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缓移,渐渐西斜。
在日头快要下山时,‘穷家帮’高手到了,严慕飞一翻而起。
这时,只听树林外响起个雄浑话声:“‘穷家帮’边蒙奉召来到,严大侠请赐见。”
严慕飞一怔,轻呼:“他怎么亲自来了……”闪身掠了出去。
果然,树林外黑压压的一片,为首一花子身躯魁伟,环目虬髯,威猛逼人,独腿,胁下拄着一根铁拐,正是‘穷家帮’帮主“独腿巨灵”边蒙。
边蒙身后,是“穷家帮”白黑黄蓝紫五位旗主,五个近五十岁、胖瘦高矮不等的花子,一个个精神矍铄,眼神十足,一见可知俱是内外双修的一流好手。
五旗之后,便是一大群花子,年长的有四十多岁,最年轻的也在廿岁以上,全是“穷家帮’的精英。
严慕飞出林拱手,高声说道:“边帮主与‘五老’别来无恙!”
边蒙神情庄严肃穆,铁拐一偏,单膝着了地,道:‘穷家帮’边蒙率弟子百人叩见王爷!”
他行下大礼,刹时跪下黑压压一片。
严慕飞慌忙答以大礼,近前扶起边蒙,皱眉说道:“怎么你也跟我来这一套?”
边蒙道:“王爷,应该的!”
严慕飞摇头说道:“阁下,在朝,我只是个九千岁,在‘穷家帮’,你却是一帮之主,真要说起来,你比我神气!”
边蒙笑了,很激动,道:“您风趣不减当年,您可没想死我们几个!”
五位旗主闪身掠了过来,一名瘦削清癯,眼神犀利,冷峻逼人的老花子首先叫道:“严大侠,能见这一面,我几个死也瞩目了!”
严慕飞好不感动,含笑说道:“巴老三,霹雳火般脾气改了没有?”
清癯花子巴老三皱眉说道:“怎么一见面就揭人的短?”
边蒙等哈哈大笑。
亲热了一阵之后,严慕飞道:“帮主阁下,你怎么亲自来了?”
边蒙道:“您既然找上了总舵,边蒙焉敢不来?大伙儿都明白,要错过这次机会,下回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才能为您效点微劳!再说,大伙儿想您也想得不得了!都想见见您!”
严慕飞道:“这些日子来曾麻烦麾下五处分舵。在此谢过!”
边蒙道:“您这是打边蒙的脸……”
抡起铁拐向后一指,道:“您点点看,一百个,只多不少!”
严慕飞转过脸去一抱拳,扬声说道:“偏劳各位,严慕飞先行谢过!”
众花子欠身齐道:“不敢当,边是弟子们的无上荣宠!”
达时候,卫涵英带着焦天冲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卫涵英含笑说道:“边帮主、五位旗主都好!”
边蒙一怔,叫道:“哎呀!怎么您也在这儿?”
带着五位旗主抢过去见了礼。
严慕飞笑道:“来!来!来!容我为各位介绍一下。”
拍手一指卫涵英道:“这位是严大夫人!”
卫涵英一怔,红了娇靥,嗔道:“你怎么这般疯癫……”
严慕飞道:“哪里!是乐而忘形!”
边蒙,巴老三等齐声大叫:“好哇!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严慕飞忙道:“好久了,只举行简单仪式,也没惊动诸位!”
巴老三大叫说道:“罚!罚!罚!该罚,这是什么事,怎能不请我们几个喝一杯!怎么,怕要饭花子送不起札,两条腿只扛一张嘴么?”
严慕飞笑道:“可不是,花子一张嘴,穷神吃十方!”
那几位笑了,巴老三还待不依。
边蒙突然说道:“对了,卫涵英是大夫人,准还有位二夫人,是?……”
严慕飞道:“回苗疆去了,是那位‘金花门’的门主!”
“哎啊!”巴老三道:“阁下好大艳福啊!”
