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念及此,宇文彤心头一急,一手抓起那顶文生公子巾,飞身掠出崖洞,上下略一张望,猛地双臂一抖,一式“龙奋九霄”,破空而起,直升崖巅。
晚霞满天,归鸦阵阵,山风萧萧,极目望去,但见万山重叠,那有一点迹象可寻?
宇文彤怅然木立了半晌,忽地想起康泽和葛青霜二人,不知吉凶如何,尤其是葛青霜,他记得在昏过去以前。曾听见她发出一声惊呼,那么,她是否已受伤或是……
他不由心如油煎,再也没有勇气往下面想去,但是,他此刻连置身何地都不晓得,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到底应向何方追寻才对?
这难题在他心中反复思量了一阵,仍未得到结论,最后,只好决定独自前往峨嵋,说不定在途中或是峨嵋遇见康泽,葛青霜二人。
主意打好,遂施展轻功,望西南方奔去。
暮霭苍茫,夜幕渐垂,宇文彤一阵飞驰之下,已奔出百十里路,山势逐渐平坦,遥望山外,隐见无数灯火,闪烁有若天上繁星,估量已将抵绵阳县城。
“铮铮铮铮”。
一阵清脆细密的兵刃交触之声,随风飘进耳际,不由他心头一动,霍地停步。
略一辨别声音来处,随即双足一点地面,施展“追光逐电”绝顶轻功,闪电般投入一道山谷之中。
夜色苍茫之下,遥见谷中有一群手挥兵刃之人,正围着两人猛烈攻击。
两个被围攻之人,背靠背地拼力抵御,出手招势已然散漫无力,眼见便要命丧当场。面对宇文彤方向之人,生得身材高大,身穿灰色长衣,靠在此人背后的乃是一个手挥长剑之人。
宇文彤心中一急,丹田真气暴提,一式“龙奋九霄”,凌空飞掠十余丈,电射当场,大喝一声,双掌猛然下击。
“呼隆”。
狂飙卷处,砂飞石走,尘土朦胧中,但见人影倒翻,惊呼惨叫之声响澈山野。须臾,砂尘落净,群动俱寂,却听宇文彤发出“咦”的一声轻微诧呼。
因为,他此际已看清楚这两个被围攻之人,并非康泽和葛青霜。
那身材高大,穿衣灰色长衣的,乃是个三绺苍须,年约六旬的老者,那手挥长剑之人,也是个五旬开外的老者,生得身材瘦小,却是精悍异常。
这两人惊魂稍定,喘过一口气之后,灰衣老者立即对宇文彤抱拳施礼道:“愚兄弟敬谢尊兄仗义援手之德,请示……”
宇文彤摆手止住道:“我救你们乃是出于无心,不必言谢了。”
他话声甫落,突听一声“嘿嘿”冷笑,有人接口道:“凭阁下这一手,准能救得了他们两个吗?”
宇文彤星目威棱电射,冷冷一扫,晒然道:“本少爷一掌击毙三个,重伤两个,活着在发抖的还有五个,嘿嘿,尊驾当然不会在这五人以内,何不自己滚出来试试看。”
那灰衣老者在旁低声道:“这暗中说话之人,乃‘雪山三凶’之一,名唤‘飞天蜈蚣’冯泰,尊兄须慎防他的独门秘制暗器。”
宇文彤微微一笑,颔首不语。
暗影中,那人又是一声“嘿嘿”冷笑道:“项淼匹夫,你以为向这小子卖好,便能躲过这一劫,只因大爷还要等一个人,故此才让汝等多活一会罢了。”
暗中这人刚刚把话说完,山谷外突然传来一声有如狼嚎的刺耳长笑。
灰衣老者闻声。脸色倏然微变,匆匆从怀中取出六个黄绒布卷,朝自己鼻孔中塞了两个,下余四个分给那精瘦老者和宇文彤,道:“尊兄请留神,来的乃是‘苗疆四恶’中的‘狼神’哈元章,此人善于施蛊放毒,伤人于无形……”
言还未了,陡地腥风大起,一条大人影业已随着狼嚎般的笑声,飞落当地,现出一个高大的汉子。
此人身披狼皮,腰悬巨大革囊,背插两口奇形苗刀,面目狰狞,神态十分猛恶。
同时,暗影中一声森森冷笑,鬼魅般飘出一个五短身材,貌相猥琐,一袭黄麻布短袍,脚登多耳麻鞋,打扮不轮不类的老者。
那“狼神”哈元章狞视了宇文彤等人一眼,转对“飞天蜈蚣”冯泰道:“老冯,你也太不中用了,收拾三个这样之货,还要等老子来动手吗?”
飞天蜈蚣冯泰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哈苗子,你眼睛又不瞎,难道没有看见你那两个宝贝徒弟,躺在地上睡长觉吗?”
