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说:“田大侠,请你把我放下来,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田青把他放下,沉声说:“去找‘钢指魔’!你知道你自己的行为很卑鄙么了”
“小霸玉”说:“你是说我不该把人头挂在‘钢指魔’树上这件事么?”
“不错!这岂是大丈夫行径?”
“小霸王”惭愧地说:“是的!那是师爷的主意,不过我并未完全照他的意思去做,”
田青沉声说;“你没有把人头挂在树上?”
“小霸王”说“是的!那天夜里,我提着人头来到‘钢指魔’宅后门外,恰巧那小门虚掩着,我就溜了进去……”
田青呼了一声说:“你可知道内眷是住在后宅中么?”
“小霸王”说:“我现在承认错了!可是我当时很害怕,因为‘钢指魔’很厉害!他的儿子也厉害!而更厉害的是‘小六子’的姑姑,也就是‘钢指魔’的妹妹,人生得很美,就是不讲理,有一次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把我的门牙打掉了两颗!你看……”
田青沉声说:“别罗嗦!快说!”
“小霸王”说:“可是最厉害的还是‘小六子’的姑姑‘毒手西施’,和住在他们家里的另一个神秘的年轻人!”
田青不耐地说:“你扯到哪里去?我们现在要到‘钢指魔’家里去,这个方向对么?”
“小霸王”说:“没有错!他的家就在莫愁湖畔!”
田青说:”那神秘人物是谁?住在‘钢指魔’家中作甚?”
“小霸王”说:“我也不知道,我爹爹似乎知道。但他不愿说,因为他去探过一次,吃了大亏!”
田青沉声道:“吃了谁的亏?”
“当然是那个神秘年轻人!”“小霸王”续说。“我爹爹自后宅进入,被人拍了一掌。
最初以为是‘毒手西施”,后来发现那个神秘年轻人,他警告家父说。下次再敢来此,取你的狗命!”
虎妞阮昭跟在后面。不禁相视一笑,觉得这家伙毫无心机、真是“灶王爷上西天──有一句说叫句。”
“小霸王”沉声道:“家父中了一掌;正拍在百汇袕上、尚幸家父头上功夫了得,若换别人,那一夜无法生还!”
田青冷笑道一令尊不是戴着钢罩么了”
“小霸王”说:“是的!可是那人掌力很怪!铜罩分毫未损,而我爹爹的头颅却肿了起来!”
田青面色一肃说:“果然厉害,这是一种厉害的掌法!”
突然虎妞大声说:“姓田的你请吧!你打伤了区大哥,又为他解了一次围,算是恩怨两抵,现在用不着你了!”
日青冷冷一笑,说。“本人不去,我敢说你们解决不了问题!”
虎妞大声说。“你别吹!阮大哥的功力并不在你之下!”
田青哂然说:“但愿如此!假如我说出那人是谁?他用的是甚么掌法?大概阮昭也不敢说这大话!”
虎妞回头对阮昭说:“阮大哥,那神秘人物真有这样厉害么?”
阮昭肃然点头说。“以“五步追魂判’的身份,竟能如此重视那人的掌法,大概是错不了……”
虎妞呼了一声说:“他对你那样坏,你还偏袒他!”
“小霸王”大声说:“家父回来之后,头如麦斗,双目布满血丝,立刻叫我去抓药!”
田青心中一动,说:“他叫你去抓哪几味药?”
“小霸王”说:“川芎、当归各二钱。赤芍、升麻、防风各八分,红花、侞香(去油)
各四分,陈皮五分.甘草二分,共二剂,酒水各一碗,煎为半碗,温服。”
四青微微一笑说:“佟林,你的记忆力不差嘛!”
“小霸王”兴奋地说:“我爹爹当时只告诉我两遍。我就记住了,抓药回来,我爹爹又叫我重述一遍,果然没错,所以他很高兴,说我的记忆力很强!可是……”
他摇摇头说:“我爹爹说我的领悟力太差!教我武功,不能推陈出新,触类旁通!”
田青沉声说:“你说了半天,那个人头呢?”
“小霸王”拍拍前额说。“我越扯越远了!那一夜我提头进入后门,藏在竹林之中,向一座翠楼上空去。楼上空荡荡地没有人,这才发现二三十丈外个小亭中有两人正在对弈!”
田青说:“一定有那神秘年轻人在内!另一个可能是‘钢指魔’或‘小六子’了!”
“错了!”小霸王说:“另一个是‘毒手西施”,他们两人只下棋不谈话,我差点上当,于是我就提着头上了翠微!”
田青沉声说:“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小霸王”说:“其实我心中猛跳着呢!只因那夜有风,而且是逆风,他们又在聚精会神地下棋,自然不会发觉。”他神秘地一笑说。“上了翠楼,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你猜我为甚么心跳?”
