哈直笑不停……
一旁的周夫人望着女侠道:
“姑娘容貌似天仙,绝对在芸娘之上呢!”
于是,一桌全都哈哈大笑……当然,南宫年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酒席上,黑牡丹向张团练,道:
“派的人可选好了吗?”
张团练笑道:
“我一回来就选了三名,只等女侠再作决定了!”
黑牡丹缓缓道:
“必得是胆大心细,且又能说善道的人才行。”
周员外忙道:
“我家长工小万,人机灵,又是能说善道,何不找他来让姑娘看看呢。”
张团练放下杯子笑道:
“我选的三个年青人中,就有你家小万一份,等一会你们就会看到的。”
就在大家吃喝中,只见一个五短身材,身体结实,更透着一脸精明的二十四五岁汉子,双手托着盘子走进大厅中来,酒席旁,他把盘中的一只蒸栗子鸡送上桌中央。
张团练当即笑道:
“小万。”
送菜的汉子忙哈腰笑道:
“团练你吩咐,小万在侍候着呢!”
原来这人正是小万,黑牡丹不由多看几眼,只见他大醇而无小疵,目光炯炯,似是年青有成,仰首伸眉,隐隐然义形于色,这正是她要用的人。
却在此时,张团练对小万道:
“你快去把尚拔与高峰二人找来。”
黑牡丹伸手一拦,道:
“不用了,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张团练一笑,道:
“敢情好,有什么交待,小万就住在这里,可方便了。”
黑牡丹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青人来到黑牡丹面前,道:
“我叫万良,不过大伙叫我小万。”
微微一笑,女侠道:
“那我也叫你小万吧!”
小万笑道:
“女侠你抬爱我万良,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只要是为地方办事,就算叫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万良也全认了。”
女侠黑牡丹望着万良,缓声道:
“今晚你早点歇着,明日天一亮,我再告诉你要办的事情。”
小万点头,道:
“能不能先说说是办啥事,也免得我小万睡不安枕而闹个彻夜失魂的。”
黑牡丹望望在座各人,这才面色一整,道:
“我要你上一趟老爷岭,你敢去吗?”
黑牡丹话出口,周员外等大吃一惊,道:
“土匪袕,强盗窝,那可是要命地方呀!”
不料小万一挺胸道:
“强盗也是人生父母养,我小万本要找他们那帮儿东西拚命的,我不怕!”
这真是大义凛然而义愤填膺,不由令各人点头不已!
黑牡丹一笑,赞道:
“果然一条汉子,只等这事成了,我倒希望员外重重犒赏一回呢!”
周员外当即道:
“我封二十两银子,就等小万回来拿了。”
其实黑牡丹这一说,实在也有原因,她怕去的人经不起赵长腿那盗酋逼问,而说出他们一行在这夏馆,那样一来,事情就棘手了,因此她得用尽各种方法,来培养小万的忠心不二。
于是,女侠也模了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道:
“这锭银子算是我对你的谢意!”
不料小万一摆手,沉声道:
“女侠,你能为一个与你不相干的地方出力拚命,难道我小万这土生土长的夏馆人,就不能为地方卖命吗!银子我是一个也不要,就等女侠你的吩咐了。”说完回身一礼,转身而去!
黑牡丹道:
“小万的家……”
周员外道:
“他有个老娘,也在我这儿住着,母子二人都十分忠心,要他去办事,绝无问题。”
黑牡丹点头道:
“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
大家吃过酒饭,黑牡丹就叫张团练修书一封,那是给老爷岭上赵长腿的,大意是约赵长腿到长腿谷中决定胜负,他赵长腿本事大,在长腿谷那沙滩上放倒他张团练,一大箱金银,由他抬走,如此也可免去双方死伤,他赵长腿也可以拿着大箱金银过个快乐年,否则,夏馆五十里周围地盘,赵长腿的人就得靠边站!