狼神哈元章目光一垂,瞧了瞧地上的三具尸体,登时暴跳如雷,目射凶光,狞视着宇文彤等人,大喝道:“是谁杀的,老子先拿他开刀。”
他话声甫落,倏地眼前人影一晃,“叭叭”两声脆响过处,已然挨了两个嘴巴,满口牙齿几乎全部打落,登时嘴流鲜血,痛澈心脾。
但他称雄苗疆,武功自非泛泛,怒吼一声,双手一翻,两柄奇形苗刀立化两道匹练精虹,毒龙交尾般电卷而出。
宇文彤未料到这个形态粗蠢的苗子,身法手法竟然这般迅厉,刚刚怞了他两个嘴巴,身形尚未撤出,两道森寒如电的刀光,已卷上身来,当下,一声清叱,右手一扬!
只听“呛”然一声龙吟,“太乙神剑”出鞘,一道翠绿宝光环身一绕,迎着两道匹练精虹一挥。
“铮铮”。
两下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过处,精虹顿敛,狼神哈元章手中的奇形苗刀,已经只剩了两个刀把。
宇文彤横剑卓立,冷笑道:“阁下,你这刀怎生开法?”
狼神哈元章惊怒交并,厉喝道:“老子没有刀也照样取你狗命。”
喝声中,双手向腰间两个巨大革囊一拍,顿时——
异声大作,凄厉刺入心魄,从左边革囊中,飞出千万只身发萤光的怪虫,同时,一般粉红色的淡烟,蓬蓬自右边革囊中激射而出,转眼展布成一团数丈方圆的红云,那千万只怪虫,带着刺耳异声,倏然隐入云中。
宇文彤目注正往头上压来的红云,口中大喝道:“你两人速即退避,我倒要看看这些恶虫毒瘴有何厉害之处。”
他身后的灰衣老者和精瘦老者,自见狼神哈无章竟然施展出“天蜂恶虫”,与“桃花毒瘴”这两般天下至毒之物,便知今夜凶多吉少。
只为了顾全江湖道义,不好意思舍了宇文彤而独自逃生,这时听了宇文彤之言,遂同声应是,立即齐展身形,撤退至数丈以外。
就在这两句话的工夫,宇文彤整个身子已被这一团“桃花毒瘴”及“天蜂恶虫”化成的红云包没。
那飞天蜈蚣冯泰睹状,心知宇文彤必死无疑,当下,干笑一声,道:“哈苗子,让老冯助你一臂。”
说话声中,双臂一抖,身上那件麻布短袍登时滑落地上,露出一身紧密劲装,上面密密满附着无数寸许长,形似蜈蚣的鳞片。
他话声一落,人已腾空而起,飞掠至红云上空,双手两腿一屈一伸,但听“铮”的一声,那无数蜈蚣形的鳞片立时离身飞出,散开足有五丈方圆,挟着“呼呼”破空之声,错错落落,迂回盘旋,纷纷射入红云以内。
那灰衣老者和精瘦老者不由惊怒交并,那还顾得自身危险,齐地大喝一声,飞身猛朝冯泰扑去。
陡听一声龙吟般的长笑,起自那团红云之中。
笑声激越,仿佛内蕴无形巨力,只震得这一团红云,纷纷四散消逝。
紧接着一道翠绿光华,惊雷掣电般匝地而起,阵阵龙吟虎啸声中,那千万只“天蜂恶虫”宛似飞蛾投火一般,刹时间被翠绿光华卷去一大半。
是时,飞天蜈蚣冯泰所发的独门秘炼暗器“五毒蜈蚣钩”,恰与盘空飞舞而起的翠绿光华碰个正着,顿时——
“铮铮铮铮”,一轮细密的轻响过处,那无数的“五毒蜈蚣钩”,尽数粘附于翠绿光华之上。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于俄顷之间,但已吓得飞天蜈蚣冯泰与狼神哈元章二人亡魂皆冒,心胆俱寒。
狼神哈元章引吭发出一声异啸,招回残余的“天蜂恶虫”,撤身飞遁而逃。
飞天蜈蚣冯泰则闷声不响,率了残党,瞬即隐没于夜空中。
宇文彤本待立即飞身追击,但瞥见尚有许多“桃花毒瘴”,四散浮沉于空际,惟恐以后伤及无辜,遂立刻展开身形,猛运神功,挥掌发出“两仪真气”,将这些散碎的“桃花毒瘴”逐一消灭干净。
然后振腕抖落附在“太乙神剑”上的“五毒蜈蚣钩”,还剑归鞘,对那怔然木立,尚自感到目眩神摇的灰衣,精瘦两老者笑道:“如何?你们可以放心上路了。”
两老者一定心神,突然齐地倒身下拜道:“公子真神人也,请受愚兄弟一拜。”
宇文彤飘身避开,淡淡说道:“举手之劳,两位何足挂齿,请上路吧。”
灰衣老者跪在地上道:“公子请留步,愚兄弟还有话说。”
宇文彤剑眉微皱,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愚兄弟意欲随侍公子,略效犬马之劳,以酬大德,务望公子俯允。”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这话从何说起?”