“为甚么?”田青也被吊胃口了。
“小霸王”说:“小楼上当然是幽香阵阵,几净窗明,但却放着两张牙床,相距仅五尺不到,中央挂着一层黑布慢!左边床下放着一双绿绒女拖鞋,右边床下放着一双白缎男拖鞋……”
“哦?”田青皱皱眉头,说:“‘毒手西施’嫁人了?”
“没有!”“小霸王”肯定地说:“家父和‘钢指魔’两人在金陵是两大望族,设若他的妹妹嫁人,那个派场一定可观,岂有不知之理!况且,若是嫁了人,也不会太久,新婚燕尔,怎能与新娘分床而眠,中央还挂着布幔?”
田青说:“也许他们感情不好!”
“小霸王”说:“设若她真的嫁了人,必是嫁与那个神秘年轻人,他们既然情感不好,怎会深夜不眠,还在下棋?”
“对!”田青说:“你的悟性也不算低呀!”
“小霸王”得意地说:“我们暂且不谈这些,反正感情好与不好,与咱们没有关系!我走到女的床边,拉开床头小几的怞屉,想把人头放进去,却发现怞屉太小,装不下去,而且发现了一个秘密!”
“又是甚么秘密?”
“小霸王”说:“里面放着一个记事簿,这样写着:数月前,他躺在玄武湖中小舟。身负重伤。被我救回,卒告痊愈,声言必报大恩,哥哥暗示要以我相许,他拒称无意成家,哥哥不管他允与不允,就草草为我们成亲,竟未宴请亲戚好友。”
“哪知他与我同居数月,竟未掀过幔布一次,每晚头一着枕即睡,天不明不起,使我劳花虚度空叹命薄!”
“但他乃是一位君子,自愧不能与我成其美事,声言必以其他方式,报此大恩,不久为哥哥击退三个大敌。”
“我与他假凤虚凰数月于余,哥哥竟毫不知情,曾言希望早抱外甥,因此,我有几次动了杀机,既然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去。
“然而,每当我要下手时,又感觉他光明磊落,不忍下手,我自问姿容不恶,被誉为金陵第一钗,却无法打动他的心!来日方长,我将何以自处?”
田青肃然地说:“‘小霸王’,你背得滚瓜烂熟!没有遗漏么?“小霸王”拍拍胸膛,说。“我敢保证一字未漏!”
田青面色一寒,说:“你知道偷看人家隐私是下流行为么?”
“我……知道了……”
“快说下去。”
“是!”“小霸王”续说:“看完记事簿后、又轻轻在上面吻了一下,然后放回原处,先把人头放在她的床下,就溜下楼来……”
田青沉声说:“浑蛋!大好头颅岂能放于女人床下?”
“小霸王”说;“当时我不敢久留,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也只有迁就了!”
田青沉声说:“说完了吧?我们快走!”
“小霸王”说:“还没有完!我的所作所为都要告诉你,绝不能欺骗你!”
田青冷哼一声说:“难道还有花样?”
“是的!”“小霸王”狠声说:“那时候我知道虎妞不喜欢我,就死了心,而‘毒手西施’也是名花有主,不由十分恼火,况且“小六子’又常常欺侮我,就想出一个坏主意。”
田青心想,这小子心地很纯洁,只是没有好好教育他。
“小霸王”说:“我下楼时,发现梯口旁放了一个镂金雕花马桶,知道‘毒手西施’用的,不禁多看了一眼!”
“下流!”虎妞狠狠地啐了一口。
“小霸王”口沫乱飞地说:“我四下打量,本想把那马桶带走,作个纪念!突然我发现楼下放着一口破锅,就想出一个报复‘小六子’的主意!”
田青晒然地说:“那马桶不是‘毒手西施’的么?怎又说报复“小六号’?”
“小霸王”说:“你有所不知!”他的浓眉挑了一下;说:“有一次我对小六子说:
‘你的姑姑很美,你回去替我商量一下好不好?’你猜小六子说甚么?他说‘你呀!给姑姑提马桶也嫌你指头粗!”
“小霸王”哼了一声,又说:“我佟林也是一号人物,况且士可杀不可辱,我自那次就很上了他,于是我就溜下梯口,用手在破锅底下模了一把,然后跑到梯口处,抹在那个马桶边沿上!”
他得意地说:“那马桶边沿上是黑色髹漆,抹上锅灰,也看不出来,于是我就溜出后门!”
田青沉声说:“你这是甚么意思?”