边蒙连忙贺喜,卫涵英落落大方,连连称谢!
闹完了,边蒙话转正题,道:“召集这么多久,在您说来,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您要有何大举?”
严慕飞道:“阁下可知道宛平金家?”
边蒙一点头道:“知道啊,大财主,听说单护院就有好几十个,别的就不必说了!”
严慕飞道:“阁下可知道‘九陰秀士’端木方?”
边蒙道:“阁怎么不知道?四大智囊之首!诸葛方已到总舵,萧丹红现在雷飞处,只有孟华……”
严慕飞笑道:“严二夫人去擒孟华去了!”
边蒙‘哎呀!’一声道:“我说嘛!二夫人怎不在左右?您真行,原是冤家,‘穷家帮’一直在待命而动,怪不得久久未见您下令,原来冤家已成了亲家。”
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落后,他接着道:“那个端木方……”
严慕飞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劳师动众,向阁下借高手百名的道理所在了!”
边蒙道:“莫非就是为擒端木方?”
严慕飞道:“阁下说着了!”
边蒙道:“可是您刚才提金家……”
严慕飞道:“那位大财主就是端木方!”
巴老三叫道:“好兔崽子,躲得好!”
边蒙道:“老三说得不错,他竟然连我都瞒过了,怪不得他护院多达几十名,不对,几十名护院哪在您眼里!……”
严慕飞道:“阁下可知道那些护院都是谁么?”
边蒙道:“谁?都是谁?”
严慕飞道:“金大财主的总管是‘活判’潘葛,十位一等护院是‘胖瘦双怪’、‘陰阳二煞’、‘空门三尊’、‘池氏三毒’!”
边蒙眉锋一皱,脸色微变。
巴老三叫道:“乖乖,全是一流人物,顶尖儿高手嘛!”
边蒙道:“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看来不是他们隐藏得高明,便是‘穷家帮’消息还不够灵通!”
一顿,接道:“可是这十一个也不在您眼内啊!”
严慕飞道:“金家地下可能有不只一条的秘密通道!”
边蒙道:“我明白了,您是怕他跑了。”
严慕飞道:“阁下说着了,所以我借重麾下高手,要把金家围个水泄不通,飞鸟难渡,好一举成擒。”
边蒙道:“我全明白了,您下令吧!”
严慕飞摇头说道:“不急,天黑之后再动不迟,别惊世骇俗,也别打草惊蛇。我此番是志在必得,只许成,不许败!”
边蒙道:“我知道,那也得把人手分配一下啊!”
严慕飞道:“当然,我请两位旗主带三十名高手围在金家百丈外,三位旗主则请带七十名高手在城四周布桩安卡。”
边蒙道:“行了,就这么……”
严慕飞摇头说道:“别忙,我话还没说完!”
边蒙道:“您请说。”
严慕飞道:“弟兄们可带有旗花信号?”
边蒙道:“这还少得了!”
严慕飞道:“那好,无论内围外围,一旦发现端木方踪影,只许放信号,不许动手阻拦,他那十位一等护院则可格杀毋论。至于其余的,我不愿多造杀孽,多伤无辜,任他们逃生就是!”
边蒙道:“您,我要说一句,为您,‘穷家帮’不惜倾师之众。”
严慕飞道:“别让我负太多的债,也别让我愧疚终生!”
边蒙巨目一睁,道:“难道您怕我们几个不是他的对手?”
严慕飞道:“阁下若不听我的,请带着弟兄们回总舵去!”
边蒙叫道:“您杀了我我也不走!”
严慕飞道:“那就该听我的!”
边蒙摇头叹道:“好吧!我听您的。”
一摆手,道:“白黑二旗带三十名高手在内圈,黄蓝紫三旗带七十名高手守在外圈,白旗转下令去!”
五位旗主应声施礼退去。
边蒙道:“您说,我这一条腿的怎么办,总该有个差事,不能让我白跑这一趟,我可不是跟来瞧热闹的!”