灰衣老者站起身来,躬身道:“老朽项淼,乃三湘两粤‘玄云会’会主,这是盟弟曹昆,人称‘天南剑客’……”
他话未说完,宇文彤已连连摇头道:“这更不可以,你身为一个帮会之主,怎能……”
项淼神态更见庄严,朗声接口道:“从今以后,敝会上下悉听公子吩咐,纵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宇文彤闻言,猛然忆起康泽云及振兴“铁骨门”之事,心头略一思忖,遂庄容说道:“我乃新任铁骨门掌门人,你若诚意追随于我,则你领导之‘玄云会’会众,将来须由我加以选择,归入我门下,其余则遣散不留,这条件能否答应?”
两老者乍闻“铁骨门”三字,神情微微一愕,但旋即恢复常态,待宇文彤说完,立即齐地下拜道:“属下等悉任掌门人咐吩,万死不辞。”
宇文彤至此也不再谦逊,神态严肃地接受了项,曹两人大礼,然后伸手扶起,道:“铁骨门过去的历史,看你二人神情,谅必知之甚详,至于我的来历以及与铁骨门有关未来之事,且到绵阳县城歇脚时再说与你们知道吧。”
项森,曹昆躬身应诺,乃随着宇文彤,乘着朦胧月色,往绵阳县城奔去。
峨嵋山,其脉自岷山分出,迤逦南来,至川南峨嵋县境四南,突起三峰。
峰名大峨,中峨,小峨。
名震当今武林的峨嵋一派,掌教修真之地——“清灵圣观”——便矗立于大峨峰的半山之间。
这一天——
傍晚时分,大峨峰下出现三人,缓步登上山径。
为首之人是一个貌相神俊,气宇绝俗,身穿一袭隐泛异光的蓝色丝质儒衫,腰悬长剑的少年人。
在他身后.紧跟着两人,一人身材高大,穿灰绸长衣,另一个则生得短小精悍,背插长剑,这两人年龄均在五六十岁左右。
这三人步履之间,看似缓慢,实则迅快至极。
转眼工夫,三人已距那通往“清灵圣观”必经要道,“伏羲洞”前不过数丈之遥。
突闻一声“无量寿佛”,自洞中闪出五名手捧松纹剑的青袍道人,雁列洞口,那屹立中央的道人,扬声喝道:“来人止步。”
那儒衫少年身后的灰衣老者低声对少年道:“掌门人请留步,这几个小道士自有属下等出手对付。”
儒衫少年含笑颔首,倏然停步,负手旁观。
两老者则昂首阔步,照直前进。
那道人再次扬声喝道:“两位如再不停步,贫道便要失礼了。”
灰衣老者冷哼一声,睁目喝道:“老夫倒不相信你这几个小道士,便可以阻我去路。”说话之间,脚下依然迈开大步前行,话完,双方距离已不足一丈。
当中那道人勃然变色,一声清啸,手中松纹剑一挥,其余四个道人如响厮应,齐地身形微闪,已各按五行方位站好,捧剑肃立。
那精瘦老者侧顾灰衣老者,笑道:“大哥,且让小弟见识一下峨嵋五行剑阵如何?”
灰衣老者点头答应,精瘦老者翻手怞出背后长剑,大踏步直对正东乙木方位走去。凝立东方的道人低宣一声“无量佛”,松纹剑一圈,平胸疾刺而出。
精瘦老者哈哈一笑,振腕挺剑,势若白虹经天,向对方卷去。
双方剑势尚未接触,那东方的道人突地一沉腕,撤剑闪向一旁,精瘦老者冷笑一声,身形乍旋,剑芒骤转,盘空攻向中央戊土。
静屹中央的道人眼见对方攻到,却依然屹立如故,精瘦老者见状,心头一动。
突然身侧人影晃动,丙火方位上的道人与乙木位上的道人已双剑齐指,幻成一片光幕,从身后左侧疾攻而至。
精瘦老者大喝一声,力贯右臂,劲透剑身,上下急挥,立将来势化去,身形更不停顿,舍却戊土,反向正西攻去,那知——
他身形一动,顿听剑啸划空,东,南,西,中央,四柄长剑,遮天匝地而来,他全身要害,立时尽陷对方剑势之中。
精瘦老者心头一凛,长啸一声,丹田真气暴提,收剑腾身,凌空直拨三丈,月兑离对方四剑交织的威力圈。
悬空一个跟斗,巧演“云里翻身”,长剑一挥,舞起漫天剑影,电射而下。
他这凌空一剑,正是“天南剑法”中三大绝招之一,威力奇大绝轮。
中央戊土位上的道人,突然一声清啸,手中长剑一举,但听四方齐声应和,只见道袍翻飞五柄长剑立时汇合一起。
呼呼锐啸声中,五剑挟风雷之势,交织成一片剑幕,宛如怒涛腾空,滚滚上涌。
“铮铮铮铮”,一阵密如联珠的金铁交鸣之声过处,精瘦老者凌厉剑势竟然为之一顿,但立即又如飞瀑疾泻而下。
五个道人火速撤剑飘身后退,卸去精瘦老者一击余威,立即一阵穿梭游走,又复挺剑将精瘦老者困在阵中。
一时,剑气漫天,锐风四起,五柄长剑有如千顷波涛,翻翻滚滚,顿将精瘦老者整个身形盖没。
在一旁观阵的灰衣老者不由双眉微皱,但儒衫少年却依然负手闲立,嘴角含笑,丝毫不以为意。
陷在阵中的精瘦老者,见对方阵势变化,越出越奇,心头也自微凛,当下,双肩一沉,右腿微曲,左脚暗运功劲,猛地一旋。
手中长剑随着疾施之势,骤施独门绝学“威震八方”,顿见光虹暴长,挟雷霆万钧之势,环身一绕,立将五个道人逼出六七尺外。
五行剑阵的变化,刹时为之一顿。