写尾注明是夏馆张团练书。
就在二天一大早,天才刚冒白,小雪花不均匀的下下停停的时候,黑牡丹已把那封信交在小万手上,道:
“这时候我再教你几招防身本领,已嫌太迟了,不过有几句防身话,你不妨记下来。”
小万道:
“女侠你明说吧!”
女侠黑牡丹一笑,拍拍小万肩头,道:
“走以前,你该向你妈说一声才是。”
小万一惊,但旋即又笑道:
“我妈昨晚已经知道了,她不反对呢。”
黑牡丹点头道:
“好,既然你妈也忠心耿耿为地方,那我就教你几句防身的话。”她见小万面无表情的细听呢,不由接道:“记住,上得老爷岭,不可左顾右盼,见了赵长腿,千万要骂不回口,打不还手,好话不妨说几句,只要把送信目的达到,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小万一笑,道:
“这事容易,我照着办,一准没错,不过……要不要赵长腿的回信?”
黑牡丹道:
“当然要,不过最要紧的是不能说出有我几人在此。”
小万道:
“这个就是女侠不交待,我也不会说的。”
于是万良怀揣着张团练的书信,穿着不怕淋雪的羊上袄,戴一顶翻毛皮帽子,棉鞭上套了一双爬山草鞋,且又带了一袋干粮,出城而去。
万良才走没多久,张团练已赶来周府,见了黑牡丹,早笑着道:
“大冷的天,姑娘不多睡一会儿!”
黑牡丹一笑,道:
“我已遣万良上老爷岭了,只不知小万对老爷岭的路径是否十分熟悉。”
张团练忙回道:
“论说小万对老爷岭是否熟悉,这一点女侠尽可放心,小万过去时常往那地方去捉野兔子,自从那地方被赵长腿领着一帮土匪占据以后,他就没有去过了。”
这时邱太冲南宫年等人以及周员外芸娘等全到了大厅上,大家坐下来,商议如何下一步行动,结果还是女侠黑牡丹大胆的拟了个计划……
虽然听起来是有些冒险,但南宫年与邱太冲却听得热血沸腾,磨拳擦掌,精神抖擞,直想早早找赵长腿狠斗一场呢。
且说万良一路抄近路走山径,急步往老爷岭走去,他心里可十分清楚,这是去同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打交道,自己抱的唯一希望,是能够完整的走回夏馆,自己祖先就是积了德,万一弄个不好,保不准得掉些零碎在那高如云霄的老爷岭上。
顺着一道七八里长的山川河溪往北走,两个时辰后,万良已到了老爷岭地界,那波浪式的一连五道绝岭后面,就是老爷岭的上山道路,而面前的一连五道绝岭的第一道绝岭后面,就是黑牡丹昨日来此察勘过的长腿谷。
万良这四道绝岭,正要从谷底往最后一道上攀去时候,突然自四面冲过来四五个抡刀土匪,其中一个大汉,满面灰惨惨的站到万良身前,他二话不说,劈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破口就骂道:
“哪里来的小鳖娃儿,不知死活的赶往老爷岭乱闯,你小子是想行刺呢,还是企图打探军情啊!嗯!”
“噗”的一声,万良吐了一口鲜血,一手捂着嘴道:
“我既不是行刺,也非打探军事?是来找你们寨主传达事情的。”
那灰惨惨面一皱,又骂道:
“娘的老皮,你是谁派来的。”
“夏馆张团练派我来的。”
“有什么为证?”
万良模着口袋,道:
“当然是书信为凭了。”
早中另一个说道:
“娘的劈了这小子,咱们把书信送给头儿也是一样。”
万良一笑,道:
“才不一样呢!”
灰面皮一僵,离一声,道:
“小子,你在说什么!”