严慕飞笑笑说道:“阁下请在金家左近找-个最高之处,居高临下,指挥一切。”
边蒙道:“好差事,只能动嘴,不能动手!”
严慕飞道:“未必,说不定有人会找上你!”
边蒙道:“但愿如此,多多益善!”
严慕飞摇头笑道:“阁下豪情不减当年。”
边蒙凝目望向焦天冲道:“这位是……”
焦天冲被边蒙看得一凛,忙低下头去!
严慕飞道:“金家的三等护院,焦师父,他助我良多!”
焦天冲抬眼说道:“严大侠,您让焦天冲羞煞、愧煞!”
边蒙道:“你就是‘小丧门’?”
焦天冲忙道:“边帮主见笑,那是江湖朋友乱叫的。”
边蒙道:“边蒙交你这个朋友,随时欢迎光临‘穷家帮’总舵!”
焦天冲受宠若惊,大为激动,要不是严慕飞-句话,他就是再修一辈子,也别想听见边帮主这句话。
他颤声说道:“严大侠,边帮主,我,我愧煞!”
突又低下了头。
入夜,宛平县城各处热闹将歇,这条街比任何一处静得早,街上空荡荡地,很难看见几个行人。
这是一座大宅院,庭院深深,围墙丈高,朱门两扇,巨灯一对,石狮成对,石阶几级!
一条人影匆忙地奔进了这条街,飞快地到了大宅院前,抢步登上石阶,砰砰然扣了几下门环。
门环声甫起,只听里面有人喝问道:“谁呀?敲门这么个敲法!”
那人道:“我,快开门!”
那扇门门上开了一个小孔,有张脸向外一看:“原来是焦爷!”
紧接着门闩响动,两扇朱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黑衣汉子,他道:“焦爷!什么事这么急呀?”
焦天冲没答,闪身冲了进去!
黑衣汉子摇头低低说道:“准是火烧着了……”
又关上了两扇朱门。
焦天冲进了门,很熟悉地到了前院,好大的前院,焦天冲脚下顿了顿,抬眼四下一看,迈步就要向前走!
只听一处暗隅里响起一声轻喝:“老焦,站住!”
一条人影自暗隅里掠了出来,直落身前,是个瘦高中年黑衣汉子,他目光一凝,还没有说话。
焦天冲已然抢先说道:“总管呢?可曾瞧见总管,我有急事。”
那瘦高黑衣汉子道:“你有什么急事这般神秘?”
焦天冲道:“非见着总管不能说,我找总管去!”迈步就走!
背后响起那瘦高黑衣汉子话声:“总管多半在后院!”
焦天冲应了一声,径直往里走去。
他走小径,过画廊,到了后院门口,一路再无阻拦,到了后院门口,他停都没停便往里闯!
刚进后院没几步,只听一声沉喝传了过来:“什么人?”
焦天冲忙停步应道:“我,焦天冲!”
一声冷哼,一名中等身材,白面无须、陰鸷逼人的紫衣汉子掠了过来,劈头便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后院!”
焦天冲忙道:“我有急事要禀报总管!”
那紫衣汉子道:“你有什么急事?”
焦天冲道:“不见总管我不敢说!”
那紫衣汉子道:“那你也得在门口禀一声,自会有人给你通报,竟敢擅闯后院,你不要命了?”
焦天冲道:“是!是!那就麻烦您通报一下。”
紫衣汉子哼了一声道:“退到门外等着去!”
焦天冲应了一声,却抬手一指点了出去,紫衣汉子应指而倒。他伸手抄住紫衣汉子,闪身扑进暗隅,转眼间他又从暗隅里走了出来,闪身直往里扑!