“小霸王”说:“第二天我遇见‘小六子’,他又要揍我,我已成竹在胸,就对他胡吹,我说家父传我两种佛门绝学,叫着‘他心通’和‘天眼通’,可知别人家的事,“小六子’当然不信,于是我就和他打赌,以两百纹银为赌注。”
田青茫然地说:“你扯到哪里去了?”
“小霸王”说:“我说他姑姑上有个黑圈,不信回去看看,如果不灵,我输一百两!我当时就和他各出一直两,交第三者保管,他当时声言,若是胡说,他要揍死我。”
田青恍然大悟,心想,这小子心眼很多,却都是歪才,真是可惜!他板着脸说:“‘小六子’果真回去证实了?”
“小霸王”叹口气说:“大概回去证实了!但回来时脸上红通通的,肿起老高,见面就要揍我!我问他灵不灵?他硬是不说,就蛮不讲理把我的一百两纹银没收了!”
突然,“通”地一声,“小霸王”栽出七八步,摔了个狗吃屎,原来是虎妞忍无可忍,踢他一脚,说:“下流东西!你还有脸说出来呢。”
“小霸王”爬起来对田青说:“田大侠,你要我作忠实之人,我照实说了,反而挨揍,你怎么说?”
田青冷笑一声,说:“活该!这是教训也是报应!下次别做这等缺德之事!”
“小霸王”一指前面一幢巨宅说:“到了!这就是‘钢指魔’的住宅”
田青回头对阮昭说:“你在外面等我,不准进来,我带虎妞和佟林进去要人头!”
阮昭点点头说:“好吧!此番事了,你我互不相欠!下次遇上,咱们是敌人!”
田青沉声说。“佟林,上前叫门!”
“小霸王”理直气壮,“彭彭彭”在大门上插了几下,不一会大门敞开,走出一个大汉,乍见是他,不屑地说:“佟林,你敢上门找岔?”
“小霸王”胸脯一挺,说:“‘五步追魂判”田大侠叫你们主人出来答话!”
那汉子一听这字号,吃了一惊,与田青四目一接,不禁打个冷饭,说:“请等一等,我进去通报!”
“小霸王”大声说:“顺便告诉‘小六子’一声,我今夜找他算帐。”
不一会那大汉跟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此人五短身材,生相威猛,衣着并维华丽,但田青深情,此人必是“钢指魔”。
用青抱拳说:“在下田青,今夜造府,有一事相扰!”
“钢指应”看了田青一会,也抱拳为礼,只是脸上有茫然之色,心想,难道轰动一时的“五步追魂判”就是这个潦倒的样子?“钢指魔”道声“久仰!“续说:“田大侠有事请说!”
田青把“小霸王”被“鬼手丹青”愚弄,将人头送来此处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钢指魔”本来就和佟林势下两立,暴怒地,说;“田大侠的要求,本人绝不拒绝,但必须把佟林交由本人处理!”
田青肃然说:“佟林年幼无知,且系被‘鬼手丹青’所骗,值得原谅,若尊驾一定要人,等事了之后,本人将他交与佟雷,尊驾再向健雷论理不迟!”
“钢指魔”纵声大笑一阵说:“三位请进来吧!田大侠既然非管这档事不可,在下只得接着!”
田青肃查说。“甘兄之言差矣!在下并非硬来架梁,实因有一段恩怨,必须了断,如果首兄事后找‘铜头客”论理,在下绝不干与!”
“钢指魔”冷笑一声说:“田大侠即使确有架梁之意,甘某也只有认了!”说毕,回身便走。
田青晒然一笑,带着“小霸王”和虎妞两人,进入大门,穿过长长的通道,进入一个大厅。
田青不由冷冷一笑,原来此处是练武厅,不用问,甘凤岐想先露一手,然后再办正事。
此刻来了个年轻人,大概就是“小六子”。在甘凤岐耳边说了一阵话,甘凤岐不由须发皆张。
田青运功于耳,听得清楚,原来正是说那件上黑圈之事,这件事的确下流,勿怪甘凤岐无法忍耐,切齿说:“佟林,你这个狗屁不如的东西,甘某若不把你留下,就不用混了──”
说着疾奔佟林,伸手就抓。
田青临行时曾向佟雷保证,仅是借“小霸王”一用,自然不能让他抓着,身形一闪,已到了甘凤岐背后,说:“甘大侠且慢动手!”
甘凤岐吃了一惊,若不收手,固然可以擒住“小霸王”但田青也不会放过他,轻视之念立消,横门三步,厉声说:“既然如此,田大侠先接我一指─一”
人随声至,骄指如戳,“唰”地一声,带起来尖锐的破风之声,戳向田青前胸鸠尾袕。
田青暗暗点头,“钢指魔”的“金钢八指”果然极有造诣,不知比我的“如来指”如何?双方指风一接,“咚”地一声,像两根钢棒碰在一起,大厅中“嗡”然作响。
田青屹立如故,“钢指魔’身子却摇了一下,沉声说:“尊驾用了几成真力?”