万良似是胸有成竹的道:
“除了书信,还有口信,口信说完,我还要带回信,各位若是就这么把我砍了,只怕夏馆那捐出来的一大箱金银,各位就别想那么容易弄上手了。”
几个土匪还真被万良几句话唬得一楞楞的,这时那灰面大汉砍刀在万良面前一寸地方直闪,边叫道:
“小子,你可要硬撑到底哟,老子就等你回头来的时候,弄下你两只耳朵卤了下酒呢!”
万良一听,心里还真一怔,面前这小头目可真够残忍,总得想法子躲着些,总不能让他拿自己当猪耳朵卤。
心念间,当下一抱拳,道:
“这修理爷,我是等于替老爷岭上来办事的,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我好心的从老远赶来呢,你这里高抬一下贵手,我就哈哈腰过去了,再说归里不是交朋友的,今日你方便在下,在下心中感激着呢!”
嘿嘿一阵冷笑,灰面大汉手指着万良,对一旁的四个大盗,道:
“你们瞧瞧,他娘的这哪里是在说话,这不就是在唱戏嘛!”
万良忙道:
“全是在下心里话呀!”
“哦呸!”灰面大汉刀一扮,骂道:“你在睁着两眼说瞎话,你眼下心中正在骂老子祖先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嗯?”
万良还真的在心中大骂,不过他骂到几个人十八代老祖宗,闻言只得苦笑,道:
“你这位爷,冤枉我了。”
就是这几个初见面的小盗,已折腾了万良好一阵子,最后还是万良把干粮带一块酱牛肉全拿出来双手孝敬给五人,这才放他往第五道绝岭上翻过去。
站在第五道峰腰处,山路有一段“之”字形往下走,万良已经快两年未到老爷岭了,乍看之下,心头还真有一股子难以按捺下去的酸劲与冲动,老爷岭看去如鹤立鸡群般高插入云霄,显露出峻山的浩瀚雄伟,在群山的拱托中,应该是灵秀之气照九州才是,却不料冒出赵长腿这般大盗,活活污染了这般巍巍雄壮的大山,怎不令人浩叹!
万良顺着山径,直往老爷岭上登去,就在一片苍松翠柏与野竹林旁,也不知声音来自何方的道:
“站住!你不是我们老爷岭的人。”
环视四周一眼,万良道:
“我是夏馆来送信的人。”
他此言一出,早从树后石侧,“通通通”走出十二个大盗来,几个扑纵,已把万良围在中央。
只见一个似小头目的盗匪走近万良,暴喝一声,道:
“把手举起来!”
万良不知这头目要干什么,忙把双手高举过顶。
于是就听“吧”的一声,那头目把钢刀插在地上,暴伸双手在万良身上一阵掏模,张团练的信已被他搜出来。
冷凛的咧嘴一笑,那个小头目右手持信,左手弹着信道:
“他女乃女乃的,你们这是来下战书呢,还是另有陰谋?”
突听盗匪中一人叫道:
“黄老大,有句话你可不能忘记。”
叫黄老大的小头目回头问道:
“什么话?”
“盗找人为了银,人找盗要你翘。”那人急快的说出这两句盗窝流行的话。
黄老大咧嘴一笑,回头问万良道:
“小子,你听清楚了吗,我问你,可是想来捅马蜂窝呢,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万良一笑,道:
“夏馆那么一点地方,凭什么还敢来惹祸,老实一句话,我这是来给贵寨送过年银子的,有些事情总得见了赵寨主才能表明,这位爷,完了我还赶着把信带回去呢!”
姓黄的小头目咧嘴一笑,道:
“我躁,说了半天,你们夏馆是想到老爷岭来买平安保险呢,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开口不骂送钱的。”吧,回头对一众小盗又道:“兄弟们,回哨上守紧了,我这就送这小子到寨里去。”
万良一看姓黄的要送他,早笑道:
“黄爷,可真麻烦你了!”