他顺利地绕过后厅,跟前豁然开朗,后院既深又广,夜色中看,亭、台,榭,楼,一应俱全。
这时候只有两处透着灯光,一是水榭旁的一间精舍,一是正北的那间上房。
他看得清楚,正北上房前站着两个人,精舍前则站着三个,共是五个,还有五个则没见人影。
看看距离,精舍较近,便向着精舍低低叫道:“池大爷,请过来一下!”
那三人立即向他立身处望了过来,其中一人腾身掠了过来,那是个惨白脸、瘦如竹竿,约莫四十多岁的汉子。
他落地轻喝问道:“是谁?”
焦天冲忙站了出来,道:“是我,池大爷……”
修白脸汉子脸色一变,道:“焦天冲,你好大的胆,谁叫你擅闯内院?”
焦天冲忙道:“是马二爷让我进来的,我有急要大事要见总管。”
惨白脸汉子道:“马二他该死,待会儿我再找他,你有什么急要大事?”
焦天冲忙道:“对不起,池大爷,总管交代,不见着他不能说!”
惨白脸汉子哼了一声道:“总管在上房伺候主人呢,你等着!”
他转身要走,焦天冲在他背后飞快出指,一指点在惨白脸汉子的后脑上,惨白脸汉子要倒,焦天冲跨前一步扶住了他,迈步住上房走去。
这一来,站在远处看,就像惨白脸汉子搂住了他。
只听暖阁前那两个道:“老大跟谁那么亲热!”
另一个道:“管他呢!反正不会是外人!”
焦天冲扶着那惨白脸汉子走近了上房,上房门前的那两个,是一胖一瘦两个五旬老者,各穿一身及膝黑衣。
一脸的冷漠神色,站在那儿像木头,一动不动。
走着,走着,焦天冲跟那惨白脸汉子突然砰地双双倒在了地上,那胖瘦两个老者为之一怔,双双掠了过来,刚落地,只听后院门口那边有人道叫道:“有警,马二被人放倒了!”
胖瘦二老者却也机警,脚一沾地,立又腾身退了回去。
焦天冲一声轻笑:“算我倒楣!”
腾身而起,闪电一般向那胖瘦二老者扑去!
只听瘦老者惊喝道:“焦天冲,你敢……”
砰然一声,他两个踉跄向后进去!
这时,三条人影自上房内冲出,大袖腾扬,扑向焦天冲,一片凌厉罡风劲气,当头压下。
焦天冲一笑说道:“‘空门三尊’原来在里头!”
双掌并扬一翻,砰然大震,焦天冲身形未动,三条人影衣衫狂舞。立即落地。那是三名身躯高大,长相凶恶的灰衣僧人。他三个惊住了。
这时候精舍门口的那两个亦如飞掠至,由后扑向了焦天冲。忽听一声震耳撼心的沉喝自上房里传出:“住手!”
高大人影一闪,“活判”潘葛威严逼人地站在了房门口。
焦天冲潇洒一礼,道:“焦天冲见过总管!”
潘葛一怔,道:“你是焦天冲?”
焦天冲道:“回总管,属下正是焦天冲!”
潘葛倏然冷笑道:“这么说合府上下都走眼了!”
焦天冲讶然说道:“总管这话……”
潘葛道:“你竟能掌震‘胖瘦双怪’与‘空门三尊’五位一等护院?”
焦天冲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回总管,属下以往是深藏未露!”
潘葛道:“那为什么今夜要露?”
焦天冲道:“属下有急要大事要见总管,他五位强加阻拦!”
潘葛道:“你有什么急要大事?”
焦天冲道:“属下打听得他已经往宛平来了!”
潘葛道:“他?你说谁?”
焦天冲道:“主人说的那位!”
潘葛脸色一变,道:“你是说严慕飞?”
焦天冲道:“回总管,正是他!”
潘葛道:“你怎么知道那严慕飞往宛平未了?”
焦天冲道:“回总管,属下无意中听两个要饭花子说的,他两个说那严慕飞已经过了高碑店了!”
潜葛目中寒芒一闪,道:“那还远着呢!”