田青左手一抬,伸出小指,无名指及中指,说:“三成!”
“钢指魔”面色微变,厉声说:“甘某不信!”
田青微微一笑,说:“信不信由你!但因某不希望你再试一遍!因为咱们之间无怨无仇!”
“钢指魔”厉喝一声“少卖狂!”正要再次全力出手,突闻一声清脆冰冷冷之声说:
“哥哥你不行!”
“钢指魔”收势回头,一位冷艳宫装少女步入大厅。田青心道,这必是“毒手西施”
了!果然不愧为金陵第一钗,英爽之气,不下于铁芳,妩媚之态,也不逊于李咏梅,这等美人儿,竟于新婚之后,被冷落了数月之久,未成人轮大礼,那仁兄的眼睛大概生在头顶上。
现在田青隐隐看出,这一双兄妹,并不像是坏人,不由狠狠瞪了“小霸王”一眼。
“毒手西施”冷冷一笑,说:“‘五步追魂判’的确不负盛名!只可惜为虎作伥,恃技凌人!甘凤翘自知技不如人,可不能让人家欺到门上来!”
田青抱拳说:“甘姑娘请听在下一言,此事佟林固然理屈,但主谋之人是‘鬼手丹青’牧一民──”
甘凤翘粉面一寒,一字一字地说:“田大侠,你说句公正的话,以佟林的下流行为,应不应该留下?”
田青大感为难,一个女子被无情戏弄,自然无法忍耐,只是他必须亲自把佟林交到“铜头客”手中,立即慨然地说:“佟林行为卑鄙,自应予以惩戒,只是在下临行时曾对佟雷保证。
将儿子交还给他──”
甘凤翘厉声说:“你要保证,别人不便阻拦,但姓佟的下流胚子非留下不可!”
虎妞在一边忍耐不住,大声说:“留不留下这块料,不是重要问题,请姑娘先把人头还给我!”
“还给你!”“毒手西施”冷冷地说:“死者是你的甚么人?”
虎妞冷声说:“他是我的哥哥‘太行剑客’!”
“毒手西施”突然咭咭娇笑一阵,面色一冷,说:“把那颗狗头给她看看──”
大厅外闪出一个少女,手中托着一个琉璃瓶,里面以药水泡着一个人头,抖手掷向虎妞面前。
“波”地一声,瓶子砸得粉碎,人头滚到虎妞面前,虎妞提起一看,不由怔住。
田青咬咬下唇,说:“你现在把人头带走,掘出那个尸体,合起来看看便知,我相信隆冬之日,虽已埋了一个月,大概还不会腐烂!”
虎妞一想也对,假如这人头可以对上那个尸体,证明这个人不是哥哥“太行剑客”,那么他可能还活在世上。
她提起人头就走,甘凤岐却沉声说:“这里不是验尸场,也不是卫门,别在这里!”
田青沉声说:“甘大侠,但愿这人头和那身子是一个人,若合不起来,就证明不是一个人,也证明这一头一身之中,必有一个是‘太行剑客’,到那时候,嘿……”
他冷笑一阵,续说:“‘太行剑客’乃是在下好友,在下可要向令妹要人了!”
甘凤岐暴怒说:“姓田的,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甘凤翘罗袖一挥,说:“哥哥,忍耐一会,现在麻烦既已惹到身上来了,急也没有用,说来说去,都是佟林这个败类无事生非!”
其实田青也有同感,不由狠狠瞪了佟林一眼,佟林在十目所视之下,局促不安,两只手不知摆在哪里才好。
“毒手西施”肃客人座,又命侍女奉茶。她那宠辱不惊的神态,使田青暗暗心折,忖道:“此女虽然冷如冰霜,语锋犀利,处理事情却有条不紊,不知她毒在哪里?”
所谓肃客入座,当然只有田青一人,“小霸王”站在一边,根本没有他的座位。
“小六子”耸耸肩说:“佟林,听说你是专程来找我来的!喏!这里很宽敞,而且有高人在座,让客人见识见识你的‘鼓浪拳’如何?”
“小霸王”浓眉扬了一扬,说:“现在人命案子还没弄清,你还有这等心情!再说,你还欠我一百两纹银,你怎么说?”
“小六子”看了甘凤歧一眼,连忙示意“小霸王”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但“小霸王”也死心眼,他认为田青既然答应他的爹爹,暂借他作个见证人,此行的安全,田青可负全责,立即大声说:“百两纹银,姓佟的并未放在心上,但这是赌注,你到底拿不拿来?”