姓黄的伸手拔出刀往肩上一扛,道:
“跟我走,一路上你别乱瞧,小心摔下崖子去。”
万良笑应道:
“小的哪有心情看景致,早早得了回信赶回去才是真的呢。”
那老爷岭靠背面,山径曲回幽深,加以山道上多处被大雪覆盖着,不明地形路径的人,实难想得到那处是路,因为有些地方骠草枯藤横生,上面有雪,但下面不定就是深崖,一不小心,必将粉身碎骨。
就在几处转变方向地方,又经过三道关卡的盘问,这才进入一个极为险恶突出的悬崖边,山径到此停住了,因为这儿有一断岩深渊横在前面,不过那断岩也只有两丈余宽,对面有一吊桥,正高高的吊在对面未曾放下来。
这时候姓黄的头目高声对断岩那面叫道:
“上禀寨主,夏馆有人送书信来了。”
没有看见人,但声音却十分清楚,而且只简单两个字:
“候着。”
过了大约一盏热茶时光,只见高吊在对面崖上的吊桥,缓缓垂下来,只听姓黄的小头目道:
“小子,有人会送你进去的,我在这儿等你回来,不过如果是来捣蛋的话,怕就不会走出这断魂沟了。”
万良笑道:
“黄爷,我也是命一条,怎敢随便来上刀山。”
早见桥那面突然闪过一个汉子,穿一件旧棉袍,棉帽几乎把双眉全罩住,一双破棉手套,手上握着一把钢刀,刀一摆,道:
“过来吧!”
只是那人是个近半百老者,见了万良也不多问,只淡淡的道:
“跟我来。”
二人绕过这断崖,只见一巨岩似人头压下一般,小道不过三四尺宽,伸头向左面看,光景可不正是地底深渊,隐隐然有水声传来,更增无限恐怖。
走了将近半里远,万良早知应该到了,因为老爷岭的背面有一块极大平坦地方,每年这块地方草长莺飞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一群野兔子,如今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断崖走尽,松椅中一条小径,迎面的大平坦半山岭,隐隐出现了一排茅屋了,屋子不高,但屋顶上的茅草却很厚,渐渐走出松林,还真吓万良一跳呢,因为岭上雪未溶,茅草顶上一层雪,正面看过去,正好成了踞高临下,一排排十丈长的茅草屋,总有个五六排,也许天未放晴,所以第一排茅屋前全站满了人,一个个双手捅在袖管里,三五一堆的正说天道地呢,靠崖边高处接了一根根十分长的粗竹子,竹竿被劈成半,一弯泉水正流下来,直流到一佣不大的茅草房内,房子上正有烟冒出来,光景是个厨房,如今正在造饭呢。
就在正面的大茅草屋中间檐下,站着一个独眼大汉,他正双手叉腰,火车头帽子顶着檐边茅草,一溜冰柱,从他面前一尺处往下滴水呢。
万良正往前走,不防被领他的那个半百大盗回手一抓一送,几乎吃个马爬,早听那人喝道:
“跪下说话。”
万良不敢站起来,因为黑牡丹交待他,要骂不回口,打不还手,安全至上,保命第一。
这时那大个子独眼龙,戴着黑色拖肩棉帽,一步一个脚印,踩得地上积雪“沙沙”响,到了万良面前,沉声道:
“你是夏馆来的?”
万良头也不敢抬的道:
“是。”
“干啥子?”
万良忙把张团练的信双手送上。
赵长腿接过信,高声道:
“邢七呢?”
早见他身后站的十二名粗壮威猛大汉中走出一人来,独目大汉道:
“你念给大伙听!”