精瘦老者更不怠慢,大喝一声,挥剑向正北癸水方位攻去,但半途却突然挫腰旋身,长剑巧演“游蜂戏蕊”,疾逾闪电,分指从背后袭来的乙木,丙火两道人胸前要袕。
这两个道人未料到对方竟会瞧破阵势变化,一时闪避不及,慌不迭吸月复含胸,猛刹前冲之势,只听“嗤嗤”两声,两人道袍前襟,已被对方剑锋刺裂。
精瘦老者一击得手,却舍了这两个道人,一长身,反扑中央戊土,长剑疾施“穿云逐月”,有若石火电光般向那道人分心刺去。
原来,精瘦老者不仅武功精湛,而且学识渊博,适才在凌空下击之际,业已看出这剑阵变化枢纽,乃是在中央戊土,故而在制住了乙木,丙火两方位之后,便立即施展全力猛攻戊土方位的道人。
那道人见来势凌厉,不敢硬接,但此时阵势无形中已运转不灵,只好闪身离开方位,暂避对方攻势。
但精瘦老者那肯让他有喘息的机会,不容他身形站稳,人已疾如飘风,欺身跟进,力贯长剑,刷地一剑斜削而出。
那道人避无可避,只得运劲挥剑一架,“呛”地一声轻响,手中松纹剑竟被对方长剑上发出的内力黏住,不但无法怞出,且下压之势,浑雄至极,当下一咬牙,也猛然运骤内力,尽贯松纹剑上,拼命抗拒。
精瘦老者哈哈一笑,左手捏诀,闪电般向对方胁间“章门”袕戳去。
那道人逼得松手弃剑,疾然后跃,堪堪避过点到的致命一指。
精瘦老者放声长笑,身形电旋,精虹盘空而起,将分站东,西,南,北方位上的四个道人,逼得纷纷倒退。
“五行剑阵”立时土崩瓦解。
灰衣老者微微松了口气,躬身对儒衫少年道:“掌门人请。”
儒衫少年含笑颔首,从容举步,朝“伏羲洞”中走去,灰衣,精瘦两老者左右相随,迅即进入洞中。
五名青袍道人神情沮丧地互相望了一眼,取出一个玉磐,重重击了三下。
当最后一声玉磐清鸣尚在空际荡漾时,这一少两老已出了“伏羲洞”,快如离弦飞矢,直向“清灵圣观”飞掠而去。
眨眼之间,已抵达观前不足一箭之遥。
此时——
观前数丈外,早已经仁立着九名苍髯道人,各抱松纹古剑,肃穆地列成一九宫阵式,严阵以待。那灰衣老者边走边对儒衫少年道:“这九个道士乃是峨嵋九大护法,不但剑术高绝,所列‘九宫剑阵’与少林寺的罗汉阵法,共推为天下两大奇阵,此仗仍请掌门人掠阵,由属下等上前见识一番。”
话声一落,人已偕同精瘦老者,振臂凌空,飞射九宫阵前。
那为首的苍髯道人此时似乎已经认出这位灰衣老者的来历,脸上登时泛现一丝笑容,稽首施礼道:“原来是项会主驾临敝观,门下弟子在‘伏羲洞’前失礼之处,贫道谨代掌教师兄向项会主致歉。”
原来,这灰衣老者正是自愿追随宇文彤的三湘两粤“玄云会”会主项淼,同行的精瘦老者即是“天南剑客”曹昆。
那儒衫少年自然便是宇文彤了。
此时,项森蓦地哈哈一笑,道:“玄真道长这是说那里话来,项某也代拜弟曹昆,向贵派致歉。”
玄真道长越众而出,目注天南剑客曹昆,稽首道:“原来这位便是‘天南剑客’曹大侠,久仰久仰。”
随对项淼道:“会主大驾光临,敝派本应大礼相迎,无奈今宵将有强敌犯山,掌教师兄不克亲迎大驾,失仪之处,至祈会主见谅。”
项森“啊”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敝掌门人有事急欲一见贵派掌教,烦道长通禀一声,请‘玄鹤真人’移驾观外一谈。”
玄真道长闻言,惊讶地瞧着项淼,迟疑不语。
他知道项淼乃身为一会之主,这“敝掌门人”四字,不知是从何说起,难道是指那儒衫少年吗?……
就在他神态尚未恢复正常之顷,蓦地一阵急乱的玉磐鸣声从“伏羲洞”方向划空传至。
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随即寂然。
玄真道长及其余八名苍髯道人神色骤变,玄真道长乃向项淼一稽首,道声:“强敌已临,项会主请暂退一旁,恕贫道失仪了。”
话声一落,人已迅快地退回阵中。
就在同一时候——
自“伏羲洞”方面,出现十数条人影,朝“清灵圣观”疾掠而来。
尤以为首一条黑影,身法之快直如闪电,才一出现,转眼已抵达观前。
转瞬间,后面那十数条人影相继驰至。
那为首之人,身材伟岸,雪髯银发,却生得脸如涂炭,黑中透亮,巍然屹立,威赫有若天神,身上穿一件长仅及膝的玄色锦袍,双目中射出两道令人生畏的碧绿光芒。
在他左右两侧,恭立在两个金冠束发,腰悬长剑,身穿华丽袍服之人,一个年约六旬,一个乃是弱冠少年。
这三人身后,高高矮矮地肃然静立十二名身穿黄衫之人,一个个太阳袕高高隆起,显然均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此际,那峨嵋九大护法,一个个目光低垂,神态庄严地肃立九宫位上,望也不望来势汹汹的强敌一眼。
一层肃煞之气,隐隐笼罩全阵,其威果自非凡。
但那银发黑面老者却极为轻蔑地冷哼了声,目光一扫宇文彤等三人,狞笑道:“汝等三人若非峨嵋鼠辈,可速退一旁,静候本藩发落!”