田青暗暗一叹,眼见甘氏兄妹面孔同时一冷,表示他们的容忍已经到了限度,甘凤歧霍然站了起来。
“小霸王”自知相差甚远,连忙问向田青,哪知甘凤岐并不向他下手,却以冷厉的目光盯着“小六子”说:“甘家即使从此绝子绝孙,甘凤歧也不能承担败坏家风之骂名……”
语毕,指出,劲风生啸,疾奔“小六子”的中庭袕,这一缕指风,足有八成力道,而且快速无比,若被戳中,“小六子”大概活不了成。
田青早已看出,“小六子”和“小霸王”差不多,是一个十足的浑人,不然的话,他就不会上“小霸王”的当,回去看他姑姑上的黑圈。
这种浑固然可恼,但甘凤岐并非才知道他的儿子是个浑人,所以甘凤岐要杀他,不过是一时之气忿,而且这杀机是由“小霸王”引起的。
在这情形下,田青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沉声说:“甘兄不可如此……”说着话,“如来指”已如电射出,迎向甘凤岐的“金钢指”。
“卜”地一声,劲气四溢,连大厅也微微颤动,甘凤岐的身子晃了一下,田青却仍端坐未动。
哪知甘凤翘玉手倏伸,“唰”地一声,射出一道劲风,这一手大出田青意料,要想出手已是不及。
“小六子”似乎已知姑姑的厉害,面色灰败,正要说话,但尚未喊出来,却已倒下。
田青愕了一下,目光与甘氏兄妹的目光一接触,突然心中一动,因为他们的目光已由“小六子’身上移到“小霸王”身上来。
这一手叫着“抛砖引玉”,甘氏兄妹知道“小霸王”的护身符太硬,若直接向“小霸王”下手,田青必定干与,先把“小六子”放倒,然后再向“小霸王”下手,必能博得田青的同情而不至拦阻。
若田青真不拦阻,那就非上当不可,“毒手西施”可以出手杀死“小霸王”,诡称一时气忿而失手,反正这件事全是“小霸王”引起的,死有余辜。
田青乃是绝顶聪明之人,他感觉甘氏兄妹用心良苦,当然也知道人家不愿和自己硬碰的苦衷。
但一个成名人物的言行,必须负责,虽知“小霸王”一无是处,却不能对“铜头客”食言,立即冷哼一声,说:“追根究底,都是你这败类无事生非,给我躺下……”一道暗劲自袖中射出,“小霸王”应声而倒。
甘氏兄妹微微一怔,似乎想到田青的反应这样快,感情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一番心血等于白费。
田青知道对方的心情,不免有些歉意,肃容说:“二位千万别介意,我虽对佟雷保证过,那只是保证交还他一个活儿子,此番事了交人时,田某可以废了他的武功,免得殆害武林!”
这等于把甘氏兄妹扣住,人已躺下,且要废去武功,设若甘氏兄妹仍要动手,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甘凤翘黛眉笼煞,美目一转,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田青说:“既然大侠有此保证,敝兄妹自然也不便坚持,不过,对于这件离奇的命案,本姑娘必须再问清楚些!”
田青沉声说:“甘姑娘明理尚义,在下钦佩不已!自应谨慎处理,以昭公允!”
甘凤翘婷婷袅袅,莲步轻移,走到“小霸王”身边,田青心中一动,付道:“莫非她仍要下毒手?”
田青连忙站起,说:“不劳甘姑娘动手,让在下解开他的袕道……”
他骄指虚空一点,解了“小霸王”的袕道,哪知甘凤翘罗袖中也射出一道陰柔暗劲,射在“小霸王”的“腕心袕”上。
此袕又名“胃口袕”,为二七之症,也就是说不及时疗治,十四天必死。
田青早就暗算戒备,感觉他自己射出的解袕劲力被震荡一下,而震荡的部位就在“小霸王”的中庭袕之下。
他是个大行家,乍见“小霸王”的肚皮急剧怞搐一阵,已知他的胃部受了极重内伤。
“小霸王”站起来,愣头愣脑地说;“田大侠,我知道你是守“幻想时代扫描校对中文网址‘幻想时代’”
信的人,绝不会杀死我!”
田青冷峻地一哂,说:“我虽不想杀你,但你的寿命却活不了十四天!”
“小霸王”大吃一惊,“田大侠,我的肚子隐隐作痛,好像要大便,却又拉不出来,不会是你为我解袕时顺便下了毒手吧?”
田青以冷厉的目光,看了甘凤翘一眼,说:“我要杀你也必须当佟雷之面动手,绝不会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
“小霸王”捧着肚子,浓眉锁着说:“那么是谁暗算我?”