那个叫邢七的抽出信纸,高声念道:
“夏馆已筹十万两银子买个平安,由我解送老爷岭,但我姓张的终是不服,你赵长腿若是个汉子,明日正是腊八,午时三刻我把银子运在长腿谷的沙滩上,到时你若把姓张的扯横当场,十万银子由你运回老爷岭。夏馆张团练。”
赵长腿突然仰天大笑,震得四山回鸣不已,笑声中暴抬一足,把万良踢了个就地滚,万良忍痛才又爬起来,早被赵长腿身后窜出两人左右挟住。
只听赵长腿戟指万良骂道:
“夏馆那个地方我赵长腿恨透了,我的鲍老二丁老三全死在夏馆地面上,娘的老皮连赵大爷的招子也被砸瞎一只,这笔帐只花十万两银子就想摆平?”
万良忙回道:
“回赵寨主爷的话,十万两银子是小的亲眼所见,有一大半凑不出银子,还是女人金首饰折算的,全放在一只大木箱子里呢!”
呵呵一笑,赵长腿道:
“老子破了夏馆,整个夏馆全是我赵大爷的了。”
万良忙道:
“寨主爷,这次求和,原不是张团练的主意,全是地方上几位大爷的决定,当时他们还真的有一番争吵,张团练手下三百人,个个全愿拚命,几位老爷却想花银子买个平安,大家吵的结果,就是你寨主爷如果不答应,整个夏馆全听张团练的,寨主爷,一人拚命十人难敌,对砍对杀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局面,何如白得十万两银子好呢!”
万良话一落,赵长腿冷笑道:
“可是那姓张的为何还要找我决斗,其中必然有诈,你小子要是不实说,看我不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才怪!”
万良忙摇手,道:
“寨主爷,这你尽管放心,张团练也只是一个人领着信押箱子的,全部只有两个人,再说长腿谷就在老爷岭前面第一道谷,寨主爷踞高临下,不难看出夏馆张团练领来几多人马的。”
也就在这时候,赵长腿身后走上一人,边搔着绕腮大胡子,边低声对赵长腿耳边嘀咕一阵子……
于是,赵长腿由不得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地上的万良,道:
“回去告诉姓张的,说我赵大爷依他信上所说的,厉害在长腿谷决斗,他既不要命,我就送他归西去……”突然他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厉喝道:“小子,上回帮着你们坑害我瞎了一目的小子是谁,他是不是又回到夏馆了?”
万良立刻大骂道:
“寨主爷,你老就别提那两个南方过路的,他们上次是临时帮了我们一把,但却是帮忙不帮到底,半路上抽腿走人,害得我们同寨主爷弄成冰炭局面,气死人了。”
赵长腿一听,口中大骂南宫年,心里却暗暗高兴不已,因为只要那小子不在,赵长腿对付一个张团练可就应付自如了。
赵长腿当下沉声道:
“老子明日赴约,也只领几人前去搬银子的,回去告诉姓张的,少一分我还是要找去的。”
万良忙应是的,又道:
“寨主爷可否书一信由小的带回。”
赵长腿骂道:
“老子那个会写信的军师丁老三被你们害死在夕阳山,娘的皮,这事难道你不知道!”
万良当然知道,卧底在周员外家的丁管事,那件事夏馆的三岁小孩子也知道,如今赵长腿一提,万良当然不能在这时候惹火烧身,连忙道:
“那么小的这就带口信回去,说给张团练知道,也好叫他按时把银子运到长腿谷去。”
赵长腿还真大方,当下吩咐道:
“吃饭了,灶上拿个馍塞给他,叫他出去吧!”
万良忙又叩了个头,只见一个喽兵乌七八黑的手上抓了一个高尖白馍,往万良手上一塞,道:
“吃吧,这个馍足值十万两银子的。”
万良忙道谢,转身就走。
他过了吊桥,边啃着馍,只见姓黄的仍在桥边等他呢。
二人一路走过一道山岭,就在岭上面,姓黄的站住,笑对万良道:
“小子,我可是自进谷上山直到进寨出寨,连带的又把你送出来,忙忽了一个时辰了呢!”
万良忙笑道:
“谢谢!”
姓黄的面色一整,道:
“老子需要你谢吗?”