宇文彤剑眉一轩,冷哼一声,侧顾项淼道:“在我与峨嵋玄鹤道长之事未作了断之前,这些‘天潢教’中人如敢蠢动,你尽管放手替我严惩不贷。”
说完,转身缓步朝“九宫阵”前走去。
宇文彤这般态度以及这一番话语,“天潢教”中之人哪能忍受,那恭立黑脸老者左侧的华眼弱冠少年已自厉声叱道:“小子胆敢口出不逊,还不与本爵纳命。”
喝声中,身形如电,疾跃而出,右臂一挥,向宇文彤背后扬声劈空击去。
项淼一声大喝:“鼠辈尔敢。”
右掌迅扬,猛运劈空掌力,迎着对方来势,暴击而出。
“砰”
一声暴响,双方掌力在空中一接之下,项淼顿觉对方劲道奇强,震得手腕一麻,心中不禁为之一凛。
华服弱冠少年一声冷笑,再次挥掌击出。
这一掌他已然远足十成力道,立时匝地狂飙,随掌而起,排山倒海般向项淼潮涌而至。
项淼明知对方这一击之威,必较前更大。但自己曾身为一帮会之主,那能就此示弱,立即运聚数十年修为之功,挥掌迎击。
“轰”,双方掌力再度相碰,顿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处,空气中掌过成风,激起一股巨大气漩,地面上飞砂石走。
项淼登时被震得倒退了三步,方始拿桩站稳。
华服弱冠少年身形一晃,也后退了一步。
这一掌硬拼,项森显然在内力上已输对方一筹。
华服弱冠少年略一调息,目中蓝色光芒,突然转变为骇人的深蓝之色,炯炯注视着项淼,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双掌徐徐上举。
项淼适才虽被对方一掌震退三步,但内腑并未受伤,何况以他的身份为人,也只肯玉碎而不愿瓦全,当下,一咬牙,全身真力尽聚双掌之上,严阵以待……
只急得一旁的天南剑客曹昆,手握剑柄,目注当场,掌门人未作任何指示,无法出手相助。
宇文彤只是嘴角含笑,伫足闲观,对这紧张的场面,丝毫不以为意,似乎项淼必定有制胜把握。
就在华服弱冠少年与项淼互距不足五尺,双方将自发掌吐劲的一刹那——
一阵庄严肃穆的乐音,蓦地从“清灵圣观”以内,划空而起,响澈云霄。
随见一对对黄绫宫灯,由观门中冉冉飘荡而出……
那适才而起的乐声。低沉而庄严,且充满了一片祥和之气,使这剑拔弩张的双方,不自觉地同时停下了手。
此际,一对对黄绫宫灯,由清灵圣观以内,冉冉飘荡而出,共有十二对之多。
提灯之人,全都是年约十四五岁的道童,个个貌相清秀,步一履轻灵,神态庄严。
紧接这队宫灯的后面,是十二名手执法器,头顶星冠,身穿羽衣的中年道士。
转瞬之间,前行灯队已距众人不到两丈。那庄严祥和的乐声,倏然而止。
二十四个挽灯道童与十二名中年全真也适时停步。
“天潢教”下之人以及宇文彤等三人的目光,都齐集向宫灯行列之中。
只见一位面如秋月,仙风飘然的长髯道人,缓步从行列之中走出,他那身后跟随着六名抱剑童子。
项淼低声向宇文彤禀告道:“这长髯道长便是玄鹤真人。”
此时,那名震武林的峨嵋一派掌教真人,已神态严肃地停步于宫灯行列前面丈许之处,一对神光闪闪的眸珠,环扫了众人一遍,目光停在项淼身上,稽首施礼道:“项檀樾远来,贫道本当早出迎接,奈今宵另有佳宾辱临,贫道须略为布置接待之事,祈檀樾勿怪贫道失仪之罪。”
项淼呵呵大笑道:“好说,好说,兄弟既不是专程拜访,也不是闻讯前来助拳,道长这‘失仪’两字,愧不敢当。”
玄鹤真人微感一愣,干咳了一声,转向那黑面银发老者道:“伏羲洞前的敝派弟子,可是施主们所伤?”