田青负手踱了几步,沉声说:“你的‘胃口袕’被人戳伤,不能内消,必须泻出,反之,就活不了十四天,必定大小便不通,月复大如鼓而亡。”
“小霸王”哭丧着脸说:“田大侠,请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田青猝然回头,一脸杀机,说:“你不想死,留恋甚么?”
“小霸王”沉声说:“我甚么也不留恋,既不留恋爹爹的偌大家财,也不留恋那些婢妾,自我跟你来此之初,就暗下了决心,我不想再回家,假如你要我,我原意跟着你,浪迹天涯!”
田青脸上的杀机逐渐消失,冷冷一哂,说:“你知道我要不要你?”
“小霸王”大声说:“你不要我,我也不想回去了!”
田青沉声说:“你的记忆力还行么?”
“小霸王”大声说:“行!行!田大侠你……”
田青冷冷地说:“那么你记住了!我不再说第二遍,这里有个偏方,可治你的内伤!”
“小霸王”坚起耳朵,说:“田大侠,你说吧,我相信可以记住!”
田青说:“归尾、陈皮、川断、白芥子各一钱,大黄三钱,贝壳八分、黄红、姜活各五分,黑五一钱五分,大甘草四分,小蓟一钱五分,加灯心一丸,洒水煎服。”
“小霸王”待田青说完,立即重述一遍说:“田大侠,这样没有错么?”
田青怒容略减,说:“你好像对药草名称十分熟稔!”
“小霸王”皱皱眉头说:“我家开了一个药铺,十二三岁时,我曾拉过药柜子,所以……”
甘凤翘“格格”冷笑一阵,说:“姓田的,本姑娘不能怪你卖弄!你确实很渊博!现在咱们已抓破了脸,不必转弯抹角,本姑娘想接你几招‘如来指’,一开眼界了!”
田青虽感她暗算“小霸王”,行为并不光明,却十分同情她的不幸遭遇,心想,不知她那个不解风情的丈夫是什么样子?为何迄今还没有现身?田青沉声说:“甘姑娘请稍等一下,待虎妞回来澄清命案之后,再动手不迟,坦白地说,在下与甘家并无仇恨,若因此事而翻脸,实为不智!”
甘凤翘冷笑一声,说:“姓甘的名头虽不如尊驾响亮,却也不是死活混来的!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田青冷冷一笑,说:“田某早已声明过,对‘小霸王’有监护之责,并非善恶不辨,二位要报仇雪恨,尽管去找佟雷,似不必对这浑小子下手!”
甘凤翘厉声说:“姓田的,你准备了……”
香风与身形俱来,“唰唰唰”攻出三道锐利的指风。
田青早已发觉,她的指上功夫,与乃兄不同,绝不是“金钢指”,而是一种更深的武学,类似“一指禅”。
田青也不敢轻视,横闪一步,回敬三指。
“刈刈刈”!双方指劲交叉碰在一起,像三根钢柱硬生生折断一样,地上青砖被劲风震碎一片,砖屑纷飞。
双方的身子都摇晃了一阵,各退半步。
甘凤翘信心大增,娇喝一声,“再接一指……”
突然一声喝“翘妹速退!”一条人影穿窗而入,向田青的指劲迎去,力拍三掌,甘凤翘趁机收,退出三步。
“唰”地一声,指风和掌劲相接,像一个巨大的炮弹爆炸,来人身形飘落,田青却迟了一步。
田青暗自吃了一惊,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破了“如来指”,虽然刚才仅出了六成真力,但对方掌力之深,似不在“一轮明月”及“摘星踢斗”之下。
来人二十六七岁,束发金簪,面如莹玉,长眉朗目,眼角上挑,构成狠辣的面谱,一袭白袍,点尘不染。
田青沉声说:“尊驾何人?”
来人以冷厉的目光,凝视着田青,缓缓地说:“你就是‘五步追魂判’?”
田青本来颇为欣赏此人的风度,但听他的口气,倔傲已极,不由晒然地说:“不错!”
这白袍人并未说出他的身份,却冷峻地说:“本人想再接尊驾的指法一次!以便证明一件事情!”
甘凤翘突然一震,道:“难道是他……”
白袍人挥挥手说:“现在还不一定,但颇有可能!”说毕,竟背向田青,说:“尊驾出手吧!”
田青不屑地说:“因某何等身份,岂能背后袭人!”
白袍人突然哈哈狂笑一阵,说:“有没有背后袭人,一试便知!”
田青不由大怒,说:“你不报出字号来,本人绝不动手!”