焦天冲道:“回总管,不算远了,那严慕飞所学称最,身法冠绝当世,只怕转眼之间他就要到了!”
只听上房里有人陰恻恻地道:“只怕他已经到了!”
焦天冲倏然大笑道:“端木方,还是你行!”
潘葛勃然突色,大喝一声,扑了过来!
焦天冲一掌逼退了他,道:“活判阁下,端木方罪大恶极,我只找他,不愿多伤无辜,你似乎不必来淌此浑水。”
潘葛冷然说道:“严大侠,潘葛誓死护主!”
严慕飞道:“我久闻‘活判’嫉恶如仇,生平……”
潘葛道:“奈何潘葛受过人的恩惠!”
严慕飞道:‘活判’阁下,大义二字……”
潘葛道:“严大侠幸勿多言,倘看潘葛薄面,且等潘葛离此后再来!”
严慕飞摇头说道:“我不能纵此大奸恶,此行只许成,不许败!”
潘葛道:“那么潘葛只有誓死护主了,上!”
话落,胖瘦二老者与“空门三尊’齐动,那“池氏三毒”中的两个,则从后面袭向了严慕飞。
严慕飞长笑一声,身形飞闪,只听砰然连震,七个一等护卫踉跄而退,“空门三尊”更喷了血!
严慕飞道:“我不愿多伤无辜,现在改变主意……”
“池氏三毒”中的两个,抄起地上的老大腾身而起。
忽听上房中那陰恻话声道:“你们三个竟敢叛我?”
三点寒芒透窗打出,一闪没入那两个背上,惨呼两声,人坠下了三个,砰然连声,落地不动。
严慕飞道:“端木方,你好毒的心肠,好毒的手法!”
那上房中陰恻话声道:“端木方为人历来如此,叛我者杀无赦!”
严慕飞道:“这就是为你卖命多年的下场?”
那陰恻话声道:“我平素待他们不薄,到了用他们的时候,他们竟敢叛我,实在让我伤心,我只有下手杀之!”
严慕飞道:“看来你凶残陰狠不减当年。”
那陰恻话声笑道:“只怕这辈子改不了!”
严慕飞道:“你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那陰恻话声道:“只怕未必,潘总管!”
潘葛应声而动,严慕飞又一掌逼退了他,道:“‘活判’阁下,我不愿伤你!”
潘葛道:“然而严大侠要伤敝上,却非先杀了潘葛不可!”
闪身又扑了上来!
同时,“胖瘦双怪”与“空门三尊”也由房边扑来!
严慕飞闪身避开潘葛凌厉一掌,径迎“胖瘦双怪”与“空门三尊”五久,大叫声中,“空门三尊”倒下两个。
“胖瘦双怪”,转身而起直上夜空。
陰恻恻话声惊怒说道:“你两个也敢!”
两点寒芒透窗射出,及时打中“胖瘦双怪”。
陰恻话声怒喝道:“你们两个也出去!”
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自上房中射出,直扑严慕飞。
严慕飞笑道:“他叫你两个替死来了!”
反掌拍出,闷哼声中,鲜血狂喷,一高一矮两个灰衣汉子落地踉跄后退,脸色煞白,嘴角挂着血!
潘葛须发皆动,一挥手,道:“你们都站到一边去!”
那高矮二灰衣汉子与“空门三尊”之一,应声退后!
潘葛双目暴睁,道:“严大侠……”
严慕飞道:“活判阁下,你要三思。”
潘葛凄惨一笑道:“潘葛又何止三思!我要守在门口,严大侠如要进上房,请先杀潘葛!”
严慕飞道:“‘活判’阁下,只怕端木方早跑了!”
那陰恻话声透窗而出:“谁说的!”
严慕飞道:“端木方你既然还在,就该站出来跟我放手一搏。”
那陰恻话声笑道:“别激我,那没有用,我不吃这一套!没听人说过么?好角儿在后头,只要你杀尽了我的人,还怕找不上我么?”