黑面银发老者冷冷道:“彼辈大胆阻止本藩道路,自应赐死。”
此言一出,在场的峨嵋派门下弟子,登时全都脸色一沉,怒目而视。
玄鹤真人究竟不失一派掌教气度,闻言,低宣了声“无量寿佛”,肃容又道:“施主们今宵驾临敝观,不知有何见教?”
黑面银发老者仰面发出一声陰沉怪笑。一字一顿的沉声道:“奉教皇圣谕,峨嵋一派,应自今宵从武林除名。”
他话声刚落,蓦地有人冷冷地接口道:“在我与玄鹤真人之事未了断以前,阁下此言,似嫌过早。”
语发冷傲,乃出自宇文彤之口。
黑面银发老者斜视宇文彤,又是一声陰沉怪笑,道:“女圭女圭,你与峨嵋的旧债,留待陰间去了断吧。”
宇文彤轻蔑地冷哼一声,掉头自顾玄鹤真人道:“道长可是峨嵋掌教,玄鹤真人?”
玄鹤真人稽首含笑道:“贫道正是玄鹤,施主上姓大名?有何见教?”
宇文彤两道冷峭的目光,逼视在玄鹤真人脸上,冷峻地说道:“在下宇文彤,乃铁骨门新任掌门人,此来乃是同道长索还六年前在九华山那一桩杀人放火的旧债。”
玄鹤真人闻言之下,脸露惊诧之色,凝视着宇文彤,方始说道:“施主既然接掌了铁骨门,则六年前‘九华山庄’发生之事,谁是谁非难道还不清楚?”
宇文彤“哼”了一声,道:“就是因为是非极为清楚,在下才向道长算帐。”
玄鹤真人脸色一整,道:“贫道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有何不对?”
宇文彤玉面宠煞,目寒如冰,叱道:“你假借为友复仇之名,实则志在夺取一件武林至宝,其罪一也,滥伤无辜,焚庄灭口,其罪二也……”
“嘿嘿。”那黑面银发老者突地一声狞笑,打断宇文彤话锋,喝道:“女圭女圭,这牛鼻子纵有罪状千条,你也只好到陰间再数。休在阳世废话。”
宇文彤霍然“哈哈”大笑,笑声清越,有似鸾鸣九霄,且隐蕴巨大潜力,那音波撞击得四山回应,在场之人,耳际“嗡嗡”不绝。
半晌,笑声方歇,宇文彤肃煞地掉头凛视“天潢教”之人,峻声叱道:“我未将尔等先行诛戮,已是恩施格外,如再不知死活,休怪本少爷不教而诛。”
“嘿嘿。”那长髯华服老者一声冷笑,厉喝道:“无知小子,也敢口发狂言,看掌。”
喝声中,右手一挥,运足真力,劈空击出一掌,“呼”的一声,掌风如排山倒海,向宇文彤背上撞去。
宇文彤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猛地反臂一掌迎去。
“砰”,一声暴响,砂飞走石,狂飙大起。
长髯华服老者立觉对方力道,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击散自己所发掌力,直逼过来,整个身子顿时被震得凌空而起,倒抛出丈余之外,口中鲜血狂喷而亡。
此人位列“天潢教”下二十八侯之一,功力之高,江湖已少有敌手,如今竟被人反手一掌击毙当场。
一时之间,“天潢教”下除了那黑面银发老者之外,余者俱不自禁为之倒吸一口凉气。
那黑面银发老者冷冷地瞥了长髯华服老者的尸体一眼,随即逼视着宇文彤,沉声叱道:“女圭女圭,你可知伤我教下之人的后果吗?”