白袍人冷晒一声,说:“谅你不敢……”敢字甫出,田青以八成真力,虚空戳出一式“拈花微笑”,疾奔白袍人的灵台袕。
哪知白袍人一个大开叉,身形疾挫,两臂平伸,成为一个“土”字型,横开三步,堪堪让过这一指,厉笑一声,回过身来,说:“姓田的,今年六月十五日,你可曾在玄武湖中小舟上偷袭过一个白衣人?”
田青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他在怀疑他是偷袭他的人,而且隐隐猜出偷袭此人的人,必是以指上功夫出其,背后出手,因此,他刚才背着身子试了一指。
田青轻蔑地一笑,说:“尊驾的身手,虽然了得,却被人暗算,差点送了命!由此看来,也很有限!须知一位绝世高手,非但要具备非常身手,且须时时戒备,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自身尚且难保,如何济世救人?”
白袍人厉声说:“你承认了?”
田青负手踱了几步,不屑地说:“先报出名号听听,够不够被偷袭的资格?”
白袍人冷峻地说:“‘黑手素心’韦天敖!”
“你……”田青不由一震,沉声说:“你就是怀有一个白金‘忠’字的‘黑手素心’韦天敖?”
白袍人微微一怔,说:“你怎知我有个白金‘忠’字?”现在又轮到他吃惊了。
田青的目光,冷厉中带着轻视与不屑之声,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白金“耻”字,说:
“田某出道以来,永不忘‘近乎勇’的师训!师尊对吾人要求不高,只望每人都能守住一字,差堪安身生命,活人济世……”
田青切齿续说:“你身怀‘忠’字,所作所为却与这‘忠’字背道而驰,韦天敖,你空有一个不俗的仪表,却比狗猪不如“哈……”“黑手素心”韦天敖纵声大笑一阵,不屑地说:“田青,韦天敖心虽不毒,手段却黑,因而博得‘黑手素心’绰号,这足以证明,韦某出道以来,尚未妄杀过一个无辜,你可知道,我等师兄弟八人,误投恶师,后患无穷……”’田青纳字入怀,扬手掷出一道金芒,“铮”地一声,“五步追魂判”已钉在门框之上,顺手撤下龙头凤尾笔,切齿说:“韦天敖,本来田某以为你是个君子,因为你和甘凤翘结婚数月,竟未同床,心意之坚,令人感动,但由此看来你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败类,判师罔上,尚能振振有词,面不改色,断送一个女人终生幸福,自也不会放在心上,你可知道‘五步追魂判’亮出来的意义么?”
韦天敖面色一肃,突然对“毒手西施”兜头一揖,说:“韦某自寄居府上,即对贤妹及凤歧已犯了疑心,因当时小弟在玄武湖泛舟,歹人潜于水中,自背后偷袭,以致重伤,竟未看到那人是谁,而当今武林中擅长指上功夫者,又屈指可数,当时我又未想到那魔鬼师傅把‘如来指’传与田青,所以总是怀疑贤兄妹,以致终未与翘妹同……”
“毒手西施”恍然大悟,她恨极韦天敖的无情,非但不感救命之恩,反而怀疑他们兄妹是偷袭之人。
江湖中人心险恶,令人防不胜防,韦天敖的怀疑也有情可谅,这是田青的想法。
甘凤翘想起那些往事,凄然地说:“天敖,你对我的冷落,我绝不怪你!记得我们结婚之后,你曾数次要我练指法给你看,而且还叫我自背后出指,原来你……”
她本是十分倔强的女子,为了韦天敖,强自忍耐,委曲求全,只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想不到竟是怀疑他们兄妹。
她痛定思痛,又想起在这数月之中,受尽了冷落,度过无数个冷寂的日子,不由目蕴泪光,摇摇头,疾奔出厅而去。
韦天敖并未追出,只对甘凤歧投以歉然的目光,然后面色一冷,切齿说:“都是你这魔鬼的门徒引起的风波,为了替凤翘出一口气,我也要宰了你!”
田青冷冷地说:“韦天敖,你真以为是我偷袭你么?”
韦天敖厉声说:“那老魔藏技自珍,并未传与我们‘如来指’,但他曾露过一手,我们师兄弟七人,曾亲眼看到,我刚才背向着你,使你的指风威力沾身,才挫身闪开,旨在以身试指,证实你的指力是否和袭者相同……”
田青沉声说:“证明结果,完全一样么?”
韦天敖狠声说:“非但完全一样,而且你这次的力道更是雄厚,证明你本就认识我,却故作不识,想一指奏功,杀人灭口!”
田青心想,据说七位师兄各有所长,由刚才他露出一手看来,果然名不虚传,看他的神态,似不会说谎,那么是谁偷袭他呢?当今之世,除了师傅之外,也只有我擅长‘如来指’,难道真是师傅?”