严慕飞道:“端木方,驱人替死,你好陰狠的心肠!”
那陰恻话声道:“他们愿意,那有什么办法?”
严慕飞道:“好吧!我不跟你多说了……”
转望潘葛道“‘活判’阁下,我要闯了!”
潘葛道:“严大侠请!”
严慕飞摇头一叹道:“‘活判’阁下,我为你惋惜,为你不值,我不得已,还望恕我!”
他迈步逼了过去!
那‘空门三尊’中仅剩的一个,悄无声息地从旁边扑了过来!
严慕飞容他扑近,一扬掌,身子一斜,飞起一脚,正踏在他胸口上。他狂喷一口鲜血,胸骨尽碎,退后几步砰然倒地。
潘葛道:“严大侠也够狠的。”
严慕飞道:“我不愿多造杀孽,多伤无辜,但我绝不放过恶绩难数的十个一等护院。你请看,二等护院至今未见一人前来,分明他们一见有惊,立即逃命去了,足见端木方平日为人!”
潘葛道:“严大侠,我跟他们不同!”
严慕飞道:“难道你非要为端木方舍命么?”
潘葛道:“严大侠,那是当然!”
说话间,严慕飞已逼近五尺,他道:“活判阁下,我不愿跟你动手,你且挡挡我的‘大静神功’!”
缓缓抬起了右掌!
潘葛也慌忙抬起双掌。
严慕飞又往前进了一步!
“哗啦”一声,石阶粉碎,潘葛退进了门。
严慕飞突然开口说道:“‘活判’阁下,我最后请……”
突然一道火花冲上夜空,花久久不散!
严慕飞双眉一扬,道:“端木方跑了!”
腾身而起,直上夜空,震声问道:“边帮主,端木方……”
夜空中传来边蒙话声:“东南,尊夫人已经追去了!”
严慕飞双袖一抖,飞射而去!
到了百丈外,“穷家帮’弟子齐指东南。
严慕飞不敢怠慢,天马行空一般地追了下去!
他追出了城,城头上外看,三条人影衔尾紧追一条白影,他认得出那是卫涵英跟“穷家帮’白黑二位旗主,前面那白影则是“九陰秀士”端木方。
他倏发龙吟长啸,加速追了过去。
追着,追着,端木方一头钻进了一片树林里,卫涵英一挥手,三人立即分开围住了那片树林。
严慕飞如飞而至,卫涵英道:“慕飞,他进去了!”
严慕飞点头说道:“我看见了,他跑不了!”
卫涵英道:“他伤了巴老三!”
严慕飞一惊忙道:“怎么回事,巴老三他……”
卫涵英道:“不重,巴老三要拦他,被他震伤了内腑!”
说话间,边蒙带着高手赶到,一挥手,百名高手立即又围上了一圈,严慕飞问道:“阁下,巴老三呢?”
边蒙道:“不碍事,在后头,由两个弟兄搀着呢!”
一颤,扬声说道:“端木方,你跑不了了,干脆出来吧!”
林里静悄悄地,没听见一点声息。
边蒙一怔道:“莫非他又溜了?”
严慕飞道:“你看看我的!”
一顿,扬声说道:“端木方,你可要我点上一把火?”
只听端木方开了口道:“严慕飞,还是你狠,边独腿,只要端木方大难不死,我自会好好照顾照顾你穷家帮!”
边蒙笑道:“端木方,我老边随时欢迎。”
巴老三到了,老远就听他叫道:“放火烧他个兔崽子!”
严慕飞忙道:“老三,碍事么?”
巴老三道:“放心,死不了的,这兔崽子好陰,谁有火种,拿来我点火!”
说着,他向严慕飞递过一个眼色。
严慕飞笑了,边蒙道:“弟兄们身上都有,随便找一个……”
话还没说完,巴老三已从一名弟兄手里接过了火摺子,他挣月兑了搀扶,挨到了林边,竟当真要点火。
只听林内端木方厉笑说道:“巴老三,临死我也要找个伴儿!”