宇文彤目闪棱芒,冷冷道:“贵教中伤在本少爷手下的这些蠢货,已不知有多少,倒未见得有何后果。”
黑面银发老者狞笑道:“好,今晚就要你身受其果。”
语声微顿,对肃列身后的十二名黄衫大汉一摆手,喝道:“速以‘正反六合阵法’将此人擒下。”
十二名黄衫大汉齐地躬身应命,但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黄影电闪……
瞬间,声歇影定,这十二名黄衫大汉已排列成一座阵式,将宇文彤围在当中。
宇文彤目光连闪,见这十二名黄衫大汉所列的阵式,乃是里六外六,站作两圈,里圈与外圈之人互成斜角之势,极像是大小两个六角星形,重叠一起。
他这略一端详之下,心中已自了然,遂沉声说道:“我念汝等乃奴下之奴,身不由己,故容许汝等尽量发挥正反六合妙用之后,方出手取汝等性命。”
宇文彤说完,双手向身后一负,抬头仰望苍穹,神态悠闲至极。
不久,其中一个占住东南“天星”位上的黄衫大汉陡地一挥手中兵刃,“正反六合阵”立即发动……
但见十二条人影宛如滚滚黄云,星旋电转,十二般兵刃化作千百缕寒光,挟刺耳锐啸,直似风雷迸发,将宇文彤笼罩得滴水不透。
宇文彤依旧倒负着双手,嘴角含着笑容,展开“追光逐电”绝世轻功身法,发挥胸中所学,在这奇幻闪变的阵势中,穿梭游走……
但见一条蓝影,潇洒自如地隐现于黄云闪电中,仿佛鱼游于水,了无一丝阻碍。
约有半盏热茶光景,陡听宇文彤在阵中发出一声长笑,朗声喝道:“阵法妙用已尽,汝等死期已至,去。”
喝声甫毕,惨呼闷哼之声大作,黄云滚滚,那十二名黄衫大汉,一个个有如断线风筝般,向四面八方翻腾而出……
“噗通”,“叭达”,连声响处,十二名黄衫大汉纷纷坠地不起。
宇文彤悠然地绰立原地,晒然对那黑面银发老者道:“阁下到底还有什么伎俩,不妨尽量使出来。”
黑面银发老者陰森森地说道:“女圭女圭少说狂言,待本藩消灭了峨嵋一派之后,再将你擒返教中,慢慢惩治。”
宇文彤冷哼一声,道。“阁下胆敢妄动,哼哼……”
伸手一指地上的尸体。喝道;“这就是你的榜样。”
黑面银发老者“桀桀”怪笑道:“只要本藩举手之间,峨嵋一派立即观毁人亡,全派覆灭……”
静立一旁的玄鹤真人突然高宣一声“无量寿佛”,打断黑面银发老者的话,道:“峨嵋一派,相传至今已有数百年,其间不知经历多少劫难,均安然无恙,而施主却妄言举手之间即可将敝派覆灭,不嫌有点夸张吗?”
黑面银发老者狞笑数声,对身后的弱冠华服少年略一挥手。
华服少年立从腰间取出一个粗仅一寸,长约半尺的朱漆圆筒,扬手朝天掷去……
“嗤”的一声,一道蓝色磷焰,耀澈夜空,直冲霄汉,“蓬”然一声爆响,这道蓝色磷焰忽地炸开,分成九股强烈光芒,向四方飞散开去……
玄鹤真人目注这旗花信号,庄肃的神态中,微露紧张之色。
良久,这九股焰光方始消灭,天空复归黑暗,群山一片静寂,蓦地——
一声龙吟般的长啸,破空传来。
两条灰白人影,由清灵圣观中,凌虚电射而至。
人影敛处,现出两个须发如银。身穿灰衣长袍的老人。
玄鹤真人脸上陰森尽扫,躬身施礼道:“玄鹤参见两位师叔。”
项淼及天南剑客曹昆俱不由心头一凛,暗道:“传闻峨嵋中硕果仅存的两个上代高手,浮尘,浮枢二子仙去已久,不想竟尚在人间。”
那黑面银发老者更是双眉紧锁,心情似乎极为沉重。
只有宇文彤仍是傲然绰立,对这两位当今武林之世辈份最为尊崇的老人之出现,仿佛视如无睹。
那浮尘子拢手命玄鹤真人退至一旁,目光一扫全场之后,随即凝注在黑面银发老者脸上,半晌,突然开口道:“尊驾可是四十年前享誉武林的‘鼎湖逸叟’?”
黑面银发老者闻言,神色微变,旋即冷冷答道:“不错。”
浮尘子脸色一整,再次问道:“贵教教皇是谁?为何命尊驾率人至敝派寻衅?”
黑面银发老者冷峻的目光望了浮尘子一眼,掉头对华服少年道:“再放九龙旗令。”
华服少年闻令,立即取出另一支朱漆圆筒,扬手朝空一掷。
“嗤”地一声,一道蓝色磷焰又腾空而起。
当磷焰在高空中炸开之际,蓦闻一响清越金钟之声,响澈云霄,顿时——
清灵圣观之内,灯火齐明,照耀得全观亮如白昼。
浮尘子呵呵大笑道:“贵教暗中偷袭本观之人,已然无法见到尊驾的信号了。”
黑面银发老者心头一震,情知己方埋伏清灵圣观周围之人,显然已全军覆没。
他心念电转之下,立作决定,低喝一声:“退。”
那华眼少年探手挟起长髯华服老者的尸体,飞掠而起,黑面银发者者陰沉地扫了众人一眼,双臂一抖,殿后腾身疾射而去。
转眼之间,这老少二人的身影已消失于夜空中。
宇文彤不屑地冷笑一声,转对玄鹤真人说道:“彼辈已然遁去,你我之间的血债,还不从速了断。”
浮尘,浮枢二子闻言,不由一愣,齐声向玄鹤真人问道:“这位是什么人?”