“绝不可能!”他坚决地否认了,而且心中升起惭愧之感,对师尊动辄怀疑,实属不敬!“那人是谁呢?那人既要背后偷袭,自想一指成功,杀死韦天敖,由此推断,那人的‘如来指’仅有五六成火候!”田青忖道:“假如那人是我,以全力偷袭韦天敖,他绝对难逃一死。”
因此,田青深信,偷袭韦天敖之人,虽擅本门‘如来指’,功力却很有限,而且那人是藏于水底必擅长水中功夫。
韦天敖见田青默然良久,以为他已默认,正要出手,突见大厅门口闪进一人。
“黑手素心”乍见来人,大呼一声“师兄”,一掠而至,与来人抱在一起。
田青黯然一叹,心中不知是甚么滋味!师兄弟一如手足一样,但为了师训,不得不忍痛自相残杀。
本人是“摘星踢斗”阮昭,他在外面站了半天,已感不耐,闻声赶来,两人热情地拥抱着,充分洋溢着手足的亲情,虎目中都蕴着兴奋的泪水。
韦天敖挣开阮昭的手,说:“师兄,你怎地这样瘦?”
阮昭慨然一叹,说:“愚兄不肖,作茧自缚!不谈也罢!师弟你就是甘凤歧的妹夫?”
“是的!”韦天敖看了田青一眼,说:“一切纠纷都因这个败类而起,小弟可以说是两世为人!”
阮昭不解地说:“小兄不知师弟和田青之间有何仇恨?”
韦天敖立即把被人偷袭之事说了一遍。
阮昭沉声说:“师弟确实证明是他?”
韦天敖正色说:“当今之世,只有老魔擅长‘如来指’,我师兄弟共有八人,他却仅将此学传与田青,而今老魔已死,试想除了他还有谁?”
阮昭面色一沉,厉声说:“田青,此前我以为你的心地不坏,只是对老魔有些愚忠,受恩图报,无可厚非,想不到你心如蛇蝎,竟想向我七位师兄弟个别下手,因此,我推想到,你一定和大师兄‘一轮明月’动过手了!”
田青冷冷地说:“不错!师傅临终遗言,遇上你们,尽量予以感化,若沉溺已深,不堪救药,就代师清理门户!‘一轮明月’我已见识过,若非为了李咏梅,大概……”
阮昭沉声说:“你既和李咏梅的哥哥是死仇大敌,她为甚么会叫你带来一绺青丝?”
田青面色一黯,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阮昭那深陷的双目中,射出奇异的光芒,厉声说:“你和她是甚么关系?”
田青抬头凝视着阮昭,冷冷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她和你一样,都是为了一个人而自寻烦恼!”
阮昭大大地一震,目射奇芒,说:“她……她想的是谁?”
田青暗暗一叹:“但愿她想的是你,可惜她和你一样的死心眼!”
田青掏出一条手帕,小心翼翼地解开来,托在掌心,说:“红颜知己,其情感天!因某今生难以报她的挚情,只待来世了……”
阮昭面色灰败,刹那间,那一双眼睛瞪得更大,陷得更深,他喜欢她,她却不喜欢他;他不喜欢虎妞,而虎妞却死缠不放。
“苍天哪!你的安排为甚么总是不合理?”
阮昭看了田青一会,好像突然大彻大悟,脸上神色黯然,慨然地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姓田的,你对她如何?”
田青肃然收起青丝,说:“和你一样,情各有专,无法勉强。”
阮昭面色一变,厉声说:“你不喜欢她?”
田青点点头说:“只是同情,如此而已!”
阮昭切齿说:“你喜欢谁?”
田青凄然一笑,说:“恕难奉告!”
田青肃然地说:“阮昭,你既然喜欢李咏梅,就该赶快前去看看她,现在她……”
“她怎么样了?”
田青摇摇头说;“实难预料,但我深信,她仍活在世上!”
阮昭冷冷地说:“依我推想,她在失意之下,剪下青丝,已有出世之想,现在恐怕早已离家出走!你这狠心的败类,除了为虎作怅,残害同门之外,居然不顾别人的死活!姓田的,我和你势不两立!”
韦天敖厉声说:“师兄,把他交给我吧!他既有偷袭小弟之心,证明他和老魔一样,甚至于更毒,留他不得……”
阮昭沉声说:“师弟,你一人不行!我们全力把他除去!”
刹那间,大厅中杀气腾腾,危机四伏,甘凤歧不便插手,解了“小六子”的袕道,退出数丈之外。
“小霸王”大声说:“田大侠,我来帮你!”
田青冷然一晒,说:“佟林,你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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