万良这才一惊,道:
“黄爷的意思是……”
“你得孝敬黄大爷一点什么的呀!我的儿!”砍刀就托在他手上晃个不停,边低声又道:
“我当然不会要你命,不过我割下你的耳朵或鼻子什么的,那比死好不了多少。”
万良忙道:
“只怪小的出门时候太急,腰里没有带银子呀!”
“我知道你不会有银子,天底下没有往盗窝去的人会把腰包塞满银子的。”
万良道:
“黄爷你多体谅,只等下回再来,一定孝敬你!”
姓黄的冷笑道:
“老实说,我还真看上你这件羊皮袄呢!”
事情敞明了,万良如果不上路,保不准就得挨刀,心念间,当即解开腰带,月兑下羊皮袄,他甚至还大方的替姓黄的披上身,这才低声道:
“黄爷,小的过了你这一关,你得帮小的一个忙了。”
姓黄的笑道:
“有一道关卡,是位灰面大爷领的人守着,你怕他整你是吧!”
万良忙点头道:
“正是,正是。”
姓黄的轻松一笑,道:
“好办的很,见到他别多说,月兑下棉裤双手送上,他就会向你拍拍肩放你走了。”
大冷的天,万良真想哭,羊皮袄已经月兑下了,棉裤一月兑准得冻个半死,但也无计可施,姓黄的早哈哈大笑着消失在荒林中了。
又到了绝岭下面,迎面可不正是那个灰惨惨大汉在挡住去路,万良笑道:
“各位辛苦了。”边急急的月兑去棉裤,双手送在灰面汉面前又道:“这是孝敬爷的!”
夜枭般的一声尖笑,边戟指着万良,灰面大汉道:
“娘的皮,这一准是黄鼠狼教你的,他剥了你小子的羊皮袄,却留给我一条棉裤,哈……”五个盗匪全笑了……
地上尽是白雪,空气中流动着刺骨寒意冻得万良簌簌抖,上牙尽往下牙砸得“邦邦”响不停,所幸吃了一佣馍,没办法,迈开脚程急着赶,直到他走出长腿谷,直到他遥望到十里外的夏馆小城,已是跑出一身汗湿来……
赵长腿绝不是一头驴,更不是省油灯,他在万良走后,立刻把他的贴身十二悍将集合在他那大茅草屋内,商议着如何应付张团练的事情。
如今鲍胯子与丁天佑全死在夕阳山上,遇到这种决策重大的事情,还真令赵长腿伤脑筋的。
这时那个绕腮胡大汉对赵长腿道:
“寨主,这次夏馆算是替咱们制造了个天大的好机会,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
赵长腿道:
“邳老三,刚才你在我耳边嘀咕,如今你细细说出来,看看你肚子里的货水是些啥子古景!”
叫邳老三的大汉,先是拧了一把清鼻涕,然后坐直身子,缓缓的道:
“夏馆可是这方圆百里内最富的城镇,听丁三爷说,姓周的一家就有扛不完的银子,这次张团练既要约斗寨主,他们必然会以为我们全力应付张团练去了,夏馆城就必然疏于防范,咱们何不兵分两路,一扑夏馆,一上长腿谷,一方面杀了张团练,夏馆也是咱们的了。”
他话一说完,赵长腿哈哈大笑,道:
“邳老三,你那个稀饭糊涂脑袋,竟然也会开窍了,比起丁天佑来,你也不差嘛!”