玄鹤真人躬身道:“启禀师叔,这位是铁骨门新任掌门人,宇文大侠。”
“铁骨门新任掌门人?”浮尘浮枢二子一头雾水地喃喃念了一句。
玄鹤真人已自正色对宇文形道:“施主身为一派掌门,自应是非分明,贫道当年既不会杀人,也未放火焚庄,施主将‘血债’两字,任意加诸贫道身上,岂非……”
宇文彤厉声叱道:“住口,此事乃我亲目所睹,岂容你巧辩,今天我不惮其烦,重提往事,不过你身为一派掌教,好教你自知罪孽,死而无怨。”
玄鹤真人勃然变色,方待开口……
一旁的浮枢子突然插口对宇文彤道:“老朽从敝掌门师侄与尊驾的话意之中,听出几点可疑之处,欲向尊驾请教一二。”
宇文彤瞥了浮枢子一眼,冷冷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非早已明白,阁下请勿多嘴。”
浮枢子正色道:“尊驾此言,似有欠妥之处。”
宇文彤冷哼一声,道:“阁下说话最好当心一点。”
浮枢子呵呵一笑,道:“尊驾既来寻仇,自当弄清事实,使对方心服口服,若一味强词压人,怎能算得上双方是非已明呢?”
宇文彤默然半晌,方始沉声道:“好,姑且容你发问,但答复与否,抉择之权在我。”
浮枢子庄容道:“尊驾话才曾言及当年一切,乃亲自所睹,请问敝派掌门师侄到底杀了何人?”
宇文彤恨恨地一指玄鹤真人,不耐烦地说道:“此事最好由他自供。”
玄鹤真人倏然不悦,愠声道:“贫道业已声明不会杀人放火,施主如此一再污蔑.贫道实难再事容忍。”
宇文彤大怒道:“你们当年攻击我九华山庄的六个人当中,有一人证明你曾经追杀我三叔王颐……”
浮枢子突然插口问道:“令叔是否业已当场被杀。”
宇文彤一怔,随即怒声道:“我三叔自此即无影踪,而他……”
说时,手指玄鹤真人,道:“当晚也未回转,显然是杀人之后,心虚畏罪,故而毁尸灭迹,遁返峨嵋……”
浮枢子脸色一沉,摇手截住道:“请恕老朽岔言之罪,尊驾这一番说话,似乎有点片面虚构之嫌吧。”
宇文彤冷冷地转向玄鹤真人,道:“我倒要听听你有何话说?”
玄鹤真人神情肃穆地说道:“不错,当晚贫道确曾追击王颐至庄外……”
宇文彤突然插嘴道:“是在火起之前还是以后?”
玄鹤真略一沉思道:“是在火起之前,但几乎可以说是在同一时间。”
宇文彤点头道:“好,后来呢?”
玄鹤真人道:“当时,王颐发现庄中起火,似乎甚为激怒,反身欲扑回庄内,但为贫道阻住,双方又斗了一会,那时,庄中已成一片火海,王颐似是见大势已去,乃叹息一声,随即撤身逃遁……”
宇文彤怒道:“胡说,我三叔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玄鹤真人庄容道:“当时事实的确如此,贫道自是不舍,紧跟在他身后,直追出谷外,突听他发出一声极其怪异的呼喝,倏忽之间,竟失去他的踪影……”
宇文彤冷笑道:“你这话实令人难以置信。”
玄鹤真人道:“贫道言尽于此,施主若是不信,那是无可奈何之事。”言罢,满面庄肃之色,静静凝视着宇文彤。
宇文彤冷冷道:“你这一番说话,也只能算是片面虚构而已……”说至此处,缓缓转对浮枢子道:“阁下以为然否?”
浮枢子已过百岁,几曾受人这般讥讽过,顿时脸色一沉,道:“依尊驾之意,应如何方能解决这双方的片面之词?”
宇文彤冷峻地一字一顿的说道:“杀人偿命。”
浮枢子仰天呵呵大笑道:“好个不讲理的娃儿,老朽倒要瞧瞧你凭些什么?”
显然这位峨嵋硕果仅存的老前辈,已经被宇文彤这句话,激起闭关数十年以来未曾发过的怒火。
宇文彤晒然道:“阁下并非事主,何必如此动气,若有兴趣的话,且待我与贵派掌教之事了断以后,再奉陪如何?”
浮枢子直气得满头银发,根根倒竖,嗔目大喝道:“尊驾来峨嵋寻衅,老朽即是事主,女圭女圭,若不教你吃点苦头,你也不知天高地厚。”
玄鹤真人躬身道:“师叙请息雷霆之怒,这位宇文大侠既是专为玄鹤而来,自应由玄鹤一身了断此莫名仇怨。”
言罢,对宇文彤稽首道:“施主执意如此,贫道只好向施主领教几招绝学,但有一点须事先言明,祈施主谅察。”
宇文彤冷冷道:“什么事?”
玄鹤真人庄容道:“施主曾声言此事仅与贫道有关,故施主无论胜败,均与峨嵋无涉,施主以为然否?”
宇文彤皱眉道:“那来的许多废话,难道本掌门人也会同那些小道士一般见识吗?”
玄鹤真人稽首称谢,一招手,立有一个抱剑童子走上来,双手献上一柄松纹长剑。
“呛”地一声龙吟,玄鹤真人拔剑出鞘,当胸一立含笑道:“请施主亮剑赐教。”
宇文彤见玄鹤真人竟想在剑道上分高下,不由仰面一阵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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