白影穿林射出,直扑巴老三。
严慕飞冷笑说道:“只怕未必,你上了巴老三的当了!”
闪身迎了上去!
端木方怕定了严慕飞,不敢再击巴老三,身形折向上,冲天而起,却随手打出几点寒芒,直袭巴老三!
巴老三被逼得一个“懒驴打滚”躲向一旁,跳起来跺脚大骂!
半空中严慕飞已然追近端木方。
这时,一声霹雳大喝震天慑人,一条高大人影天马行空般掠过众人头顶,直逼严慕飞!
严慕飞沉喝一声:“潘葛你!……”
只听边蒙叫道:“这个交给我了!”
他冲天而起,铁拐一抡直袭潘葛!
砰然一声,他跟潘葛同时落了下来,潘葛一坐在地上,边蒙则踉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就在这时疾,半空中一声惨啸,端木方人似断线风筝,飞坠而下,砰然一声摔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他脸向上,没见过他的看清楚了,长眉、细目、白面无须,文士打扮,长相好不陰鹫!
严慕飞跟着射落!
这时,潘葛大喝一声,扬掌劈向自己天灵。
边蒙、严慕飞大惊,要救,距离他最近的边蒙扑到的时候,潘葛已头颅尽碎,红白之物四溅,一晃倒地!
边蒙怔住了,随即一顿铁拐,垂首不语。
巴老三喃喃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活判’潘葛竟会跟他一道去了,端木方还能换得人心,真是怪事,真是怪事。
边蒙挥手沉喝:“抬回总舵厚葬!”
这是英雄惜英雄!
严慕飞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这……”摇头苦笑,住口不言。
巴老三道:“怪谁?这只能怪他找错了主儿!”
卫涵英道:“慕飞,你怎么杀了端木方?”
严慕飞道:“我只断了他一条腿,谁知道他……”
叹了一口气,又住口不言!
卫涵英道:“那现在怎么办?”
严慕飞道:“我想麻烦边帮主……”
边蒙道:“您吩咐吧!”
严慕飞道:“把端木方一并带走,等孟华送到南京后,您这里再派人把端木方的尸体也送到南京。”
边蒙道:“我明白了,您放心交给我就是!”
严慕飞道:“我不谢了!”
边蒙道:“您这是让边蒙难受,您二位可愿到我那儿盘桓几天去?”
严慕飞摇头说道:“不了,好意心领。”
巴老三叫道:“怎么,到总舵坐坐也懒得去?”
严慕飞淡然笑道:“巴老,你怎好说这话,多少年的朋友了,谁还不知道谁么?到总舵去,我有所不便,也怕多生枝节!”
巴老三道:“他们敢把您怎么样?”
严慕飞摇头说道:“巴老,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巴老三道:“您要知道,好不容易才见了面,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见着您。”
严慕飞道:“巴老,你的意思我懂,他日我敬备水酒粗饭,请各位到苗疆去盘桓几日,来个连日大醉如何?”
巴老三倏然而笑,道:“就等着您说这句话呢!好,您走您的吧!别的人我不管,我自己准到就是!”
严慕飞笑了,转向边蒙跟四位旗主拱手说道:“诸位,会短离长!……”
边蒙道:“令人思何可支?”
严慕飞道:“他日我在苗疆恭候,别让我望眼欲穿!”
边蒙笑道:“不会的,您预备好剩粥残饭,等着要饭花子上门吧!”
大伙哈哈大笑,笑声中,严慕飞与卫涵英在穷家帮众英豪恭送之下,相偕而去!
他两个离开了宛乎之后,折回了长沟峪。
在长沟峪略作停留之后,一辆早就预备好的马车,在和泪道出的珍重声中,驰离了大杂院门口,赶车的是小黑。
蹄声、车声,逐渐远去而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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