邳老三一笑,道:
“这就是将计就计,哈……”
赵长腿道:
“就这么办,你们十二个分成两拨,六个跟我去长腿谷,另外六个拉着咱们的人杀奔夏馆,可要注意一点,一定要暗中看到那个张团练真的只是送银子,你们才能杀奔夏馆,免得姓张的一发现,逃了回去,事情就难办了。”
大胡子忙道:
“寨主放心,我把人马一早就拉在荒林中藏着,姓张的不会看到的。”
这时赵长腿一高兴,大叫道:
“开坛,大伙今天先喝个醉汤汤,来一个提前庆功,预祝大伙下次喝酒就在夏馆城了。”
于是,老爷岭上突然人声鼎沸,热闹起来,真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一喝真的直到日偏西,然后喝醉的蒙头大睡,但大部份却又在赌上了……
且说万良一路跑回夏馆城,单衣单裤的都是一身汗水,一路奔回周员外家大门,早引来许多围观的,这时天已黑了,黑牡丹正在厅上与张团练等人筹划呢,一见万良回来,又见他一身衣裳被剥去,不问可知是赵长腿那帮土匪干的,当即叫万良先回后面好生洗个热水澡,再喝上一大碗姜汤再来回话。
万良依言先后面,稍加端正,穿了一件老棉袍子,这才又走到大厅上,就把老爷岭上所见,详细的说了一遍,且说赵长腿明日午时必到长腿谷应约的。
张团练即刻找来另外二人,也全是熟悉老爷岭的年青人,吩咐他们,四更赶往元宝山与凤凰谷两处,为的是要把消息传给牛大壮与周通二人,因为二人受计来到元宝山与凤凰谷,就等消息传来,就要采取行动了。
这时周芸娘也对女侠道:
“姐姐,你总得分派我点事情做吧!”
女侠黑牡丹道:
“什么事情也没有守城最重要,如果我猜的不错,明日午后,赵长腿的人必然拉过来围攻夏馆城,到时候芸娘妹妹只要发动城中人,守住四城,就是大功一件。”
女侠边又对一旁的邱太冲道:
“邱家兄弟,张团练不在的时候,你得领一百多人埋伏起来,只等土匪攻城的时候,自他们后路杀过来,土匪见后路被包抄,必然慌了手脚,只要他们一乱,芸娘就可以领一彪人马出城围杀。”
张团练道:
“万一他们不来,而把人马埋伏在长腿谷中,咱们只有三人,如何应付?”
黑牡丹道:
“赵长腿真的是这么笨,他就不配领着土匪在这八百里伏牛山里混,不过,万一他真的集中人马在长腿谷中,他还是要上当的,因为当他发现老窝出事,只怕他跑都来不及呢!”
周员外与另外几位仕绅一听,心中大感佩服。
众人正在商议呢,不料守城的一个乡丁跑来报告:
“禀报团练,有一队人马要进城呢!”
张团练一惊,道:
“没问他们是哪里的?”
那乡丁应道:
“问了,他们说是何家集的人,几匹马上驮的盐与粮食,总有个二十来人吧!”
黑牡丹一听是何家集的,立刻想起当初自己初入伏牛山时候遇到的何老爷子,会不会是他们呢!”
心念间,当即对张团练道:
“走,咱们到城门去看看,如果他们是何家集的,我一定会认识他们的。”
于是张团练与黑牡丹随着那名乡丁,急急的来到城门上,灰朦的一望下去,顺着官道一溜的停了十多匹牲口,城门下,一个老者手上拿着一根旱烟袋,腰里还掖了一个打火镰,长袍马褂外面,还披着斗风,那斗风连着帽子,这时他正在城下来回着踱步呢。
在这老者身后,两上年青人也急燥的往城上看,路旁的每匹马前,皆有一个汉子拢紧马口髯,显然等着进城来呢。
这时黑牡丹一见老者,早在城上高声道:
“下面可是何老爷子吗?”
老者急抬头,回应道:
“老夫何浩然,请问姑娘是……”
女侠黑牡丹笑道:
“可记得多日以前搏杀曹大大胡子的黑牡丹吗?”
何浩然惊喜的向城楼望……
他的两个儿子不约而同的叫道:
“爹,那个黑衣女侠在城上呢!”说话的可不正是何浩然的两个儿子……何仁豪与何仁杰二人。
女侠黑牡丹当即对一旁的张团练道:
“果真是何家集来的,快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吧!”
张团练见女侠识得来人,立刻叫守城的开门放人马进来,自己与黑牡丹二人也迎上前去。
一阵介绍寒暄之后,张团练叫乡丁把何家集十八匹运盐粮的送到西城内的客栈中,何老爷子随着黑牡丹张团练三人来到周员外那间大厅中坐定。
这时何浩然在灯下,又把黑牡丹看个仔细,边抚髯笑道:
“女侠,这几个月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何家集的人全叨念着你呢!”
周员外笑道:
“可是县城以北的何家集吗?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到夏馆这地方呢!”
何浩然摇头一叹,道:
“从何家集到县城的路,自从上次女侠杀死曹大胡子以后,确实平静了一阵子,而且老汉也遵照女侠吩咐把曹大胡子的血腥银子全买粮赈灾民了,只是半年前何家集那面也来了一批难民,这个冬天把何家集的粮食吃了个精光,没办法我才领着人马四乡买粮,正准备回去呢,不料还未走到赤眉镇,就听人说赤眉镇东北方的罗汉岭上,红毛子赤眉贼正领着人马流窜下来了,不得已这才绕道夏馆来避避风头,完了我们就马上走!”
女侠一听,不由怒道:
“提起罗汉岭的红毛子赤眉贼,我就想起南阳府衙来,姓赵的守备尽说大话不办事,且又要等着来看才设法剿境内土匪,没有一丝急人之所难的精神,实在可恨!”
这时何浩然也问道:
“看夏馆这地方戒备这般森严,难道也听到什么风声不成?”
周员外边吩咐替何老爷子听来,边把老爷岭赵长腿要血洗夏馆的事说了一遍……
何浩然道:
“这么说来,事情一定不简单,这儿城防可要加强防备才是。”
张团练点头道:
“我们已照女侠吩咐,就等明日一拼了。”
何浩然道:
“我那十八个人,连同我两个儿子算上,全都是何家集挑出来,明日也让他们算上一份。”
张团练与周员外大喜过望,尚未对阵,就先添生力军,这可是好兆头,至少帮着守城还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当天晚上,何老爷子走回客栈,把准备帮同夏馆守城的事说给两个儿子与大伙听,二十个壮汉全都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因为害得有家归不得的绕道夏馆来,还不是这一帮土匪强盗给折腾的,要想天下太平,要想有好日子过,只有同这些王八蛋拚命,别无他途可循!
二天一大早,邱太冲与张团练的两个副手,领了一百五十人走出夏馆城,他们急快的隐伏在附近的安乐窝山沟里,那儿距离夏馆近,只绕过小山坡就到了。
这时夏馆四周的城上,各守了几十人,真正能拼的一百多人,全静静的在附近舒坦的歇着,周芸娘奉命领着何家集的人,准备支援各处。
就在一缕暖阳拚命的从灰云上面露出个晕晕圆圈时候,夏馆的张团练骑着,押了一辆单马套车,车上面驮运着好大一口木箱子,一路上疾快的往夏馆东北方大山里驰去,车声咕哩隆咚,马蹄踢踏有致,从外表看,张团练可叨拾得够俐落的,一把砍刀就背在背上,连肩抱着一件披风,鹿皮快靴,窄长裤腰带上还插了两把匕首,金钢怒目的坐在马上,显露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样子来。
那个捂了半个脸,嘴巴也捂起来的赶车的,小心的抖动手中缰绳,“啊啊”的喝叫不停……
有道是:计谋必需配合局势来因应,战争瞬息万变。
如今张团练与黑牡丹所设的计谋,当然也做了最坏打算,因为赵长腿也是个老狐狸,更非一盏省油灯。
粑车艰难的才盘上长腿谷正面的半山峰,赶车的早笑对张团练道:
“远处岭上有人影晃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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